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鐸幾次明勸暗說,希望她能允諾嫁給端木磊,沒想到均被婉言拒絕,偏偏這種事,心裡失望歸失望,卻也無法強迫。
至於端木磊,還是喜歡纏著她,求她授他劍法不成,就成天在她身邊繞呀轉的,像只煩人的蒼蠅。
端木夫人則是越來越沉靜了,常常有種愁意盤旋在她眉間,揮之不去;偶爾停留在她臉上的目光也多半雜揉著不知名的情緒。
而她,薛映棠,開始在偌大的莊園裡尋找有關衛逐離肉身的蛛絲馬跡。
日子就這麼過去了,在風捲落葉的憲牽幽語中……
※ ※ ※
「端木叔叔找我來有什麼事?」
「棠兒,這位是覺先大師。」大廳上,端木鐸一臉嚴肅凝重。
「大師好。」薛映棠有禮地揖了揖,心下暗自覺得奇怪,為什麼端木叔叔要引見這位覺先大師?
「阿彌陀佛!」覺先合裳回禮。「女施主,貧僧路經貴寶地,眼見屋內妖氣沖天所以特來貢獻棉油之力,看看能否為龍襄山莊消災解厄。
「呃……那麼,有勞大師了。」薛映棠尷尬笑了笑,完全不知這是什麼狀況?與她何干?更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回應。
「棠兒,覺先大帥認為,妖氣來自於你。」端木鐸沉著聲道。
「我?我是妖怪?」這……不會吧?
「非也非也?依貧道所見,女施主是被邪祟之物所迷制。」覺先說。
「而且是刀劍之屬的凶煞兵器,」
「大師說的可是這把劍?」這樣一來狀況就明朗了。取出懷中的斷情劍,清越的聲音毫不心虛氣衰,她說:「這把劍伴了我十多個寒暑,如今我不是好好的嗎?何來邪祟之說?」
「施主,這即是姑娘被封迷制的明證。」覺先轉向端木鐸。「倘使此劍不離開姑娘勢必有損姑娘芳壽。」
「棠兒,我看你還是丟了那把劍吧。」端木鐸語重心長地說。
「端木叔叔,這件事,棠兒萬萬做不到。」她態度堅決,下頜頤微揚,即便眼前是長輩也絕不能輕從。「這把劍,是當年我爹娘留給我的,不能丟。更何況,它確實不是邪崇之物。」
「你爹娘在天之靈,要是知道這把劍為你帶來禍患,必不能瞑目;如果你喜歡劍,叔叔為你再打一把類似的就是了。何苦冒這個險呢?」
「女施主,邪祟之劍若為全莊帶來災厄,你忍心麼?」覺先火上加油,更進一步勸說。
思付半晌,她朗聲道:「如果叔叔和大師執意如此認為,那麼,棠兒現在離去便是了。」無論如何,她一定要保護斷情;雖然還沒來得及解開衛逐離的肉身之謎……
「且慢!」清喝一聲,端木夫人竊麗的身形自廳門而入。「這把劍當留在棠兒身邊。」
「夫人……」端木鐸有些意外。
「我想,也許是這位大師一時錯察吧。」端木夫人聲音溫溫穆穆的,輕柔中又有剛韌。「何況,棠兒待在龍襄山莊的這些時日,萬事都好好兒的,不是嗎?若是因為-時錯察,就讓棠兒負氣離去,這樣的結果,莊主認為滿意嗎?」
「這……」夫人說得合情人理,端木鐸登時無言以對。
「感謝大師相告,莊裡的事我們自己會注意,不勞大師費心了。」端木夫人客套地說,言下之之意要他盡速離開。
「既然夫人這麼說,那貧憎就告辭了。但願貴寶地平安無事。」覺先眼見情況如此望了端木鐸一眼,合裳禮和,自行離去。「阿彌陀佛!」
「棠兒,來,你跟我到房裡挑幾件冬裘去。」端木夫人挽著她的手,也打算離開大廳。
