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十天,怎麼覺得比二十年還久?
車隊裡的人是熱直腸子,既然上了路,對她挺照顧的。大鬍子就曾說過——到東邊的路長得很,中途會發生什麼,誰都說不準,當然要互相照顧。
一切都好,只是,難免會想念……
「騎個馬也能發呆?想家啦?」大鬍子驅了馬過來,與她並騎。他是車隊的領頭,名叫鄂溫雷。
「沒的事!」初雲連忙搖頭否認。
「想家就想家,沒什麼好丟臉的。」她的反應迅速得反常,惹得鄂溫雷哈哈大笑,「咱們一票兄弟,來回這麼多次了,還不都會想家?對吧?」
他轉頭朗聲一問,引來許多附議。
「小鬼,咱們可是用一條命在做買賣。」說話的,是瘦巴巴的烏塔。「要不是想著阿麗娜在家等我,這買賣錢再多,我也不幹!」
「每次回家,我的老媽媽就會煮一鍋羊雜湯,想到那味道,嘖……什麼強盜、什麼暴風,我就全不怕了。」
「呸呸呸!吉爾都,你說的是什麼輝話!強盜、暴風你自己去碰,老達我可不想跟你一塊兒倒霉!」
他的話一說完,所有人全笑翻了。
初雲感染了熱絡氣氛,眉眼也不禁彎彎如虹,笑了開來;記憶裡,自阿娘離開後,她幾乎不曾和這麼大群人說說笑笑。
「你到東邊去,或許留在那兒,或許還會回到西邊。」鄂溫雷轉回頭,向初雲溫和說道,「但不管到哪兒,人,總是要回家的。」
人,總是要回家的……初雲看著鄂溫雷蓄滿鬍子的臉,沒有回答。
莫名地,心湖映出了張俊朗的臉,是他,那個偷羊賊。唇角輕輕漾起笑容,情不自禁擾了撫紅鬃馬,這是他們同在一塊兒的記憶……
難道,這種無法湮滅的惦念,就是家麼?
雲隨風流,合該是沒有家的。更何況,現在的她才剛擁有自由,就算思念如縷,還是,先飛吧!
此時,車隊前頭卻傳來了驚天動地的疾呼:「鄂溫雷!事情不對勁了!」
鄂溫雷還來不及策馬前看,四面絕起的煙塵已經讓他明白了情況,連忙抽舉大刀,粗聲叱喝:「快!快護著中隊!」偏了個頭,又對初雲說:「你到中隊去,跟著車,別亂闖。」
是強盜,在荒漠中來去無常的強盜!
眾人紛紛拔出大刀,準備應付一場惡戰,然而,強盜像潮水一波一波襲來,很快地衝散了車隊隊型,纏鬥的人影、無序的馬匹讓場面愈形混亂。
「小鬼,你先走吧!」情勢似乎對車隊越來越不利了……
「不!」刀劍相撞的促鑽聲、近身搏殺的吆喝聲吞沒了她的嘶吼。
血星四濺,鄂溫雷、烏塔等人全都掛了彩,卻仍舊頑強抵抗。
她在,幫不了忙,但面對車隊的夥伴個個受了傷,又怎麼走得了?初雲緊緊貼伏在馬背上,腦袋著實慌成一片空白。
突然「啪」地一響,不知是誰在紅鬃馬的屁股重重拍了下,馬兒吃痛,昂起半身嘯了聲,便如箭簇般往前狂奔。
初雲心一驚,抓起韁繩便要轉頭回去,可紅鬃馬性子激烈,怎樣勁拉都阻不了飛蹄。
能做什麼?現在的她,能做什麼?問題不斷擂打心鼓,初雲明白,自己無法一走了之啊!
腦海忽現一束光,直穿黑暗,讓她眼睛亮了、笑容露了、血液熱了,緊接著口裡飛進出三個字:「討救兵!」
日頭東昇西沉已三回,路上卻連半隻飛禽走獸都沒見著,更甭說是人了。
纖瘦身軀癱掛在紅鬃馬上,三天三夜下來,滴水未沾、點食未進,甚至不曾稍有停頓,如今裂了唇、空了胃,骨頭僵硬酸疼,氣力似乎全抽乾了。
「不……不行!」勉強動動干唇,對自己說,「撐住,要撐……要撐住……」挺起腰桿子,飢渴疲乏卻讓她一陣天暈地眩。
咬緊牙根,雙手抖索地管嚇裡取出了簪子,初雲努力抗拒眼皮的沉甸甸,定定瞅著。
那是偷羊賊給她的簪子。
不能輸!若她真死在這兒,那他……怎麼辦?他和她,可是擊掌為盟的生死夥伴吶!
