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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戀仙度拉 第五章 作者:湍梓

  這是浣翎十七年來頭一次看到這種鏡頭。宛如在上演電視劇一般,她最敬愛的姊姊只穿著一件男人的襯衫,披頭散髮的從臥室裡衝出來,而跟在她身後的,則是長得像王子,笑得像惡魔的秦仲文。他僅穿著一條長褲,赤裸著結實的上半身,懶洋洋的靠在門板上看好戲。

   「你們……」這不是真的吧?

   「浣翎,你聽我說--」妹妹眼中一閃而逝的輕蔑教她心痛。

   「浣翎,你已經十七歲了,用不著我再多說吧?」嘲諷的語句自秦仲文的口中逸出,同時打擊了姊妹兩人。

   「姊,這是怎麼回事?」她真不敢相信潔身自愛的大姊竟會做出這種事。

   「我們是……」事實擺在眼前,要她如何辯解?

   「你們是情人?」在經過最初的驚訝之後,浣翎漸漸恢復冷靜。其實她私底下早希望他們能湊成一對。

   「不是。」秦仲文冰冷的聲音打碎了浣翎的幻想。「別想得太好,你姊姊只是我的情婦。」

   情婦?意思就是說,他用錢買下她?

   「我不信!」浣翎大吼。在最糟的時候,姊姊也不曾想過要出賣自己,秦仲文一定在說謊。

   「不信?那太糟了。」他淡淡的一笑,猛地將浣芷拉入懷裡,火辣辣的吻她。浣芷被他這突來的動作嚇呆了,一時忘了反抗。

   「你姊姊是我所擁有過最好的情婦,絕佳的身材,完美的皮膚。」他手指輕輕畫過浣芷錯愕的臉,表情殘酷。「可惜就是不乖。」

   浣翎實在不敢相信,昨日還那麼溫和迷人的秦仲文,今日卻搖身一變成為毫無人性的惡魔。她握緊雙拳,極力控制翻騰的怒氣,咬牙說道:「我看錯你了,我還以為你是好人。」

   「我仍然是。」秦仲文毫不在意她的話,反而抱住淒然欲泣的浣芷,輕吻她的額頭。「在某一方面來說,你不得不承認我的確救了你家。我甚至幫你設立了一個教育基金,供你完成大學學業。」

   「我不希罕!」浣翎大聲回答,姊姊羞愧蒼白的表情教她不忍再看下去。為了這個家,她犧牲太多了,不只是身體,就連自尊也被踐踏得支離破碎。

   「聰明一點,浣翎。」話已說開,紳士的假象可以拋棄了。「我知道你恨我,但我要是你的話,就會接受這份饋贈。天底下再沒有比利用仇人的錢取得成功更痛快的事。以你的智慧,必定不難瞭解。」

   浣翎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丟給秦仲文一個充滿決心的眼神。這混蛋說得對。她一定會報復的,而且是用他的錢。

   「我接受。」她驕傲地揚起下巴。「假以時日我一定會扳倒你,為我姊姊討回一個公道。」

   「我等你。」他露出真誠的笑容,拾浣翎小姐將來必定大有可為。

   既然真相已暴露,他也可以帶著地想要的東西走人。少了個浣翎夾在中間礙手礙腳,他可以玩得更愉快,又可報復浣芷的不誠實,可謂是一舉兩得。

   「去換衣服。」秦仲文朝愣在一旁的浣芷下令,她那副失了魂的樣子奇異地勾起了他的同情心。

   該死了!冷酷待人向來是他的宗旨,也是怕最令人生畏的地方,他絕不會因為傷害了用金錢買下的玩物而感到抱歉,絕對不會!

   浣芷默默的服從命令。對她來說,他想怎麼做已經不重要了,她已經失去了妹妹對她的尊敬,她忘不了浣翎痛心的眼神。

   「既然你已經知道你姊姊恨我的關係,就應該明白我為什麼非帶走她不可。」接過浣芷遞給他的襯衫,秦仲文當著浣翎的面穿起衣服,神色自然,十足的浪蕩子表現。

   「我明白。」她深吸一口氣,繼而轉向有如行屍走肉的浣芷,表情動人。「姊,我要你知道,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我永遠愛你。原諒我剛才的眼神,我只是太訝異了。」她知道自己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錯愕傷害了姊姊,她為此深深自責。

   「浣翎……」浣芷抱著妹妹痛哭,所有的挫折、委屈頃刻間全化為淚水。她又何嘗願意出賣自己?為什麼秦仲文連最後的一點自尊都不肯留給她?

