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顏染白回到家的時候家裡便索繞著江夙砂低低的輕唱,她開門的時候微微呆了一下,她很喜歡這首歌,低低的曲調在一個人的時候聽起來格外有一種倦意,心情會變得非常惘然安靜。原來他也喜歡?其實如果江夙砂不任性的時候是比誰都細膩溫柔的吧?就像初見的時候一樣,清澈美麗得猶如琉璃,只是也許因為他過分纖細敏感,所以才喜怒無常……才更容易墮落,最易碎的美麗……就是琉璃,它是世上沒有的光彩。
「很好聽啊。」顏染白聽他唱完,拍手笑,「吃飯了沒有?這麼早就回來了?」
江夙砂轉過頭,欲言又止,那眼神怯弱而不安,「沒」
「怎麼了?」 顏染白吃了一驚,「發生了什麼事?」他看起來就像要哭了一樣,水汪汪的杏眼泫然欲泣,彷彿受了天大的委曲。
「我……我快要瘋掉了。」江夙砂低聲說,手指微微收緊右手抱住左手臂。「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他好像忘記了懷裡還有個孩子,茫然地要站起來,手一鬆,夙夙滑到床鋪邊緣,大哭起來。
顏染白大吃一驚,衝進房裡去抱住夙夙。江夙砂雙手掩住耳朵,急促地說:「你叫他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我快要瘋了……不要哭了!」他突然猛地站起來
「乓啷」一聲把顏染白床頭的鬧鐘砸下地,塑料時鐘落地爆裂成無數碎片,濺的四處都是。
「啪」地一記耳光!顏染白怒目瞪著他。「我說過你如果在我這裡做什麼奇怪的事情,我立刻報警,江夙砂!你清醒一點,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
江夙砂被顏染白甩了一記耳光之後倒退了兩步,吃驚地看著她,「我……我……」
「你不要給我說你什麼都不知道。」顏染白指著他的鼻子,「不要拿發瘋來做借口,我告訴你你一點問題也沒有,你腦子清楚得很,你絕對不是瘋子。但是你下意識地想要把你自己『變成』瘋子,你這人軟弱得極其無恥,遇到了不能解決的事你就想要藉著發瘋逃避,你總要找個借口讓別人替你處理,讓別人來不及責怪你就原諒你。我告訴你,在我這裡沒有這種事,你砸爛了我的東西,一定要賠給我。」
「胡說、胡說,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江夙砂睜大清澈的杏眼,「不是我砸的!我什麼事都沒做。」
單看他天真而略帶困惑的眼神,聽那種美麗得不可思議的聲音,大概一百個人有九十九個會相信他什麼都沒做,就算親眼看見他砸了時鐘也以為是自己眼花。但是顏染白偏偏就是那個一百減去九十九的一,「啪」的一聲,她給了他第二個耳光,冷冷地看著他。
江夙砂漸漸抬起頭來對著她的眼睛,咬著嘴唇。
「我清清楚楚地告訴你,你究竟在搞什麼鬼。」顏染白冷冷地鄙夷地看著他,「你討厭你自己,既沒有勇氣自殺,也沒有勇氣認錯,又祈求別人能夠原諒你種種惡劣的行徑,所以你就下意識地希望自己發瘋,然後扮演一個柔弱的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得到大家疼愛憐惜的娃娃,你希望變成像『他』那樣單純天真,你沒有發現你只在人前發瘋,當只有你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你做事做得比誰都清醒細心。你毀了你的別墅,就想找個人回去『目擊』然後證明你的確發瘋,當別人因為什麼理由要責怪你的時候,你就先一步蛻變成『他』來逃避責難,借口說你什麼也不知道,作惡的那個不是你。江夙砂!我說你軟弱得令人討厭!」
江夙砂秀麗的杏眼閃爍著冰冷的光澤,「你知道嗎?我也很討厭你。」他抱著左臂的右手越發用力,恨恨地說,「自以為是能夠看穿別人,在馬路上撿到了美麗柔弱的少年就像狗一樣跟著人家走,偽善!自欺欺人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你讓我住在這裡,很滿足你要做救世主要做聖人的心態吧?我表現得更需要你的幫助不好嗎?」他惡毒地瞪著顏染白,「我——就是故意裝瘋!
