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那山站在窗前凝望著窗外的大雨,欣賞從屋簷瀉下的水幕,配合著琉璃燈的照 射,映襯出繽紛的七彩光芒,不必想,這必定又是出自於名月的慧心巧思吧!他不知道 她是怎麼弄的,卻深深為這構想佩服;如果她能在自己身旁一同欣賞雨中即景,那該有 多好。
大概有七、八天了吧!打從那日秀蘿悄悄離開以後,這丫頭就沒再和他說過話了, 甚至把自己的東西全搬到西廂去。起先他並不在意,以為她只是使使小性子,沒兩天就 好了,不料她竟是如此好強,寧可自己一人獨眠,也不願低下頭來和好。
自古以來女子以夫為天,怎麼自己的妻子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呢?看來他不先認錯是不行啦!這麼大的雨,她在做什麼?也像自己一樣聽著雨聲嗎?
赫連那山轉身吩咐僕人取來紙傘,冒著被淋濕的可能,他踏入滂沱大雨中,走向位 在西廂的廂房。廂房是專門給來訪的客人住宿用的客房,每一間都十分典雅精緻,可惜 就是小了些,而且隔著偌大的庭院、長長的走廊,白天倒還好,晚上若沒有燈光照射, 不免有些陰森森的,那小東西一個人住在這裡不怕嗎?
記得名玉曾經說過,他這妹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黑、怕打雷,而今晚不但下雨 ,天色更是又黑又暗,還有一陣沒一陣的大雷,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他敲了敲門,良久後丫鬟綠萼才來應門。一見是主子,她先是喃喃地喊了聲「阿彌 陀佛」,接著趕忙招呼著他。「將軍,您可來了!」
赫連那山微一皺眉,心知這話有異,「格格呢?」
綠萼搖搖頭,一言不發地指著內室,然後自己便識趣地退了下去。
赫連那山入內一看,只見裡頭燈火通明,光是蠟燭就點了好幾根,更別提油燈了! 他走到床沿,那夏日用不著的大棉被,此刻正團團覆蓋著名月,想必是轟轟的雷聲嚇得 她躲進被窩中吧?一絲不忍由衷升起,如果自己不是那麼忙著尋找秀蘿和長風,如果自 己不是如此的舉棋不定,也犯不著讓她一個人躲在這兒擔心受怕了。
「月兒,是我,月兒!」
連叫數聲都不見有反應,赫連那山乾脆自己掀開棉被;只見他可憐的小妻子像只煮 熟的蝦米似的縮成一團,眼睛緊閉,臉上還帶著斑斑淚痕。他心疼地擁她入懷,低聲說 著:「別怕,我在這兒,沒事了!」
「你壞,為什麼現在才來?」名月哽咽地指責著,全身已因畏懼和哭泣而使不出力 量打他。
「是你自己要搬到這兒來的,我可沒有趕你喔!」他輕拭去她臉上殘存的淚珠,故 意逗著她,「我還以為咱們名月格格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不料名月並沒有被逗笑,只是幽幽地瞅著他,臉上有著一抹哀怨。「找著秀蘿姊姊 了嗎?」
赫連那山不由得一楞,「你知道我在找她?」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把秀蘿接回家,當然也知道我把她給逼走了,她既然走了, 你能不去找嗎?」
「你從哪裡聽來這些話?」他十分詫異,不懂為什麼會有這種傳言,而她又是如何 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鄂王府的名月格格是個刁蠻丫頭,你赫連那山受命不得不娶這個打心 眼就討厭的女人為妻;現在連好好一個美人也被我逼走,難怪你要請纓上回疆平亂,來 個眼不見為淨。」
這下子赫連那山可是完全失去了原有的鎮定,她又是怎麼知道自己向皇上請纓要上 回疆平亂的事?「月兒,你聽我解釋!」
「我不要聽!你不是在找秀蘿嗎?去找她好了!」
赫連那山的臉色愈來愈難看,他倏地放開名月站起身,來來回回地在屋內走動,想 著該如何解釋。今晚,他是來解釋克麗兒的事,是想告訴她六年前在回疆所發生的一切 ,不是來吵嘴的。不料他話都還沒說,又讓她搶得開不了口。唉!明明是如此相似的一 張臉,卻是如此回異的個性。
「站住,不准你這樣走來走去!」名月嬌聲喝令著,整個人也從床上坐起身。
赫連那山不覺有點啼笑皆非地停下腳步,敢情他是娶了隻母老虎呢?他瞅著她,想 聽聽自己的小妻子又有何高見。
名月赤著腳走到他面前,仰起頭凝望著他。她一頭瀑布般的長髮傾瀉在腰際,白晢 無瑕的面容上有幾許脆弱、幾許驕縱,那模樣美得令人心疼。「不許,無論如何我都不 許!」
赫連那山抬抬眉,似乎不很瞭解她的意思。
這時,名月猛地撲入他懷中,沒頭沒腦地拉下他的頭亂親一通,從他的眉、他的眼 ,到他柔軟的雙唇、方正的下巴。
「我要把她趕走!」
已經有些意亂情迷的赫連那山聽到這話不覺一楞,把誰趕走?
