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茶色的傢俱、垂著白紗的雕花窗框、玫瑰浮雕的梳妝鏡與浪漫的法國躺椅 。
胡紫芛壓住有些發暈的雙鬢,拉住身旁床柱上所垂下的紗慢慢慢爬起身。
她抬起頭看著仿古床鋪上頭的木頭飾紋,又低下頭望著蜷曲在床腳下熟睡的 可可。
這是她家!
她怎麼會在這裡?
伸手向後一捉,如預期地拿到她的萬年曆鬧鐘。星期四早上十點!
提斯要藍欽若幫她打一劑營養針的那天是星期二。她睡了兩天!
還是她根本是作了一個怪異荒誕的夢?藍提斯是夢中的主角,海神號則是夢 中的場景?看著床頭櫃上電話答錄機閃爍的按鈕,她連忙按下了放音鈕。
她需要一點東西來證明她不是得了什麼妄想症。
「小芛,我是媽媽。我們在摩洛哥的賭場小賺了一筆,現在要順便到阿爾及 利亞。希望你和卜卜有新的進展!」
沒錯啊!她真的和卜卜到過紐約,因而遇見了藍提斯。胡紫芛抱住雙膝,混 沌的腦子開始運轉。為什麼她會在這裡?為什麼會喪失兩天的記憶?那一針是… …
該死的他!為什麼故意把她送走!
難道這些日子,終究是他的一場遊戲?胡紫芛握著拳頭,不相信藍提斯竟連 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就把她送回懷俄明州。發生了什麼事?是藍欽若向藍提斯 說了什麼話?還是藍提斯對於過往的兇案已有了定數,不願她涉險,讓人悄悄把 她送了回來?
太多的問題在腦袋中炸開,答錄機中紛至沓來的留言,只聽入她的耳朵,卻 不曾進入她的意識中。
「Hello,Winnie. Where are you? When you come back——」
「小芛,我下星期要辦個派對,回來打個電話——」
「我是心帆,我們學校新來的講師很適合你,你願不願意——」
胡紫芛漫不經心地聽著答錄機中每個人的聲音,直到盛子薇溫婉的留言自機 器中傳出來,她的精神才又集中了起來。
「紫芛,我是子薇。你現在好嗎?我——呃——」聲如其人,盛子薇的聲音 還是有些羞怯。「我現在很好,現在和高瑜在一起。你什麼時候來台灣找我?你 等一下哦。」一個男人斯文而好聽的聲音加入留言:「你好,我是高瑜。謝謝你 對子薇的幫助,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有空請到台灣來。」「紫芛,再見。回來再 和我聯絡。」
胡紫芛笑了。羞怯的子薇,走出了陰影,高瑜的愛讓子薇的聲音中多了輕快 。她曾在一份介紹台灣電腦界的產業雜誌上看過高瑜的照片——及肩長髮紮在身 後,戴了副細邊眼鏡,有模特兒瀟灑自若的架勢及足夠引起騷動的自然性感。
有情人終會成眷屬的。
那她和藍提斯算什麼!
胡紫芛跳下床,光著腳在室內走來走去,氣惱他這種霸道的行為。
她不相信藍提斯會放開她,一個打算放開她的人,不會在讓她離開之前的那 一夜,告訴她他想要個女兒——像她的女兒。而且彷彿想讓他的話立刻成真似地 ,和她纏綿了整夜,直到清晨才讓她倦極地在他胸前睡去。胡紫芛的臉蛋因為想 起那一夜而泛紅。
不——他不會放開她!
而她不會放過他!
再怎麼說,也該給她一個解釋或是一個理由,讓她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胡紫芛跑回臥室,拿起電話,卻對著電話開始發呆。她——竟然不知道他的 電話號碼!
一雙澄澈的眼眸,氣得圓滾滾。她按下了查號台的號碼,卻又在接通的鈴聲 響起前,切斷了電話。
要怎麼問?問軍方的電話號碼,然後說明她是藍提斯的女朋友,她只是不知 道藍提斯的電話!聽起來就像謊話,而且是超級差勁的謊話!
偏偏那些話保證可以通過測謊的檢定!
