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裡靜悄悄的,不知是因為正午時分,大夥兒都在休息的緣故,還是因為主人 出征去了的關係,連女主人也意興闌珊地躲在房裡沒有出來,所以偌大的宅第裡竟一點 兒聲響也沒有。但在靜謐中,有一個人正偷偷摸摸地從房裡走出來,穿過花園,似乎正 打算從後門溜出去。
只見這人衣衫襤褸,頭髮密密地藏在一頂舊帽子裡,一張臉不知怎地塗得鳥漆抹墨 ,根本認不出面貌。這人正是名月格格,她又把自己弄得男不男女不女的,為的當然是 跟著赫連那山前往回疆,只不過他是帶領大軍走在前頭,而她則是偷偷摸摸、神不知鬼 不覺地跟在軍隊後面,誰教他不讓她去!
背起舊舊的小布包,裡頭放了點銀兩、衣物、還有幾個窩窩頭,以及裝水的皮袋, 名月離開了將軍府,臨走前還順便從馬槽牽走了一匹駿馬,不然教她用走的,那要到何 年何月才能到達目的地啊?而且說不定還沒到,她名月早就嗚呼哀哉、香消玉殞了!
從沒出過遠門的名月,在京城裡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走到哪兒,誰都認識她。 上從皇宮御苑,下至胡同小巷,沒有她不知道、沒去過的地方,因此在京城裡她是閉著 眼睛也不會迷路;可是一出了京城後,她就立刻變成大路盲,加上太久沒騎馬,一時不 知如何駕馭,只好讓馬兒載著她亂跑,所以最後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到了哪裡、身在何 地。不得已,她只好不恥下問啦!
「大叔,請問北方怎麼走?」名月找了個看起來和善、不像壞人的中年大漢問道。
這大漢像在看怪物般瞪視著名月,似乎聽不懂她在問什麼。北方?他們所在之處不 就北方嗎?他隨意指了個方向,便搖搖頭離開。
名月卻點點頭,策馬離開,還不忘一面和馬兒說好話:「乖喔!我帶你去找那山哥 哥,找到他,你就可以和你的朋友們見面了,知道嗎?到時候你就可以和他們一起上戰 場嘍!」
也不知馬兒是真懂還是假懂,總之,它從鼻子哼出兩聲後便拔腿狂奔,震得名月差 點兒摔下來;也不知跑了多久,當馬兒終於停下來時,她茫然地看看四周,幾乎要放聲 大哭了!
「都是你啦!人家不是說到北方的嗎?你怎麼跑到這個杳無人蹤,連隻鳥都沒有的 地方?現在我要怎麼找那山哥哥嘛?」
她本來是想,只要往北走,到達蒙古人的地方,再繼續往西,就可以到回疆了;沒 想到這馬兒分不清楚東南西北,跑著跑著竟然到了這種連一個鬼影子也看不到的地方! 現在該如何是好?總不能這麼亂找一通吧?對了,阿瑪說可以從影子來判定方向啊!看 看天色,現在是下午,影子往東,這麼說前面就是北方囉?一定沒錯!
名月高興地拿出窩窩頭來犒賞自己,又讓馬兒休息吃吃草,正準備要離開時,身後 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一個年約三十上下的大漢從樹叢裡鑽了出來。
看到有人,名月高興極了,「喂,你要去哪裡?」
女孩的聲音?那人托異地看了名月一眼,荒郊野外,怎麼會有女孩子出現?
「到熱河!」那人說道。
熱河?雖然不是自己所要去的地方,但熱河總是不差,至少可以從那兒轉到蒙古去 吧?
「你去熱河做什麼?」名月又問。
那人眼中透出一絲異樣,這娃兒敢情是迷路了?所以要自己帶著她離開這荒山野地 。也罷,先看看再說,說不定可以得到什麼好處哪!
