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自己好奇窺望的表情,看過他在小螢幕中的賣力演出。胡紫芛的指甲深 深陷入掌心之中,疼得讓她想放聲大叫。
片子的結尾,是她在看見他望著她照片時的迷惘神情。好笨哪!
那時就喜歡上籃提斯了。她悲哀地從錄影帶自己追逐的目光中發現真相。
「偷拍的攝影機裝在哪裡?」她冷冷地問。
「在原來的攝影機上。」福斯坦低著頭回答。
「高招、高招。」她萬萬沒想到凶器就在自己顯而易見的地方,「電話呢? 也裝竊聽器了嗎?」
福斯坦無言。
她咬住自己的手背,避免心底痛苦的叫聲透過她的嘴充滿整艘船。將椅背旋 轉至背對福斯坦,她將臉埋入自己的手掌中。
他為什麼如此殘忍!他怎能將人的感情玩弄在指掌間?他又怎能在做了這一 切之後,向她訴說他的痛、他的悲?並用他在狂怒暴戾中,偶爾出現的柔情來淹 沒她。
「麻煩你收拾一下,不要告訴他我看過這些東西。他有太多的理由可以說服 我。」而我有更多的理由想相信他,在乎多一點的那一方是笨蛋!
「提斯他——以前——現在不一樣了。」福斯坦極力想解釋,他不曾在她臉 上看過那樣的表情。
「不必為他解釋了。如果他有心要付出,早該告訴我這一切的。」她的唇動 著,木然的眼睛瞪著恢復灰白的螢幕——一切都該結束了。
福斯坦默默地收拾東西,不時朝她投去擔心的一眼。「這是藍欽若的資料。 」他遞過了那只遺忘在地上的卷宗。
「放著吧!這本來就不屬於我應該干涉的事。對不起,我想一個人好好地靜 一靜。」
福斯坦拉上門離開,在門扉關上的那一刻,她的眼淚再也無法控制地滑落, 沾濕了衣襟。
何苦呢?心口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把最完整的身、心全給了他,甚至還 願意為他挨槍。
她不是計較什麼付出與回報——她只要他真誠的心!
不要對他抱任何希望了,她告訴自己,但是心中總希望這一切是假的,她應 該為他留一扇門嗎?而他會用「事實」這把鑰匙來開啟嗎?她等待的不過是他的 誠實以對。
抱住自己的雙膝,蜷在牆壁角落中,閉上了眼。好累、好倦、好苦啊!
迷迷糊糊間,她夢到藍提斯在黑暗懸崖中對她笑,黑暗中唯一清楚的是他森 冷的牙。她夢到自己在游泳,水裡頭伸出許多雙手拉住她的腳踝將她沉向水中。 她夢到自己在一條長路上不停的奔跑,身後狼群的紅眼,像藍提斯無情的注視。
她擺動已無力的身軀,所有的氣息全數吐納而盡,胡紫芛伸手拉開自己的衣 領,即將窒息的感覺,讓她喘不過氣來。
是夢嗎?她輕咳出聲,口鼻之間無法順暢地吸足充分的空氣。是夢嗎?
用盡所有的力氣,她睜開眼,四周的景象都模糊的蒙上了層白霧。不能吸呼 了!
她不要死在這裡!胡紫芛翻動了下身子,想起身離開,身子卻癱軟如泥,而 且因為用了太多的力氣,她需要更多的氧氣來供應她的呼吸。
「紫芛!」門被撞開的聲音,伴隨著藍提斯焦急的大吼。
胡紫芛貪婪地呼吸自門外傳入的空氣,還來不及說話,整個身子已被擁入藍 提斯的懷中。
她無力舉起手反抗他,只能任他擁著走出門口,只能用她怨懟的眸對上他的 著急。假的!他的關心全是假的!
「你要不要緊?」藍提斯拍拍她的頰,用衣袖為她拭去臉上被悶出的微汗。
胡紫芛拒絕回答,拳頭握緊在身側。
「我養了一群笨蛋。書房的空調系統壞了,竟然沒有一個人來向我報告。全 密閉的空間會死人的!而你,該死的睡到一半跑到書房做什麼!」他青黑了臉色 ,一陣低吼。
要不是那條狗出了事,安全人員到他房間來找紫芛。她可能就這樣被悶死在 書房!
