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鈺敏除了聽到嬰孩的哭聲之外,連奶娘一連串的抱怨也聽得一清二楚。
「你還哭!吵得我不能睡覺。你還敢哭,看我怎麼教訓你!」
「住手——」一進門便見奶娘的手就要落下,傅鈺敏心一急立即大喊。
突如其來的喝止聲,讓奶娘趕緊收回將要落在嬰孩身上的手。
慘了!這時候怎麼會有人來?奶娘在心中大叫不妙。
奶娘擺好笑臉轉身看是誰來了,想讓對方幫她瞞著她欺主的事。
一見到來人右臉上佈滿了可布的傷痕,她沒了先前的擔心,連悔意也隨之消失殆盡。
來人不是康府裡的奴婢,而是康府內另一個不得龐的主子。
「少夫人!」她非常識相地行禮。小的不會說話可以讓她為所欲為,但她可沒有那個惡膽去負這個大的。
「你好大膽,竟敢發下犯上!」奶娘的惡行讓傅鈺敏怒火中燒。
「少夫人,冤枉啊!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奶娘,怎麼敢以下犯上?」
「住口——你還敢喊冤?我可是親眼看見你想動手打小小姐、親耳聽見你罵小小姐為掃把星,你竟然還想猝辯?」幼兒沒了娘親疼愛已經夠悲慘,這個奴才竟敢出言不遜地揶揄她。
雖然她剛剛的所言所為全被傅鈺敏知曉,她卻一點也不擔心;一個不受寵的女人怎能奈何得了她?
「少夫人,你真的是冤枉我了。小小姐一出生就沒了母親教她,身為她的奶娘,我覺得有義務導她入正途,免得她將來在康府不得寵。」她語意中影射傅鈺敏的不受寵。
傅鈺敏不是呆子,當然知道奶娘話中的意思,不過,她根本不想出口訓斥她的不是;因為,她又沒指名道姓,她又何必踩中她設下的陷阱。
「小小姐上有爺爺、爹爹和我這個大娘,我想,她就算犯了錯也不需要你這個在她之下的奶娘操心。」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嬰兒,何須她的管教?
「少夫人,這你可就不瞭解。老爺忙著家中的事業而無暇照料小小姐;少爺整天流連花街柳巷,從未來看過小小姐;而少夫人則是足不出戶。先前除了我這個下人之外,根本沒有人關心過小小姐,所以,只好由我負起管教小小姐的重責大任。」她的一席話就將所有人的地位全否定了。
「放肆——」這奶娘伶牙利齒,她再和她爭辯也討不到任何便宜,還是將孩子先抱走確保她的安全方為上策。「蘋兒,將小小姐抱走。」
「是!」
「小小姐是由我照顧的,誰也別想帶走她。」
「你對孩子太過分,根本沒有用心照料她,我現在要將孩子帶走。」
蘋兒過去抱住了女嬰,而奶娘卻不肯放手,兩人就這麼相互爭奪孩子。女嬰受不了兩方的拉扯,立即放聲大哭。
看著眼前的一片混亂,傅鈺敏感到頭疼。
「別拉了,你們快住手!」她怕小孩會受不了她們的拉扯。
「住手!」屋外響起一陣吼聲。
康峻崴原本不想露面,但是,看到她們一人搶一邊,他再不出面,這小孩就快被她們扯成兩半。
聽到吼聲,蘋兒和奶娘立即靜止不動,不再拉扯孩子。
他怎麼會來呢?眾人的心中都有著這樣的疑問。
奶娘首先回過神,打算先發制人。「少爺,少夫人她無緣無故要帶走小小姐,她不知有何用意啊!」
「你……你別含血噴人,明明是你欺負小小姐的……」傅鈺敏想要辯駁卻懾於康峻崴對她的厭惡而說不完整;他會信她的話嗎?