   「真是感人啊。」他冷冷的諷刺,感覺自己像只欺侮小羊的大惡狼。愈是有罪惡感,他愈是以憤怒來掩飾。一把捉住浣芷的手,他不客氣的將她強行拉離浣翎的擁抱。「可以走了吧。」

   「可是行李……」

   「省了。」他朝著她皺眉。「反正你的衣服全是些爛布,穿出去只會成為笑柄。走!」

   就這樣,浣芷還來不及和妹妹說再見,就被拖走了。注視著車窗外,她發現自己的靈魂是空的,是冷的,再也無法有任何反應。

   「你妹妹讓我想起一個人。」討厭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秦仲文主動開口聊天。

   「哦?」一盞、兩盞、三盞……她無聊的數起閃爍的街燈來。

   「我最討厭對著人的後背說話,你最好轉過身看我。」他的聲音又是充滿不悅

   唉,既然他這麼討厭她,何不放了她?

   她依言轉身,面對他那張如同王子般的俊臉。美麗的面孔,魔鬼的心腸。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狂悲,為何老天要讓她遇見他?

   「浣翎讓你想起誰?」可千萬別是他過去的情婦,那太侮辱她。

   答案是出人意料的,「我二弟。」

   「你有弟弟?」她真的嚇了一跳。

   「當然。」他的聲音充滿嘲諷。「你以為我是孤兒院長大的?我當然他有弟弟,而且還有兩個,外加一個小妹。」

   他也有小妹?她怪異的打量著他,很難想像他會用什麼態度去對待他妹妹。八成是霸道吧。

   「你二弟……跟你很像嗎?」再一個秦仲文,全世界的女人大概都得躲起來。

   「一點也不像。」他笑得怪異,彷彿十分清楚她腦中此刻的想怯。「除了長相相似之外,他的個性和喜好跟我相差十萬八千里。他討厭女人。」

   浣芷暗暗為天下的女人慶賀;一個超級大色狼已經夠了,再來個小號的秦仲文,全台灣的女人還有得救嗎?她發覺自己放鬆了一點,或許這就是他的目的,他說過他討厭她白著臉的樣子。

   「浣翎不討厭男人,她總是滿腦子幻想。」尤其白馬王子和灰姑娘這類的故事,她最愛了。但很遺憾的,自己這次的遭遇恐怕已抹殺了她對這類童話的信心。

   秦仲文瞥了她一眼,恐怕她這個做姊姊的不太瞭解自己的妹妹。「浣翎表面上或許充滿幻想,但其實精明得很,瞭解現實與幻想的不同,不容易被自己的幻想左右,與你恰巧相反。」

   「胡說。」她才不會幻想呢,她最實際了。

   「你不信?」他淡淡一笑。「你敢說你對我沒有絲毫愛意,一點都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女人的心思很容易看出來,尤其是像他這種高手。

   她的確動心,但她絕不會承認。這世界並不需要再添增一名傻瓜。

   「我不愛你,我一點都不愛你!」她偏過頭看向車窗,反映在車窗上的卻是他嘲諷的臉。

   「你可以欺騙你自己,但絕騙不了我。」

   這人的自大只能用「無以復加」來形容!浣芷氣得發抖。別氣,她安撫自己。她只是不幸碰見一位自大狂而已。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她淡然的開口。「那是你的想像。」

   「是嗎?」秦仲文仰頭大笑,突然急踩煞車,將車子拋向路旁的人行道,嚴重違規。

   「你……」好痛!突來的撞擊使得未系安全帶的她重重的撞上車門,她懷疑自己的右肩可能脫臼了。

   她一切的抗議在他逼近的身影中消失。陰鬱的眼神、晦暗的笑容,浣芷以為自己正處於地獄中。

   他如鞭的雙手輕易的扣住她的喉嚨,兩手的大拇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她的喉頭,力道雖輕,卻充滿恐嚇意味。