所以,絕不能輸、不能放棄!
氣一提一洩,手一揚一落,簪尖直直往大腿刺下。
驟來的劇痛澆醒神智,圓眸突睜,初雲加了把勁策馬奔馳,希望疼痛的清醒能讓她支持久一些,至少——要找著救兵呀!
※ ※ ※
「親愛的姑娘喲,草原牧羊一個人,我來作伴可願意?啊,只要好人在一起,沙漠就能變花園……」
「爺,這曲兒不是這麼唱的。」嚮導古哈聽了實在忍不住,於是自個兒唱了起來:「親愛的阿哥喲,草原牧羊一個人,阿妹作伴可願意?啊,只要好人在一起,沙漠就能變花園……」
垚冰無奈歎了口氣,微微一笑:「明明前面有道牆,走到那兒你會轉彎,還是一頭撞成泥?」
「當然是轉彎。」但……這跟唱歌有啥關係?
「這就對啦!人要懂得變通嘛,我不是姑娘,改個字兒來唱豈不更合適?」唔,這人是直了點,但還不算太蠢。「來,跟我一起唱!」
「啊?一起唱?」為人領路,還得兼「伴唱」?!
「既然你會這首曲,來,一起唱更有趣。」垚冰向他便了個眼神,便逕自引吭,手裡的馬鞭子還邊跟著節奏在空中輕敲:「親愛的姑娘喲,草原牧羊一個人,我來作伴可願意?啊,只要好人在一起,沙漠就能變花園……」
大爺興致高,他呀,硬著頭皮也得扯開破鑼嗓:「親愛的姑娘喲,草原牧羊一個人,我來作件可願意?啊,只要好人在一起,沙漠就能變花園……」
青天高高,白雲飄飄,艷陽照照,心情好好!
明明對他來說,調查臭烘烘的陰謀是件頂無趣的事,可自從在「大城」將情報全數搜集後,曬在俊臉上的笑容就沒卸下來過。
因為情報在在顯示他,必須回中原一趟。
這樣……嘿嘿,應該就不算是被思念牽著鼻子走,不算受到羈絆了,哦?
垚冰唱得正開心,但猛然闖進眼簾的景象,卻硬生生阻斷了他高歌的興致。
狂風揚起塵沙,鼓蕩出嗚嗚哀鳴,但垚冰和古哈沉默了……
好半晌,古哈才訥訥地開了口,卻因驚駭而語不成句:「爺……這個……這是……」
「強盜。」垚冰面色凝重,劍眉緊蹩,「強盜劫了車隊。」
幾匹倒在黃沙的馬兒,血早已流盡;染著沉暗血潰的破衣布,讓馬屍壓得緊緊的,許是當時被利刃劃斷的,還有零亂的輪跡和蹄印……
「爺,咱們快走吧,這裡不好久留。」嗚嗚嗚,要不是在賭坊裡輸到連自己都押給了爺,他才不會走上這條到東邊的路咧,太恐怖了!
垚冰不語,只是靜靜望著這一切,他知道,這是初雲跟附的車隊。
等了許久沒得到回應,古哈壯了壯膽子,又試著道:「爺啊,咱……」
「古哈——」垚冰驀地出聲截斷他的話,目光未曾離開那殘敗的場景,「最近的城鎮在哪兒?」
「爺,您要休息啦,那好極了,不過……」說得正起勁,古哈猛然發現氣氛不對,立刻識相地閉了嘴,連吞幾口口水,這才囁嚅地回答:「呃,不遠不遠,再三、四天就到了。」
三、四天?他能等到那時麼?
慌亂、急躁、心驚,甚至恐懼——這些幾乎與他絕緣的情緒,這回,可是一次嘗個夠了!
馬鞭子一揚,胯下坐騎飛馳,垚冰始終寒著臉,只是不斷催快,似乎這樣才能讓他忽略執韁的雙手正自發顫。
「爺,您等等我啊,跑這麼急做啥……」
不管是古哈冒出的一長串抱怨,還是嗚嗚風聲、噠噠蹄聲,他聽不到,什麼也聽不到!
惟一入耳的,是從心口傳來的暴雷,反反覆覆就兩個字——初雲……初雲……初雲……
※ ※ ※
「強盜搶了咱們的車隊,請您幫……」
「去去去,別在這裡找麻煩!」
「不是找麻煩,我問過人的!」初雲握緊雙拳,急急地說,「人家說,這裡是專門抓強盜的,不是麼?」
聽說是、也許是、應該是,但實際上……不是!