胡紫芛撇開臉,根本不看他。逐漸正常的呼吸並不代表她的心情也恢復平靜 了。螢幕中她毫無保留的真實情緒演出還在她的腦中迴旋。
「說話啊!」將她抱往手術房中,藍欽若已然安坐在椅子上。
藍欽若來了!她警戒心大起,身體更形僵硬。空調是因為藍欽若來才故障的 嗎?她的生命有危險?
「欽若,你看一下她的身體要不要緊?該死的,你開口說話啊!」藍提斯瞪 著她板起的面孔,火氣與著急一併燃燒。
「我好得不得了!一時半刻還死不了!」她的目光依然堅持不與他接觸。
「你在怪我嗎?我交代過他們,除非我按下緊急鈕之外,否則不許他們進入 書房。我沒想到你會在裡頭!」藍提斯扣住她的臉孔,硬要她的視線看向他。
「那你怎麼會想到去找我?」她猜疑地語調上揚,依然不看向他。
「那條狗出了點問題,安全人員來問我怎麼處理。」地怎麼了。藍提斯的臉 威脅地貼近她,所有的怒氣即將爆發而出。
「可可怎麼了?」她猛然站起身,一陣暈眩又讓她倒回他的雙臂之間,「放 開我。」
「你到底發哪門子的火。你對一支狗的消息,那麼激動做什麼?」捉緊她的 雙臂,扣住她的下顎,惱火地看著她一臉的厭惡。
「可可跟我在一起的時間比你長。」
「女人怎麼這麼難搞!」他氣得把她推回大床上,看她不舒服地閉了閉眼, 他的眼中閃著不捨。
太在乎她的感受讓他心驚,他會因為她的一顰一笑而牽動情緒。該死!
更該死的是,這個女人一點都不能體會嗎?
「我就是太容易搞了。」她低語著,很是委屈。
藍欽若在一旁淺笑出聲,走到他們身邊,挑著眉看著胡紫芛一臉的防備—— 她的敵意很深哦!「提斯,恭喜你恢復成正常人。你們兩個人的對話,就像一般 情侶在鬥嘴一樣。」
胡紫芛沒正眼瞧這對兄弟,她開口向空氣問道:「可可怎麼了?」
「它沒事了。」藍欽若說道,拍拍又想冒火的藍提斯。
「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有了先前昏眩的經驗,她慢慢地把自己撐起來。
「那支狗中毒。」藍提斯盯著她,恨她對一條狗比對自己身體的狀況還關心 。她怎麼不這樣對他!
「中毒?」她一聽,整個人慌張了起來,挪動身子就想下床。
「你搞什麼鬼!」藍提斯不客氣地捉住她的衣領,阻止她的移動。
胡紫芛掙扎著想推開他,恐懼幾乎淹到喉間。為什麼有那麼多危險事件在他 們身邊?福斯坦的推論或許有些道理。她停住抗拒,越過藍提斯的肩頭,看著一 派優閒站在一旁的藍欽若。
「讓我去看可可。」她的下顎又被藍提斯粗魯地扯動。他總是傷害她!
胡紫芛的眼眸直直地望入他的眼中,心悸依然存在,卻多了更多的怨恨。
「不准。它已經沒事了,獸醫餵過解毒劑了,現在在甲板上活蹦亂跳。」藍 提斯凝視著她眼中的悲哀與怨憤?因為這些意外,她開始相信那緊跟著他的惡運 是真實的嗎?
他差點失去她!