胡紫芛嘟起小嘴,氣呼呼地把電話丟回床頭。拉開衣櫥,捉起浴袍,衝進浴 室。
瞪著洗手台上方的鏡子,她發現的是一個並不熟悉的自己——眉眼仍舊是她 喜歡的雅致古典,然而眼瞳中卻充滿了憤怒和迷惘。
「為什麼?」鏡中那張有些蒼白的唇這樣問道。
她拉起毛衣的下擺,舉高手臂讓那羊高領的剪裁脫卸適她的頸間,拂過她的 臉頰,終至成為一堆癱軟在地上的衣料。
「上帝!」胡紫芛驚呼出聲。
她的頸子上繫著一條鏈子,而她的胸口竟為了一排字:
你身上還留著我的烙印。等我。
「王八蛋藍提斯。」她低頭看著身上龍飛鳳舞的草書,又是氣又是羞又是驚 又是喜,就如同對他複雜的情感一樣。
好狂妄的口氣,他就這麼篤定她一定會原諒他,一定要乖乖待在家裡等他歷 劫歸來嗎?兩個人應該是同行的!
她很樂意用一生來教育這個大男性主義的人,不過,她可不要等在這裡什麼 事都不做。起碼要給他一些教訓。
拿起鏈子,她端倪著黑色的墜飾,黑色的石頭在她移動時,流轉出藍色的光 采——像他的眼睛。她不懂珠寶,再名貴的珠寶就她看來也不過是礦物的一種, 高興的是他的這份心。
她親吻了它。卻沒打算放過藍提斯!
放了一缸的熱水,投入兩顆沐浴球,在香氣的薰染之間,她放鬆地躺在水中 ,胸口卻怦怦跳得她不安寧。
藍提斯和藍欽若回藍島了嗎?
她很難想像藍欽若是個冷血的謀殺者。可是一切的事情,總在他出現了之後 才發生。恐怖份子的冷槍、她與可可發生的意外——每次都有藍欽若。
儘管伸出援手救助的人,也是藍欽若。
藍欽若說,可可吃進了輕量的殺蟲劑——究竟是誰下的毒,沒有人知道,只 曉得下毒的人把殺蟲劑放入巧克力中,幸好可可只咬了一口。
不是藍欽若!她倏地從浴缸中坐起身子。
沒有人會餵狗吃巧克力!就算那條狗的中文名字叫「可可」,也不會有人去 做這種無聊事。
藍欽若在船上停留的時間並不長,起碼沒有長到看過她喂可可吃巧克力。但 是船上的其他人卻都看見了。兇手就在船上嗎?而耳朵裝置了晶片的船員,會冒 著洩露行蹤的危機去害一條狗嗎?她不認為如此。
她一連打了好幾個冷顫,努力過濾任何有可能害可可的人。若她的缺氧狀況 也是蓄意的殺機,所以從沒出過問題的空調會故障。一定是這樣,否則藍提斯不 會把她送回老家,他說了要帶她到藍島——那個由藍家長子繼承的私人島嶼。
一定是發生了某些她不清楚的狀況。
如果書房一事不是意外,那麼——知道她在書房的人有誰?福斯坦?!