秀蘿嗎?她不是走了?而自己可是花了好些工夫才探聽到她的下落,打算明兒個去 看看,如今這小東西又怎麼啦?
「我要把克麗兒從你心中趕走,趕到遠遠的角落去,你眼裡、心裡只能有我一個人 ,不許有其它女人!」名月加重力道,雙手死命地環住他的腰。
原來不許是不許這個,趕走是把克麗兒趕走,沒想到她竟為了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 在吃醋,真是個大醋缸。
「克……」
「不許你再提她名字!」她凶巴巴地打斷他未叫出口的名字。
連提起名字都不行嗎?赫連那山有些哭笑不得地搖頭,迎接著名月湊上來的紅唇, 他心不在焉地想,這輩子他親過的女人是有幾個,但是被女人親可還是第一次,而且是 這樣沒頭沒腦地亂親,弄得他滿臉口水,看來自己得再好好教教她才行!他抱起妻子走 向床榻、結結實實地給了她一陣好吻,而熱情的撫觸早讓名月把窗外轟隆隆的雷聲忘得 一乾二淨!
※※※
第二天早朝後,赫連那山便帶著名月到什剎海玩水賞荷。雖然他看來有些愁眉不展 ,彷彿滿懷心事,但因為這是小兩口吵架和好後第一次出遊,所以他仍舊帶著笑容和妻 子一同乘船觀賞美景,兩人親密恩愛的模樣,可羨煞了同行的名玉和名成。
由於名月曾經在清漪園落過水,加上她不諳水性,因此赫連那山根本就不想再讓她 接近水,只是今天他有不得不到這裡的苦衷,又想藉她幫自己一個忙,只好帶著她同來 了。
在乘船游賞之際,赫連那山一直十分小心地注意著名月,一手不忘摟住時時探身到 船外采荷的她,深怕她又出什麼意外。
「那山,我聽說你向皇上請纓,要到回疆平亂?」名玉若有所思地問。
名玉的問話,讓一直專注在朵朵荷花上的名月為之一楞,怎麼自己就忘了這回事? 收回採花的手,她靜靜聽著哥哥和丈夫的對話。
「嗯!因為卡達海和鄂寶連嘗敗績,明瑞和納世通又陷入苦戰,所以我想或許我可 以為皇上盡點力。」
「我也要去!」名月突發驚人之語地說,讓三個男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瞪她。
「不成!你不能去!」赫連那山和名玉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連想都沒想便否決了 名月的話。
「為什麼不能?我會騎馬,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而且我讀過兵書,跟額娘學過奇 門遁甲,可以從旁幫你出主意啊!」名月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你是親王格格,哪能讓你到戰場上去涉險?況且軍隊中也不能有女人出現,那會 影響軍心的!」赫連那山就事論事地解釋,更何況,說什麼他都不會讓自己的妻子置身 險地的。
「我可以穿男裝扮作男人,當你的隨行小跟班,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不會給你添 麻煩的!」名月仍舊不死心。
「月兒是會騎馬,還會射袖箭、使匕首,只是不太熟練罷了!」名成哪壺不開提哪 壺,氣得赫連那山和名玉猛瞪他,直想把他推入水裡去餵魚。
「你看,連成哥哥都這樣說,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名月高興地依偎在丈夫懷中 撒嬌。
「我看未必,恐怕是要更擔心哪!」赫連那山正要開口拒絕時,名成又搶先一步說 道,一面好整以暇地對名玉眨眨眼。
「成哥哥,你什麼意思?」名月不悅地怒視著名成,知道他又要扯自己後腿!