藍提斯發狠地緊摟住她,不管她喘不喘得過氣來,「要不是那條狗,我根本 不知道你昏倒在裡頭!老天,好險你沒有事!」
胡紫芛猶豫地抬起手腕,幾乎想伸手擁抱他,但那只是幾乎而已。
藍提斯將人抱入心坎中的強勁力道,此時卻無法除去她心頭的不安。
她無法相信一個不誠實的人。向他說明立場吧!她無法在渴望與怨恨的煎熬 之下與他相望。
「讓我走吧!」在他的氣息還未將她整個人淹沒、趁她還有一些理智時,她 必須開口。
「我說過不准了!」拉開彼此的距離,他發現她眼中認真的絕望。她的「走 」代表的是離開!「為什麼?」
藍提斯抹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覺地使力,按疼她那尚未痊癒的傷口。
「你弄痛我了。」眼中流出的淚水不是虛偽,為的是心口無法忍受的揪痛。
一直站在一旁的藍欽若在看了對峙的兩人一眼之後,慢慢地起身離開。他還 有事情要辦——首務之急嘛,是先去探望可可。
「不要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他近乎粗魯地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你不能總是這麼獨裁,我是人,不是物品。」胡紫芛倔強地偏過頭,避開 他的碰觸。「如果你不讓我走,我也會想辦法離開的。」
「你試試看。」所有的哄慰與忍耐,在聽見她的回答時全化成暴怒。藍提斯 按住她的後腦門,要她的視線只停留在他身上。
貼著他身軀的依然是昨夜的軟玉溫香,與他說話的同樣是她菱角形的櫻唇, 與他相望的還是她那雙黑亮如寶石的杏眼。然而所有的巧笑、所有的嬌憨,竟然 都已成了過去!
他不滿地低吼了聲,俯下頭攫取住她的唇。
「唔。不要!」她拚命地想躲開他的碰觸,卻無法移動半分,只能任著他霸 氣地佔據了她的唇間。
用身子壓住了她所有的反抗,他狂風般地吸吮著她口中的柔軟。
「該死的!」藍提斯拉住她的長髮,瞪著她唇瓣上頭他的鮮血。她咬他!
「有本事就不要對女人動粗。」胡紫芛半仰著頭,看著他的眼轉成恐怖的暗 藍。
藍提斯的臉部抽去了所有的表情,仿若對於口中淡淡的血腥味及舌間被她嚙 咬出的傷口,完全沒有感覺一樣。
他倏地伸出手扣住她的咽喉:「我的耐心有限,把你想要走的理由源源本本 地說出來。」
他不是不能忍受她的脾氣,而是不願意接受她的無理取鬧!他的中國娃娃是 個聰穎的女人,而且——永遠只屬於他。
他的命令讓她放聲大笑了起來,她不在乎自己此時的模樣是否像個瘋子,她 只覺得自己的心被放在地上狠狠地踩碎。「向來都是你拋棄女人,所以不許女人 先說再見嗎?你已經得到我的身體了,你還想要什麼?我的心嗎?對你而言,它 一文不值。放過我吧!放了我吧!」
「不要用你的伶牙俐齒反駁我。我要聽的是你要離開的理由!」他握緊拳頭 ,站在床沿瞪著她的落寞與傷心。
她怎麼了?這一刻的他,氣憤自己不懂得任何溫存的甜言蜜語。
她要的是那樣的男人嗎?那她何必把她最純潔的身子給了他。他並沒有處女 情結的大男人觀念,然而他相信自己對她來說該是個特別的男人!
「我覺得自己像個低價的妓女,這樣可以嗎?」胡紫芛激動地大叫出聲。
「你是那樣看我們昨晚的關係?」他威脅地朝她走近數步。
「你要我怎麼想?」她閉上眼捉住胸口的衣服,彷彿如此便可減輕心中的疼 痛。「我們之間難道不是所謂的露水姻緣嗎?」
「為什麼?」藍提斯走到她身邊,以極輕的手勁扶住她的腰,銳利的眼眸盯 凝注她。
「如果你認為我們只是一夜情的關係,你昨晚不會讓我逾矩一丁點。即使我 不清楚你的腦袋裡現在在想什麼,但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
胡紫芛咬住自己的嘴唇,依然不肯睜開眼,就怕自己因為他一個深情的注視 而改變了心意。他一向敏銳!
「今天早上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話成功地讓她震驚地張開了眼,那雙水眸 中的心慌意亂再也無處躲藏。
「說了,你會真的讓我離開嗎?」胡紫芛望著他再度緊繃的臉部肌肉。
「你的腦子除了「離開」兩個字,沒有其他的想法嗎?」第一次對一個女人 如此低聲下氣,她卻依然堅持要離開,這與她先前堅持要留下來陪伴他的果決全 然不同,這轉變不過是一夜之間啊!恐懼的猜疑拂過他的腦中。
「有人威脅你離開我?」
他傾身專注地凝視著她。
她搖頭,考慮是否該說出真相。也許——只是也許——他會說明那一切,給 她一個圓滿的答案。
「還是你感受到留在我身旁,終究會有生命危險,所以你不敢再待在海神號 上頭了。」她一直不開口,只是更讓他不安罷了!
