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箏給父親的那記下馬威,大概會讓父親畢生難忘吧!這也好,她早想讓父親嘗嘗看人臉色的滋味。
「大老遠我就聞到一股咖啡香,不用想,我也知道一定是應小姐來了。」李維頎笑容滿面地盯著應采綠——手上所提的咖啡。
「李特助你好,請問之箏在嗎?」她今天特別一大早就趕來夏氏集團,想給夏之箏一個驚喜。
「二少爺不在耶!」奇怪,她不知道嗎?
「不在?」她甜美的臉上頓時染上一抹失望之色。「那……既然之箏不在,這咖啡和乳酪蛋糕就……」
「送給我吃是吧?」李維頎愉悅的接道。
「如果李特助不嫌棄的話。」
「嘻,應小姐沖煮的咖啡可是一級棒,我……」
「李特助喝過嗎?要不怎麼會知道我煮的咖啡好喝?」她以為他是在恭維。
「我當然喝……呵呵——我的意思是說,當二少爺忙不過來時,為了避免浪費,我就乾脆搶過來喝。」李維頎乾笑數聲。
真糟糕,不小心給二少爺露了餡。
「原來是這樣。」應采綠盡可能維持住唇上的笑容。「那麼,請問之箏什麼時候回來?」誠如李維頎所說,夏之箏總有忙碌的時候,所以沒空喝咖啡也很正常,她不該懷有不安的心態。
「這……二少爺沒跟應小姐說嗎?」李維頎問得謹慎。
「說什麼?」她的心跳霍然加快。
「二少爺他……出外去了。」
「什麼!他出外了!」應采綠恍神了下後,又急忙追問:「那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回來?」
「我也不是很清楚。應小姐,你別誤會,我可不是故意要瞞你,而是二少爺的事不是我能過問的,所以很抱歉,我無法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夏之箏的事只能問鍾澈,但鍾澈也隨夏之箏出外去了。
「李特助,謝謝你,那我走了,再見。」應采綠轉過身,臉上隨之出現受傷害的神情。
怎麼會這樣?
他會不會像以前一樣,一出外就好幾年不回來?
在他心中,她到底算什麼?而且她明明跟他說過,如果他有事需要出外,務必跟她說一聲,別讓她像只無頭蒼蠅般四處尋找他的下落。
但是,惡夢又來了,她的惡夢又來了!
※※※
一個禮拜後。
至今,應采綠仍沒接到過夏之箏打來的電話。
盤腿坐在老舊沙發上的應采綠擁著一條三百九十九元的薄被,呆望著斑駁的天花板,在昏暗的光線中不斷思索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難不成,是庶出的身份讓這段戀情不能維持下去?
嘖,得了吧,什麼叫作戀情!講實際點,夏之箏從未承認過她是他的女朋友,從頭到尾,全都是她一廂情願。
「啊——」應采綠冷不防地仰首大叫。
她厭惡極了這種被人遺棄的感覺,她不想再忍受,不想再忍受下去了!
叮咚——這時候,快報廢的門鈴斷斷續續地響起刺耳的聲響。
應采綠好似沒聽見,逕自盯著電視機發呆。
可來者似乎頗有耐心,在停頓十秒鐘後,又持續按了門鈴好一會兒、
「房租不是已經收了,這時候還會有誰來找……」止住無力的低喃聲,緊接著,應采綠以飛快的速度扔下被單、跳下沙發、奔至玄關,用力拉開好像隨時都會掉落的門板。
「采綠,這個地方實在不好找,對了,我有打擾到你嗎?」夏之箏漾起一抹溫柔的微笑,對著呆愣住的應采綠笑道。
真、真的是他!?