   「我勸你在我面前要誠實點。因為我發現……」他改箝為環,輕輕鬆鬆的就將她抱至膝上,並將她的下顎抬夾於拇指與食指之間。「我很難忍受你對我有絲毫隱瞞。」

   「我……我不懂。」是他自己不許她愛他的,現在卻強迫她承認。

   「你不需要懂。」將她的頭緩緩壓近,他嘲笑她的困惑。「只要聽話。」

   是啊,聽話的寵物才會受寵。浣芷在他唇齒的強力攻擊下,幾乎按不住游移的思緒。

   這人根本是縱慾派的代表,索求強烈而原始,自私的徹底。傷人更毋需刻意。但她掙脫不了,這是她可悲之處。秦仲文的自私、強悍和毫不修飾讓他活得自在快活,卻害慘了傻得撲火的飛蛾。

   隨著愛撫節奏的加快,自私的男人抬起右手輕觸浣芷的臉頰,享受柔軟的觸感,並鎖住她的眼神,不容她逃避的繼續逼問。

   「現在告訴我,你愛我嗎?」他的口氣不容地拒絕。

   他到底是哪一種怪物,竟要將她的自尊踐踏得如此徹底。迷惘中,她哭了,而秦大公子這次竟寬宏大量地沒罵人。

   「我愛不愛你對你來說並沒有任何差別,不是嗎?」為何非把她逼入死胡同呢?」

   「有沒有差別由我自己決定,你無權揣測。」不給她正面回答,他再一次催促。

   「回答我的問題。」

   「你究竟想要什麼?」

   「你。」

   「但我已經把自己給了你啊,什麼也不剩了。」她的身體、她的自尊!

   「不。」他的回答獨斷。「你還有我想要的東西……你的心。」

   真是個徹頭徹尾的魔鬼,她絕不會任由他將她的心撕裂。「我不會將我的心交給你的。」

   「你會。」猛地擒住她的雙手,他將她的手反扣在背後。「因為那是能讓你早點自由約唯一方式。」

   「但合約……」

   「別管合約。」他的表情冰冷,顯然提到合約這事讓他很不爽。「你若不照我的話做,你會發現和我對抗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我只求勝利,即使要花上一生一世的時間。」

   她可沒打算跟這種惡魔耗上一生一世。「我……我無法給你。」總不能剖開她的胸腔吧。

   「你可以。」他的頭逐漸往下,順著他的手部動作,徹底擊垮她的自信心「而且,我打算拿到。」

   ***

   尖銳的電話聲讓急於接電話的浣芷差點絆倒。經過一番翻箱倒櫃,她終於在沙發的椅腳旁找到它。

   抬起行動電話,浣芷緊張的按了通話鈕,秦仲文不悅的語調立刻自聽筒那頭傳來。

   「為什麼現在才接電話?」

   疑神疑鬼的男人。浣芷朝電話做了個大鬼臉,也不想想電話是誰丟的。「我在找電話嘛,剛剛才在沙發底下發現。」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隨即換上較為輕鬆的語氣。「準備一下,一個鐘頭後我會去接你。」

   「去哪兒?」她還要去醫院呢。

   「換掉你那一身破布。」

   秦仲文掛上電話,嘴角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走到吧檯倒了一杯波本酒,慢慢的啜飲。

   拾浣芷小姐的身體令他極為滿意,跟她在一起,他總有用不完的精力。

   昨晚他又沒回自己的寓所了。他懊惱的想著,對自己反常的行徑感到生氣。但她的身體是那麼熱,表情又具那麼嬌媚,細緻的臉龐倘著汗珠,微啟的雙唇不斷地誘惑著他,令他克制不住。

   這是個寒冷的冬天,而他喜歡溫暖。秦仲文為自己的徹夜狂歡我藉口,但他很快地發現到,這個藉口不足以解釋他為什麼會激動得像個小男生,不斷索求她的溫暖,甚至在她已經累得快睡著的時候。

   「秦總。」方紹凱平板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秦仲文攢起眉,不悅的看著他的鐵血秘書。

   「有事?」

   「是的,秦總。」方紹凱拿出準備好的文件,擺在秦仲文的辦公桌上。「這是待會兒開會所需要的資料。」

   「開會?」有這回事?