「經商做生意。」那人說道。
「那太好了,我正要去熱河投親,可惜迷了路,能不能跟著你一起走?」
男子看看名月,瞧她衣衫襤褸,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姑娘,倒是那匹馬……「那匹馬 是你的嗎?」
「是啊!」名月想都不想地點頭,突然,她注意到男子眼中的光芒,那眼神太奇怪 了。
「一起走是可以,但是兩個人怎麼騎一匹馬?」那男子故意問道。
聽他這麼一問,名月微愕;是啊!兩個人怎麼騎一匹馬?共騎?那可不成,她是有 夫家的人,這輩子已經賴定那山了,怎麼可以和其它男人共騎一馬?再說這人看起來猥 猥瑣瑣,眼神閃爍不定,似乎不是個值得信任的正人君子,自己得小心些才是。
「說得也是,我這馬性子很怪,除了我以外,別人都別想上它的背,這樣好了,你 告訴我熱河怎麼去,我自己慢慢走,相信總會到的!」說話的同時,名月邊往馬的方向 移動。
男子看出了她的意圖,竟一把攔在她面前,「老子逃亡了大半座山,正覺得腳酸呢 !現在有馬太好了,你這馬代步很好,就讓給我吧!」
逃亡?難不成他是官府追緝的要犯?
「你是官府追緝的要犯,對不對?」
男子哈哈大笑,沒有回答名月的問話,轉身就要上馬。
「快走,不能讓他上馬!」名月焦急地對馬兒道。但這匹笨馬還是動也不動,仍悠 哉悠哉地吃著草,根本不把主人的話當一回事!
眼看馬兒不聽使喚,氣急敗壞的名月也來不及多想便衝上前阻止。開玩笑,沒這匹 馬,別說是回疆了,恐怕連京城都回不去,怎麼可以讓人搶走!?
「你不能搶我的馬!」
「人都在搶了,還在乎你小小一匹嗎?滾!」男子一使力,將名月推倒在地。
她不甘心地爬起來,抓著男子手臂張口就咬。
「好痛!」那人一怒之下,像老鷹抓小雞似地抓起名月,伸手就是一巴掌,然後微 一用力,竟扯破她胸前的衣裳,露出紅色的肚兜。
「救命啊!那山,快來救我!」意識到自己可能遭遇到什麼危險的名月不由得急得 大喊,現在她真的很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聽他的話,乖乖待在家裡等他回去呢?萬一真的 發生什麼意外,或者死在這兒,恐怕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的。
「你叫好了,反正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她雪白的肌膚激起男子的慾望,自從他躲入山裡以來,已經很久沒有碰女人了。這 妞兒雖然髒兮兮的,但一身皮膚真是白,想必人也長得不差才是,老天爺實在太厚愛自 己了。
「不要,你放開我,放開我!」名月死命地掙扎,拚命想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 ,無奈力氣比不過人家,怎麼反抗都沒有用。
那山,你在哪裡?快來救我!隨便叫一個人來救我都可以,「救命啊!」完蛋了啦 !
可是無論名月怎麼呼救,都只有空蕩蕩的回聲在樹林中迴盪著,根本沒有人來救她 ;她絕望地閉起眼睛,幾乎想放棄了。
這時,不知怎地,原本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竟然不見了,她發現自己身子又可以動 了,於是慢慢睜開眼睛,只見一個高大瘦削的影子籠罩在她面前。
「我如果晚來一步,恐怕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這聲音為何聽起來如此熟悉?好像是……名月忽地坐起身,看見有個男人蹲在自己 跟前,臉上儘是冷漠。
「長風,是你!」她訝異地叫道。
「不然你以為是那山嗎?」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到回疆去了?」名月說著,回頭一看,只見剛才那個好 色的登徒子已然昏死在一旁不省人事。
長風搖搖頭,靜靜脫下自己的外衣蓋住幾乎是衣不蔽體的名月。其實打從名月一出 家門,他就緊緊尾隨在後,不料這丫頭騎了匹大笨馬,自己又是個大路盲,弄不清東南 西北,一陣亂竄後竟然讓他把人給跟丟了,幸好山林寂靜,他及時聽見她的呼救聲趕了 來,否則自己要怎麼向那山交代?
他沉聲說道:「那山說的果然沒錯,你真的是個小麻煩,瞧瞧你替自己惹來什麼災 難!」
那山?想到那山,名月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委屈、警駭、恐懼等感覺一窩蜂地湧 了上來。她抽抽噎噎地說:「他跟你說了什麼?說我是他的麻煩?」人家還不是因為擔 心他,我是他老婆耶!
