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只是想輕蔑、草率地佔有她,藉以羞辱她,沒想到自己竟然失控了,他一向自傲的意志力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驗,這對他來說、簡直是一種侮辱!
思及此,他憤怒地瞇起眼,陡地一把推開她,迅速地坐起身,以一種冷得教人心寒的鄙視眼神,不懷好意地盯著她紅光灩艷的絕美臉蛋。
「今天只是一個開頭,往後只要我有需要,便會如你所願地好好寵幸你。」他咧開一抹詭邪的笑痕,殘佞地笑著。
「可你得千萬記住。」他的眸光倏地陰暗,沉著聲緩緩說道:「我和你之間除此之外,再也別無其他,在別人眼中,你是我的妃子!在我的心裡,你和暖床的侍妾沒什麼不同!」
語畢,他翻身下床,迅速穿上衣服,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新房。
冷月怔怔地凝視著他離去的背影,全身木然地僵直著,心早已痛到沒有知覺,迷濛的薄霧迅即漫上眼眶,淚眼模糊地看向燃燒中的熒熒燭火,淒艷的紅光下,點點燭淚似為她哀悼一般……
就讓自己最後一次為他掉眼淚吧!她在心裡告訴自己。過了今夜,她不會再為他掉一滴眼淚,任憑他如何對待她,她會讓自己徹底成為一個無心無情的人!因為只有這樣,她才不必再承受這錐心的痛楚、不再黯然神傷……
自從那錐心的一夜之後,冷月清冷幽淡的氣韻更濃烈了幾分,飄忽幽緲得仿若與塵世無涉般!
她臉上的笑容明顯減少,幾乎過著足不出戶的日子。
這日午後,冷月在房裡看書,青兒一路從房外嚷了過來——
「格格、格格,王爺他……他來了!」
冷月放下手中的書卷,抬起眼來,青兒正巧推開房門進來。
「你是說阿瑪來了?」平淡的語氣裡難得有一絲驚訝,阿瑪可是來探望她的?她隨即將這個想法逐出腦海,期待愈大,失望也愈大,她難道還不懂這個道理嗎?
果不其然,青兒喘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王爺和榮瑾貝勒一道兒來,還……」青兒猶豫了下,才又接著道:「還把芷菁格格也帶來了。」
冷月自嘲地輕笑了聲,早該明白阿瑪怎會特地來探望她,原來是已經等不及要將芷菁送進宮裡來,讓她能早日成為永琛的小妾。
「格格,王爺該不是想要撮合八阿哥和芷菁格格吧?」青兒蹙著眉,心中頗為格格感到不平。
冷月只是淡然一笑,「阿瑪他們現下人在大廳裡嗎?」縱使阿瑪是為了芷菁而來,她這做女兒的仍不能怠慢,出去請個安,打個招呼是應該的。
「是啊,八阿哥差總管讓我來請格格你到大廳走一趟。」青兒回道。
冷月微微頷首,立刻起身往大廳走去。
一踏進大廳,便瞧見怡親王和榮瑾貝勒坐在廳上喝茶,屠總管在一旁陪著。
「阿瑪。」冷月輕喚。
「月兒,你來了!」怡親王不甚熱情地喚著,「過來阿瑪這兒坐坐,阿瑪有些體己話要和你說說!」
冷月納悶著怎麼沒瞧見芷菁和永琛,「芷菁呢?我聽青兒說她也來了!」她一邊問著、一邊在怡親王身邊坐下。
「哦!她呀,正和八阿哥在園子裡散步呢!」怡親王呷了口茶,徐徐說道,一面冷眼觀察冷月的反應。
沒想到冷月只是淡然一笑,並沒有怡親王原先猜想的會有不悅的表情。
「阿瑪有什麼事要跟月兒說?」冷月淡淡地問。
怡親王假意輕咳了幾聲,眼神瞟向立在一旁的屠總管,然後又同榮瑾使了個眼色。
榮瑾隨即意會,旋即看向屠總管,「屠總管,勞你帶路,我有些事要向八阿哥請教一番。」
「喳!」屠總管福個身,帶頭往廳外走去。
等屠總管和榮瑾走了之後,怡親王挑了挑眉,斜睨了冷月一眼,直接開了口:
「你該知道我來的用意,咱們父女倆也不必拐著彎說話,我就同你說個明白,讓你心裡也好有個準備!」
「阿瑪請說!」冷月垂下眼瞼,靜靜地等待著。
