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藍道停下手上正簽署的文件,玩味的一挑眉後,繼續手上的動作,「請她 到會客室等我。」
結束通話後,他有趣的想,芮得會主動找上他?
他沒找她,她倒是先沉不住氣的找上門了,既然她都來了,他怎能不盡心款待,略 盡地主之誼呢?
待在藍氏企業大樓的頂樓會客室裡,芮得環顧了一下四周。
這個會客室是她從前和藍道共事時,常為訪客們沖咖啡、出入走動的地方。
甚至有一次,她還和藍道的紅顏知己在這裡發生口角……事情過了許久,可一回憶 起來,一切彷彿歷歷在目,半年後她再回到這裡,感覺竟然仍那麼熟悉。
約莫數分鐘後,秘書端進來一杯熱咖啡。
「請再稍待一下,藍道先生正批閱著文件。」略帶打量眼神的美麗秘書公式化的說 。
「謝謝。」芮得敏銳的感覺到秘書些許的敵意。
秘書離開後,偌大的會客室裡又只剩下芮得一人。
在這個曾經熟悉的空間裡尋找著記憶的點滴,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藍道有可 能在下一秒推門而入,她的心情漸漸地被不安取代。
打從上一回藍道替她解圍至今,快一個星期了,在這之間費德奇跡似的不曾再找過 她,而藍道也像是不居功般不曾聯絡她。
如果她不是因為太瞭解藍道的話,可能會以為他是英國典型的紳士,英雄救美之後 功成身退。可是,她太瞭解他!他做任何事情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是個善於布棋的謀略 家,乍看時的友善,其實是為了使對方陷入進退兩難的狼狽中。
他的精明令她害怕!
他到底布下了什麼樣的棋局等她?
她不會天真的以為他那天對她伸出援手,就只是為了一句,就她看來完全沒有意義 的「求你」。
她知道那只是個開頭!
藍道一向不是個容易被人窺知心事的人,只是在他們重逢後,她更拿捏不準他心裡 在想什麼。她覺得他對她的態度,實在不怎麼像是認識不久的人。
難道他……他知道她其實就是芮得?
不!不可能!
她知道半年前和半年後的自己相差太多,半年前的她讓男人倒盡胃口;半年後的她 卻令男人趨之若鶩。從藍道眼中,她清楚的感覺到這截然不同的目光。
就這點看來,他是沒道理看出喬就是芮得的,可是……正想著心事之際,會客室的 門被推開,藍道帶著風流倜儻的笑容面對芮得的突然造訪。
「你這算是給我一個驚喜嗎?」他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了下來,修長的腿慵懶交疊。
「明人不說暗話。」她開門見山的說,「那天你幫了我的忙,我該如何報答你?」
「那天你不是求我了嗎?」他不在意的說。
「就為了一句『求你』?」芮得冷笑,「你是個那麼容易打發的人?你這半年轉了 性嗎?」面對他,她沒有辦法冷靜的想事情。
「這半年?」藍道笑得曖昧,彷彿捉到什麼小辮子一般。「咱們打認識至今,一個 月不到,你的『這半年』說得很奇怪哦!是我耳誤,還是你口誤?」
說錯話了!芮得心跳得更狂,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似乎對我這個人很瞭解?」他笑意更深的看著她慌亂的表情。
「你……是個公眾人物,要別人完全不知道你,似乎有些困難。」芮得力求鎮定。
「可你未免知道太多了。」他一刻也不放鬆的瞅著她,「多到……好像我們曾相處 過一段日子似的。」
「你……別開玩笑了!」她失卻常態的結巴起來。
「我的確是開玩笑的。」他邪惡的一挑眉,嘻皮笑臉的說:「你幹啥那麼緊張?」
芮得清楚的知道,在面對藍道時,她的心事根本藏不了,因此,她只想把今天來找 他的目的盡快達成。
深吸了口氣,她說:「我知道你有能力解決我和溫珞合約的事,在感激你之前,我 必須知道我得付出多少代價?」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她不會天真到認定藍道是她的命中救星。
他看著她,「這是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頓了一下,他又說:「事實上,我和費 德至今仍沒有見過面,他沒有透過任何形式和我談你的事。」
「沒有?」芮得有些訝異,隨後一想,費德大概以為她的靠山是藍道,才不敢貿然 得罪吧?