她從浴缸中跳起身,胡亂擦了身子套上睡袍就往外跑。不對!她懊惱地呻吟 一聲,福斯坦那個時候並不在船上,他去理髮。
究竟是誰?她抱住自己的雙臂,要命!這種猜疑的狀況會讓她精神崩潰。每 個人都有可能是兇手。
「鈴鈴——」
胡紫芛被門鈴聲嚇得跳起身。
「誰?」她大聲地喊著。
「我是福斯坦。」
她衝到門口,快速地拉開門,入目即是福斯坦的臉龐。「發生什麼事了?藍 提斯呢?他人來了嗎?兇手找到了嗎?」
「兇手?」福斯坦皺起眉,顯然有些不解。「提斯要我過來找你。」
一陣風吹過,她冷得打哆嗦了,「我們先進屋子裡吧!」
福斯坦默默地跟著胡紫芛走進客廳,他正經而筆直地坐在沙發上,顯然有話 跟她長談。
「等我一分鐘,我去換一下衣服!」她朝他點點頭,才朝臥室走去,可可就 慢吞吞地從臥室內走了出來。
「它的狀況,好一點了沒?」
「我想沒問題了吧!應該是又能吃又能睡了。」她搓搓可可的頭,見它對福 斯坦搖了下尾巴,算是打招呼。「不過啊,如果它要是老愛吃甜食的話,不久之 後,大概就成了全美第一支裝假牙的狗了!」
「的確是很少見到狗喜歡吃巧克力的,還好那天它只吃了一點點。」福斯坦 禮貌地回答。
胡紫笑勉強地期他笑了笑,撥撥可可的頭要它跟著進去。
故作鎮定地關上門,她靠在門板上悟住自己的鼻與日,以免自己過分急促的 呼吸聲傳到門外。
他怎麼知道可可因為吃了巧克力而導致中毒?除了她和提斯、藍欽若之外, 應該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提斯告訴他的嗎?可是——提斯要她保守秘密,怎麼可 能又告訴福斯坦真相呢?這並不合理。
她飛快地捉過長袖上衣與牛仔褲套在身上,招招手要可可過來。「大聲地叫 !」
「汪汪汪汪汪——」可可合作地大吠數聲。
「胡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嗎?」聽福斯坦的聲音顯然正貼著門板。
「沒事,可可看到一支蟑螂。」她隨口說道,立即又俯下了身,對可可耳邊 說道:「繼續叫。」
在狗吠聲中,她跑到窗戶邊拉開窗的扣環,在可可的叫聲蓋住窗戶門栓被推 開的聲音時,她推開了窗戶。
福斯坦也許並不是兇手,但是她寧可做個操心過度的神經質女人,也不要莫 名其妙地成為一具完全放鬆的屍體。
在她的前腳跨上窗台時,福斯坦的一聲大叫,讓她縮回了腳步。
「你是誰?」
外頭有其他人!胡紫芛咬住唇,側耳傾聽外頭的叫聲。
「我跟你拚了!你別想動胡小姐還有提斯一根汗毛!」一陣乒乒乓乓的打鬥 聲,伴隨著傢俱被推落的聲音傳入門內。
天啊!兇手在外頭。
胡紫芛跳下窗台,順手捉了把剪刀,快速移動到門邊,悄悄地打開門,自門 縫間偷窺裡面的狀況——
一把槍對準了她的額頭。
「胡小姐,請出來。」福斯坦冷笑著瞄了眼打開的窗戶,眉毛眼睛全都興奮 地往上揚起。「聰明的話,就把狗關在房裡,還是你要它陪葬?」
胡紫芛屏住呼吸,額頭上有一把冰冷的槍械頂住,她還能說什麼。
「跳出去!」她低聲對可可喝道,走出房間迅速地關上門。希望可可知道跳 出窗台求救。
「難怪提斯喜歡你,跟那些無腦女人比起來,你的確滿聰明的。還知道要逃 走!」福斯坦跟在她的身後,踢開了一個他剛才故意摔破的花瓶。
「可惜還不夠聰明。」胡紫芛將十指相扣,努力止住自己的顫抖。冷靜,要 冷靜。
她犯的最大的毛病是——她並不真正相信陪伴藍提斯二十多年的福斯坦會是 兇手。
「坐下!」他推著她走到沙發。
「為什麼是我?」胡紫芛鼓起勇氣問道,他顯然還沒打算殺了她。
「他愛你。」福斯坦將她的長髮向後拉,讓她的頭頸仰成一種不自然的姿態 。