你又能怎麼樣?想要拯救我這個地獄裡的惡魔?還是你想把消息賣給娛樂報去賺一筆錢?」
顏染白倒抽了一口涼氣,她知道在江夙砂心裡必然有著扭曲的地方,卻不知道這股黑暗如此濃重,心裡的黑暗已經逼迫得他潛意識地要自殺,自殺不成就希望自己發瘋,他不知道逃避著什麼逃避得如此害怕,不僅僅是撞車的事,一定還有別的事逼著他發瘋。
「我沒說你裝瘋,你不要隨便自暴自棄。」她看著江夙砂惡毒的眼神,但就算是這樣刻意傷人的惡毒的眼神,那眼神深處的靈魂仍然讓人無法拋棄,他在求救——他變得妖異偏激以後全身上下都滲透著強烈的氣息:救我!如果你不救我,我就是被你害死的!
「我就是裝瘋,被你看穿了我也就沒什麼好裝的了。」江夙砂纖細美麗的五官此到散發著特別耀眼的光彩,大約是因為正在墮落毀滅中的事物總會有的瀕死之光,「我瘋了會有更多人開心,瘋了有什麼不好?」
顏染白揚手第三記耳光打了過去,江夙砂一把抓住她的手,冷冷地說:「我絕對不會一天之內被同一個女人打三次耳光。」
顏染白用力一掙,「你給我聽清楚,我沒有說你裝瘋。」她急促地換氣,「我說你下意識地希望自己發瘋,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如果你一早存了心要裝瘋,你何必早出晚歸辛辛苦苦去上班?你如果在錄音室發瘋,豈不是比對著我砸東西更快得多?別傻了!」她反握住江夙砂的手,「我沒說你騙我,你想騙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是你自己啊!」
她的眼神熱切、誠懇,她沒騙人,絕對沒騙人。江夙砂清澈透明的聲音近乎神經質地叫了起來:「你胡說你胡說你胡說……」他居然一口氣說了十七八個「你胡說」,一直拖到聲音啞掉氣換不過來,這和他今天早上配音的發聲方法完全相同,是慘厲到了極點的聲音。每次他用這種方法說話到最後是一定轉不過氣來的,就那麼臉色青白地屏息在那裡。
顏染白又是憐惜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這個……這個人啊!輕輕把夙夙放在床鋪上,她用力抓住他的肩搖晃了幾下,環抱住他整個人,好氣又好笑地說:「你想悶死你自己嗎?」
她這麼抱著他,雙臂和身體都很溫暖,淡淡的氣息吐在他耳邊,心跳和呼吸都如此清晰。江夙砂咳嗽起來吸入一口氣,反手抱住這個主動抱著他的女孩,這不是他主動撲人別人懷裡得到的擁抱,讓她一旦抱住了就不想放手。
「你就不能嘗試一下靠自己嗎?為什麼總要找一個你以為堅強的人來做自己的依靠?其實……你並不弱,自己一個人完全是可以的,不對嗎?」顏染白眼神溫柔地看著他,「我也是一個人而已,從來沒有想過要找另一個人當做依靠。」
「我不能忍受一個人……」江夙砂緊緊抱著她,這種擁抱一點都不讓她覺得難為情,因為江夙砂抱人的感覺就像小孩子抱著比自己大的熊娃娃,純粹只是強力地要求她留下來陪他。「絕對不能只有一個人……」
「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麼?」顏染白柔聲問,他需要擁抱她就給他擁抱,他只是個任性的大孩子,即使被許許多多事扭曲了,他也依然像琉璃一般純淨天真。
「我沒有…」
「江夙砂!」顏染白陡然一把推開他,怒目瞪著他,「下,次讓我再聽到『我沒有』三個字,我立刻趕你出門。」第三次了!只要稍微接近他心裡的陰影,他就開始抗拒、開始逃避,永遠無法獨立起來,只是個讓別人痛苦也讓自己痛苦的菟絲子。「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別怕,我不會走掉,你在害怕什麼?告訴我可能你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好不好?」她放緩了口氣,「神……不救人。誰也不能救你,除了你自己。」
江夙砂的眼神裡閃爍著恐懼的神色,但是顏染白知道現在他怕的就是她,她說了這些話讓他害怕極了。他是只極其敏感的蝸牛,當要探出身體和觸角的時候,只要一點的陰影他就會縮回去並且很長時間都不會再出來。「風停了雲知道,愛走了心自然明瞭。它來時躲不掉,它走時靜悄悄……你不在我預料,擾亂我平靜的步調,怕愛了找苦惱,怕不愛睡不著……我飄啊飄你搖啊搖,無根的野草——當夢醒了天晴了如何再飄搖?愛多一秒恨不會少,承諾是煎熬……若不計較就一次痛快燃燒……」無計可施之下,顏染白維持著擁抱的姿態,在江夙砂耳邊輕唱這首歌。這是他唱給夙夙的歌,想必在他心裡是特別溫柔的歌吧?