他竟然……竟然……「我在半路碰到那山派出來的人,說秀蘿和他帶領大軍正往回 疆的路上,他擔心你會跟上來,所以二天前要我快馬趕回,務必注意你的安全,沒想到 竟讓他料中了!」
「長風哥哥--」名月突然低聲喚道。
這聲「長風哥哥」聽得他眉頭緊蹙,她也是這麼喊那山和秀蘿的嗎?難怪那山會對 她愛之入骨,秀蘿會那麼喜歡她。「別叫我哥哥,你哥哥在京城哪!」
「長風哥哥--」名月還是這麼叫他,「別把今天的事告訴那山好嗎?他如果知道 了會氣炸的。」
既然知道他會生氣,為什麼不乖乖待在家裡,想什麼打仗殺敵的?衛長風沒好氣地 想著,隨即正色道:「把衣服換一換,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回去!」名月倔強地嘟起嘴巴。
「由不得你,扛也要把你扛回去!」衛長風冷聲道。
名月知道跟衛長風再囉嗦下去也得不出什麼結果,於是背過身子,取出小包包裡的 衣服。在整裝的同時,她水靈靈的眼睛迅速轉動著,不一會兒,她衣服換好,辦法也想 到了。
「你不擔心秀蘿姊姊和那山又舊情復燃嗎?」名月小聲地詢問著。
衛長風瞇起眼,「舊情復燃?」
「對啊!那山雖然娶了我,可是他心裡並沒有忘記克麗兒,當然也不會忘記秀蘿姊 姊,否則他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她?而秀蘿姊姊對於那山的感情,相信沒有人比 你更清楚了,難道你都不擔心?」名月瞎說道,音量也跟著大了起來。
「我為什麼要擔心?那山六年前就沒有娶她,六年後也不會娶她!」
「好大的度量,難怪秀蘿姊姊一直舉棋不定,不知道該守著你還是繼續等那山,因 為她是在你的默許下去愛那山的。」
這會兒衛長風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他從沒有想過自己的態度可能會讓秀蘿誤以為他 默許她去等待那山。他抬眼看著名月,眼中多出一絲疑惑,內心也動搖。
「是男子漢就該勇敢爭取所愛,怎麼可以像個縮頭烏龜似的,不敢行動也不想,然 後奢望著自己的癡心會得到回報?你應該--」名月一邊查看衛長風的臉色,繼續胡謅 。
「別說了,上馬吧!」他厲聲斥喝著。
「上哪兒去?」哈!看來她的計謀得逞了。
「你說呢?」衛長風睨她一眼。
名月喜形於色,他終於願意帶自己去找那山了。早說嘛!害她說那麼多廢話,拚命 找理由想說服他,難怪他娶不到老婆了,原來是烏龜派的掌門人!
「你怎麼去?這兒只有一匹馬耶!」
「你以為我步行來的嗎?」衛長風瞪了一眼這個古靈精怪、滿腦子鬼主意的小女人 ,他不禁有些同情起那山,畢竟他領教過一次就夠了,而那山可是一輩子都得對著她呢 !
※※※
在衛長風的保護與陪伴下,名月如願以償地前往回疆。
從京城到回疆的路途,這辛苦自是不在話下,兩人跋山涉水,餓了就靠衛長風打打 野味,或是吃點乾糧果腹,困了就找客棧、民家投宿,有時錯過民家,還得睡在野外, 一夜風聲獸嚎下來,嚇得一輩子沒吃過苦的名月哇哇叫。不過衛長風可不是赫連那山, 他既不理會名月的驚叫,也不會心疼她累得花容失色,誰教她要跟來呢?
但辛苦雖是辛苦,名月依然快樂得像只小鳥,因為那些什麼宮廷禮儀、禮數家教的 ,全都拋到十萬八千里外去啦!尤其一進入浩瀚無垠的戈壁沙漠後,她更像只脫韁的野 馬東跑西跑的,全沒個姑娘樣兒,把衛長風的呼喚與叮囑遠遠拋在腦後,氣得他幾乎想 將她丟在沙漠中自個兒走掉算了!