端木鐸沉凝的目光直直瞅著兩人的背影,透出了陰寒……
※ ※ ※
寒碧池畔。
「這裡好美,晚上有月,映著湖水,真是美……」薛映棠援援雙臂,有些冷,不過心情倒是沒結凍,美景當前,忍不住出聲讚歎。
「哦?說不准我的軀體便在這裡。」
「是呀!搞不好,你的肉身就在池底,現在正被魚蝦當晚餐享用。」朝他做了個鬼臉,她笑道。
「這麼慘?」他也笑了,清清朗朗如波上月華。
「是啊?誰知道呢?」薛映棠佯作沉思貌,左手食指折彎的關節在下頰兒來回蹭著,然後眨了眨眼,說:「人心險惡,魚心難測嘛!」
衛逐離失笑地看著她流轉的靈黠眸光,當然知道自已被狠狠調侃了一番,想起當初與她的相處和談話,輕輕搖了搖頭,心裡卻漲滿溫柔。
這時,不遠處似乎傳來吵架聲音,兩人對望一眼,均覺奇怪,於是有默契地決定前往一看──「端木鐸,我已經從這場噩夢中醒來了。」聲音冷到骨子裡,一如她直視著他的目光。
「夫人……」木鐸心一驚,隱隱知道事有蹊蹺,表面上仍然端出溫和的笑容。
「住口!我不是你的夫人──」怒火霎時狂焚,夾齒迸出。「我是歷雲娘,薛漢登的妻子,棠兒的親娘!」
「你……」眼見她態度剛強,木鐸知道已經沒有隱瞞的可能了,立即斂起偽裝的笑容,沉下臉說:「你怎麼知道的?」
「多虧棠兒!」雲娘淒然一笑。「要不是棠兒無意發現藥湯有異,進而嘗試破解,只怕我至死都被你控制心志。」
「雲娘──」木鐸輕喚。「好歹我們也是十三年的夫妻。這十三年裡,我待你如何,不消我說,你當明白。」
「你持我好極了……」心如刀割,這十三年的苟活並非她所想望,他的話只會讓她愈加悲憤。「然而,你的手段卻是如此下流卑劣!」
「因為,我愛你呀!」木鐸一把抓住她的雙臂,激動地說:「當年,漢登與我同時識得你,為什麼最後你選擇了漢登?我不甘心!好不容易老天給了我機會,讓我擁有你,說什麼我也不會放棄。」
「機會,是你自己製造出來的吧?」她冷笑著指控,冰涼而哀傷。「當年,是你派人追殺我們一家三口的。」
「雲娘……你……」突如其來的指控,讓他一時無法反應。
「我不過是個藉口,你真正要的,是斷情劍。」雲娘掙開他的箝制,往後退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除你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斷情劍在官人手上,你貪圖傳說中的劍譜,所以不惜背信忘義,追殺我們全家。」
「雲娘,你誤會了,當年追殺你們的是蓮素會。」
「我沒有誤會。」她斷然否定他的辯言,凜凜道。「如果你目標在我,那麼今天怎麼會來個覺先大師?那個和尚是你找來的,用意在從棠兒手上得到斷情劍,是吧?我就是為了要確定當年追殺我們一家的是不是你,才沒有立刻攤開往事與你對質。」
事到如今,紙是包不住火了,端木鐸露出陰狠的笑容。「好!我承認你說的都沒錯!不妨坦白告訴你好了,我,就是蓮素會的會主。」
多年來,蓮素會以其惡勢力危害武林,只要阻礙蓮素會的利益,盡皆遭到殲滅的命運,導致江湖人士談蓮色變,時至今日亦然。武林中人心皆盼「江湖第一人」的端木鐸能帶領他們剷除蓮素會,哪裡料得到蓮素會的幕後黑手正是眾人引領仰望的端木鐸?