她為什麼沒發現福斯坦有罪犯常有的長相——前額窄小、顎骨突出。也許是 他英國管家的冷漠氣質掩飾了一切吧!胡紫芛忍住頭皮上傳來的麻痛,不屈服地 望著福斯坦。
唯有拖時間,等可可找到救兵,她才有生存的機會。
「藍提斯如果愛我,就不會把我丟回這裡了。」她吸了一口氣,因為頭髮又 被向後狠狠地拉扯。
「把你送回來,是因為怕你有生命危險。你知道他在你家周圍埋伏了多少安 全人員嗎?」福斯坦磨著牙說道,原本蒼白的臉色在此時竟顯得青藍。「六個! 他自己出門都沒帶過這麼多人,卻要這麼多人來保護你。該死的你!」
胡紫芛的胸口怦怦地劇烈跳動。藍提斯那個傻蛋呵!怎麼不知道最危險的地 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應該把她留在他身邊的。「既然有那麼多人在外頭, 你這樣走進來不怕被發現?」
「發現?屍體是不會說話的。咻地一聲,子彈就打到了心臟。一群沒有用的 傢伙!」看著胡紫芛的額上開始冒出冷汗,他大笑起來,「他們根本對我沒有一 點防備,我很容易撂倒他們,我待在藍提斯身邊不是白待的。我告訴你一件事— —我曾經是英國特種部隊的一員。因為艾莎結婚,我才放棄當教練的機會,否則現在早就得到功勳,光榮退役了。」
「你愛艾莎。」胡紫芛大膽推論,從她的角度倒看福斯坦扭曲的臉龐——她 猜對了。
「沒錯。我就知道你很聰明,就像她一樣。」福斯坦咧嘴一笑,讓她坐直, 不過仍將槍柄抵著她的頭。「她只活了三十六歲,而你活不過三十歲。想想看提 斯看到你腦漿噴出的樣子,會有多難過。」
「你不怕提斯知道你是兇手嗎?他把你當成爸爸一樣看待!」
「他如果把我當成爸爸,就不該像那個該死的東方佬一樣有一頭黑髮,艾莎 的金髮多麼漂亮!他有她的眼睛!他如果把我當爸爸,就不該聽藍欽若的話回到 藍島去調查。他們一定會拿到檢查報告的,我知道他們會的!我這幾天作夢,一 直夢到藍勳來找我,說提斯不要我了——他們一定會找到資料的。藍欽若那雙該 死的眼睛像獵犬一樣,總是瞄著我、瞄著我——」
「為什麼要害死他所愛的人?」他的精神耗弱症狀相當明顯,也許她可以利 用這一點在他情緒崩潰時逃脫。當然,這有一定的危險程度——他也可能在一怒 之下殺了她。「艾莎是你妹妹,你該照顧她的孩子的。」
「為什麼要照顧?那孩子又不是我的骨肉。不過,我會守住他——他有艾莎 的眼睛。」
「你告訴過艾莎你的心意嗎?」胡紫芛看了眼牆上的鐘,心中的絕望一點一 滴地加深。如果一直沒有人來救她呢?
她咬住唇,不讓自己逐漸增加的恐懼浮在臉龐上。與福斯坦這種幻想症的人 在一起,如果沒有辦法比他還冷靜,就只能任由他宰割了。
提斯人在哪裡?還在藍島上頭嗎?
「我知道她也愛我,我從她的眼裡看得出來,只是她沒有辦法掙脫世俗的成 見。」福斯坦逐漸陶醉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兄妹為什麼不能相愛,就因為我們 有相同的血緣,所以更應該保持這種血緣的純淨。而她竟連死都跟那個該死的東 方佬在一起!不公平啊!所以,提斯的身旁只能有我,我本來會是他最親近的人 ——如果你不出現的話!」他大吼。
在福斯坦的喃喃自語中,胡紫芛左右張望著在最近距離內所能找到的遮蔽點 。「這些意外都是你做的?喂可可吃巧克力一事,我可以想像出來。但是你怎麼 有辦法把書房的空調弄壞,你那時並不在場啊!」讓他不斷的說話,她才有機會 跑到離門口最近的櫃子旁。
「把線路燒成半毀狀況,一段時間過後自然會因為無法負荷電力而跳機停擺 ,而電線表面看起來就像一般的電線走火。」他得意的笑著,不過笑容並沒有持 續多久。
門被撞開了!