他來找她了!他來找她了!怎麼辦?她現在該如何是好?是請他進來嗎?不不不,她住的房子實在不能……「之、之箏,你別進來,你千萬別進來!」那會「褻瀆」他的身份的。
「采綠,你……」夏之箏輕笑出聲。
「應采綠,你以為之箏哥希罕進去你的破房子嗎?哼,少惡了!若不是之箏哥非要上來找你,我……」
「采荷。」夏之箏側瞥了眼身旁的應采荷。
應采荷雙肩一顫,忍不住噤聲。
應采綠的震愕與驚喜反應在應采荷出聲的剎那,全消失不見。
走道上的燈光因燈泡老舊而忽明忽暗,以至於她一開始就沒注意到夏之箏的身邊還有個人,而且還是她甚為討厭的應采荷,所以一時間,她只覺得既荒謬又可笑。
「采綠,如果你不方便請我進去,那麼,你方便到我那兒嗎?」夏之箏望著沒了笑容的應采綠,不改其溫柔的語調問道。
「去你那裡?」
「嗯,去我那裡,我有東西要給你。」
「有東西要給我?那……她呢?」應采綠偏過表情木然的小臉,看著一直用厲眼瞪她的應采荷問道。
「那還用問嗎?當然是一道去。」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會被忽略的應采荷立刻拔高聲調。
※※※
應采荷是去了夏之箏的住處沒錯,可當房車一停、夏之箏與應采綠相繼下車後,應采荷卻被鍾澈給「原封不動」的送回應家去。
「這裡是……」少了應采荷的叫囂與鄙視,情緒一直處於不穩定狀態的應采綠這時思緒才開始運轉。
沒錯,在乍見夏之箏出現的剎那,她整個人宛如重獲新生般雀躍不已,然而當應采荷莫名其妙的蹦出來時,她渾身的熱度霎時降至冰點。
就從那一刻開始,她突然領悟某件事——
她的競爭者將會一個個冒出來。
所以,沒辦法了,為了擺脫夢魘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她必須剷除所有的阻礙。
「我自己的地方。」夏之箏一笑,往前走去。
這麼說來,這裡是他私人的天地。
夜色中,這棟位於北投山區的獨棟別墅雖是出奇靜謐,但在月色籠罩下卻華美得讓人好想快點走進那扇大門,好好感受另一種遺世獨立的靜態之美。
啪!
當大燈亮起,她一下子還無法適應光線,直到一隻大掌牽起她的手,領她往最近的沙發落座,她才有種如夢初醒的感覺。
「采綠,這給你。」他將一隻包裝精美的禮盒遞到應采綠面前。
「給我的?」她下意識地伸手接過。
「打開看看。」
不知怎地,應采綠拿著禮盒的雙手突然在發抖。
應采綠,你以為這是什麼?戒指嗎?嘖,別傻了,瞧這禮盒的外觀,就知道裡頭裝的絕不是你想要的東西。應采綠這麼告訴著自己。
緩緩開啟盒蓋,一條嫩白色的珍珠項鏈讓她的眼底迅速畫過一抹驚喜。
「喜歡嗎?」夏之箏望著她眼中浮現喜悅的模樣。
「喜歡。」她回答得一點也不遲疑。
她會珍惜這份禮物的,真的!
「喜歡就好。」夏之箏笑笑,「對了,今晚就住這吧!明天我會叫澈送你去咖啡屋。」語畢,他接著起身往樓梯間走去。
突地,他止步回頭望向「應該會」自動跟他走的應采綠。「怎麼了?」雖然應采綠表現得很鎮定,可他卻清楚看出她還在生悶氣。
應采荷的出現確實純屬意外,因為他沒料到會在機場大廳碰到也剛回來的她;基於禮貌,他才順道載她一程。
不過,應采綠想問的事應該不只這一樁吧?呵!