「就算你說你是來自地獄的惡鬼,我也不會訝異。」沒有半點驚駭,伍雲娘面色肅穆沉凝地說。
「若是你願意,端木夫人的位置仍舊是你的。跟著我,一輩子不愁吃穿,坐享武林威名,何樂而不為?」
「不!對我來說,既然扯開了事實,就沒打算苟活。」她拍出長劍。「你覺悟吧!」
薛映棠怔怔地屏息聽著,思緒紛起亂如崩雲,絲毫未覺自己的身子微微顫著,握緊的雙拳下指尖深嵌,疼痛卻上不了心頭,清淚早已在雪頰珊出兩行水痕。
「衛……衛逐離……」字在唇邊抖索,秀目流轉向他,薛映棠企盼能在鐵灰色的眸子裡尋得穩定的力量。
「我在,我在這裡。」無法藉擁抱給予溫暖、藉親吻傳遞撫慰,沉定的聲音,是他唯一能給她的了。
「她……她真的……真的是阿娘……」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困難地說。
「嗯,這不是你希望的麼?」蘊溫柔於剛韌之中,衛逐離穩貼地說。「無論如何,她是你的阿娘,而你,你是她的女兒。這份血濃於水的情感,是永遠不能消抹的。」
薛映棠努力地笑了笑,淚光猶燦。衛逐離說的沒錯,再紛亂的情緒都掩蓋不了這個事實,直究根本,那份喜悅合該是潔然無假的。
此時此刻,她只想緊緊擁抱阿娘、擁抱衛逐離、擁抱每一個她所愛的人……「雲娘,你別激動,有話好商量。」端木鐸仍舊不死心,氣定神閒地說。「你不想想,棠兒可是在我手上,難道你這做娘的不顧慮她麼?」
「這……」
「你的輕舉妄動,隨時可能影響她的死生。」
「你這小人……」從齒縫恨恨逼出四個字,不能否認地,他的威脅確實有效。
「君子如何成就大事業?」聲音-上揚,有些得意。「我瞧你還是把劍收起來吧,往後我會當今晚沒這次談話。」
伍雲娘既悲且憤,恨火燒得她目光照摺;受他擺佈已經十多年了,莫非,這輩子都無法掙脫他的掣肘?
「阿娘!」一個縱身,薛映棠加入兩人對峙的場面。
十三年前,阿爹、阿娘為了她,寧願捨命;十三年後,又要因為她而使阿娘忍辱受屈一輩子麼?不!這次應該讓長成以後的她來捍衛阿娘了。
「棠……棠兒?」雲娘不敢相信,輕呼出口。
「阿娘……」久違的兩個字喊在嘴裡原是如此溫暖,倘若端木鐸不在眼前就更好了。
「好個母女重逢的場面!「端木鐸冷冷笑道。
「這樣也奸,我就直話直說了。你們可以重享天倫。可以離開龍襄山莊,但條件是必須留下斷情劍。」
「不!當年官人為斷情劍喪命,說什麼我不能讓他白白犧牲。」雲娘厲聲拒絕,溫思祛不走流心的哀協,「苟活十三年,任名節遭人凌辱,九泉之下,我已沒有面目見官人,如果連斷情劍都保不了,我就算萬死亦不能償!」
「阿娘……」薛映棠怔怔看著娘親,心裡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好話說盡,你們仍舊執意如此,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木鐸眼露殺意,嘴角猶自噙著冷笑,雙袖一揚,兩隻袖劍破空倏出,分射雲娘母女。
心一驚。雲娘立即抓著女兒的手臂縱躍閃過,落地時已握長劍在手,毫不猶豫地向端木鐸攻去;薛映棠也不落於娘親之後,斷情劍出鞘,「擎雲七式」有雲流水般使將出來,母女倆聯手對抗端木鐸。
端木鐸被稱為「江湖第一人」畢竟不是浪得虛名,以雙掌對雙劍仍未落下風;既然意在斷情劍,大部分的攻招遂向薛映棠集中。
雖然心知武功不及木鐸,一心要保愛女和斷情劍的伍雲娘卻寧願只攻不守,全然不顧已身安危。如此,逼得端木鐸不得不費心與她纏鬥。
說時遲那時快,端木鐸一裳重重地擊在伍雲娘胸口,她「嗜」地一聲吐出鮮血,休目的赤紅迅速爬染前襟。
薛映棠立刻上前扶挺住娘親斜倒的身子,顧不得其他了。「衛逐離!快,救救阿娘!衛逐離!」此刻,在她心裡只有這個念頭:不能讓阿娘死!不能讓阿娘死!
斷情劍驀地通身發出銀白輝芒,蟹刺得三人立即閉目,然後脫出薛映棠之手,飛劍攻向端木鐸。
先前自騰格裡那兒聽得飛劍傷人之事,如今得以親自交手,端木鐸不禁熱血上湧,抖起精神凝神以對。頃刻間一人一劍已折對數十招,銀白色的劍芒裡在端木鐸的外圍,輸贏之勢已然可分。
果然,斷情劍見紅,端木鐸腰間受創不小。
這下子,不由得他怯意驟生,劍可以不要,命卻不能不保,眼看斷情劍攻勢一波一波,前所未見的精奇招式送出,有若雲卷霧漫。端木鐸見機極快,立即虛招一晃,向寒碧池躍去,只見他雙腳點水,施展絕妙輕勸,幾個起落便到了潮心的砌雪芹。接著飛快按下亭柱的機關,整個人競爾下落,沒了蹤影。
「棠兒,快……快追……」伍雲娘有氣無力地說,端木鐸石破天驚的一掌確實威力十足,恐怕已傷了她的臟腑。「別讓他逃……逃掉了。」
「不……阿娘……」薛映棠不斷搖頭,眼前的阿娘怎能教她放心呢?