怡親王滿意地點點頭,「你一向懂事又識時務,該明白八阿哥喜歡的人是芷菁而不是你、若不是半途殺出皇上指婚這件事,你現下這位置該是芷菁的,是不是?」
冷月沉默了半晌,低聲說道:「阿瑪要月兒怎麼做,不妨直說!」
「很好!」怡親王笑開了臉。「你果然識大體。
我今日來是想告訴你,我打算讓芷菁在宮裡住上一段時日,這事還沒向八阿哥提起,待會兒你可得幫芷菁一把。納妾這事我們總得讓八阿哥自個兒提出來,他雖然喜歡芷菁,可又礙著許多為難之處,相信你多少也明白吧!」
冷月輕淡地笑了笑,她怎會不懂阿瑪是在暗示她,因為她和寧妃的緣故,所以才破壞了芷菁和永琛的好事。
怡親王見她沉默不語,便又說道:「芷菁為了八阿哥,這陣子茶不思、飯不想的,整個人消瘦了許多,你這做姐姐的就成全她吧!」說到這裡,他突然停頓下來,故意歎了一大口氣,並拿眼直盯著冷月。
「聽宮裡的人說,你和八阿哥之間的感情並不和睦,嫁進宮裡已經一個多月,就倍受冷落,這傳言可不是空穴來風吧!」怡親王搖了搖頭,假意歎了口氣,一邊偷覷著冷月的反應。
冷月默然不語,淡冷的芙顏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淒楚神色。
「阿瑪不是存心要戳你的痛處,只不過你也知道,你和八阿哥的婚事是皇上下旨的,並非八阿哥心之所願,也難怪他會如此待你。」見她仍是靜默沒有反應,怡親王便滔滔不絕地繼續說道。
「你也別說阿瑪偏心,阿瑪會這麼做,有一半可也是為了你好。現在你並不受寵,與其讓八阿哥納其他女子為妾,還不如納了芷菁;你們倆是親姐妹,芷菁受寵對你也是大有益處,你仍可安穩地當你的正室妃子,這不是挺好的嗎?」
「月兒明白阿瑪的用心。」冷月淡淡地道,臉上沒有其他的表情,該難過、該痛的,她都已經承受過了,再也沒有什麼能傷害她!
「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怡親王滿意地點點頭,喜孜孜地直捻著長鬚。
怡親王的話才剛說完,便聽到廳外傳來一陣嬌笑聲——
「阿瑪!」
只見芷菁手挽著永琛進了大廳,嬌媚的俏臉上笑意盈盈,兩頰泛著紅霞。
冷月抬起眼正對上永琛冰冷的眸光,她的眼神幽淡地掠過他,往廳外望去。對於他冷漠無情的注視,她已學會了不去在乎,他的眼神和態度再也傷不了她!
「啊,姐姐,你來了!」芷菁柔聲軟語、熱絡地喚道,刻意表現出她的溫柔善良。「方纔我同八阿哥在園子裡賞花聊天,就像過去一樣,心情好愉快。
八阿哥沒忘了我最喜歡牡丹花,還替我摘了一朵呢!」她大大的杏眼直視著冷月,看似嬌憨可人、天真無邪。
冷月沒有答話,只是淡淡地微笑。眼前這出荒謬的劇碼只是讓她想笑,她已懶得去想、去恨或者暗自神傷,要怎麼做,就由得他們去吧!
永琛始終瞇著眼注視著她的一切表情,他可以感覺得到她變了,變得更清冷、更幽淡、更縹緲,彷彿一切都與她無關。他並沒有忽略她方才望向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淡漠和飄忽,像當他是不存在似的,這讓他莫名地升起一股憤怒和氣惱。
這幾日以來,他幾乎夜夜留宿騰雲軒,每晚與她同床雲雨,恣意佔有她,驅策她美麗的身子滿足他狂猛不休的慾望。她並沒有反抗他,只是再也沒同他說過一句話,看著他的表情像看著陌生人似的,逼得他怒火與慾火齊燃,對她展開一連串驚猛且無情的掠奪,直到她承受不住他的索求而輕喊出聲,不再無動於衷,他才肯罷休。
然而,事後她又恢復那又有冷冷的淡漠神情。
他原以為自己終有一天會厭倦她,卻沒想到,他要她的慾望仍一如初時的熾烈兇猛。彷彿永遠無法饜足似的,甚至在一次次品嚐過她的甜美之後,他竟感到一股更深、更濃的失落感。他發覺自己不只想要她的身體,更渴望她的心、她的靈魂全都被他所佔據!