在外頭時,他早就聽見了奶娘的話,他遲遲未現身是想看傅鈺敏會如何處置。他以為她會要人處罰奶娘,結果,她不但沒有嚴厲地斥責奶娘的不是,還忍下奶娘的出言諷刺,令他太感意外。
康峻崴的不說話讓傅鈺敏以為他信了奶娘的話,她暗自神傷地打算放棄插手這件事,將這一切交給他這個為人父的去處理。
「蘋兒,我們回去吧!」她忍住腳上的疼痛往外走。
她緊皺眉頭、強忍疼痛的表情沒逃過康峻崴的眼睛,他的眸中閃過一絲絲的不捨,但很快地被他壓下。
「蘋兒,把小小姐抱回房!」他快速地下著命令。「另外,奶娘,你明天一早就離開康府,我們康府沒有你這種以下犯上的奴才。」
事情的急轉直下令她們全傻了眼,蘋兒只能呆愣愣地依命令行事。
見蘋兒抱著女嬰走到她身邊,傅鈺敏對蘋兒道:「蘋兒,我們走吧!」
這女人明明扭傷了腳踝,竟然還如此輕忽,要是再讓她走回房,她的腳明天包準會痛到下不了床。
康峻崴二話不說地上前將她攔腰抱起,隨即跨出腳步離去。
被他反常的舉動嚇到,傅鈺敏吃驚地任由他抱著。
他不是很討厭她嗎?為何要抱她回房呢?
傅鈺敏一直想不透這其中的緣故,又不敢開口問他原因,只好不發一語地看他下一步會有何舉動。
康峻崴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衝動地抱起她,他原本只是不想讓她再繼續拖著受傷的腳回房而已,可是,當他回神時,他的手已經緊抱著她的人。
將她輕放至床上,自己也跟著坐在床沿,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她不放。
他為什麼要一直看她?傅鈺敏怕又被他的惡言惡語傷害,垂首不敢讓他看見她醜陋的面容。
為什麼會覺得她其實也很漂亮?康峻崴弄不懂自己的心裡怎麼會有這種錯覺。她臉上的傷疤依舊,但是卻不會給他先前那種厭惡的感覺,反倒讓他的心對她產生在意、注意;難道是和那天一時之間被她迷惑有關?
蘋兒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有異,她靜默地在一旁哄著嬰兒,不敢打破他們之間撲朔迷離的氣氛。
兩人皆沉默著,誰也沒有勇氣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
嬰兒的哭聲讓傅鈺敏先回神,她想起了剛被蘋兒抱回的嬰孩。
「蘋兒,把小小姐抱來給我。」
哭鬧中的嬰孩快讓蘋兒招架不住,一聽到傅鈺敏想抱小孩,她樂得將孩子交給她。
「乖,不哭了,沒有壞人會欺負你了……乖喔……」她搖著懷中的嬰孩,還不時地哄著她。
都什麼時候了,她竟然浮顧著嬰孩而忽略了自己扭傷的腳。
「蘋兒,去向總管要些藥酒,說是少夫人扭傷了腳,他就知道該拿什麼給你。」他命令地說。
「啊……是……」忽然收到他的命令,她怔愣了一會兒。
蘋兒覺得今天的康峻崴好反常,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對小姐的態度也好多了,不再是冷言冷語的對待。縱使有滿腹的懷疑,她也不敢多加躊躇,趕緊應聲出門。
看她只顧著逗弄孩子,完全沒有將他放在眼裡,他心中頗不是滋味。
想他不但是個翩翩美男子,又是康家的單脈傳人,多少青樓的名妓天天倚門等待他的駕臨、多少的名門閨秀盼得他的青睞。在這麼多的女人中就只有她不將他放在眼裡,還無視於他的存在。
一想到這兒,莫名的怒火在他心中焚燒,一氣之下搶過她懷中的嬰孩。
「你做什麼?」他無聲無息地搶走孩子引起她的訝異。
「我抱我女兒也要你同意嗎?」她吼著問,他也吼著回答。
「你小聲點,別吵醒孩子。」她好不容易才哄睡了孩子,要是讓他的吼聲給吵醒就前功盡棄。
