她原本就不胖的身材,經過這幾天的折騰,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尖了。
「起來吃些東西吧。」李懷遠坐在床邊喚著她。
韓思塵賭氣的別過臉不理他。「不吃!」
「如果你想以絕食來向我抗議的話,老實告訴你,沒有用的,我不會因此還你自由的。」他口氣很硬。
韓思塵仍然緊閉著嘴,做無言的抗議。
「你這麼做只是在虐待你的肚子而已,我不會向你妥協的,你如果餓死了,你的老奶奶怎麼辦?她已經一大把年紀了,你如果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你想她還能活得下去嗎?她會不跟隨你而去嗎?」他抬出夏心蓮做借口,他瞭解韓思塵和她奶奶的感情有多深,她不可能不在乎她的。
提到夏心蓮,韓思塵心頭一緊,淚水又在眼眶打轉,只是倔強的她仍不願如此輕易的屈服。
見她仍然默不作聲、無動於衷,他歎口氣站起身,「我言盡於此,如果你還是執意如此,我不會浪費我的口舌,但是有一點我必須讓你知道,這些年來,我每天都在詛咒你奶奶不得好死,現在如果能藉你這把刀,讓她嘗嘗生離死別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甚至因此提早結束生命,那麼最開心的人便屬我了。要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吧!」他掉頭準備離去。
「我吃!」韓思塵爬起身喚住他。眼神滿是不甘願,卻又無可奈何。
「這才對嘛!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不會笨到替我害死你奶奶,讓我坐收漁翁之利的,是不是?」他既得意又嘲諷的笑著。
「你這個魔鬼,你會下地獄的!」她用—雙滿是怨恨的眼神瞪著他。
「上天堂或下地獄對我來說都無所謂,只要看到你痛苦,我就開心了。」他無所謂的聳肩一笑,走到梳妝台將那袋食物取來,遞給她。
韓思塵將那份三明治當作是他,—口一口狠狠的吃下肚子,一旁的李懷遠則在心裡偷笑著。只要抓住她在乎她奶奶這個弱點,她怎麼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你慢慢吃吧!我要去上班了。」
「等一下!我想到外面走走。」
「不行!」他斷然拒絕。
「求求你,我已經在房裡躺了三天,再不讓我出去透透氣,我會瘋掉……」她試著說服他。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逃走的,你還是乖乖待在這裡吧。」說完,頭也不回的離去。
「你這個沒人性的混蛋!」韓思塵對著他離去的背影吼道。長這麼大以來,她從不曾恨過—個人,此刻,她卻在心底恨死了李懷遠。
看著眼前未吃完的食物,她再也吃不下了,起身走到垃圾桶前,將它們丟進桶子裡。
忽然,她想到打通電話給奶奶,聽聽她老人家的聲音吧!
她把整個房間翻遍了,卻怎麼也找不到電話可打,最後,只好放棄打電話的念頭,一個人坐在地板上咒罵李懷遠那個大混蛋!
* * *
被李懷遠關在房裡一個月後,韓思塵原本那張完美無瑕、清麗可人的瞼蛋變得既蒼白又憔悴,甚至可以說完全走了樣。
李懷遠白天去上班,她一個人待在偌大的房間裡,獨自品嚐一室的孤寂。
到了晚上,他下班回來,除了給她帶回來一袋食物做為晚餐之外,不曾再給她帶點別的東西,好讓她打發一整天難捱的時間。即使是幾本書籍或雜誌、報紙,李懷遠都不肯買給她,因為她過得愈寂寞、痛苦,他愈開心。
每晚睡前,李懷遠總是動作粗魯、狠狠的凌辱她一番,然後帶著報復的快感到隔壁的客房去睡。
留下韓思塵帶著身心的舊創新傷,獨自擁被,垂淚至天明。
在這段期間,韓思塵的奶奶打來過兩、三次電話,不過都被李懷遠的孿生弟弟秋遠給擋掉了。
因為當初李懷遠留給她的聯絡電話是秋遠那裡的。
如此的過了一個月行屍走肉、不像是人過的日子之後,韓思塵整個人幾近崩潰邊緣。
「求求你,讓我出去走走吧!」李懷遠正在更衣,準備去上班,韓思塵鼓起勇氣再度向他哀求。
李懷遠一逕忙著更衣,並不理睬她。
「我保證不會逃走,你相信我一次吧……」
李懷遠仍然不睬她,自顧自的套上襪子。
「我不會走太遠的,頂多是到便利商店買幾本書回來看而已,求求你……」見他默不作聲,她不死心的說服著。
「你別再浪費唇舌了,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你跨出這個房門一步的。」他斬釘截鐵的說,抓起西裝外套,準備出門。
「那你至少讓我打通電話給奶奶,跟她老人家問侯—下吧?結婚至今,整整一個月了,我不但不曾回去看看她,連一通電話都沒有,她會擔心我的。」既然他始終不肯答應讓她出去走走,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改而要求打個電話。
李懷遠卻胸有成竹的笑一笑,毫不在意。
「如果你不讓我打電話回台中,我奶奶也許會因為掛念我而北上來找我唷!」她以威脅的門氣對他說,這是她最後的一線希望,她衷心祈禱李懷遠會答應讓她打電話,否則她肯定要瘋掉了!