胡紫芛坐在床上,看著他發狂地走來走去。提斯顯然對她的消極抵抗感到莫 可奈何,卻又極力克制自己不要對她用戾氣相逼——他拳頭上的青筋代表了他的 怒意已經積滿到了一個洩洪點。
「砰——匡——砰——」一陣巨響過後,手術房內現在唯一還完整的傢俱只剩 下她身下的這張床。其他的桌椅、器材全在他狂飆的怒意中成了一堆殘骸。而他 靠在牆上的背影孤單得像個小孩。
他應該有些在乎她吧!胡紫芛想著。
胡紫芛無聲地走下床,從他的身後抱住了他。
「你要做什麼?」藍提斯身軀一緊,旋過身來捉住她的手臂,目光快速地掃 視過她的全身,「地上全是一堆碎屑,傷到你怎麼辦?你嫌身上的傷口還不夠多 嗎?你想看我痛苦,是不是!」
胡紫芛微笑了,有他這些話就足夠了,如果他連這種瞬間的關心都能作假, 她也認了。
「對你而言——我是什麼?」胡紫芛拉住他的手臂環住她的腰,依偎在他的 胸口聽著他的心跳。「一個床伴?一個比其他女人稍微多吸引你一些的女人?還 是,我只是你的一次挑戰,征服我會帶給你成就感?」
他的心跳節拍亂了。
「之前是為了征服,我不愛看你臉上那種單純的快樂。我們活在同一個空間 之中,你的快樂為什麼可以燦爛得像太陽?」他緊緊地擁著她靠在自己的胸口, 讓她的溫柔填滿他心中那黑暗的深坑。「你的抗拒,對我來說是一種新鮮的過程 ,我不相信女人能在有心機的攻防之下,堅守住自己。我承認——為了得到你, 我用過卑鄙的手段。」
「如果願意坦白,我可以原諒你先前的卑劣。」她抬起頭來看入他的瞳孔。
「你知道那些錄影帶的事了?」藍提斯苦笑地別開了視線,在她的小手為他 撫平眉間的皺摺時,他才移回來。「我早該知道的,你可以為我挨槍流血,怎麼 可能在我們終於結合之後,離我而去。你——在書房看到的?」
「我進去找水喝,順便要福斯坦找本書讓我看,我見福斯坦按了鈕,書架就 滑了下來,就好奇地上前看看,沒想到卻發現了一切——」她略過福斯坦說藍欽 若的那一段,因為不想讓福斯坦為難。
「我很卑劣吧!戰爭武器致人於死,我都不在乎了,因此用攝影機拍攝你, 我一點罪惡感都沒有,我只把那當成一場遊戲。一場獵人等待獵物的遊戲。」藍 提斯捧住她的臉,自白似地說:「我不是什麼好人。」
「現在還是一場遊戲?」雖然提斯冷眼旁觀他所處的世界,他的心卻仍然缺 乏安全感。
「自從我開始會對你動怒後,遊戲早就轉移到這裡另辟戰場了。」他扶住她 的後背,讓嬌小的她貼住他的胸口,讓她感受他心海的澎湃。
他抱著她的模樣像得到聖誕禮物的孩子。
「我應該對你生氣的。我的所有情緒,你都瞭若指掌,我卻像個任你擺佈的 玩偶。」她咬住唇,還是抹不去那種曾經被監控的屈辱感受。
「我如果能掌握你,也不必如此牽腸掛肚了。」
胡紫芛看著他一臉的煩躁不安及明顯寫在眼中的愛意,她長歎了口氣,心放 軟了幾分。女人不見得是弱者,但是她卻很容易因為他而心軟、動容。
「剛才那句話,大概是你最肉麻的話了。」她摟住他的腰,將身子向後倒去 ,知道他會扶住自己——從現在到以後。「我該原諒你嗎?我沒有聽到道歉。」
「你已經原諒我了,而且我不會道歉。」他狂妄地將她抱了滿懷。
「你!」胡紫芛站直身子,氣得眼眶泛紅,她用力地跺腳轉身離開。他根本 還是在遊戲!