無所謂歌曲裡唱的是悲情還是哀調,只是希望能憑借歌裡的倦意讓這個彷彿長久以來沒有絲毫安全感的人感覺到平靜。
她……溫柔得不可思議。江夙砂漸漸平靜下來聽著顏染白的歌聲,他無端地喜歡這首歌裡的倦意,尤其是那句「無根的野草」,每次唱到那裡心都會顫抖,因為……原本「天涯滿是無根樹」,只有漂泊的人才知道什麼叫「無根」,只有放蕩的人才知道什麼叫做「野草」。「你不在我預料,擾亂我平靜的步調,怕愛了找苦惱,怕不愛睡不著……我飄啊飄你搖啊搖,無根的野草——」她在重複地輕唱,聲音並不好聽,淡淡的沒有曲調,只有著和顏染白一樣的平靜和溫暖。
「染白……」江夙砂的呼吸急促,把頭埋在她頸項之間,沙啞地問:「染白染白,你肯愛我嗎?」
顏染白怔然,什麼?
感覺到她瞬間的僵硬,江夙砂呼吸之間的灼熱冷卻了一半,慢慢推開她,雖然是千萬人縱容,誰都忍耐他的任性,但也還是一樣沒有人肯真心愛他。不,應該說沒有人「敢」真心愛他,江夙砂——是不能信任的人啊。
『哦……」顏染白輕聲唱:「你不在我預料,擾亂我平靜的步調,怕愛了找苦惱,怕不愛睡不著……」她苦笑,輕聲說:「你……聽不懂嗎?」
江夙砂比她還緊張,緊緊握著她的手,顫聲問:「你肯愛我嗎?」
顏染白側頭微笑,「肯。」她抬頭望著江夙砂笑,「在還沒有認識你之前,我就非常非常喜歡你了。」
「那是工作……」
「聲音是你的一部分。」顏染白溫暖地吐息,氣息就在江夙砂耳邊,「見到了你以後就知道,人一輩子總有一個拋不下的人,對我來說,就是你了。」她凝視著江夙砂的眼睛,「我不是特別善良的女孩,通常我很冷漠,很少理睬別人。只有你,是我追著你身後,主動要求跟著你走的。」她微微低下頭輕笑,「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
「和我在一起的人最後都會說我讓他們無法忍受。」 江夙砂的聲音低了下來,夾帶著絲絲懷疑和不安。
「你的確讓人無法忍受。」顏染白在他頸邊低笑,
「可是當真無法忍受的話,我一早不理你了。」她很小女孩地笑,「我不忍心啊,無論怎麼樣都不忍心,那有什麼辦法?不能拋棄你,因為你是我主動找回來的。」
「嗯。」江夙砂宛如抱著娃娃熊一樣用力抱著她,她知道他只是抱著一根他現在所能抓到的事物,也許只是安撫他情緒的托詞,也許是真的,但惟一清楚的是,不想再次在他身上看到「如果你不救我,我就是被你害死的」這種偏激絕望的感情,希望他快樂,希望他真心快樂而已。
「我好怕一個人,我怕黑我怕我自己我什麼都怕……」江夙砂緊抱著她用一種近乎抽泣的纖細的聲音說,「我越來越害怕,我真的好怕我會變得和他一模一樣。」
「和誰?」顏染白柔聲問。
江夙砂僵硬了一會兒,她嘗試著把聲音放到最柔和,「他們都說你令人無法忍受是因為他們都不瞭解你,你不肯讓他們瞭解你,你不相信他們。你願意……