誰知道李懷遠竟笑嘻嘻的對她說:「這點你放心,短時間內,你奶奶不會上台北的。」
「為什麼?」她不解的問。
「結婚前,我把秋遠的電話留給她,前些日子她打過兩、三次電話來找你,我弟弟說你不在。她問你婚後過得好不好?習不習慣?我弟弟照我交代的告訴她,說你過得很幸福也很快樂。她聽了很滿意,也很放心。又問說,你什麼時候要回台中看她?秋遠告訴她,你現在正忙著學烹飪、插花……等等,事情很忙,暫時走不開。她笑著說,要你好好的學,只要你過得幸福快樂,她就放心了。過—陣子你再抽空回去看看她,或打個電話給地就行了。」
他說得好不得意。韓思塵氣得恨不得馬上拿把刀把他殺了。
「李懷遠,你簡直不是人!我恨你,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的!」她氣急敗壞的朝他破門大罵。
「你罵吧!你罵得愈大聲,我就愈開心,我就是喜歡看你生氣、痛苦和難過。」他咧嘴一笑。
「李懷遠,你這種喪盡天良、陰險毒辣的卑鄙小人,你會得到報應的!」韓思塵怒不可遏,氣得全身發抖。
「隨便你怎麼說,總之,你想踏出這個房間的門或是打電話都免談!你趁早死心吧!」
不管她的暴跳如雷、聲聲指責,李懷遠洋洋得意的掩門離去。
「李懷遠,你這個衣冠禽獸,你沒有人性,你不是人,你想慢慢折磨我,看我生不如死,我偏不讓你稱心如意,我會讓你後悔的,你等著看好了!」
韓思塵指著門口,一連串的叫罵著。
* * *
李懷遠到公司上班後,不知怎麼地,老覺得心神不寧,眼皮更是跳個不停。、
左思右想,他決定回去看看。
當他匆匆趕回家時,推開房門一看!整個人呆住了……
梳妝台的鏡子破了!
韓思塵躺在床邊的地板上,右手手裡還握著一塊玻璃碎片,左手手腕有道不小的裂痕,殷紅的鮮血仍不停自那條裂痕裡流出來……她身上那條純白的裙子被染紅了一大片!