「長風哥哥,你看那是什麼?」名月忽地策馬跑到他身邊嘀咕著。
衛長風背著兩個人的包袱,慢慢跟在後面,一臉淡然的略抬起眼,循著她所指的方 向看去,只見遠方沙塵滾滾,隱約中還可聽見嘶喊聲。長期在戰場征戰的他立刻知道發 什麼事,連忙說道:「快,找個地方躲起來,把馬藏好。」
「為什麼?」名月不解地問道。
「前面恐怕有戰事發生,我們還是躲一躲。」
興奮之情立刻溢滿名月好奇的心,但衛長風可沒這等閒情逸致,他環顧四周,幸好 他們剛剛通過戈壁沙漠,來到一處有樹有水有草的地方,否則還真不知該躲到哪兒去呢 !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他忙拉著名月的手,兩人躲在一塊大石後面,靜觀前方的變化 。
果不其然,沒多久就看到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騎馬,有的步行地湧 過來,他們衣著破舊,臉上寫滿驚慌與疲憊,彼此用著奇怪的語言呼喊交談。
「他們在說什麼?又是從哪裡來的?看起來似乎不像回韁的人。」衛長風喃喃自語 著。
「他們說女皇的人馬快追來了,走快一點,快到了!」名月低低回道。
他愕然轉頭看向名月,她怎麼聽得懂?「你懂他們在說什麼?」
「他們說的是蒙古話,我和哥哥都學過蒙古話的。」
衛長風恍然地點點頭,因為滿人的貴族大臣中精通蒙古話者不少,她是親王格格, 懂蒙古話自是應該。
他再回過頭望向這批彷彿倉卒逃難的男女,他們來到這有水的地方,理當休息喘口 氣,但他們卻絲毫不敢作停留,只是急急離去。衛長風納悶地站起來,但忽而傳來的一 聲巨響讓他又蹲下身子。原來有幾個金髮碧眼、高頭大馬、怪模怪樣的人正騎著馬,拿 著火槍,追逐著那批逃難的人,這幾個人一下子開火槍,一下子又怪笑連連,說著他完 全沒聽過的話。
「他們說的也是蒙古話嗎?」
「不是,蒙古人也不是長這個怪樣子。」名月忽然瞪大眼睛驚叫著:「長風哥哥你 看,他們開火了,有人受傷了!」
衛長風轉頭,果然看到幾名落在後面的蒙古人因被火槍擊中而落馬哀號著。「可惡 !」
「你快救他們,快啊!」名月著急地猛喊。
衛長風身手利落地取出背後的弓箭,然後只聽得咻咻幾聲,那幾個拿火槍的怪人還 沒反應過來就紛紛落馬,一命鳴呼哀哉了,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見那些人死後,名月連忙衝上前去檢視那些受傷的蒙古人。不久,有個看起來像是 他們首領的男子走了過來,名月便用蒙古話和他交談;那男子聽見竟然有人懂得他們的 語言,興奮之情不可言喻。
「怎麼回事?」衛長風牽著馬走上前詢問。
「他叫渥巴錫,這些都是他的族人,因為忍受不了女皇的殘暴統治,所以帶著族人 萬里跋涉,想回歸大皇帝。」
「女皇?大皇帝?」
「我也不知道女皇是誰,不過大皇帝就是咱們當今皇上啦!渥巴錫說皇上仁慈愛民 ,所以帶著族人前來歸順,可惜一路上受到女皇派出來的人馬追殺,死的死、傷的傷, 沒剩下多少人。」
那名叫渥巴錫的男子指著衛長風對名月嘀咕著,名月聽了笑吟吟地道:「渥巴錫說 要謝謝你救了他的族人,想和你做朋友哪!」
衛長風一愕,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吞吞吐吐地說:「替我告訴他,我很高興能交 到他這麼一位朋友,還有,告訴他不必再擔心了,這裡已經是大清領域,不會有人對他 們不利的。」
渥巴錫握住衛長風的手,嘰嘰咕咕的不知在說些什麼,衛長風因為聽不懂,只能傻 笑著。突然,他輕聲地說:「有人來了,而且人數不少。」
名月還沒將話說給渥巴錫聽,渥巴錫便轉過頭看向遠方,顯然他也發現了!他一手 握住腰際的彎刀,一手拿箭,喚來族人準備應戰。而衛長風也同時拉滿弓蓄勢待發。
「等等,我有辦法。」名月突然說道。
「別胡來,快找地方躲好。」衛長風不以為然地輕斥道。
「不,真的,你們照我說的去做。」
名月一臉認真的模樣是衛長風從沒見過的,而渥巴錫也半信半疑地瞅著她,心想這 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能做什麼?