相信我嗎?」她望著江夙砂,眼神深送溫柔如海底的顏色,暈著溫暖和寬容。
「他……爸爸……」江夙砂幾乎是從喉嚨底下掙扎出來的極細極細的聲音,「爸爸……」 他緊緊地摟著她,她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心跳幾乎都停了,這個「爸爸」所帶來的恐懼竟能壓迫他到這種境地。
「爸爸……是誰?」她低聲問,心裡不期然生起一種恐懼。如果,江夙砂所承擔的黑暗,超出了她可以理解和安慰的地步,那要怎麼辦?
「沃森……」江夙砂終於從無底的深淵中掙扎出最後兩個字,整個人僵硬在那裡。
顏染白睜大眼睛,雙手抓住江夙砂的肩把他推遠一點,好讓她能清楚地看著他,「沃森?」
江夙砂臉色極其慘白,突然重重一咬唇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顏染白飛快地抓起一張紙巾按住他嘴唇的傷口,臉色慘白地說:「有勇氣的話你就咬舌自盡,不想死的話就不要虐待自己。」
「染白……」這是一聲受盡虐待的小動物發出來的哀鳴,是人類絕對不能拒絕的抽泣,他像對待其他人一樣撲入她的懷裡,纖細到隨時會停住呼吸一般地抽泣,抓著她的手用力得讓她感到劇痛。
沃森……天!顏染白就算是在某某山洞閉關練吸星大法的老妖,她也知道這個被列為本世紀最變態的殺人狂——大約是十年前被捕的具有嚴重戀童解的殺人狂。
據說在沃森的別墅裡發現了十七八具兒童的屍體,全部都被凌虐到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被捕的時候他劇烈反抗打傷了七個警察,無論是他本身所犯的暴力恐怖事件,還是他襲警的程度都可以算是驚人的。當時電視進行了大肆報道,即使十年前顏染白只有七八歲,也清楚地記得這個可怕的男人。
江夙砂——是沃森的兒子?天……天啊……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他才好,和他一樣陷人極度的恐懼之中,過了好半晌她才慘然問:「他真的是你爸爸?」
江夙砂不答,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才似哭似笑地說:「我媽媽……只有十三歲……他經常說,媽媽有多麼多麼可愛……媽媽在我出世以後不久,就被他虐待死了。」
「夙砂……」顏染白全身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她要吐了,單純正常的她無法立即接受這樣恐怖的事,她怎麼能說他軟弱呢?這樣長大的孩子居然沒有發瘋,居然能夠活到現在,那分分秒秒需要怎麼樣強烈的意志?