他飛快的奔上前去抱起她。老天!你保佑她沒事吧!求你……
李懷遠一邊在心底求老天爺保佑她沒事,一邊伸手探探她的鼻息……還有少許微弱的氣息!他毫不猶豫的將她攔腰抱起,往門口衝去,飛車趕往醫院。
也許是老天爺聽到了李懷遠的祈禱,也許是韓思塵命不該絕,經過一番折騰,韓思塵的命總算給撿了回來。
「你太太已經沒事了,不過她目前身體很虛弱,情緒也不太穩定,你好好照顧她,千萬別再讓她想不開了。」主治大夫交代他這幾句話後,便偕同護士小姐離開了。
李懷遠來到她床邊,看見她那兩排又濃又密的睫毛下,有著兩行淚水,順著她蒼白瘦削的臉龐緩緩滑落……
他知道她已經醒了,只是她不願睜開眼來看他而已。
李懷遠遲疑了幾秒鐘才開口:「你為什麼這麼傻?」他的口氣衷有少許的責怪,卻有更多的心痛。不過韓思塵並不知道。
「為什麼不讓我死?我已經被你折磨得傷痕纍纍、痛不欲生了,你卻連求死的機會也不給我,你到底還要把我折磨到什麼時候你才會甘心,才會放手!」她情緒激動的對他吼道。雖然音量不是很大,卻充滿了憤怒與不滿。
「你真的捨得離開這個世界?你忘了你的老奶奶了嗎?你忍心拋下她老人家,讓她孤苦零丁,無依無靠的度過僅餘的風燭殘年嗎?」
「我忍辱偷生的過著任你欺凌、隨你擺佈的日子,你卻連讓我跟我奶奶通個電話都不肯,我再活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繼續任你凌辱、糟蹋之外,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你永遠不會讓我見到我奶奶的,所以,你不必再抬出我奶奶,試圖打消我尋死的念頭,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攻於心計、城府極深的李懷遠料到她會這麼說,所以已經想好另一套說詞來威嚇她。
「不錯!你很聰明,知道我不會答應讓你們祖孫見面,但是,你給我聽清楚,我最後一次慎重的警告你,如果你膽敢再尋死的話,我會讓夏心蓮跟著你陪葬的。」他那張原本還算好看的臉在這一刻變得陰險又恐怖。
「你想對我奶奶怎麼樣?」
「不一定。也許來個意外車禍,讓她橫屍街頭;也許來場意外火災,讓她那把老骨頭跟著『清心齋』一起化為灰燼……總之,我會做得乾淨俐落,神不知鬼不覺的,你放心好了。」他邪惡的笑著。
「你……簡直沒有人性可言!你不是人,你連禽獸都不如,你會遭到報應,你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韓思塵氣得渾身發抖,口不擇言的指著他破口大罵。
對於她的指責,李懷遠一點也不以為忤,淡然的一笑置之。
「你省點力氣吧,就算你把最難聽的話全罵盡了,那又怎麼樣?我還不是毫髮無傷的繼續我的報復計劃,你何必浪費唇舌呢?」
韓思塵氣得再也講不出話來。
如果現在給她一把刀,她會毫不猶豫的一刀刺進李懷遠的心臟。真的!
雖然,她從小就有副慈悲又善良的好心腸,連螞蟻都不忍傷它們一下。但是李懷遠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她太甚,她實在恨不得能將他殺千刀、碎屍萬段……
在他們各懷心事而陷入沉思之際,一陣清脆的敲門聲乍然響起……
李懷遠立即去開門。
來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李懷遠的弟弟李秋遠。
「哥,沒事吧?要不要緊?」李秋遠問道。口氣有點冷漠,並不是很關心。
「醫生說沒什麼大礙了,你幫我看著她,我回家裡拿點東西,很快就回來。」
「沒問題,這裡交給我,我會看緊她,不會讓她逃走的,你放心!」李秋遠拍拍胸脯保證道。
「韓思塵,你好好在這裡休息,秋遠會在這裡陪你,我回去拿點東西就來。」李懷遠臨走前交代她道。
「李懷遠,你最好出去給車子撞死,不要再回來,永遠別讓我再看見你!」韓思塵憤怒的咒罵他。
「你儘管詛咒吧。如果詛咒真那麼靈,怎麼我和秋遠咒了你奶奶夏心蓮那麼多年,她還不死?還有你天天咒我不得好死,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只有傻瓜才會相信詛咒這一套!」他嗤之以鼻的嘲諷她一頓,大搖大擺的轉身離去。
李懷遠走後,李秋遠拉開病床旁邊的椅子,大剌剌的坐下,還蹺起二郎腿搖啊搖的,一剮吊兒郎當的樣子。
李秋遠和李懷遠雖然是對孿生兄弟,兩個人外表所給人的感覺和印象卻是截然不同的。
李懷遠外表看起來溫文儒雅、文質彬彬的;而李秋遠卻像個不學無術的地痞流氓似的。
不過事實也的確如此。
李家兄弟倆十九歲便自香港來台,哥哥李懷遠考上夜大,白天工作晚上唸書,畢業幾年後,倒也成了一家小具規模的私人公司業務主任;弟弟李秋遠對唸書沒啥興趣,輾轉進入一家電動玩具店,從小職員干到現在的小經理。
他們兄弟倆唯一相同的,除了同時來自娘胎那張臉以外,還有一點就是——同樣都是攻於心計、城府極深的人。