「打仗可不比狩獵,戰場上千軍萬馬,亂箭齊飛,一個不小心就會死在亂箭之下, 哪是你這個看到鹿還會被鹿嚇得跌下馬的丫頭所能掌握的?」名成正色道。
經名成這麼一提醒,名玉也想起來了,有回圍獵時名月被一頭突然衝出來的鹿嚇了 一跳,她所騎的馬也連帶地受到驚嚇,使得年幼的名月應聲落馬;幸好隨行的侍衛眼明 手快,及時接住她,否則現在可就沒有名月格格了!
「是這樣嗎?」赫連那山望向名玉求證。
名玉微一點頭,「那件事是意外,不過從那時候起,阿瑪就不再讓月兒騎馬倒是真 的。」
名月撅起小嘴,不悅地瞪視著三個男人,「你們聯合起來欺負我,我要告訴太后去 !」
「去吧!相信太后也不會答應的!」名成樂不可支地反譏著,氣得名月別過頭不想 看他。
「你什麼時候出發?」名玉向赫連那山詢問,這是最重要的事,可不能忘了。
「皇上說再看看……」赫連那山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他動也不動地直視著前方一 艘華舫,他知道該做的正事來了。
「怎麼啦?」名成發現他的神情有異,也順著方向看過去,「那不是風樂樓的紅妓 秀蘿嗎?」他一眼就認了出來,因為秀蘿那身打扮太特別、太引人注意,即使只見過一 次,都會印象深刻。
秀蘿?她怎麼會在這兒?名月納悶地往前看,果不其然,那個懷抱琵琶、一身銀白 的女子,不是秀蘿又會是誰?瞧那模樣,以及她身旁一堆飲酒作樂的男女,莫非她又重 回風樂樓討生話?
「秀蘿姊姊該不會是又重回風樂樓了吧?」
赫連那山面色凝重地點頭,「沒錯,她是重回風樂樓了,而且這次不再只是賣笑不 賣身,她已經開始接客了!」
名月聞言,臉色頓時一片慘白。怎麼會這樣?秀蘿竟然真的又回風樂樓了,而且這 般作賤自己!是因為那日長風無情離去所致嗎?果真如此,那不就是自己的罪過了?若 不是自己要求她與長風成親,那麼兩人也不會鬧翻,她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長風知道嗎?」名月難過地問道。
「不曉得,不過放心,她這幾天所接的客人都是經過特別安排的。」
「特別安排?」名成不解地問。
「那山拜託一些朋友去捧場,盡量不讓她真的接客,這樣一來可以對風樂樓的人有 所交代,二來可以拖延時間,把衛長風找來,即使沒有找到他,我們也可以想辦法解決 。」名玉低聲道,看來這件事他也有份。
「他們願意嗎?」名月有些懷疑,男人不都是好色的?特別是面對如此一位佳麗, 又有誰真能坐懷不亂?
「我告訴他們秀蘿是長風的女人,而大家都是多年好友,也知輕重,不會逾矩的。 」赫連那山轉向名月,說出今天出遊的主要目的,「月兒,現在只有你能救她了!」
「我?」名月不解地望向他。
赫連那山不語,嘴角透出一抹神秘的笑,只是握住妻子的手走入船艙。當名月再一 次出現時,名玉和名成兩人不禁看呆了,這是他們那個調皮又滿腦子鬼主意的妹妹名月 嗎?