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衛長風和渥巴錫還是依著名月的話搬來一些石頭樹枝,分別 放置或插在不同的方位上,等待一切就緒後,衛長風才猛地想起,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擺 陣?
「你學過陣法?」
名月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不告訴你,你看了就曉得,包管他們來得了去不回! 」
不多久,沙塵滾滾,一群騎著駿馬、全身武裝的隊伍來到,名月見狀暗叫一聲糟, 怎麼會遇上自己的人呢?原來這些人竟然是清軍,而瞧那身衣著,可能是那山的屬下綠 營軍哪!這該如何是好?
至於衛長風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竟然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喂!」
名月站起身想提醒他們不要進入,但剛站起來就被毫不知情的渥巴錫拉了下去。可 是衛長風已經站起來了。他走上前,看著自己熟悉的袍澤一個個走進陣法中,又一個個 像無頭蒼蠅似的亂鑽亂竄,他轉頭望向名月,「現在該怎麼辦?」
「我說,然後你告訴他們好不好?」名月低著頭囁嚅道。
衛長風點頭,依著名月的指示站到前頭,再以渾厚的內力將聲音傳送出去,不一會 兒,陣中的人果然平安無事地全身而退。
「衛將軍,怎麼會是你?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名先鋒官瞧見衛長風時詫異地問, 完全不明白剛剛是怎麼一回事。
「說來話長,你們怎麼會來這兒?」
「赫連將軍聽說有人侵入我們的地域,還拿著火槍亂打人,所以派我們前來看看, 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碰到衛將軍。」
「月兒,你告訴渥巴鍚,說我帶他去見那山和伊犁將軍,伊犁將軍會把他們的事回 報給朝廷知道的。」
「那山呢?」名月最關心的仍舊是丈夫的消息。
「將軍很好,你馬上就可以看到他了!」先鋒官搶先道。
「我暫時不想見他!」
衛長風詫異極了,「你不是因為想見他,才千里迢迢到這裡的嗎?」
「現在他看到我一定會大發雷霆,長風哥哥,我先藏在你的營帳裡,等時機適合時 再出來好不好?」
衛長風搖頭,這丫頭是個大麻煩,他才不想把麻煩留在自己身邊。「不成,萬一你 有什麼閃失,我可擔待不起。」
哼!說得好聽,其實就是嫌她麻煩、愛玩,聰明如她又怎會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
「那我去秀蘿姊姊那裡,順便幫你勸勸她,而且我們兩個女人在一起,你總可以放 心了吧?」
衛長風沉吟良久,心想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只是不讓那山知道名月在此,可以 嗎?
「長風哥哥,你如果告訴那山我在這兒,我就要秀蘿姊姊別原諒你,也不嫁給你! 」
這根本就是威脅嘛!那山怎麼會娶這種小滑頭為妻呢?迫不得已,衛長風只得咬牙 答應了,他吩咐先鋒官帶著渥巴錫一行人去見赫連那山,又問明秀蘿所在營帳後,便帶 著名月前去找她。
「秀蘿姊姊!」
乍見秀蘿,名月不改頑皮本性,整個人撲入她懷中,一面又悄悄對她咬耳朵:「長 風哥哥在外面喔!你要不要見他?」
「長風?」見到名月已經夠教她驚訝的,沒想到長風竟然也來了!
「快,快去,免得這烏龜派的掌門人又走掉。」
在名月又推又拉之下,秀蘿懷著忐忑不安的心緩緩地來到營帳外面,果然看見衛長 風那瘦削挺拔的背影。這背影,她夢中夢過多少次,心裡呼喊過多少次,現在就在自己 眼前,但為什麼自己就是開不了口?她猶豫、躊躇著,卻始終沒有開口。
衛長風像是與她心有靈犀般地緩緩轉身,靜靜瞅著秀蘿,眼中有歉意、有不捨、有 深情;他伸出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頹然地放下手。往事一幕幕襲上心頭,此刻,他 已然不知該說什麼,她會原諒自己嗎?她會再度接受自己嗎?