「別老是這麼愛生氣,你現在是既得利益者,我才是被捕獲的獵物。」藍提 斯拉住她的身子靠向自己,在飛舞的長髮遮住她的眼眸時,他趁機吻住了她的唇 。
誰才是被捕獲的獵物?胡紫芛任自己浸淫在他狂野的熱情之中,覺得自己根 本被控制在他懷中。
「害怕嗎?」他在她唇上呢喃著。「一個白天就發生了這些意外。」
「提斯,我——」她欲言又止地望著他。
「對了,」他突然想起什麼似地抬起頭來,「欽若檢查出來那支狗是因為吃 了巧克力才中毒的。這件事除了我們三個人,目前不要聲張,我自有打算。怎麼 了?又頭昏嗎?臉色這麼差?」
藍提斯把她抱在懷中。關於紫芛窒息及那條狗中毒這兩件事,絕不是單純的 意外。時機未免太湊巧!兇手熟知他所有的一切,而且就在身邊——如果真有這 麼一個推動死亡的兇手的話!
「答應我,小心藍欽若好嗎?」她接住他的手臂,焦急地說:「我知道他是 你哥哥,可是自從他出現後,發生了好多意外。」
「的確是。」他伸手捏住自己疼痛的眉間,知道她的關心,也知道她仍處在 危險之中。「我會調查清楚的。」
也許他們該分離——如果真有這麼一個推動死亡的兇手的話——她會願意離 開嗎?
「我們去看可可吧!」未見到他不捨地變了臉色,她拉著他向外走去。
***
「也許我就是兇手!」藍欽若環著雙臂,一貫調侃似的笑掛在他臉上。
他們剛才談過這些不像意外的意外及二十年前的死亡事件,藍提斯甚至一併 將紫芛的懷疑及他的打算,告訴了藍欽若。
「你不是兇手。」藍提斯簡短的說。
「如此確定?」他挑挑眉。
「你的確很有嫌疑。只是——如果一個離婚兩年的男人,還會偷偷在夢中喊 著前妻的名字,還會在她不注意時觀察著她,這種男人大概不會在十來歲的時候 謀害他弟弟的朋友,而放任自己的前妻在外頭流浪旅行。」
「你這該死的傢伙監視我!」少見的惱火飛上藍欽若的眼中。
「我只是在你的房間裡裝了攝影機,你也不過在海神號住了兩天。別生氣了 ,我需要確定一些假設。」籃提斯的臉色異常地怔忡。
「你這麼坦白以對,我能不原諒你嗎?」藍欽若看著床上因注射藥物而沉睡 的胡紫芛,「真的要送她回去嗎?安全措施沒有問題嗎?」
「她房屋周圍的警備已經部署完成,我會讓一切意外看起來像真實的事件。 」藍提斯走到她身邊,在她的頸間掛上了一串鑲著黑寶石的項鏈。「如果她再受 到傷害,那麼兇手就是你了,因為只有你知道一切!」
「福斯坦知道嗎?」藍欽若摸著自己方正的下巴。
「他不知道。如果有人要得到我的資料,第一個找的會是他。他上了年紀, 我不想讓他再煩心這些事。目前,就讓所有人以為她被遣送回懷俄明,這樣就夠 了。」藍提斯輕撫著她的睡顏,有些不捨。
「要是她自己也以為她被遣送回去了呢?」藍欽若想起初次見面時,她主動 坐到玻璃窗那邊的保護舉動,「對一個可以為你而死的女人玩這種遊戲,適合嗎 ?」
「聰慧如她,會原諒我的。」
「然後發脾氣?」藍欽若苦笑地搖搖頭,想起另一張驕傲的臉。
「你也有份啊!麻醉劑是你給我的,我會要她找你一塊算帳的。」藍提斯將 她的身子扶正了些,希望她能好好地入睡。「談談你的看法吧!」
「我認為那全都是人為的謀殺!」他並不意外,藍提斯立刻坐直了身子。
「怎麼說?」藍提斯走到他面前,雙拳緊握。
「回想一下當時的情形吧!第一個死亡的克莉絲汀——在靠近海的三樓陽台 邊落下,而且被尖銳的東西刺入心臟。太巧合的死法!一個在那邊住了兩個多月 的人,竟然會忘了陽台的高度?」藍欽若把他這幾天想出來的看法全數告之。「 但是如果有人從四樓陽台呼喚她,在她來不及閃躲時,把凶器刺入她的心臟,在 她斃命時,再把她撥下來。」
「那凶器呢?」藍提斯皺著眉,對於當時的情景,他並不願回想!