藍道無所謂的說:「他大概還在觀察你對我的重要性,然後依情況。待價而沽。弄 清楚狀況後再和我進行談判吧。」費德想玩什麼把戲,能玩什麼把戲,他瞭然於胸。
「我對你的重要性?」芮得不以為然的嘀咕,「費德更是太高估我了。」
「不!他眼睛準得很。」藍道盯著她笑,「我的確對你十分有興趣。」
「你對任何女人都有興趣。」
「可我『現在』有興趣的是你。」他暗沉如豹的星眸,閃動著攫取獵物時的鋒芒。 隨著他身子的向前傾,芮得不自覺的將身子往沙發裡縮。
「這裡是會客室……你不……不要亂來!」
「亂來?」藍道對於她所加諸的罪名覺得好笑。「這裡是我的地盤,就算我真的把 你怎麼樣,你也只有自認倒霉。」他嘴角扯著狂肆的笑。
「堂堂一個藍氏的總裁竟如此沒規矩嗎?」
「虧你還記得這裡是藍氏,我是藍氏總裁,那我告訴你好了,在藍氏,我就是主, 我所說的話就是規矩。」
「這裡隨時會有人走進來。」芮得一面提醒他,一面想著該如何脫身。
藍道臉上儘是霸氣的笑,「我對你『亂來』時,你不希望別人看到?咱們真有默契 !」他笑得更得意,「我方纔已經交代秘書,我們有事長談,要她不准打擾。更何況下 班鐘響了,這時候還有誰會進來?就算有,我也上鎖了。」
「你……你做事還真周到謹慎!」芮得生氣的說。這個地方真有如蛇窟魔穴一般, 讓人片刻也持不住。她匆匆的起身,但還未跨出第一步,藍道就拉住她,略使力地將她 往懷中一帶。
「我們話還沒談完,你就這麼走了,那是十分不禮貌的。」他一隻腳彎撐在沙發上 ,技巧的將她壓在身下,傾身看她。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說的。」藍道渾身散發的男性的魅力誘惑著她,她感覺身子 一陣沒來由得悸動。
他瞇著眼,目光掃落在她美麗而倔強的臉上,「你怕我,為什麼?」
「你做了什麼讓我怕你?」
「我也想問你。」
芮得深吸了口氣,低垂下眼瞼,「只要你肯幫我解決我和費德之間的事情,我想… …我對薇思是有些用處的。」
的確,就憑芮得典雅特殊的氣質和優雅的身段,一旦加入薇思,想在模特兒界大紅 大紫絕非難事。就投資報酬率而言,那絕對是可行的,可……「你沒機會進入薇思。」 她不是沒條件,而是他有私心。
「為什麼?」
「因為……」他揚著笑,捉住她抵在他胸口推拒的手,「你不能在勾起我對你的興 趣之後,又成為我旗下的商品。」他看著她,從她臉上逡巡到的慌亂,竟然激起他心中 沒來由得愛憐,不過,他寵溺一個女人的先決條件是那個女人必須是屬於他的。
「與其站在玻璃櫥窗外,看著裡頭吃不到的商品,我選擇在商品上架前——」他注 意到芮得漸顯得蒼白的臉,冷沉不帶感情的說:「得到它。」
「我根本不愛你!」不管是否說了違心之論,她此刻只想拒絕成為藍道的女人。
她沒有忘記今天為什麼重回英國,沒有忘記當初他帶給她的屈辱!而為了改造自己 ,又是下了多深的功夫,吃了多少苦。
她正是為了要成為藍道旗下的名模,成為他傾心卻不能得到的女人而回來,以雪當 時他羞辱她的恥辱。
男人願意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她就投其所好的成為養其視覺卻無法攀折的名 花,令他只能望之興歎!為此她才強迫自己在半年的時間內,不惜一切犧牲的改變自己 。