這想法嚇壞他了,明明知道她是一個不善不慈、心機深沉的女人,他卻仍不由自主地愛上她……不!不會的,他沒有愛上她,也不能愛上她!
他不會讓她有機會教他痛苦的!
沉浸於自己思緒中的永琛,銳利的眸光直直射向冷月。
冷月並非感受不到他深沉陰鬱的注視,但她強逼自己不去感覺、不去在乎,唯有如此,她才能不受傷害、不會感到痛苦,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了,她不能讓她的心淪陷得更深,終至萬劫不復的境地。
彷彿察覺出兩人不尋常的目光交會,芷菁心裡極不是滋味,她趕緊甜甜地笑道:「八阿哥,菁兒好久沒和你盡情地聊聊,以往菁兒總能陪著你下棋、品茗、遊園賞花……」
說到這裡,她的小臉微微一黯,黛眉顰蹙,一副楚楚可憐的嬌柔模樣,一雙圓圓的杏眼懇求地盯著永琛,「菁兒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讓菁兒像往常一樣,在宮裡小住一段時日?」漾著水光的盈盈大眼盛滿對永琛的迷戀,嬌茬的楚楚神情教人不忍拒絕。
冷月抬起眼,知道自己該說些話,阿瑪正等著她開口幫腔。「既然芷菁這麼有心,我想……就讓她留下來吧!」她這話是對著永琛說的,卻始終沒抬眼看他,只覺得心窩突然升起一股隱隱的痛,來得那麼莫名、那麼匆促,教她措手不及。
「哦,你也這樣想嗎?」永琛故意問道,「可別有半點勉強,心裡想的和嘴裡說的不一樣,那就不好!」他竟有點痛恨她就這麼大方地應允了,彷彿急著將他推給芷菁似的。
冷月勉強抬眼望向他,卻正對上永琛注視著她的冰冷目光,下意識地急急別開。
「就留下來吧!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會讓人將寄雲閣打理妥當,好讓你住得舒服些!」永琛的眸光轉柔,對著被他擁在懷中的芷菁柔聲細語說著。
冷月的心霎時如被針扎一樣,尖銳地刺痛著!
她揪著心口,不明白自個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是早告訴自己不再在乎了嗎?她幽幽地抬起頭望著永琛、芷菁兩人站在一塊兒,郎有情、妹有意,情投意合,如此登對……
如果不是姨娘要皇上賜婚,強將她和永琛配在一起,那麼今日他們兩個有情人早已結成連理,又怎會多出她一個人,弄至這般滄涼困窘的地步!
「既然這樣,那芷菁就煩勞八阿哥多加照顧,我和榮瑾也該回去了!」看著永琛對芷菁疼愛、眷顧有加的樣子,怡親王笑開了臉,今天進宮的目的總算達成了。
他就知道,八阿哥是喜歡芷菁的,若不是寧妃娘娘從中作梗,今兒個入主騰雲軒的女主人該是芷菁!瞧永琛對冷月冷冷淡淡的模樣,他心底更加肯定只有芷菁才能拴住永琛的心。
「八阿哥,咱們今天晚上在「水糞亭」用晚膳好嗎?那裡好美呀!」芷菁抬起嬌俏的臉蛋,對著永琛嬌聲呢噥。
「姐姐,你也一塊兒來吧,」她突然轉過臉對冷月說道,「水榭亭可是永琛阿哥最喜歡的地方,你還沒去過吧!」
她看似天真嬌憨,其實是故意要冷月難堪,這姻緣本是她的,卻硬被她給佔了去,說什麼她也要想辦法要回原本屬於她自個兒的位置!