「傻孩子,能看你長這麼大,阿娘……阿娘這些年的苟括……」雲娘屏住一口氣,勉強勾起唇角,是朵淒絕的笑。「也算……也算……不枉了……」
「娘,訣別說了。」她哽著聲說。滾滾淚珠滴落,在雲娘染紅了的前襟留下晶透瑩亮──血、淚、交、融。
「棠兒……」直直瞅著愛女的目光耗盡氣力也難凝集,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棠兒會不會怪阿……阿娘……沒能……照顧你……」
「不會!不會!棠兒從來不會!」薛映棠不斷搖頭,激動地說。
阿娘永遠都是以她為優先考量,十三年前,護著她幼小的心靈,使她未見血腥殺戮,如今,還是顧著她的感受。
眼見阿娘出氣越多、入氣越少,她的一顆心便不知沉落到何處。
「棠兒……」渙散了視線,雲娘拼著最後一口氣,碎聲問:「那……那……你阿爹會不會怪阿娘……這些年沒能……伴他……」
「不會!不會!肯定不會!」她依然只能不斷搖頭,眼前早是白霧成幕。
「真的嗎……那好……好……好極……」氣音喃喃吐出最後幾個字。伍雲娘慢慢地合上了睫,如蝶斂翅,唇邊浮起一抹幽幽遍遍的笑。
「阿娘!阿娘!」薛映棠聲聲喚著,湧淚如奔雨,眼前水霧瀰漫,怎麼拭也拭不淨。
好不容易才重逢的,好不容易這聲「阿娘」才叫出口的,好不容易……可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這般鐵心腸,竟讓她與阿娘匆匆見、匆匆別,而這一別竟是死生永訣?
為什麼……「讓你娘安息吧。」衛逐離披著碧光伴著她。雖然不擅安慰人,但低沉渾厚的聲音和未曾離去的陪伴,一直都是讓她安心的藥方。「瞧,她是笑著離開的,應該替她高興。」
「嗯……」含含糊糊地應著,字句哽在喉間,手背微微使勁地在臉頰上來回擦抹著。
「追不追,端木鐸?」衛逐離淡漠的語氣裡暗藏殺意,神若嚴霜。她的新仇舊恨,由他扛下!
顫巍巍地站起,挺直的背脊微顯僵硬,嬌怯怯的身子裹著寒到骨子裡的夜風,衣換飄飄,格外顯得楚楚動人。但細緻的姣容卻鏤著平靜而深峻的堅決,無人能撼。
「追!」該討的債,絕無理由讓它隨風逝!
※ ※ ※
若非端木鐸逼不得已啟動機關,任誰也想不到寒碧池、砌雪亭之下竟然別有洞天。
沿著唯一的通道,薛映棠謹慎前行。壁間火把的焰舌縮吐,光影錯交,更添幾許詭橘氣氛,雙手緊緊握著斷情劍,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不會孤單。
「小心!前面三步有陷阱。」衛逐離寄身斷情劍內;冷不防地冒出話來。「地板有機抬,最好貼牆跟步而過。」
「哦?你怎麼知道?」她口裡邊問,邊依著他所言行事。
「這……」他沉吟了半晌,說:「我也不明白,反正,我就是知道。」
「這就奇怪了。」不解地緊了緊眉,心念一動,掏了枚侗板出來,瞳底閃著好奇的眸光。「我來試試!」
「叮」一聲,她將銅板擲向「聽說」有陷阱的地方,沒想到窄壁立刻竄刺出數支鐵槍。這……要是她適才就這麼踏上去,豈不一條小命嗚呼哀哉,無法完成阿娘的交代?思及此,她狠狠打了個寒顫。
「你……你說得沒錯!」衛逐離的提醒果然是真實的,還好她的性子不執拗,聽得下他的話,也願意相信他的話。「可是,這……你怎麼會知道啊?真是太匪夷所思了!難道……難道你能感應到機括所在,還是未卜先知?」
薛映棠異想天開的推測幾乎惹得他輕笑起來,不過,他確實未打誑語,如前所述。
「看來,這當中的玄機,我們必須自行挖掘了。」見衛逐離沒作聲,她知道自己是白問了,這個人向來不喜歡重複同樣的答案,而她也已習慣了他的習慣。
「這個地方,也許──不只有你要討的債。」衛逐離語氣淡如輕風,說出打從進了此地便油然而生的直覺。「如果我的預感不錯,還有你我要找的答案。」
「或許吧,就像你說的……」隱隱約約,她也覺得如此;這個地方,應該不僅僅是個密室!