若只是為了成為藍道金屋藏嬌,供其生理需求的對象,她沒道理投注那麼大的心力 。她的傲氣也不容許自己成為那樣卑微、污穢的角色。
「不愛我?」一股沒來由得怒意凝聚在胸口,使得心情原本輕鬆的他,漸漸地暗潮 洶湧了起來。他乾笑一聲,「那好啊!反正我對女人的興趣一向不會維持太久,你不愛 我,我反而可以玩得輕鬆而沒有負擔。」
芮得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張大了一雙盈盈皓眸,「不!不要!我不要成 為情婦!」
忍住心中作嘔的感覺,她忽然發了狂似的使力推開他,身子翻落沙發下,手肘首先 著地,她吃痛的悶哼一聲。
正從地上要爬起來,奪門而出之際,藍道由她身後將她攔腰抱起,她使力的手腳並 用亂踢亂打,甚至在他重新將她放落在沙發之際,「啪」地一巴掌重重甩落在他俊美的 臉上……清脆響亮的聲響,令掙扎得厲害的兩人同時錯愕的怔住了。
看著藍道臉上微紅腫起來的五指印,芮得激動氣憤的情緒立即轉為恐懼,她不知道 在驚愕狂怒下的他會對她那一巴掌採取什麼樣的報復。
藍道控制住她揮動的雙手,錯愕後的情緒轉為狂怒,一臉山雨欲來的神色,可她預 期中的回掌卻始終沒有甩落。
「你給我聽好!費德和你之間的事我管定了,不管你願不願意!」他陰鷙的眼盯著 她欲迴避的美眸。「從下個星期開始,你準備搬入我的地方,三個月的時間足夠我玩膩 一個女人。」
芮得倒抽了口寒氣,失聲的說:「不!」
「不?!」他狂囂的大笑,「我要的女人,沒有人會對我說不!你也不會是個例外 !」
「我和她們不一樣!」她大聲的說,「她們要的也不過是你的錢,而我不需要。對 於一些要你的錢的女人,她們的確不會對你說不。」
「你不需要我的錢,所以你可以堂而皇之的拒絕我?」他像聽到什麼荒謬的笑話一 樣笑開了。
「你想裝清高卻裝得不是時候,我想你還沒有弄清楚自己的處境。你和費德簽定的 合約,一旦違約,你想你要賠多少錢?那筆天文數字,任你是當紅的國際名模,只怕賠 了一輩子也不見得還得清!一旦我插手這件事情,違約金的事我能夠不管嗎?」
一時間,芮得腦中一片空白。
「這樣你還會說你不需要我的錢嗎?」藍道殘忍的冷笑,「也許清高的你還要回我 這市儈的商人一句『金錢不是萬能的』,可是我卻可以奉送你一句,金錢也許不是萬能 ,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
他的無情和殘忍令一向堅強的芮得落了淚,「你很精明,也夠殘忍!」
她的淚無聲無息的落下,藍道的心卻一寸寸揪緊。他以一貫冷靜的態度,很快的漠 視掉心中莫名的憐惜。「我只是很清楚,用什麼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對付女人,你習慣用錢?」
「在你身上我也印證了它對女人的魅力,不是嗎?」
「不,我不是輸在錢的魅力下,我只是輸在不瞭解人心的險惡!」她從來沒想到人 心竟然可以如此醜惡,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為了醉酒而走到今天這斯地步,甚至到了要以 身體付出代價的境地!