「你好慘……」她只能顫聲這麼說,「他對你……怎麼樣?他也虐待你嗎?」
他慢慢抬起頭來,抱住自己,側過頭去。
看他這樣表現,她已經不能再問下去,「夙砂,你和他一點都不像,從來都沒有人把你和沃森聯繫在一起,別怕。」她說著虛弱無力的安慰語,剛才的震驚顫抖現在還在,她一雙手都還在發抖。
「像的。」江夙砂發出一聲奇異的笑聲,緊緊地抱著自己,他用急促的聲音飛快地說,「我買東西的喜好和他一樣、著裝的風格衣服和他一樣、喜歡的顏色和他一樣……有時候看到我不喜歡的人,我也有拿刀把他們都砍成幾塊的衝動。我長得越來越像他,越長大我就越知道當年在爸爸的別墅裡……他……究竟對那些孩子做了什麼……」他笑著掩住臉,眼淚終於掉了下來,「還有他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夙砂!」 顏染白慘淡無助地看著他,她是個蠢材!自以為可以化解一些什麼,可她所瞭解的他表象只是那麼簡單的一些,對於他靈魂深處被侵蝕重創然後腐化的痛苦,她連感同身受都做不到,「我該怎麼做?你告訴我我該為你做些什麼?」她搖晃著他,雙手都是冷汗。
「我都……我都不知道我該怎麼辦……」他發出壓抑在鼻腔裡的哭泣聲,聲音壓到喉嚨底下最痛苦的地方,習慣了用聲音表達心惰,他這囫圇的哭聲慘淡到了顏染白想要掩耳的地步,「我好怕一個人,不能沒有人陪我……只有一個人我會發瘋……」他哺前自語,「我怕黑……我怕有很多很多房間……我怕庭院……我什麼都怕…」
顏染白咬了咬牙,「啪」的一聲給了他第三個耳光。江夙砂怔怔地抬起頭望著她,眼神裡是純然無助的怯,她的手打到他臉上,順著他的臉頰溫柔地滑下,柔聲說:「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知道這樣說很不負責任,我沒有經歷過那些事不能理解你的痛苦。但是,現在你和我完全一樣。要求你忘記以前的事是苛求,但是我真心真意地覺得,一個人是否幸福全部要依靠自己。
幸福的感受是唯心的,只要你願意幸福你就能幸福,如果你不肯讓自己快樂,無論怎麼樣都不會快樂。」
江夙砂臉上淚痕未乾,睜大他那一雙動人的杏眼,潤濕的眼睫毛在燈下閃閃發光。
「只要你覺得你現在快樂,你能夠珍惜你現在所有的,你就可以打敗沃森。」顏染白柔聲說,「悲哀的事情總是很多很多,但是你能找到的幸福總是比悲哀多的,真的。」 她笑了,「至少每一個晚上都有人陪著
你,不管到最後他們是不是都怨恨你,但總有人關心著,這難道不是幸運的事嗎?」
「我……」江夙砂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低聲咕噥了一句:「我討厭他們,他們都說我黏人黏得像失去主人的寵物。」
「你只是極度缺乏安全感,你希望能夠得到一個能夠保護你的心的人,但是他們看見的只是妖冶放蕩的江夙砂,隨時可以撲進某個人懷裡,隨時更換著女伴,喜怒無常任性妄為……你一直都在求救,卻沒有人能夠看見。」
顏染白撫摸了一下他因為情緒激動而汗濕的額頭,「餓了吧?去洗個澡,然後出來吃飯,好不好?」
「嗯。」他乖乖地答應,眼裡流露出全然依靠的眼神。
真像一隻大貓或者大狗。顏染白失笑,好玩地拍了拍他的頭。
「哇——嗚嗚——」旁邊夙夙不知道已經哭了多久了,陷在極度情緒裡的兩個人現在才發覺,同時趕過去抱他們,手臂在空中相觸,顏染白笑了,江夙砂堅持把夙夙抱到懷裡,輕輕哄著他。
其實他是特別纖細溫柔的人,也許他並沒有欺騙誰,如果沒有經歷過那些恐怖的往事,江夙砂應該是如初見時一樣不需要理由就能吸引所有人憐愛的溫柔少年,是完全不能容忍傷害的纖細精緻。
「你不在我預料,擾亂我平靜的步調,怕愛了找苦惱,怕不愛睡不著……我飄啊飄你搖啊搖,無根的野草——」她輕唱著歌曲,走進廚房關上門去做晚餐,聽聞了他可怖的往事,現在的心情卻是特別溫馨愉快的。
畢竟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更瞭解這個矛盾的琉璃男子,心底有一部分彷彿溫柔得融化開來,顏染白希望自己能夠細細地撫平那些傷痕,讓他學會堅強和自立,不再在那些過往的陰影裡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