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荷的寢房裡,還亮著一盞燭燈,平靜地坐在銅鏡前審視自己,現在的她看起來,確實像是一個斯文的男人,但是斯文中還是有些太過秀氣了,但是她真的不敢相信李濟會對男人的她動心──
怎麼辦?
他愛的是身為男人的她,如果她跟他坦白自己真實的身份,他會接受嗎?也能像現在這樣對她好嗎?
冰荷實在沒有這樣的把握。
因為從一開始,他對她而言,就是一個難以捉摸的男人。
叩叩──
正當冰荷心中有著深深的歎息,突然傳來敲門聲。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冰荷雖然疑惑,還是走上前去應門。
「是誰?」
「是我。」
熟悉的聲音傳來,冰荷不禁心生疑惑──
這麼晚了,李濟怎麼會來找她?
雖然心裡有著疑慮,但是她並沒有思考太多便開了門。
「有事嗎?」
她探出半個頭,語氣帶著尊敬。
李濟俊逸的臉龐露出一抹遲疑,最後他像是考慮了許久,才開口道:「我有話非和你說不可。」
「喔……」她點點頭。「你請說。」
「進去再說。」
他伸手推開房門,大剌剌地走進去,一副覺得沒有什麼不妥的態度,震得冰荷一愣一愣。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在他眼中,她可是個男人,不是姑娘家,又何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的顧己心呢?
李濟坐在桌案旁,始終保持沉默,冰荷只好挪步走近他,揚著淺笑問道:「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李濟抬目淡掃了她一眼,情緒略為失落。
「你說……我該怎麼辦?」
「呃……發生什麼事麼?」
他站起身走近她,因為不安,所以她一步步往後退去,直至被逼到了牆角才停下腳步。
「我很喜歡你。」
「啊?」
冰荷怔愣了會兒,才閉了閉眼回過神來,定定地鎖住他的目光,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怎麼會突然向她表白呢?
她配得上他嗎?
他是尊高無上的皇子,而她卻只是一個平凡不過的百姓,有資格成為他喜歡的人麼?
「但是我知道你討厭男人。」
「嗄?我、我討厭男人?」冰荷指著自己狐疑地問,一會兒才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她又忘了!
她現在可是男人的裝扮,他當然會說這種話。
他所指的喜歡,是喜歡身為男人的她!換言之,若今日她是以女人的模樣,出現在他面前,未必就能得到他的歡心!
「我一直認為只要兩情相悅,就算對方和自己一樣,是個男人也無所謂,可是看到你,總是有意無意迴避我的目光,我開始覺得……也許事情並非我所想那麼簡單。」
「你真的……喜歡男人嗎?」
她小心翼翼地問,深怕說錯了半個字,將氣氛搞得一團糟!
「嗯。」
他點頭承認。
明明已經知道了答案,可是為什麼在聽到他親口承認時,心裡會感覺更加錯愕呢?
「你應該很厭惡我吧?」
李濟笑問。
冰荷胡亂地搖了搖頭,極力地想否認。
她怎麼可能厭惡他呢?
冰荷由衷承認,一開始她確實覺得他是個很冷血無情的人!但是畢竟他沒有真的見死不救,她的命還是從他手中挽回!所以他算是個好人,也能說是她的恩人。
而且這陣子相處下來,她才真正感覺到他的體貼、和善!
她手臂上的傷是因為他而得來的,但是也是他悉心照料,才能復原得這麼快,不是嗎?
更何況他除了本身難以掩飾的尊王氣質外,竟然一點都沒有皇子的高傲態度,還熱心地出手幫助小乞兒。
像他這樣溫柔善良的男人,她怎麼可能會厭惡他呢?相反的,她的心早不知不覺地被他吸引去了!
「我不討厭你!一點都不會……」
「你別勉強自己。」李濟故意露出釋懷的一抹笑,存心要讓她耿耿於懷、惴惴難安。
「我沒有勉強自己,我說的都是真的!」冰荷差一點就表明了自己是女兒身的事實。
但是最後她還是忍住不說。
因為她發現自己已經漸漸不想離開皇院、離開他,如果此時此刻她對他坦白真相,他還會留她嗎?
她知道真相無法隱瞞,但是至少讓她多擁有一些時候與他相處,也許最後他的喜歡,會付出在身為女人的她身上也說不定!
「夠了。」他淡然地道:
「如果你是因為畏懼我是皇子的身份,才百般討我歡心,就省省力氣吧,我不會因為你這樣虛心假意地對待我,而感到高興,懂嗎?」
「我沒有!」
她猛烈地搖了搖頭,但是李濟卻不想再聽她解釋。
他轉過身走向房門的方向,今晚對她所說的話彷彿是一種辭別──
冰荷愈想,心頭愈不安!
於是她不顧一切地邁開步伐追上前去,想要說清楚一切。「你真的誤會了!我並沒有討好你的──唔!」
李濟突然回過身,冰荷立即冷不防地,撞上他鋼硬如鐵的胸膛,發出了一聲悶哼。
她猛然抬頭看向他,發現他俊美的臉過分地貼近自己,兩人之間的呼吸似乎可以互相流轉。
他居然也這樣定定凝視她,那兩潭黑淵,彷彿要將她整個人,吸進他的身體裡似的勾引人。
而且他們靠得那麼近,她無法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他們之間的氣氛,頓時變得詭譎、曖昧!