「終究是錢替你解了圍,不是嗎?」他提醒她。
芮得痛恨他的殘忍,她推開他站了起來,噙著淚水往門口走。
藍道淡淡的問了一句,「去哪裡?」
她冷淡的表示,「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彼此彼此。我對一臉淚痕的女人也倒盡胃口。」他提醒她,「希望下個星期在你 住進我的地方的時候,你已經調適好自己的心情。」
「是學會認命嗎?」她回頭看了他一眼,這才拉開門離開。
芮得眼中的不甘心激起藍道心中的怒意,他霸氣的濃眉一鎖,一揮手桌上盛著咖啡 的磁杯撞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碎裂的磁杯和潑灑出去的咖啡散了一地……☆☆☆
離開藍道的辦公室之後上內得便直接回租賃的公寓。
一想到近日來的不順心,和藍道傷人的話語,她的淚一發不可收拾的落下……也不 知道哭了多久,她才累極的沉沉睡去,直到一通鍥而不捨的電話吵醒了她,一睜開眼, 外頭的陽光刺眼,她才知道天亮了。
芮得有些渾噩的接了電話,「喂……」她的聲音仍帶著濃濃的睡意。
「喬,你還在睡嗎?」
一聽到心甜甜的聲音,芮得總算完全清醒了,她將枕頭挪高,坐著聽電話。
「我醒了,找我有事?」她瞄了一下手錶,才八點不到,她知道心若沒有急事,不 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她。
心劈頭就來了一句,「喬,你到底怎麼了?」
也許是自己最近經歷了太多的不如意,好友的一句「怎麼了」,竟問得她有些心虛 。她小心的問:「你怎麼會這麼問?」
「昨天我得到一個消息,聽說你和英國有名的『爛公司』簽下合約?」心語帶憂心 的說:「你怎麼會這麼糊塗?」
芮得心情沉重的想,沒想到她和溫珞簽約的事,連好友都知道了。回頭一想,心會 知道也不稀奇,畢竟她有個神通廣大的老公。
「那件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解決的。」這件事情令她很難不想到藍道,那個欲用 錢替她解決問題的男人。
心接著說:「希望你真的能夠順利的解決事情。」她頓了一下,還是打算把事情告 訴芮得,「伯父和伯母也不知道從哪裡聽到消息,他們為了你簽約的這件事很憂心。」
「我爸爸和媽媽知道?」她心頭一緊,「怎麼會?」後來一想到前些日子她赴法國 前,不才見過任職空姐的姐姐的新男友,是個英國頗負名氣的服裝設計師。
而設計師通常和模特兒公司來往密切。
「我也不知道。我想伯父他們這幾天會打電話找你吧?伯母甚至擔心得直想飛到英 國看你。」
「我很好,沒事的。替我告訴他們我很好。」
「你為什麼不自己打?」
「我這陣子工作會很忙碌,可能會沒什麼時間打電話。你知道的,英國和家裡時差 大,這裡白天,家裡深夜,我爸媽又是早睡的人,所以……」芮得撒了個謊。
現在她只想自己面對問題,有時家人的關心,對她而言是不堪負荷的沉重。
她怕在母親哽咽的越洋電話中,連面對冰冷的話筒都無法端得起堅強的面具。
「我知道了。」心瞭解的說。「我會替你安慰伯父、伯母的。」頓了一下,她又有 些不放心,「喬,你真的沒事嗎?」「我很好。」
「希望真的如此,你……」
心還想多說些什麼時,芮得打斷了她的話,「對不起,臨時有些事要辦,我們改次 再好好聊聊吧。」她匆匆的掛上了電話。
心的聲音彷彿能撫慰人心,和她談得愈多、愈久,芮得就覺得有一種愈藏不住心情 、藏不住心事的感覺。
她的事心解決不了,她不想讓心擔心。
芮得倚坐在床上,想起了藍道昨天對她說的話。
她到英國來是為了要報復他的,可是現在呢?她的報復尚未展開,就把自己推入萬 劫不復中,而她要報復的人竟然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
上帝!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閉上眼睛忍住淚水,想著方才好友所說的話。家裡已經知道她在英國所發生的事 情了,而她在英國的一舉一動也有人以看好戲的心態監視著。
不!在這種情況下她不能再待在溫珞,否則遲早走上令家中兩老蒙羞的路,書香門 第的門風若出現一個脫星、A女郎,好面子的家人會如何?她沒有勇氣往下想。
她知道藍道可以使她脫離待在溫珞的惡夢,可是……對上了他,又何嘗不是另一個 惡夢?
藍道對她而言口是可惡、可恨的,但不可否認,他恐怕是她到目前為止,所想到唯 一一個可以幫她的人了。至少,她可以使家人不必為了她而感到憂心。
至於她和藍道的事,實際情形也只有她和他知道,外人只曉得她是他的新歡,兩人 正在交往,不會知道他們之間的交易。至於家人若知道她和藍道的事,她也可以解釋成 ,他們是正在交往的男女朋友。
認命的歎了口氣,芮得清楚的知道她到目前為止,是沒有籌碼對藍道復仇的。
一個復仇者竟然向被復仇者尋求救助?!
上蒼未免太不公平,半年前她忿忿不平、失意的離開英國,半年後她再度回到英國 ,卻仍是栽在同一個人手中。
她和藍道之間的恩怨,何時才能找到一個對她而言是公平的平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