衛長風無奈地搖搖頭,雖然一路上名月不斷教他該如何表達情感,但一旦真見到了 人,他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莫非真應驗名月所說的,她當初會愛上那山,是在自己 的默許下造成的?畢竟有哪個女人能忍受他這種冷得像冰,又不懂溫柔體貼的男人?
怔然地望了秀蘿半晌,他還是沒有說出「請你原諒我」這五個字,而是默默地轉身 離開,讓秀蘿失望地呆立在原地,讓一旁敲邊鼓敲得快破掉的名月對著湛藍的天空猛瞪 眼--這衛長風不但是道地的烏龜派掌門人,而且還是個大笨蛋。
※※※
這天,在赫連那山的營帳前,來了一個戴著帽子的小小兵,不用說,這小小兵就是 名月,她仍舊忍不住想來看看自己的夫婿。
只見名月戴了頂大得幾乎要蓋住她視線的帽子,又穿了極度不合身的軍服,左手握 住一封信,右手拿著秀蘿的信物,刻意壓低聲音說:「麻煩稟報將軍,說秀蘿公主有要 事相告。」
守衛士兵狐疑地盯住她,好半天才說:「有什麼事說吧!」
「不成,這是機密,不能在這裡說,必須親自稟告將軍才成。」名月將帽緣再壓低 了一些。
「將軍沒空。」士兵一對機伶的眼睛直打量著名月,心中暗暗起疑,怎麼自己從來 沒見過秀蘿公主有這麼奇怪的傳令兵?其中必定有詐,得小心才是。
聰明的名月也看穿他在想什麼,當下低聲說:「你怕什麼?我一個人根本無法對將 軍怎麼樣,他一生起氣來,單手就可以把我捏死,我怕他還來不及呢!」
這守衛想想也覺得有理,可是實在沒那個膽子放她進去,因為將軍軍令甚嚴,除非 真有必要,否則他很少理會這些閒雜人等;萬一將軍怪罪來,他可擔待不起,但又不知 這人說的是真是假。
「喂!你放不放我進去?延誤軍機的話,你要負責喔!」
她又開始恐嚇人了!小小的一個守衛怎麼承擔得起「延誤軍機」四個大字?他立時 二話不說地,放了名月進去。
名月偷偷摸摸地來到赫連那山的營帳外。站在門口一看,赫連那山正坐在一張桌子 前認真地看著什麼東西。他一身戎裝,在器宇軒昂的氣質下,又有幾分懾人的威嚴。瞬 間,名月不知為何起了畏懼之心,也許自己真的不應該來的,也許應該乖乖地留在京城 裡等他才是。
一想到他生氣起來的樣子,名月便欲往回走,不意一道冷冷的聲音在這時傳入她耳 裡--「不是有事情稟報嗎?怎麼不進來?」
名月頓時楞在當場,他怎麼知道自己站在這裡?她既沒出聲又沒吭氣的,太奇怪了 !
「還不進來?」赫連那山再度喝令道。
這會兒名月更是不敢進去了,因為如此的那山她不僅沒見過,就算曾經見過,也會 因這等威嚴而嚇得頭皮發麻,難怪剛剛那個侍衛會不讓自己進來,實在是怕萬一有事, 還必須承受他的怒氣啊!
赫連那山因營帳外的人遲遲沒有進來而感到納悶,他站起身走到門口,正好瞥見一 個瘦小的身影躡手躡腳地想離去,立刻伸手揪住對方的衣領,「幹什麼偷偷摸摸,見不 得人?把身子轉過來,頭抬起來!」
那語氣聽起來相當地冰冷,這人真是自己所愛的丈夫赫連那山嗎?怎麼帶起兵來全 變了個人?
赫連那山的耐性本就有限,眼見他這樣喝令對方,對方仍毫無所動,不免有些上火 。他強將這人轉過身,一把摘掉他的帽子,只見一頭如瀑布般的長髮直瀉而下,一張秀 麗絕倫的臉孔出現在眼前,這不是他的妻子名月嗎?
「月兒!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