   「是的,秦總。」仍是機械化的聲音。「是公司的年度財務報告會議。這是您親自指示今天下午一點召開的重要會議。」

   「是嗎?我忘了。」一點?他還想和浣芷共進午餐呢。「通知下去,會議改在明天同一時間進行。」該準備走了,浣芷還在等他。

   「還要改?」方紹凱愣了一會兒,相當憂心秦仲文目前的狀況。自從拾浣芷小姐成為他的情婦,他一會兒推東一會兒推西,會議他一延再延,上次居然還放了彼得森公司的高級主管們鴿子。這種情形過去不曾發生過,難道秦總這次陷入愛河了?相當不妙!冷酷自大的秦總愛起人來就像是一名狂人,可以將身旁的一切全都拋棄。在事情尚可挽救之前,他一定要善盡一名好秘書之責提醒他。

   「秦總,這個會議非常重要,而且上次您已經下令改過一回了,再拖延下去,恐怕股東們會很不滿意。」方紹凱拿出股東,藉以提醒僱主「秦氏」是個股票上市公司,不能獨斷獨行。

   「既然已經政過一回,再改一次又何妨?」秦仲文滿不在乎的拿起外套,對皺緊雙眉的方紹凱丟下嘲諷的一瞥。「還有疑問?」

   方紹凱只能搖頭,暗自在心裡歎息。「沒有了,秦總。」

   「那最好。」

   丟下淡淡的一句,秦仲文的心情跟他的秘書一樣鬱悶。他明白自己的行徑極為反常,根本不像過去的他。從他開始豢養情婦開始,何時為情婦買過衣服?要他抽空帶女人去逛街,那更是天方夜譚。

   而今呢?他心情鬱悶的坐在試穿室外面的長沙發椅上,斜眼打量著門板。從裡頭傳來的吱喳聲顯示出銷售人員正努力地說服浣芷買下那件衣服,而浣芷也努力的拒絕她,嘈雜的聲音回湯在無其他人的高級服飾店中,顯得特別刺耳。

   搞什麼!

   「浣芷,出來!」他一生中最討厭的就是女人的吵鬧聲,試穿室內的兩個女人顯然正犯了他的大忌。

   「可是……」浣芷難堪的注視著鏡中的自己。這件衣服的剪裁太過大膽,她不敢穿,更不敢走出試穿室見秦仲文。

   「三秒鐘內你要是不走出來,就等著我進去捉人!」

   他的威脅立即見效。只見身著珍珠色長禮服的浣芷怯怯的走出更衣室。當下流行的削肩、貼身剪裁,將她完美的身材展露無遺,她就像一粒珍珠,更像是一個赤裸的女神。他目眩了,不敢相信這就是浣芷,他的小情婦。

   「怎麼樣,秦先生,很適合拾小姐吧?」店員大力推薦穿在浣芷身上的禮服。

   「是很適合。」他的眼睛離不開浣芷。「我買下這一件。」

   浣芷在他灼熱的注視之下,整個臉都滾燙起來。每當地出現這種眼神,幾乎在一分鐘之內,她便會裸身躺在床上。她緊張的盯著他的臉,他該不會想在這裡……

   「姚小姐,」他的眼光仍在浣芷身上,口氣雲淡風輕。「你想你可以去喝杯咖啡,待會兒再進來嗎?」

   「當然,秦先生。」店員聰明的點頭,不敢得罪這個大客戶。

   卡嚓一聲,店門上鎖了。浣芷緊張的舔舔唇,而秦仲文的眼神因為她這個動作而更顯深沈。

   「過來。」他的微笑充滿誘惑。

   「你……你該不會……啊!」她話還沒說完,秦仲文有力的右手一伸,就將她拉伏在身上。他抱起她,將她的禮服下擺拉高,不耐煩的扯下她的小褲,將它丟向一邊,隨即以一種接近猥褻的方式熱情的愛撫她。

   「不要……」她口中的抗議跟她身體的韻律拾巧相反。

   「不要才怪。」他笑得充滿色情。「為什麼女人總是口是心非?」

   他真的在這裡要她!浣芷抑制住大叫的衝動,隨著他的節奏上上下下,任汗水浸濕身上的禮服。

   激情過後,她無力的掛在他身上,對於他的予取予求,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會搾乾一個男人的精力。」靠躺在長沙發上,秦仲文貪戀地吻著她的額際,還不想抽離她。

   「這也要怪我?」她累得頻打呵欠,不得不承認他有過人的精力。

   「不怪你怪誰?」撫弄著她光滑的背,他覺得體內又興起一股熟悉的騷動。這麼快?