但見她換上一身銀白,腰掛鈐鐺,原本梳得整齊有致的髮髻此刻已然放下,略略地 以一條綠色絲帶繫著,微風吹過,長髮飄飄,清脆的鈐鐺聲響起,教人幾乎以為她是從 雲端乘著彩虹來到人間的仙子。
赫連那山自己也有些看傻了,他知道名月和克麗兒長得很像,但平時因有衣著上的 差異所以還不覺得,直到現在,他才對兩人的這般相似驚歎不已,是上天在捉弄人嗎? 讓他失去了克麗兒,卻又得到名月這個仙子。
他跨前一步,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環,那是克麗兒臨終前交給他的信物,她曾說兩人 會再相見,屆時就以這玉環為證,不料這句話竟是應在名月身上!他為妻子戴上玉環後 ,輕聲吩咐划船的侍衛縮短兩艘船的距離。
「月兒,知道怎麼做嗎?」赫連那山不放心地問。
名月嫣然一笑,迎風站立在船頭,一時間衣衫飄飄、長髮飄飄,吵鬧的水面似乎也 靜了下來,只聽到鈐鐺聲叮叮噹噹響個不停,這奇異的景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當然 也包括秀蘿在內。
秀蘿怔怔地站起身,連懷裡的琵琶落了地也不自覺,她驚訝地盯著彷彿從天上飄下 來的仙子,喃喃地說:「克麗兒,是你嗎?你來帶我走了,是不是?」
兩船相接,名月對著秀蘿伸出手,「姊姊,來!」
秀蘿不自覺地也伸出手,就這麼一下子,她整個人已從原來那艘船移到赫連那山這 艘船來,但她卻渾然未覺。「克麗兒,我害死你,所以你來報仇,要來帶我走,對不對 ?」
名月搖頭,不知怎地,她竟然說出自己想都沒有想過的話。
「不,你曾經答應過我的事,你忘了嗎?」
「答應過你的事?」
「對啊!你說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不是嗎?」
秀蘿一怔,記憶回到那個起風的日子--克麗兒渾身是血的躺在赫連那山懷中,用 著微弱的聲音要她別自責,並要她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照顧父親。但如今自己不但沒有 好好照顧父親,甚至還淪落到這種狼狽不堪的境地,她怎麼對得起善良又多情的妹妹?
「克麗兒,我……」一憶起往事,秀蘿難過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秀蘿姊姊,如果你不好好照顧自己,克麗兒在天之靈也會不快樂的,更何況還有 活著的人在為你受苦哪!」
秀蘿姊姊?克麗兒不會這麼喊她的!秀蘿定定神,眼前的女子風采懾人、美麗絕塵 ,尤其是一對水汪汪的黑眸像會說話似的迷人,這哪是克麗兒?分明是那好心救了自己 的名月--赫連那山心愛的妻子名月格格!
「月兒,是你!」她低喚道。
「是,我們可找著你了!」
我們?秀蘿回神一看,才發現船上不只名月一人,還有那山,以及兩個沒見過面的 俊秀男子,自己是何時上了這艘船的?
「你……你何苦找我呢?我是個卑鄙又下賤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對待!」秀 蘿一步步後退,可是她能退到哪兒去,兩船的距離早就拉了開來。
「秀蘿姊姊,你是個潔身自愛的女子,身在青樓中,卻出污泥而不染,值得所有人 疼愛。」名月真心誠意地說。
「出污泥而不染?我現在是個人盡可夫的妓女,你竟然說我出污泥而不染?」秀蘿 激動地喊道。
名月搖頭,「不,你只是為了氣長風才這樣做的,是不是?」
「長風?不管我怎麼做長風都不會再理我,所以我現在什麼都不在乎了!因為我已 經不再是那個他所愛的秀蘿公主,我只是個無恥的女人,為了奪走妹妹的愛人,不惜犧 牲自己的名節,如今又淪落風塵中,你想他還會要我嗎?」天空一片清澈明亮,而她的 愛情何時才能撥雲見日?