「我……我一向習慣在房裡用膳,你們去吧!」
冷月淡淡地拒絕,她不想看到他們倆卿卿我我的親密模樣。
「哼!她成日就只會待在房裡,無趣極了,對這水榭亭自然沒有興趣!」永琛撇撇嘴,神色略冷地道。
「哎呀!姐姐怎麼還是這個樣子!」芷菁轉回頭,對著永琛巧笑倩兮,「她從以前就老愛一個人悶在房間裡,誰也不理,我真怕她悶出病來呢!」她偎到永琛懷裡,故作擔憂的模樣。
永琛瞇起眼盯著冷月木然的神情,然後面無表情地別開臉,眸光在望向芷菁時,瞬間轉為溫柔與憐惜。
「別皺著眉,我可不喜歡你為了不必要的事情而煩心、擔憂。」永琛挑起眉,溫柔地為她拂開散在額上的髮絲。
芷菁綻出一朵嬌美如花的笑靨,「菁兒不皺眉便是,可你別對姐姐這麼冷淡,哄哄她,讓她跟咱們一道至水榭亭用膳吧!」芷菁偎得永琛更緊,輕聲求著他。
連芷菁也瞧出,永琛對她的冷淡,還替她開口求他!冷月的心驀地刺痛了一下,小臉上幽幽地泛起一抹細不可見的淒冷笑花。
永琛撇撇嘴,直直盯住冷月,「既然芷菁都這樣說了,你就一塊兒去吧!」他的口氣像是可有可無。
冷月怔了一會兒,才訥訥地回道:「不,我不去了!」
他要的人、愛的人是芷菁、不是她,她何苦自取其辱!可為何她心中仍有一股說不出的酸澀,難道她心裡還存著不該有的希冀和奢想?
思及此,她不禁為自個兒的想法感到心驚。
她是不能盼、也不該盼的,他原本就不該屬於她的。
看著阿瑪的笑臉,榮瑾驕傲得意的神氣樣,還有芷菁動人的歡顏,以及永琛待芷菁的柔情款款……她覺得自己彷彿是個毫不相干的局外人般被徹底漠視。
冷月逸出一抹幽忽的淡笑,心底輕輕自嘲著,她原本就是個局外人,在怡親王府時是這樣、現下也是這樣,自個兒的心底早已明白了不是嗎?又何須為此惆悵、神傷!
正凝思間,屠總管走進廳裡稟告:「啟稟八阿哥,九阿哥和阿濟朗將軍來訪,說是要探視王妃。」
永琛擰起眉頭,「請他們進來吧!」
「喳!」屠總管隨即領命去了。
一聽見阿濟朗到訪,芷菁的臉色微變。當初她嫉妒冷月獲得了阿濟朗的深愛和眷戀,因而故意橫刀奪愛;阿濟朗是皇上御封的大將軍,又長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她怎麼也吞不下這口氣,不信自己比不上冷月,於是千方百計誘惑他,將他搶了過來。
得逞以後,她便將阿濟朗一腳踢開,原因無他,只因為八阿哥永琛更教她迷戀。
論容貌、身世背景,永琛都遠遠強過阿濟朗,她怎可能會傻得放棄永琛而就阿濟朗呢?
半晌後,一臉笑吟吟的永磷和神色有些憂急的阿濟朗雙雙踏入大廳。
一瞥見芷菁,阿濟朗旋即端著一張肅凜的臉,嚴厲地望了她一眼,神情又倏地一轉,充滿擔憂、憐惜地盯著她身後身形優雅若白色水仙的冷月。
「八哥,額娘聽說姨父進宮裡來,特地要我過來請安。」永磷先開口招呼,「這位是阿濟朗大將軍,將在宮裡小住一陣時日,我順便帶他一道過來看看,畢竟姨父、榮瑾和芷菁和他可是舊識,同大家打個招呼也是應該的!」
他這話說得合情合理、可卻讓怡親王、榮瑾貝勒和芷菁格格倍感尷尬。
芷菁的眼神刻意避開阿濟朗,只是揪著永琛的手臂撒嬌地輕嚷:「八阿哥,菁兒的肚子好餓,我們到水榭亭去吧!」
那親密的模樣教阿濟朗看了不禁皺起眉頭,看向冷月的眼中更顯擔憂。
「月兒,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阿濟朗見她微顯落寞的蒼白模樣,心疼不已,忍不住走上前關切地詢問,一時之間,竟改不掉往日對她親暱的稱呼。
永琛在一旁冷冷地瞧著,微微瞇起的眼中隱隱浮現幾許怒意;這阿濟朗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親熱地喚著他妻子的小名,簡直沒將他放在眼裡。
正待要出言喝斥時,永磷搶先一步開口——
「哎呀!阿濟朗,你怎麼老是忘了,冷月現下可是我八哥的妃子,你該改口了,這月兒二字可不是隨便叫得的!」
一邊說話,他一邊噙著一抹頗帶興味的笑意,輸覷了眼永琛陰騖不悅的臉色。心裡暗忖著,看來八哥對表妹並非真如宮裡傳言所說的那麼冷漠寡情!相反的,八哥心裡應是十分在意月兒,瞧他剛剛那副吃味得幾乎想殺人的目光,恐怕他對月兒的感情是既深沉又濃烈,只不過他自己尚未發覺罷了!