   「你可別告訴我,只有我才能勾起你始無前例的熱情。」老天,這不是真的吧,他又想要了?

   秦仲文僵了一下,倏地回復到平時陰鬱的語氣,不復剛才的輕鬆愉悅。

   「我沒這麼說。」

   唉,撒旦臉又出來了。「對不起。」她趕緊道歉,不想破壞得來不易的輕鬆氣氛。「我只是開玩笑。」

   他只是瞪著她,而後懲罰性的狂吻著她,將她帶入另一波情慾狂潮。

   ***

   「楊世武?」出現在母親病房中的年輕男子著實嚇了浣芷一大跳,沒想到他竟會這麼費心,特地來探望母親。

   「嗨,浣芷。你愈來愈漂亮了。」是真的,今天的浣芷看起來美得出奇,好像一朵盛開的花朵。

   「亂講。」浣芷的臉上飄起難為情的紅雲,染紅了愛慕者的眼睛。

   「是真的,我沒亂講。」他的眼睛簡直快釘在她身上了,佳人卻完全不知。

   「你太會說話了。」她笑笑,跳過他吃人的眼神,直接望向躺在病床上的母親。

   「媽,你今天覺得好不好?身體舒不舒服?」浣芷細心的用手背探她的額頭,還好,沒發燒。

   「還不錯。」拾母開口道。「浣芷,媽有一件事要問你。」

   浣芷深吸一口氣,有些慶幸楊世武的突然來訪。她知道母親必定是要過問她的金錢來源,而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們母女關係良好,從不互相隱瞞,然而,這件事她卻非瞞她不可。她不想、也不能讓母親知道這筆錢是怎麼來的,那會害死母親,她不能那麼做。

   「媽,有什麼事以後再問,難得楊世武來看你,應該要多招呼人家才是。」她敷衍道。

   「是啊,伯母。」楊世武接腔。雖不明就裡,但他看得出來浣芷為難的臉色。「浣芷還欠我一杯咖啡呢,我好不容易逮到這次機會,你就幫幫我吧。」

   經他這麼一說,拾母也不好再堅持下去,遂笑著說:「你們去喝咖啡吧。總不能讓人批評拾家人欠債不還。」

   「謝謝伯母。」楊世武俏皮的行個舉手禮,笑逐顏開的拉著浣芷出去。

   走在醫院的長廊上,浣芷溫柔的向他道謝。

   「謝謝你剛才幫我。」

   「哪裡。」

   既然已經先開口致意,或許他可以乘機表白,認識她至今已五年了,他一直忘不了她,時時在她身邊打轉也只是為了多看她幾眼。

   可是,最近她變得不一樣了。她變得更美,美得令人炫目,好似一朵受過滋潤的花朵,綻露出醉人的芬芳。

   他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這朵花隨時會掉,而他希望能成為將她捧在手心的那個人。

   「浣芷,我……」一聲尖銳的鈴聲打斷了他的表白。但見浣芷慌亂的翻著皮包,從裡面取出一隻輕薄短小的行動電話。

   「對不起,我接一下電話。」她太緊張了,鈴聲在安靜的醫院內更顯尖銳。

   顧不得浣芷的手忙腳亂,楊世武趁勇氣還沒消失前,大聲的喊出:「浣芷,我喜歡你!」清亮的聲音回湯在空曠的走廊,顯得格外清楚。

   「你……你說什麼?」忘記已按了通話的按鈕,浣芷的表情跟醫院的牆壁一樣蒼白。楊世武喜歡她?

   「我說,我喜歡你,我愛你,我暗戀你很久了!」這回楊世武的聲量更天。

   「胡……胡……」下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電話那頭的叫囂聲提醒她電話還沒關上。

   「浣芷!」聽起來就像來自地獄的聲音。

   「喂……」她的聲音抖得就像秋風裡的葉子。

   「那是誰?」方纔的狂吼連他都聽得見。

   「他……他是……喂?」電話掛斷了,而她有不祥的預感。從秦仲文的公司到醫院開車只要十分鐘,不要命沖快一點的話只要五分鐘就到。

   「快逃!」浣芷丟下莫名的一句警告,捉住楊世武的手臂就跑。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瞭解到秦仲文正是那種最惡劣的男人--他的東西永遠是他的,他不要的東西還是他的,誰也不許碰!