「他當然要你,他以為你已經回回疆了,所以連夜趕往回疆準備去找你!」一直沉 默不語的赫連那山終於開口。
「你說什麼?」秀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長風到回疆找自己?
「是真的,是我親自送他上馬的。」
掩住內心的激動,秀蘿狠心地道:「不行,我現在是風樂樓的姑娘,我根本沒有臉 見他,也沒有臉回去見我的族人!」
「長風告訴我,你到中原來為的是購得火槍武器,好打倒布哈爾人,所以犧牲自己 委身青樓,就這份勇氣和擔當,就足夠彌補過去所犯的錯了!」赫連那山不希望秀蘿為 了過去的錯誤而抱憾終身。
「你……你不恨我?不恨我害死克麗兒?」秀蘿顫聲問道。
赫連那山搖頭,「那只是個意外,而且仇恨只會腐化一個人的心智、造就更多的錯 誤,根本沒有辦法解決事情,克麗兒也無法活過來!何況她是何等溫柔善良的人,一定 不希望我抱著仇恨過一輩子,更不願見你一直活在自責的陰影中。秀蘿,為了你的族人 ,你必須振作起來,別忘了他們都在等你回去!」
秀蘿雙手掩面,淚水順著指縫不住滑落,她泣不成聲地說:「謝謝你,那山,謝謝 你!」
赫連那山微微一笑,胸中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他相信自己這麼做,克麗兒在天 之靈也會高興才是!
望向依舊站在船頭的妻子,他走上前攬住她的腰,「謝謝你,月兒!」
但是名月並沒有回頭,反而用手推開他放在她腰上的手,赫連那山不由得一楞,知 道自己又有得解釋了!
※※※
赫連那山的預感是對的,兩人回到家後,名月果真氣沖沖地又回到小廂房去,心裡 有數的赫連那山只好跟了過去。
「月兒!」他柔聲地喊著,企圖和緩氣氛。
「別叫我!」名月胡亂地扯下繫在發上的絲帶,又使勁脫下手上的玉環,「還你, 我不要你舊情人的東西!」哼!誰希罕。
接過她丟過來的玉環,赫連那山有些錯愕,「你怎麼知道這是克麗兒的東西?」
「不只玉環,恐怕這條絲帶也是吧?」她幽幽地瞅著他,眼中有一抹濃得化不開的 嫉妒,「你就這麼愛她,希望把我變成她?」
赫連那山聞言不覺一凜,難道自己是真的在把月兒變成克麗兒?「不,我沒有那個 意思!」
「既然如此,又何必把我打扮成克麗兒的樣子,讓秀蘿姊姊在弄不清楚的狀況下, 被我們騙了過來?你大可以直接跟她說明啊!」
對於妻子的質疑,赫連那山無話可說,他是可以直接找秀蘿談,甚至派人把長風追 回來,但是他沒有!他用了一個任誰都想不到的辦法:把酷似克麗兒的妻子扮成已經死 去的克麗兒。莫非自己心裡就是這樣認定,認定月兒是克麗兒的重生,認定是克麗兒為 了實踐臨終的諾言而來,所以故意把妻子弄得跟她一模一樣?還是他心裡根本就是把月 兒當作了克麗兒,因此縱使她們兩人有迥然不同的相異之處,自己的心卻逃避的不去區 分了?