冷月也察覺出永琛隱隱的怒氣,趕忙回道:
「我沒事,正打算回房裡用膳,不知道永磷表哥和阿濟朗找我有什麼事?」
永磷挑起眉,「額娘知道姨丈進宮裡來、說什麼也要盡點地主之誼,想邀姨丈和榮瑾到寧軒宮餐敘,便命令我充當跑腿,跑一趟騰雲軒。」
怡親王聽完這話,不甚自在地乾笑了數聲,他對寧妃娘娘這小姨子可怕得很,除卻她是皇上的寵妃之外,多少是因為心虛。「呃……臣不敢勞煩寧妃娘娘,臣……」一時之間,他實在想不出用什麼借口推辭,不禁支支吾吾了起來。
芷菁見狀,忙插嘴道:「多謝九阿哥和寧妃娘娘的好意,八阿哥已經在水榭亭設宴邀我和阿瑪、哥哥一同用晚膳,我們恐怕得辜負寧妃娘娘的美意。」
永磷撇撇嘴,挑眉輕笑,朗言道:「既然八哥已先設宴邀請,九弟我就不跟你搶客人了。」
說罷,他轉身走向冷月,「表妹可要同八哥一塊上水榭亭用晚膳,既是設宴邀請,總不能少了女主人!」他這麼說是故意要讓那些心存妄想的人明白冷月現下的身份。
「不……不了,我怕冷,還是回房裡用膳。」冷月趕忙胡亂地找個借口搪塞,目光卻不敢望向永琛。
永琛冷哼一聲,撇嘴冷笑,「你們都聽到了,是她自個兒不去的,可別說我沒給她面子!」
冷月的神情微微一黯,隨即迅速地低下頭去,她實在不想面對永磷和阿濟朗充滿關切之情的探詢目光。
大廳裡陡地陷入一陣尷尬的沉悶。
永磷倒也機伶,瞧出事情有些不對頭,他心裡旋即有了主意,眼珠子一轉,驀地爽朗地笑開——
「表妹怕冷不上水榭亭用膳,那就算了!可表哥我怎捨得讓你一個人在房裡孤單地吃飯?這樣吧,你跟我回寧軒宮,有我、阿濟朗和額娘陪著你,那可熱鬧了,包準你胃口大開!」
說著、說著,他便一把拉起冷月的小手往廳外走去。
「這……這……」冷月遲疑著,抬眼覷著永琛,生怕他會不高興。
永磷見狀,隨即轉身朝永琛笑道:「八哥應該不會介意暫時把嫂子借給我們一同用膳吧?」
「怎麼會呢?她想去的話就去吧!」永琛挑高眉,揚起一抹笑,可那笑意卻沒到達眼裡。
冷月仍舊躑躅著,不知怎地,她就是能感覺得到永琛並不高興她上寧軒宮用晚膳。
「走吧!八哥都答允了,你還猶豫什麼!」永磷拉著她往外頭走去,一邊還不忘刻意地大聲嚷嚷!