胡紫芛往門口的方向跑去,沒有想到福斯坦也朝她撲了過來。
「不許動!」福斯坦勒住胡紫芛的脖子,用槍指著她的頭側。
「和你一起生活二十多年,卻一直到今天才知道你是英軍的特種部隊。」藍 提斯的臉色充滿了殺人的暴戾之氣,他的手中握著一把槍指向福斯坦。
「沒有想到你這麼快就來了。」福斯坦呵呵地低沉笑著,目光癡癡地望著藍 提斯的眼瞳。「你爸爸搶走了艾莎,而我要在你面前殺了你最愛的女人。你儘管 開槍,沒有關係。我殺了她,你再殺了我。我要死在艾莎的眼睛裡,她正在看著 我——」
胡紫芛嚥了口口水,明白福斯坦已經陷入幻想與真實不分的高度瘋狂,而那 勒在她脖子上方的手已經愈來愈緊,她已經喘不過氣了。
「放了她。」藍提斯威脅地低吼。在看見她的小臉脹成青紫時,他的身子燃 燒在怒焰之中。「如果你真有你說的那麼愛我媽媽,你應該有勇氣和我一塊死。 放她走,我陪你!」
福斯坦放鬆了手勁,胡紫芛咳嗽地呼吸著空氣。少了一個人!藍欽若並沒有 來,而她太瞭解提斯的完美主義?他絕對不可能一個人貿然地衝進來,除非—— 於是,她投降地舉起雙手。
「我不想死。如果你們兩個要死,請先讓我離開!」
「這就是你愛的女人!」福斯坦甩了她一巴掌,「不要臉,你怎麼可以欺騙 他的感情。」
「殺了她。」藍提斯臉色陰沉地說道:「朝她的心臟開槍。這種女人,我不 要。」
藍提斯的話,讓在場兩人同時愣住。
胡紫芛的雙腿一軟,幾乎倒到地上。他把她的話當真了嗎?她伸手握住胸前 的項鏈,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嘻嘻。」福斯坦突然笑起來,用腿踢踹胡紫芛要她起身,「你們兩個以為 演一場戲,就可騙過我嗎?真的要我朝她心臟開槍?你捨得嗎?」
胡紫芛的身子不停地發顫——提斯是認真的嗎?
「你注意看她的脖子掛的是什麼?是媽媽的項鏈。她連這種東西都偷走了, 而且在死亡與我之間,她竟然選擇了苟活。你儘管開槍吧!射中她的心,替我看 看她的心是不是黑色的吧?」藍提斯冷冷地看著她,仿若真想置她於死地一般。
說完,他轉身離開。
「你站住!」福斯坦大喊了一聲,在藍提斯仍然不回頭之時,他著急地稍稍 放鬆了手臂。「等一下!否則我先射死你!」
就在藍提斯不為所動,依然自顧自地按住門把時,一把刀自福斯坦身後割劃 過福斯坦的手,挑斷了福斯坦右手的動脈,而那把抵著胡紫築的槍則掉到地上了 。
胡紫芛用最後一絲力氣,向前一躍,正巧躍進了藍提斯等待的懷抱之中。她 畏懼地縮了下身子,卻仍緊緊抱住不放。
「近距離之間,用刀比用槍的速度來得快,這點你該知道吧!福斯坦先生。 」藍欽若拿著那把不離身的瑞士刀,輕巧地抵住福斯坦的脖子。
「我不會輸給你!你已經得到艾莎了,這樣還不夠嗎?」福斯坦朝著藍欽若 大吼,精神似乎完全錯亂。他已經將酷似父親的藍欽若,當成藍勳的化身。「你 動手殺我啊!殺啊!殺啊!」
「我不用殺你,你已經殺死你自己了!」藍欽若歎了口氣,伸手臂向福斯坦 的頸背,「好好休息吧!」
在福斯坦倒向地面時,大叫的可可硬拖著一名路人走進了庭院。
***
「提斯!」胡紫芛大叫著從睡夢中驚醒,淚痕滿面。
「沒事了,沒事了。」藍提斯將她緊緊地攬入懷中,用他的身子溫暖她冰涼 的身子。
她真的被嚇壞了!整個晚上,她一直輾轉反側地無法安眠,她不斷的喃喃自 語、發抖著。
「不要——不要——不要——」她無意識地低喊著,淚珠就這樣滾了出來。 「我以為我活不了了!」
「別怕呵!我的中國娃娃。」他低頭親吻她的眼淚,「如果你真的被射死, 在黃泉路上,也會有我陪著你。生或死,你這輩子都是我的人了!」