也因為這樣,所以他們兄弟的復仇計劃,才由哥哥李懷遠負起將韓思塵娶到手的任務。
因為韓思塵和她奶奶一致對李秋遠印象不佳。
「秋遠……我拜託你一件事好不好?」韓思塵考慮了半晌,還是決定試試運氣,雖然她知道李秋遠可能答應的機率根本是微乎其微。
「如果你是想要我放你走的話,那你甭想了!」他想都不想的說。
「我求求你,你知道我這一個月來,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嗎?我若再回到你哥哥那間房子裡,我一定會崩潰,會瘋掉的……」她潸然淚下的哀求著他。只是,她根本求錯人了,李秋遠是個比李懷遠更加鐵石心腸的人。
「我老實告訴你好了,你還算走運,嫁給了我哥哥,當初你若是嫁給我,只怕你早巳被我整得體無完膚了,還能像現在這樣好端端的一個人?」
韓思塵聞言,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長這麼大以來,她還沒見過像李懷遠這麼狠心腸的人,沒想到他的弟弟竟比他更陰險毒辣。
天哪!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啊!她無言的吶喊著。
「你們兄弟為什麼非要這樣對我?我有什麼錯?」
「有,你最大的錯誤就是——世界上有不計其數的人,你偏偏生為夏心蓮的孫女,這一切只能算你倒楣。」
「我奶奶根本沒有錯,她和你父親相識相戀在你母親之前,卻因為種種因素不得不分開。兩人各自婚嫁,早已毫不相干,你們兄弟倆不應該把莫須有的錯推到地身上,這是不公平的!」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殘酷又現實,沒有什麼公平可言,為什麼別的小孩有溫暖的家庭、疼愛他們的雙親,我們卻在小小年紀遭到喪母之痛,你說,這樣就公平了嗎?」他的語氣極為激動、不滿。
韓思塵一時為之語塞。
「你根本想像不到,當年我母親跳樓自殺時,年僅九歲的哥哥和我,眼看著母親自十二樓高的頂樓跳下後,變成一具腦漿四溢、腸肚外流的破碎屍體,就這樣橫在街頭,任人駐足觀看……我們兄弟這輩子都忘不了那悲慘至極的一幕!」他頓了頓,又繼續說:「你還是乖乖認命吧!要怪就只能怪你有個名叫夏心蓮的奶奶。」
「我三歲沒了父母,是我奶奶辛辛苦苦一手把我拉拔大,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我,我不但不會怪她,我還以有她這個奶奶為榮。」
「看來你們祖孫倆的感情還不是普通的好嘛!既然這樣,那你更應該代你奶奶受過了。」他語帶酸意的嘲諷她。
「你……」韓思塵氣得說不出話來。
此時,醫院的護士小姐神色慌張的跑了進來,連門也來不及敲。
她一眼看到回過頭來看她的李秋遠,愣了一下,結結巴巴的說:「李先生,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這兒……」
「看你慌慌張張的,有什麼事嗎?」李秋遠站起身問她。
「沒什麼,剛才我在樓下看到一名車禍重傷的患者,和你一模一樣,我誤以為是你,便趕忙跑上來看看,既然你好好的站在這裡,是我搞錯了,對不起!」護士說完,轉身欲走。
「請等一等!」李秋遠和韓思塵不約而同的叫住她。
「你說的那個人真的長得跟我很像嗎?」李秋遠狐疑的問。
「豈只是像,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她十分肯定的語氣。
韓思塵心底驟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那個患者現在怎麼樣了?」
「傷勢過重,剛送到醫院便斷氣了。」護士小姐語帶遺憾的說:「真可惜,他看來不過二十歲左右,真是不幸……」
「請問那個患者現在在哪裡呢?」李秋遠不安的問。
「大概在太平間吧。」
「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去看看?」
那名護士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我有一個孿生哥哥,希望不是他,我想去看看。」
護士小姐恍然明白了。她點點頭,「好吧。你跟我來!」
「等等,我也去!」韓思塵急忙叫住他們,要求一同前往。
「李太太,你還在吊點滴,身體又很虛弱,不宜下床走動的。」護士小姐看了她那張白紙似的臉一眼,婉拒了她的要求。
「你留在這裡吧,我去看就行了。如果你夠聰明的話,最好乖乖待在這裡等我回來,否則有你好看的!」
李秋遠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之後,偕同那名護士離開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