「阿濟朗難得進宮一趟,有好些話兒要同你說說、向你陪罪呢!」
冷月敵不過他的力氣,不由自主地隨他而去;
阿濟朗也緊跟著走出大廳,卻隱隱感覺到,身後彷彿有兩道森冷的厲芒直凝在他身上……
永琛寒著臉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可惡!她竟寧願選擇和阿濟朗一塊兒用晚膳,也不願同他上水榭亭!她是他的妻子,卻當著他的面和舊情人親熱對話!
哼!即使他不要她,她仍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他絕不容許任何人侵犯到屬於他的一切!驀地,他噙著笑望著冷月的背影,陰冷的眸光中悄然掠過一抹幽幽的暗影……
冷月回到騰雲軒時,永琛尚未回來。
許是和芷菁相談甚歡,或者今晚便留宿寄雲閣,畢竟,他們倆已多日不見,這會兒該是互訴情衷、情話綿綿,以解相思之苦吧!冷月幽幽地想著,美麗的菱唇不自覺地泛起一抹滄涼自嘲的笑意。
青兒見她神情落寞,忍不住開口問道:「格格,你為什麼不和八阿哥一塊兒上水榭亭用膳呢?瞧芷菁格格那副囂張得意的模樣,好像忘了你才是這裡的正主兒!」
冷月只是淡淡地笑著,沒有回答青兒的問題。
任誰都可以看出永琛對她的冷淡,芷菁會恃寵而驕並非沒道理,她不能怨誰!
見她沒有回應,青兒不由得為她著急起來,「這王爺也偏心得太離譜,你都已經嫁給八阿哥,他還不肯死心,硬要將芷菁格格也弄進宮裡來!」
青兒擰著眉頭,忿忿不平地道。
「由他去吧,我已經不在乎了!」冷月輕歎一聲,臉上的微笑漸逝。
青兒直直地盯著冷月,眼眶忽地一紅。
「格格,你為什麼老是要欺騙自己,說什麼不在乎,可你真的不在乎八阿哥嗎?」
冷月頓時愣住,只能怔怔望著青兒,說不出半句話來。
「你方才在廳裡的那神情,瞞得過別人,可瞞不了從小服侍你的青兒!格格,你何苦這麼委屈自己!」青兒進一步往下說,語音已有些哽咽。
冷月黯然地垂下眼,再抬起頭時,她淡淡地微笑。「我不是委屈自己,而是讓自己看得透徹些!
青兒,你不覺得芷菁和八阿哥才真是一對情投意合的璧人、十分相配嗎?」
青兒噘起嘴,不服氣地道:「什麼配不配的,青兒既看不出來、也管不了那許多,青兒只知道你才是八阿哥的正妃。」
冷月緩緩地搖搖頭,「這只是個虛名,並不能代表什麼!永琛愛的是芷菁,當初嫁給他的也該是芷菁,而不是我。」
「格格,你和八阿哥都已經是夫妻了,怎麼還說這種活!」青兒一臉不以為然,「八阿哥愛芷菁格格?依青兒看,是她死纏著八阿哥才是!」
「若他不喜歡,芷菁能纏得住他嗎?」冷月別開眼,澄澈的眸子幽幽地望向窗外星光寂寥的夜幕。
青兒一時語塞。
「格格,不管如何,現下八阿哥娶的人是你,你總得學著去爭取自個兒的權利呀!」青兒接著又勸道。
「什麼事都能爭,就這事是爭不來的。」冷月一臉淡然。她憑什麼去爭,一個心已不在她身上的男人,她還能爭什麼?爭到了又如何?
「怎麼會呢?哪有爭不來的道理,八阿哥本來就是你的夫君,只要你肯爭,芷菁格格她不會有機會的!」青兒理直氣壯地道。
冷月搖搖頭,「你不會明白的,青兒。」
「青兒是不明白,她這會兒都已經登堂入室了,格格卻只在一旁眼睜睜瞧著!」青兒又急又氣地道。
冷月仍是一副淡然沉凝的神態。「很多事情不是爭到就贏了,而且我深信,該是我的就會是我的,爭什麼!」強求的無味,這道理她早已懂得!
「格格……」
青兒仍不死心地想繼續遊說,卻被冷月阻斷了話語。
「別再說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只是我不想再談這件事。」說話間,她伸手取下髮簪,鬆開髮髻,「我想沐浴更衣,準備休息了。」
「是!」青兒無奈地回道,「青兒這就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