「你嚇死我了!為什麼什麼都不說!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還要那個人殺死 我!我的心臟很脆弱,如果他真的射了,我怎麼辦?」她喘著氣,握緊拳頭捶向 他的胸口,「死了也就算了,死亡的世界也許是另一個沒有感覺的世界,但是死 前的那種絕望,那種被徹底欺騙的感覺才是最痛苦的!我以為你至少會有一點在 乎我。」
「如果你知道我在說那句話的時候,連氣都不敢喘,你還會這樣想嗎?正常 人沒有辦法對抗一個瘋子的行徑,我要他把槍指著你的心臟而不是腦部,這樣你 才有活命的機會——記得我說過你的心和常人不同,所以才會愛上我嗎?這句話 不是只能做一種解釋。」藍提新撫摸著她的臉頰,擦去她的淚痕,「你受傷時, 大哥發現你的心臟位置較一般人偏左。」
「所以,你要他射我的心臟?」她捉住他衣服的前襟,雙眼大睜。
「沒錯。不過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
「拖時間讓藍欽若從後門進來。」她接著說道,得到他一個機許的微笑。「 你們怎麼知道我被挾持了呢?福斯坦又怎麼確定你會來找我?」
「送你回來的前一天,我們收到了關於福斯坦的報告書,我們其實只多知道 了一件事——他天生痛覺神經異常。一個痛覺神經異常的人為什麼要宣稱他因為 救吉爾斯而失去痛覺,這點讓我們起了疑心。我和藍欽若趁福斯坦外出時到他房 間搜查,卻意外的發現了大批的彈藥。所以,我改造了那些槍管,讓他在射擊時 的威力減弱,同時將子彈內的火藥減少,讓他擁有的武器只能傷人而非殺人。而 為了測試他是否真的是殺人兇手,我們故意讓那些穿了防彈衣的安全人員在你家 門口站崗、故意讓他知道我們今天會從藍島回來——我們實際上並沒有去,而是 一路尾隨著他。」
「我的天,我覺得自己好像走進殺人電影的場景裡頭。幸運的是壞人被制裁 了,不會再有續集。」胡紫芛偏著頭說著、說著,突然又問道:「如果你們一路 尾隨他,知道他射殺了安全人員,為什麼不直接捉了他,一定要等到我身陷危險 之後,才衝進來?」
「射殺安全人員可以找到一百個理由解釋,畢竟他們是無關緊要的人。然而 福斯坦若是射殺你,就絕對只有一個理由。」藍提斯輕咳了兩聲,目光不自然地 越過她的肩頭。
「什麼理由?」她狡黠地一笑,吐氣如蘭地貼近他。
「你知道的——我在乎你。」要他完全轉個性子,向她談情說愛。他實在辦 不到。
「不是那種三個字的話嗎?」她像個小女孩一樣地膩著他說話,堅持要答案 。
「四個字豈不更多。」藍提斯拍拍她的頭,跳過那個話題。「還會怕嗎?」
胡紫芛半跪起身,認真地注視他仍未完全放鬆的眉心。
受到最大傷害的人是他啊——發現一個陪在自己身旁二十多年的人,竟然就 是謀殺自己身旁親友的兇手,情何以堪。「不許自責,沒發現他是兇手,並不是 你的錯。就像飛機失事,也不是福斯坦造成的,那只是導火線罷了。福斯坦已經 毀了你二十年的人生,你還要讓他的陰影再繼續毀了你二十年嗎?我不允許!」
藍提斯扶著她的腰,看著她神情憤慨地說話,看她激動地舞動雙手,他抿起 唇笑了。「你既然連我腦中的想法都知道了,那麼告訴我,你打算如何輔導我?我的中國娃娃。」
最後一句話,輕吐在她的唇上,分散了兩人的注意力。
在藍提斯的熱吻之中,她忘情地擁上他的頸項。
「以後有我陪你,我們會長命百歲的走完這條路。我會當你的守護天使,而 你會是我永遠永遠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