   她猜對了。

   「散會!」掛上電話後,秦仲文的咆哮聲直達天庭。當著公司數十個主管的面,他氣急敗壞的丟下手中的資料,抓起車鑰匙就跑,嚇壞了那些高級主管。

   「秦……秦總怎麼了?」每位主管莫不對於頭頭莫名的舉動納悶不已,唯獨方紹凱例外。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向秦董報告這個情形。秦總再這麼反常下去,不用等對手反擊,自己就先垮了。

   「方秘書?」呆坐在會議桌前的主管們不知所措,不知道該不該依言散會。

   「各位聽見秦總的話了。」仍舊是一張撲克臉,方紹凱淡淡地宣佈。「散會。」

   主管們馬上做鳥獸散。沉思了大概十分鐘之後,方紹凱面無表情的拿起電話,撥了一個他從未撥過的電話號碼。

   「喂,我是方紹凱,請接秦董。」

   ***

   她跑得很快,但還不夠快。

   浣芷拉著楊世武,焦慮地停在十二樓的電梯門前。天!今天醫院的電梯速度特別慢,居然還停在地下樓。放眼一望,六部電梯差不多都是同樣情形,她當場做出快定,拉著楊世武直往轉角的安全梯衝去。

   「浣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你像在逃難似的?」楊世武邊跑邊間。被佳人拉住手臂的感覺好則好矣,但他已跑得氣喘如牛。

   「我們是在逃難啊。」浣芷也喘得半死。才到六樓,還有一半要奮鬥。「那人比天災還可怕。」

   人?天災?浣芷到底在扯些什麼?

   「你不要問了。」五樓!快到了。「總之快跑就是。」

   「浣芷,」楊世武笑得好開心。「沒想到能跟你一起逃命。我們好像在演『絕命追殺令』,好刺激!」

   三樓!但願來得及。

   「若是你沒來得及逃掉,那就更刺激了。」恐怕真會變成「絕命」。秦仲文絕不可能繞過他。

   「不會這麼嚴重吧?」楊世武的笑容消失了,浣芷看起來認真得可怕。

   一樓到!太好了。她自己死不打緊,但不能害無辜的人跟著喪命。

   穿過醫院大廳旁的小花園,大門近在眼前。浣芷香汗淋漓,上氣不接下氣的停下來喘息。她身旁的楊世武情形也差不多,自畢業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做這麼劇烈的運動。

   「快走。」浣芷沒敢鬆懈。雖然看起來已經安全,但人生充滿意外,她已經學到這一點。

   她正拉著他的手耶。楊世武的心不住地狂跳,臉上綻發出幸福的光影,同時笑得像白癡。他夢想這一刻已久,雖來得莫名其妙,卻帶給他難以言喻的幸福感。

   可惜他短暫的幸福感在面對秦仲文那張狂暴的臉後即告消失。他不明就裡的看著浣芷猛然刷白的臉,這位器宇軒昂卻滿臉狂怒的英挺男子和她是什麼關係?

   「想逃?」秦仲文的口氣比外面的氣溫還低,可媲美超強寒流。順著他如針的目光看下去,浣芷驚悚的發現到自己正握著楊世武的手。她立刻鬆開。

   「我……」她疼得小臉皺成一團,她的手腕快被折斷了。秦仲文正以過去未曾施展過的重力拖著她往空無一人的小花園走去。楊世我心急如焚的跟在後頭,對著比他高半個頭的秦仲文咆哮。

   「放開浣芷!」楊世武很勇敢的吼道。雖然對手的體格可媲美拳擊選手,他還是很盡責的跟到小花園,以免心儀的對象成為下一宗社會新聞的女主角。

   秦仲文果真放開了她。但很快地,楊世武發現自己成為下一個攻擊目標。

   「你膽子不小,竟敢碰我的女人!」秦仲文的臉色陰鬱,沉暗的眼神正好跟台北陰暗的天色相輝映。

   「你……你是浣芷的男朋友?」跟在她身邊打轉五年,為何他從沒聽說過?