他緩緩將臉移近,幾乎已經欺近到她的鼻尖上端,她冷冷倒抽一口氣,屏住呼吸──
「你沒事吧?」他流露出關心的神情。
「沒事……」冰荷趕緊摸著鼻尖,嚇了一大跳!以為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吻她!
「真的沒事?」
其實他心裡在笑。
冰荷搖了搖頭,急忙說完方才硬在喉嚨間的話:「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討厭你!即使你有斷袖之癖──」
完了!她未免說得太直接、坦白了吧?!
因為慌慌張張的關係,以至於她徹底地說錯話,看見他臉色逐漸轉沉,她暗知大事不妙了!
她怎麼可以指出皇子染有斷袖之癖呢?這是大不敬的行為吶!
她不安地閉上雙眼,以為將受到什麼降罪。
然而李濟卻是揚著一張玩味的笑容看著她,覺得她的反應和情緒都相當直接、有趣。
呵!
這樣耍人也是不錯的消遣。
李濟扔下一抹興致十足的笑意,逕自轉身離去,並沒有打算,對她做出任何懲罰。
聽見地邁步離去的腳步聲,冰荷慢慢地張開眼睛,沒有被懲處,這讓她的心裡不禁暗吁一口氣,但是她以為他是帶著一張失落的表情離開,心中不禁感覺到絲絲不捨!
殊不知自己正慢慢走向一個傷心的陷阱……
翌日早晨。
冰荷一夜輾轉難眠,為了李濟一句話我很喜歡你──而徹夜無法入睡,像個傻子般,一會兒笑,一會兒煩惱……
李濟對她動情,她當然很開心。
在她的記憶中,早已經不太記得乍見他時,他那一身冷然的氣息,貫穿她的知覺,逼得她陷入昏迷之後,仍然無法抹去他的身影。
雖然他的態度是令人摸不著頭緒的,但是實際上,她卻感受到他所表現出來的好!
她並不是完全瞭解他,但一想到他願意與她分享他的寂寞與孤獨,便是將她看重了。
可是當聽到他親口表白心意之後,她不由得皺起眉頭,一顆心開始志下心不安起來
究竟他是因為染有斷袖之癖,才對她產生好感,還是他真的喜歡她的人,不論她是男是女?
雖然一夜未眠,可是經過一些事情的刺激之後,她卻意外地感到精神奕奕,一點也不倦累。
在陽辰的安排下,冰荷獨自用完早餐,自始至終不見李濟的身影,這時候不禁讓她感到有些寂寞。
離開家之後,她第一個遇見的人便是李濟,雖然他貴為南皇,但是在她面前卻沒擺什麼架子,反而行事體貼,讓她感動得可以,現在她的一顆心,早已經扔到他那裡去了,收也收不回來。
「他到底去哪裡了?」
才幾個時辰沒見到他,冰荷卻逐漸感到心神不寧,甚至有些全身無力,彷彿李濟才是她的糧食。
為什麼他始終沒出現在她面前呢?
經過昨晚一場誤會,他是不是不想見她了?
冰荷不禁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或許她不應該繼續欺瞞下去──
「我是不是應該向他坦白呢?」
也許他知道她是女兒身之後,也能同樣喜歡她呀!
因為他說過,只要兩情相悅,即使對方是個男人也可以
他已經向她表白,說他喜歡她,而她當然也是無法自拔地戀上他,他們是兩情相悅,但她卻不是一個男人,這樣不是才會皆大歡喜麼?她為什麼要庸人自優,顧忌一堆事呢?
她到底擔心什麼?害怕什麼呢?
正當她想通之後找上陽辰,表明想要見李濟一面,不料卻從陽辰口中得知。
「皇子要我轉告你,如果你的傷已經痊癒,隨時都可以決定,什麼時候要離開皇院,如有其他需要,直接告訴我就行了。」
「這……是什麼意思?」
冰荷的心頭忽然漫過一股不好的預感。
「皇子不再強求你留下服侍他。」
她整個人不禁一愣──
為什麼他不再強求她留下呢?
他不是說他一直很孤單、寂寞,希望有個人可以在他最需要時適時出現,陪伴在他身旁嗎?
為什麼在她願意點頭答應留下之後,他卻突然反悔了?
「我想見皇子一面!」
「皇子不願見你。」
「求求你告訴我皇子在哪兒?我真的必須和他好好說清楚!」這是她最大的堅持。
陽辰的一切行動,全是遵照皇子的命令,包括他現在所說的每句話,都是在聽命演戲罷了。
「你非要見皇子不可?」
「是!請你幫個忙好嗎?」
冰荷的雙眸中盛滿熱切的目光。
「跟我來吧,皇子目前人在書房裡,我帶你去見他。」陽辰提醒道:「不過若是皇子拒絕見你,我便愛莫能助。」
「謝謝你!我知道了!」
冰荷懷著滿滿的信心,尾隨在陽辰身後,她相信李濟會想見她的,並且把話說清楚!
他們倆人之間實在過於曖昧不明──
他為了愛上一個男人而苦惱。
但她分明是個不折不扣的姑娘,他又何必煩惱呢?一開始就應該把話說清楚,好省去一堆誤會的功夫才對!
冰荷握緊了雙手,她決定對李濟坦白真相。
她不是男人!她可是一個黃花大閨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