「放心,她睡沉了。」他低頭看手上的幼兒,見她仍緊閉雙眼,顯然沒被方纔的吼聲吵醒。
女兒是他的,她無權干涉他想抱、想看、還是想吵醒她。
以前兩人一見面不是爭吵就是冷嘲熱諷,從沒有過像現在這麼平和的時刻,因此,傅鈺敏不知該如何開口和他說話,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破壞目前的平和,她索性閉上嘴不再多說一句話。
和女人在一起大多都在床上度過,除了那檔事之外,他根本沒費心找話題和她們聊過天。現在對像換成了傅鈺敏,他也不知該開口和她說什麼,再加上之前和她交惡的情況,讓他更加拉不下臉和她說話。
沉默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動,直到蘋兒回來後才打破這令人難以忍受的尷尬。
「姑爺,我拿藥酒來了。」
「幫她的腳擦上藥酒,順便推拿一下,她的腳明天就不會疼了。」這種藥酒對於治療扭傷、刀傷很有用,化血去瘀的功效極佳。
「是。」
蘋兒褪去傅鈺敏的鞋襪,倒了些藥酒在她腳上,就在她扭傷處輕推。
「痛——蘋兒,輕一點!」天啊!方纔還不覺得疼,可是,一經蘋兒的推拿後,卻痛得她直縮回腳。
「小姐,我已經盡量放輕手勁,你就忍一忍吧!」
「我盡量忍一忍,不過,你一定要再小力點。」
蘋兒拉回傅鈺敏的腳,以更輕的力道推拿。
這麼輕的推拿哪有功效可言?
「蘋兒,換我來,你抱著小小姐回房去。」康峻崴接手蘋兒的工作,還將她趕出房間。
「你……」
不讓傅鈺敏開口說話,他使勁在她的腳踝處一推,惹得她尖叫連連。
「啊——痛——啊——」
傅鈺敏想縮回腳卻無法如願,因為,他像是早就知道她的意圖似的,將她的腳握得死緊。
聽見她痛得發出尖叫聲,康峻崴也相當捨不得,不過,為了她好,他還是狠下心來用力推拿。
她不知他的用心,還以為他是乘機欺負她。
「痛——啊——」她痛得涕泗縱橫。
「好了!」康峻崴放下傅鈺敏的腳。
腳一得到自由,傅鈺敏連忙將腳縮回,退離他遠遠的。
看到她含淚的眼,他伸手想拭去她掛在臉上的淚水,卻讓傅鈺敏又往後退,不讓他的手碰到她的人。
懸在空中的手無奈地放下,他在心中大歎了一口氣。她會對他產生懼怕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康峻崴不發一言地轉身。
傅鈺敏以為他要離去,鬆了一口氣,也放下戒備。過了一會兒後,她聽見了關門聲,卻發現他不但沒有離去,反而還走到床邊。
他開始褪下身上的外衣。
「你想做什麼?」他異常的行為讓傅鈺敏大吃一驚,立即防備地問。
「脫衣服啊!」
「我當然知道你在脫衣服,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麼要脫衣服?」
「當然是準備睡覺。」
「你回你的房間去睡!」她不歡迎他在她房裡過夜。
「這兒不是我的房間嗎?」要是他記得沒錯,這兒應該是他和她的房間,而不是她一個人的房間。
「當然不是你的房間!」自他們成親以來,夜夜都只有她獨眠,是他放棄了和她共有這個房間的權利。
真是令人傷心的答案啊!
「你錯了!這兒原本就是我的房間,只是我好久沒來而已。」和她成親那夜起,他就搬到了另一間房,將原本屬於他的床讓給她。
「弄錯的人是你!你自己找一找,這房間有哪一樣東西是屬於你的?」他的東西早在成親的隔天就搬個精光。
環顧四周,康峻崴果真找不到屬於他的東西,原本該擺他東西的地方全換成她的物品。
「謝謝你的提醒,我明天就命人將我的衣物全搬回房。」
他到底想怎樣?和她搶房間很有趣嗎?