※ ※ ※
四方閉閣的屋室,束息的緊繃如死水打漩,越發讓人心跳加速。端木鐸鎖緊了眉,若有所思地來回踱步。一個個機括啟動的聲音悶聲傳來,他知道有人闖關而入,沒有意外的話,這個人必是薛映棠。
就在此時,石門「嘎」地一聲移開,來者肅凝著一張臉,手握斷情劍,正是薛映棠。
「不簡單!」端木鐸睨著眼前這個小姑娘,朗聲稱讚。「這裡機關這麼多,你能毫髮無傷地闖進來,不簡單!」
「廢話休提!」薛映棠冷冷地打斷。「你知道我所為何來。」
「憑你,要復仇嗎?哈哈哈哈哈!」他仰首大笑,有些輕蔑地。「還是,想要保住你的劍?」
她抿緊了雙唇,未答話。
「既然你如此有膽量,那麼我就沒什麼好隱瞞的。」本鐸繼續說。「相傳你手中的這把斷情劍是百年前一位劍術高手所有,其中藏有他自創的劍譜,學會了之後,必能獨霸天下、一統江湖。」
「你要的就是劍裡的劍譜?所以,你可以在十三年前逼死我爹、十三年後逼死我娘?」她心痛地聲聲控訴、句句質問。「龍襄山莊不已經是天下第一莊,你不已經是公認的『江湖第一人』,還需要這傳說的劍譜做啥?」
「天下第一莊又如何?江湖第一人又如何?」他面露不屑,冷峭地說。「若不是因為必須共同面對的敵人『蓮素會』,龍襄山莊和端木鐸有多少人會記得?倘若我的武功臻於化境,那麼不管情況怎樣,所有的人都會在我的腳下。江湖是現實的,而我,不過是順應這個現實罷了!」
「很遺憾的,我必須告訴你,斷情劍裡沒有劍譜──」端木鐸的面孔在火光吞伸的變化下顯得十分猙獰,讓她不由得感到心寒,但她並不畏懼。「那是訛傳瞎說!」
薛映棠的話讓他又驚又怒。「騙人!不可能的!你是怕劍被我搶來,所以這麼說。」
「我和這把劍朝夕相處了十三個年頭,自是最清楚不過;裡頭若真有絕世劍譜,我娘怎麼會死在你手上?」
「不!不!你騙我!裡頭一定有劍譜!」每字每句擂敲著密室的空氣,聲音之響,幾乎要震破他的耳膜,端木鐸急急否認她的話。腦裡紛亂之際,倏地想起什麼,他趕緊接著說:「不!你救了磊兒;從出手救雲娘到維護磊兒,這麼短的時間內能進步神速,不是靠著劍譜是什麼?」
「信不信由你,斷情劍裡的確沒有劍譜。」她朗聲道,沒有半點心虛。事實確是如此,即使具有所謂的「劍譜」,也是一個「活劍譜」,而非一般撰寫成書的劍譜。
「哈哈哈哈哈!」端木鐸只道是薛映棠無法繼續狡辯,情況終歸如他所想,於是毫不掩飾地放聲大笑。「小丫頭以為這樣就可以瞞天過海嗎?」說完,唇角微微冷勾,運勁於掌向左壁一擊。
只見右半邊的牆轟隆隆地一分為二,密室之中竟然別有密室。拿了支火把,端木鐸緩步而入,臨走前瞥了她一眼。「你也進來。」
事到如今,進不進另個密室並無分別。再者,她有斷情陪著、衛逐離陪著,心所有依,自然不怕;再者,若是如衛逐離的預感──這裡有他們久尋不著的答案,這裡頭每個機關她都必須闖上一闖!
薛映棠深吸口氣,穩著步子,踏進更隱密的一方空間。
火光照耀,塵封已久的空氣微著霉味;她瞧得分明,這室內除了端木鐸外,還有另外一個人,靜靜躺在一具泛著玉光的半透明棺材裡,他是──衛逐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