藍提斯拿出隨身的瑞士刀,「這種有形的東西會留下線索,但是有很多致命 武器是可以自動消失的。當時是冬天,不是嗎?」
「你是說用冰柱殺人?」藍提斯將身子靠向牆面,身體緊繃得一如兇手就在 眼前。「三樓是僕人們合住的房間?會有人可以單獨動手嗎?」
「僕人們睡前會在走廊唱歌,當然有人留在房間,而且他們的房間有冰箱可 以放冰柱。」
「該死的!我們早該在當時想到這一點的。」藍提斯懊惱地一掌捶向牆面。
「誰會想到死亡會一件件發生呢?藍島是個平靜的地方,除了羅特事件外, 不曾有過兇殺案。」
「你觀察力這麼敏銳,怎麼會讓老婆跑掉?」藍提斯向藍欽若挑挑眉,「如 果我的報告資料沒錯——你在當兵時是求生專家中的佼佼者,退伍後雖然身為外 科醫生,卻常常擔負著解救人質的危險任務。你的身份在英美的情報站中大有名 氣,在世界各地跑,為的是救人,卻只有少數人請得動你,因為你開的常常是天 價。你的財產現在可以買下好幾個藍島!」
「你的報告正確到讓人討厭,不過——我下回需要情報時,會記得找你。至 於我跟老婆離婚一事嘛!你的面具會在胡紫芛面前瓦解;我的雷達一碰到那個小 吉普賽就失靈了。這是同樣的道理!」藍欽若聳聳肩,有些無奈。
「回歸正題吧!關於吉爾斯和馬丁呢?我和吉爾斯常在那個地方玩捉迷藏, 不曾有人跌下去過啊!而馬丁也不是第一次在水中抽筋,他總是可以忍痛游回岸 上啊!」藍提斯說出心頭二十年來的疑問。
「我接下來的話只是猜測,在這個兇手沒有再次下手前,我什麼也不能確定 。」藍欽若抿了下嘴角,一再重複地把瑞士刀打開又闔起。
「你說吧!」藍提斯臉色沉重。
「假設有一條毒蛇在你身邊繞來繞去,這時有一個人拿著瑞士刀衝進來,你 覺得這個人是要用刀殺你還是被蛇?」
「如果是熟人,我會認為他是要殺蛇。但是如果是陌生人,我會認為他是要 殺我。」藍欽若的意思是什麼?藍提斯沉重地喘息著,腦中出現的情景讓他揣揣 難安。「不可能的——他一直那麼——」聲調破碎。
「我說了,一切只是猜測。熟人去救你時,你不會有心防,因為你認為他一 定會救你,而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推你一把,卻又在懸崖邊拉住你,雖然他最後 還是鬆手讓你上了天堂。而一向能克服抽筋的人,竟然會在有別人幫助時溺水而 止,我們很難不去猜測——扯斷他生命之線的人是不是就是那個救命恩人?」
「天啊!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胸口傳來欲嘔的感覺,他扶住自己快爆開的 腦子。「你懷疑他多久了?你一直知道這一切是人為謀殺嗎?」
藍提斯譴責的眼瞪向他。
「二十年來,我一直以為一切只是意外。前不久和你見面後,你的想法才引 起我的懷疑。加上胡紫芛和可可這兩件事,我幾乎確定了他的嫌疑,現在只差當 場捉住他的行動了!」
「啊——」藍提斯瘋狂地在室內大叫,狂亂的發披了一頭一臉。他拚命地撞 著牆壁,拳頭傳來的痛楚起碼可以不去讓他想到那險惡的一切。
他會逮到他的!雖然他們曾經一同走過那麼長遠的歲月,雖然他不明白他動 手的原因是什麼,但是如果真的是他的話——
藍提斯靠在牆上,冷汗潸潸地濕了整個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