「之箏,我……」
「嗯?」
「之箏,你不喜歡喝我煮的咖啡嗎?還是說,你喜歡別種口味?我知道我每次帶去公司時,咖啡已經冷掉,不過我都有請你的助理再去溫熱一下,所以……」不,她想問的才不是這個。
「你多心了。」夏之箏邊笑邊搖首。
「可你為什麼……」一聲不響的說走就走。應采綠沒說出最後的一段話。
「采綠,有話明天再談好嗎?」
「明天。」她垂下眼皮,喃喃念道。
「你明天還要上班,最好早點兒睡。」
他就猶如親切的鄰家大哥哥關心著她,但這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是愛情,長長久久的愛情,
「之箏,過兩天是我的生日,我能不能來你這裡過生日?」她決定了、
「當然可以。」凝視她露出興奮光采的容顏,夏之箏應允的同時眼中卻畫過一道詭異的光芒。
※※※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采綠,快許個願。」當應采綠興高采烈的吹熄蠟燭後,夏之箏緊接著提醒壽星最重要的事。
「許願?之箏,你說,我所許下的願望真能夠實現嗎?」表面上,她雖是笑得很開心,可她的心裡面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她其實是相當緊張的,緊張到連聲音都在顫抖。
「如果上天不能成全你,那就由我來替你實現。」溫文爾雅的夏之箏在說這話時更是笑得燦爛,讓人無法正視他。
「你說的是真的嗎?」這一刻,應辨綠有點想放棄他,但隨即她又告訴自己不行,正因為夏之箏太美好,才會有這麼多女人想搶走他,所以她真的不能這麼做。
「嗯。」可想而知,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陪她過生日。不過,他倒是有些意外,因為能讓他說出這種話來的人這世上真的沒幾個,就希望她所許下的願望別太刁難他的好。呵!
「那麼,我可以等會兒再許願嗎?」
「采綠,你不會要求我送你天上的星星或月亮吧?」他取笑她。
「我才不會要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呢!」她想要的他一定給得起。
「喔!」他綻放出笑容,讓她的心霎時漏跳半拍。
她旋即忽略心中的疑懼,拿出自己帶來的酒。「之箏,不瞞你說,我真的好高興能與你一塊兒共度我的生日,這瓶酒是情姐送我的,今晚,我們就來個不醉不歸,你說好不好?」
「當然好。」他眸光一閃,應道。
深吸口氣,她倒了兩杯酒,然後趁他說要去拿送她的生日禮物時,快速拿出一包不知名的藥粉摻入他的酒杯裡。
對不起對不起,請你千萬要原諒我。應采綠暗自念著。
「采綠,你的臉色不太對勁,不舒服嗎?」走回來的夏之箏以指節輕輕劃過她白皙的臉蛋。
「我沒事,我只是覺得、覺得有人陪我過生日的感覺真的很不錯。」她的聲音無法克制的顫抖著。
其實除了害怕之外,她更感到莫名不安。
應采綠,既然豁出去,就別再回頭了!她這麼告訴著自己。
「之箏,我們干吧!」她欲拿起面前的高腳酒杯——
「等等,你還沒有拆開我送你的禮物。」夏之箏伸手,握住她欲執起酒杯的手,然後將一隻小禮盒擱置在她攤開的掌心上。
瞪視著手心上的禮盒,應采綠呆愣半晌,直至……
「這份禮物你一定會喜歡。」夏之箏說只是,同時間,亦讓她重新燃起希望。
須臾,她壓抑住沸騰的情緒,拆開禮盒。
「這副耳環正好可以跟那條珍珠項鏈配成對。」
五指猝然收攏,她避免讓掌心上的禮盒當他的面滑落而下。「之箏,對不起,又害你破費,我真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許久後,她才緩緩吐出話來。
「你又在說傻話了。老實說,你堅強與有毅力的一面都讓我感動,再次與你相遇,你從不要求我幫你什麼,這點,更讓我覺得你是個……」
「別說了,我根本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好,其實我……」她會耍心機、手段,只是他不曉得罷了!