他的不語形同默認,名月猛然往前推了他一把,「你出去!你給我出去!我不要再 見到你!」
想得發怔的赫連那山根本沒料到她會有這種舉動,一時失神整個人往後退,不料又 絆到門檻;情急之下他拉住名月,但名月哪撐得住他的重量,於是兩個人全都摔倒在地 。
眼見自己這一推竟讓丈夫倒地不起,名月頓時慌亂的推推他的身子。「那山,你怎 麼了?起來啊!」
可是倒在地上的他卻緊閉著雙眼,對她的呼喚完全沒有反應,這可讓名月心急了! 她放聲大喊:「來人啊……」
下一句「來人啊」還沒喊出口,名月忽地發現自己被人壓在地上,有兩片灼熱的唇 堵住她的,阻止她的呼叫。
「別嚷嚷,我沒事!」赫連那山拉起她,「摔著哪兒啦?疼不疼?」
「你……你壞,你欺負我,人家還以為你真的……」她說著說著,盈眶的淚水似乎 就要滾落。
「唉!月兒。」他緊緊摟住她,滿是歉意地解釋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嚇你的 ,可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感情。我愛你,卻不知是愛你的人較多,還是愛 你那酷似克麗兒的容貌較多?」
接著他緩緩說出他和克麗兒相識的經過。
赫連那山是在打獵時,無意中救了克麗兒和秀蘿兩姊妹。他對克麗兒一見傾心,卻 忽略了同樣對他有好感的秀蘿,以致秀蘿在自尊心受挫下,讓嫉妒蒙蔽心智,終於做出 無法挽回的事來。
「有一天,秀蘿派人來找我,說是要商量如何擒殺霍占吉和布羅尼特兩人,那時我 軍連吃好幾場敗仗,大家正為這件事傷神,哪想得了那麼多,我不疑有他的立刻去見秀 蘿。不料一見面,秀蘿什麼事也不談,只是扯破自己的衣服大聲嚷著非禮……」他頓了 頓,似乎不願想起那段曾讓自己百口莫辯的經過。
「然後長風和克麗兒就聞聲而來了是不是?」名月接著他沒說完的話。
「沒錯,克麗兒以為我用情不專,遂傷心離去,而一直深愛著秀蘿的長風更是認為 我始亂終棄,敢作不敢當,根本不配再繼續帶兵打仗。後來在一場戰役中,克麗兒救了 我,為我擋下毒箭,臨死前,她要求我別恨她姊姊,並牽著長風和我的手要我們倆和好 ,甚至要秀蘿好好照顧自己別自責,後來的這些事你應該都知道的,不是嗎?」
名月點點頭。可惜克麗兒的心願沒能達成,長風和那山並沒有因她的死而和好,甚 至連巴達克都被布哈爾所滅,痛失家園的秀蘿更是為了復國而淪落青樓……如果克麗兒 天上有靈,不知會有多難過哪!
如今名月終於明瞭,那山第一次看見自己的臉時為何會那般驚訝。畢竟有個女人長 得和自己死去的愛人如此相似,換成是她,恐怕也驚訝得合不攏嘴吧!
「你愛我多還是愛她比較多?」雖然心中已不是那麼在乎,但她還是想問清楚,誰 教他曾經把自己當作另一個女人!
「我愛你也愛克麗兒,可是克麗兒已經死了,就算我再愛她也沒有用,再想她,她 也不會入夢來,或許她知道現在我有個古靈精怪的格格要照顧,所以不再來看我了吧! 」赫連那山捧著名月的臉低聲說:「月兒,現在我的妻子是你,要和我牽手一生、白頭 偕老的是你,要為我生一窩小壯丁的人,也只有你啊!」
名月將頭埋入他寬闊溫暖的胸膛,嘴裡不清不楚地嘟噥道:「我要為你生一窩妞妞 ,一窩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妞妞,而且只有我才可以,除了我不許你再娶其它女人進門 !」
一窩妞紐?他已經可以想像一堆克麗兒和名月圍著自己叫爹的情景了,而且一個名 月就夠他傷腦筋了,他哪有精力再去理其它女人?
但是名月想想又覺得不妥,「不成,萬一每個都長得像我,不都被你當成克麗兒了 ?我要生一窩男娃,每一個都長得像你的男娃!」
「我要女娃,像你的女娃!」
「我要像你的男娃!」
「女娃!」
「男娃!」
「女娃!」
「男娃!」
兩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地鬥嘴,最後赫連那山索性低頭封住名月的唇,反正男孩 好,女孩更好,都是他的孩子,他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