   「男朋友?」秦仲文突然狂笑,彷彿他在講一個笑話。

   突然間,他將浣芷掃入懷裡,輕佻的撫摸她的臉頰,表情殘暴。「聽清楚,小子,浣芷是我的情婦,連當我的女朋友都不夠格。」

   浣芷聞言倒抽了一口氣。他為何如此殘忍,屢屢在她的親友面前羞辱她!

   「我不相信!」楊世武的反應如同當日的浣翎般激烈。「浣芷是一個好女孩,她不會自甘墮落去當你的情婦,你一定在說謊!」

   看一個大男人歇斯底里是一個很有趣的經驗。秦仲文冷笑,但真正能讓他感到愉快的,卻是浣芷眼底的慚愧之色。

   她是該感到慚愧,竟敢背著他偷偷和男人見面。

   「我不相信!」楊世武仍舊一個勁兒的否認。要他相信心目中的堅強女神竟會出賣自己以換得金錢,他做不到。

   又有個堅持不相信的人,其煩。秦仲文冷睇向楊世武幾無血色的臉,決定讓他一次失血個夠。

   「你不相信?」秦仲文的笑是惡意的、殘酷的,浣芷幾乎不敢想像接下來他會做何舉動。

   「看來我得做些讓你相信的事了,不是嗎?」他低下頭,並不如浣芷預期中吻她的唇,而是出人意料的扯開她的襯衫,在她的雙乳之間留下血紅的吻痕。

   浣芷痛得抽氣,但再痛也比不上心裡的痛。楊世武眼中的紅絲,說明了他被打擊的事實。

   浣芷的眼睛也紅了。她對他雖沒感覺,但畢竟是多年同學。如今閃爍在他眼中的光芒是輕蔑還是痛心?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是他眼裡的稀世珍寶,而是殘花敗柳、任人踐踏的拜金女郎而已。

   這個舉動不僅打擊了她,更深深打擊了楊世武。秦仲文輕蔑而無情的行上,讓暗戀浣芷五年的楊世武如同飛蛾撲火般,不自量力的拾起拳頭就朝秦仲文揮去--

   「不要!」

   浣芷的尖叫聲和秦仲文的拳頭幾乎在同一時間發出。就像在演電影般,她看著楊世武慢慢倒下,抱著腹部微微呻吟。她的眼淚撲簌簌的流下,她不值得,不值得他為她挨這一拳。

   她想過去看看他是否安好,可是秦仲文的箝制有如鐵條,令她動彈不得。

   「不准過去!」無法克制心中的狂怒,秦仲文以凶狠的口氣將她釘死在原地,不敢移動。

   他走過去一把提起楊世武的領子,語帶威脅。「我警告你,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出現在浣芷的身邊,你挨的可不曾只是這輕輕一拳!」

   輕輕一拳?這人的拳頭根本是鋼鐵鑄成的。但他不會輕易認輸,他對浣芷是真心的。

   「我不會放棄浣芷。」楊世武宣誓。「遲早有一天你們會結束這種關係,到那時候,浣芷就自由了。」而那時他也會卯足全力追求她。

   「她能不能獲得自由,還得看我高興。」秦仲文倏地鬆開他。提著一個癡心的傻瓜,還真侮辱他的手。

   他轉向愣在一旁的浣芷,臉色陰鬱。他竟會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而拋下會議,甚至像個吃醋的男人和對方大打出手,他是怎麼了?

   「走!」他咆哮著,但心中卻出奇的不安。難道他真的在意那人的威脅?

   浣芷已經毫無感覺,她不在乎任何事,即使地想揍他也無所謂。

   對一個已經失去靈魂的人來說,外在的軀殼已經不具任何意義。

   「你在生氣?」她聽見他冰冷的聲音在她耳邊繚繞。「你沒資格生氣,我才是該生氣的人。」

   是啊,她有什麼資格?她只是他的情婦,他的玩物。他可以不分青紅皂白、不問事情的真相就定她的罪,只因為她是他用錢買來的女人。

   「你說的對。」她累了,再也沒有力氣去要求他正視她是個人的事實。

   她的順從卻令秦仲文奇異的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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