「那你也別說了,今天是你生日,要高興點。」夏之箏率先舉起酒杯,唇邊勾起一抹幾乎讓人察覺不出絲毫異樣的淺淺微笑。
「你說得對,今天是我頭一次過生日,我應該要高興的。」她也跟著舉杯,滿臉笑容的對他大聲道:「乾杯!」
她極少碰酒,不過當他一口仰盡後,她便不理會喉頭那股辛辣的味覺以及心中的悸動,也跟著一口氣喝光酒。「咳——」她馬上彎身嗆咳出聲。
「采綠,你喝太猛了。」她的背上隨即多只大掌,輕柔地拍撫她。
「咳!我才不在乎這麼多。之箏,你、你沒事吧?」她猛然抓住他,紅通通的臉蛋佈滿擔心與羞慚之色。
「我的酒量沒這麼差。」
「那就好,那就好,不過,我的頭好像開始暈了耶!」也許是緊張過度,她感覺有股熱力由腹中緩緩地蔓延開來。
「呵,這麼快就醉了。」
「醉了?」應采綠不敢相信的猛眨眼。
「沒錯,你喝醉了,這樣吧!我扶你去房裡躺一下。」
「之箏,又要麻煩你了。」對,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間房間,還有一張床,再加上他。
將全身重量加諸在他身上的應采綠在他的攙扶下,慢吞吞的朝樓梯間走去。
不過,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發現夏之箏的神情有些詭異;她不禁閉起眼,但再睜開雙眼時,卻發現他的五官比剛才更加模糊且扭曲。
她甩了下頭,開始感覺不對勁。
奇怪,喝下摻有安眠藥的人明明是他,可為什麼會……啊!一定是酒的後勁太強,才會讓該倒的人沒倒,而不該倒的人如今卻醉得想進入夢鄉。
「噢!」當背脊陷進柔軟床鋪的剎那,她愉悅的呻吟了聲。
「采綠,想睡就睡,別硬撐著。」
「不,你別走,留下來陪我,留下來陪我。」她倏然瞠大眼,緊緊抓住那只快要自她身上抽離的臂膀。
「采綠。」
他感到無奈地笑著。
「別走,別走,等我睡著你再走行不行?」藥效應該快發作了,等他一睡著,她就可以進行第二個步驟,所以他千萬不能離開。
「好好好,我不走,我不走。」他就坐在床沿,笑看著她緊扣住他的手,一副誓死保衛城池的可愛模樣。
「之箏,你不想睡嗎?」
努力地想撐開不斷往下垂的眼皮,應采綠是越來越慌張。
怎麼辦?她的意識漸漸模糊了。
「這……是有點。」
「那你就在這裡、這裡……」她已經口齒不清。「陪我,你陪我……睡好……嗎?」她最後的呢喃聲隱沒在她的唇齒間。
「采綠,采綠。」夏之箏輕喚她,在確定她真的睡著後,忍不住輕笑出聲;他的笑聲中除了飽含興味外,還有分戲謔意味。
采綠啊采綠,其實你用不著這麼做,因為……夏之箏偏首,望著站在門外的鍾澈。
「二少爺,應采荷小姐說要見您。」
夏之箏斂眸,無聲地笑笑。「讓她進來。」
「是。」
※※※
喝!
應采綠突然驚醒過來。
「不用急著起來,我已經幫你請好假了。」
意識還沒清醒的應采綠,一雙大眼直勾勾地瞅住剛從浴室走出來、一身輕便裝扮、唇角揚笑的俊美男子。
「你、你……我、我……」
夏之箏走向她、坐在床沿,與她對望著。「用不著緊張,我相信你的老闆不會介意你請假的。」
「之箏,我、我們昨晚有沒有、有沒有……」她為何什麼也記不得?那麼,這是否意味著她的計劃徹底失敗?
「沒有。」夏之箏回答得很迅速。
應采綠的心臟險些停止跳動。
「我一直在等你說出生日願望,誰知你睡得跟什麼似的,叫也叫不醒。好吧!既然昨天已經過了,但看在你這麼可愛的分上,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說,你的生日願望到底是什麼?」夏之箏故意糗她。「呵,別看著我發呆。」
「你真的會幫我實現任何願望嗎?」她雙眼眨也不眨地盯住他的笑顏,原本混亂的心情突然變得平靜。
「嗯。」他笑著應道。
也不知經過多久,她的一雙美眸陡然迸射出一道奇特的光芒。「那我要你實現對我的承諾。」
「什麼承諾?」他不解地問她。
「娶我。」
「好,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