「你要這個房間,我讓給你,明天就搬走。」話一說完,傅鈺敏便想下床,她決定今夜要去和蘋兒擠一張床。
她的腳還沒落地,人就被康峻崴拉住。
「我的意思是——我從今晚起要搬回來和你一起住。」他要的不是這間房、這張床,而是要和她在一起。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想和她在一起嗎?他接受她了嗎?
乍聽時,她的心中有著無限歡喜,以為自己的等待有了結果,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愛他,不用在心中偷偷地戀著他。
不!不可能!傅鈺敏,你別自作多情了,他逃離你都來不及,怎麼還會想和你在一起?他一定是要戲弄你。
「別戲弄我了,我不會上當的!」要騙人手段也該高明一點。
這個女人!竟然誤解他的意思!
「我是說真的,我沒有戲弄你的意思。」他捺著性子解釋。「我們是夫妻,原本就該同床共眠才是。」
從成親到現在,他有哪一次把她當妻子看待?
他對她的厭惡從揭開喜帕那一刻起就產生,甚至以納妾來羞辱她,還出言嘲諷她……這些情景歷歷在目,她這一生是絕對不會忘記的,對於這樁婚姻,她早已絕望。
今日他用這種惡劣的手段來撩撥她平靜的心湖,真是太卑鄙了!
「現在才說我是你的妻子,你不覺得你的話太可笑了嗎?時時刻刻想休離我的人是誰?恨不得永遠不見我的人是誰?不屑與我同進同出的人是誰?不承認我在康府地位的人又是誰?」別把她當傻瓜!
「你本來就是我的妻子!我可是用八人大轎將你抬進門,又和你拜過天地、祖先的,你能說我們不是夫妻嗎?」
她當然記得那時的情形,就是因為和他拜堂成親,她才會陷入泥淖而無法脫身。
「我們拜過堂又如何?你有因為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而去試著瞭解我嗎?」原本她還懷有一絲絲的期盼,希望她的良人不會膚淺得只看表面,能夠用心去瞭解她;結果,她的希望破滅,他竟是個只看外表容貌的人。
「我……」他無法反駁她的話,因為,他確實冷落了她。
「我從來就沒當你是我的夫君!我認為自己和你早晚都會分開,根本不可能白頭偕老。就讓我們像以前一樣,各自過自己的生活,不要費心地想把兩個不相干的人湊在一起。」
不相干的人?她竟說他是和她不相干的人?
「我永遠都是你的夫君,永遠也不會改變。」
他打算以這樣的身份困她一輩子嗎?
他從今日起會和她成為名副其實的夫妻。
康峻崴下了決心,低頭將唇覆上了她的唇。
他這是做什麼?傅鈺敏緊閉雙唇,拒絕他的吻。
她的唇好軟,讓他愛不釋手!
她瞪大眼看著他。
他的臉好近,害她不敢呼吸。當覺得快沒氣時,她難受地張開口想呼吸,卻讓康峻威的舌有機可乘。他的舌鑽進了她的小嘴探索,慢慢逗弄著她的丁香小舌。
她好甜!比他想像中還甜。他無法停止品嚐地吸吮著她口中的甜蜜。
傅鈺敏掙扎地想逃開他的束縛,卻只是讓他更加瘋狂地加深他的吻,根本無法推開他。
他的滑舌盡情地和她的粉舌交纏,讓她想逃也逃不了。
無法抗拒這樣的纏綿,她在不知不覺中閉上雙眼,整個人無力地癱軟在他懷裡。
不懂情事的她僅能依附著他,一步步踏上他布下情慾之網,雙雙倒臥於鴛鴦。
錦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