哪個當官的會想和強盜拚個你死我活?「小鬼,那是你的車隊,想救人,自個兒想法子。」
「可這裡明明就是抓強盜的啊!」初雲不死心。
「要不……」瞟了紅鬃馬一眼,「留下馬,或許還有商量的機會。」
「不!」初雲答得銀鏗然,無可轉環,「說什麼,這馬兒,我不給!」
對她來說,這紅鬃馬像條線,線的這頭是她,另頭是偷羊賊;既是生死夥伴,那麼,無論如何,線不能斷!
「那就快走開!要再多說半句,我就先把你抓起來!」
抿緊唇線,初雲憑著志氣和他對峙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不得不放棄。
這個小鎮,算是沿路上人較多的地方了,但,人多又怎樣?只要私心掛頭牌,再多的人也伸不出一隻援手。
儘管身子隨時可能倒下,儘管腦子倦得一片混沌,但當她轉身離去時,依舊堅持下頷要昂。背脊要挺、腳步要穩。
輸,當然不能認,但更重要的是,得想出贏的法子。
有了這點體認,初雲決定將自己打理得精神些,總要肚子實在了、氣力飽足了,才有本錢救人吶!
※ ※ ※
「死人吶——」尖銳的聲音穿破雲霄,頃刻間,聞聲而來的人群將巷口全堵滿了。
順著婦人發顫的蓮花指望去,確實有個瘦小的身子始在地上,動也不動。
「可憐吶,怕是凍死了唄?!」
「小鬼不懂事,竟然死在人家後門兒,真是觸酶頭啊!」
「去,這等話你也敢說,不怕天打雷劈呀?還是先將這可憐的孩子好好埋了才是!」
「埋,當然是要埋。」咕噥之際,眼睛突然一亮:「旁邊那只紅鬃馬……嘿嘿,可是上等貨吶!」
「大爺好眼力,可惜——沒福氣!」清越的聲音自後方傳來,所有人不約而同回頭瞧,只見人群往兩邊退去,一名男子慢慢踱了出來。
「你你你——敢咒老子?!」袖子有些厚,但該卷的時候還是要卷。
「這馬的主人明明沒斷氣,你就淨想發死人財。」諷刺的字眼鍍了層無辜的笑容,「當心點兒,要是被差爺知道了……」
「差爺又怎麼樣?了不起麼?」胸膛往前挺去,粗著嗓道,「哼!還不是跟老子一樣,天天吃飽了要放屁,放了屁要拉屎。」
男子倒不回話,只是微笑。
一聲輕咳從更後方傳來:「差爺是沒什麼了不起,就是能賞你板子、抓你蹲土牢!」
所有人再度轉頭,適才那位仁兄沒人見過,但這次出現的嘛,嘿嘿,可是貨真價實的熟面孔,恰恰就是差爺啊!
差役斜眼一眼,從鼻腔噴出問題:「這裡死了人?」
「報告差爺,這裡……」剛剛老子長、老子短的霸氣,這會兒斂得緊。
「沒事兒。」男子好整以暇地接了話。
「沒事兒!」現場所有人全挨了差役的怒瞪,「以後沒事不要亂吼亂叫,差爺我可忙得很,沒聽過官兵要抓強盜麼?!」說完,便搖擺著身體,囂張離去。
差役一走,眾人也作鳥獸散,這暗窄的巷裡,獨留了他——垚冰。
「多虧了你,好馬兒。」輕輕撫了撫紅鬃馬,垚冰讚道。若非它毛色特別,又高又壯,一眼即能辨識,他可無法這麼順利地「認屍」吶!
眸光轉向地上的小人兒,她的臉蛋埋在臂間,呼息穩而清淺,看來真是累慘了。而他,又何嘗不是?
但再怎麼累,垚冰還是笑開了眼梢唇角呀!
※ ※ ※
唔?好軟、好暖……這覺,睡得可真好,比在車隊時還舒服呢!
猛然想到車隊——不對!她得救人去!
初雲心一驚,眼皮倏地彈起,坐直了身,陌生為景象卻教她糊塗了:「咦?這裡是……」
連忙揉揉眼,拍拍頰,嗯,確實醒來了啊!
明明記得,她是選了個安靜少人的地方補眠,怎麼現下會在……房間裡?
就在這時,「波扎」一聲,門開了。
「哦?你醒啦?那好極了!」是垚冰。「看來,我垚某人確實神機妙算,才教人打盆水來,正好給你洗臉用。」
等了半晌,初雲完全沒反應,這這這……枉費他說得這麼熱情如火啊!
「是做夢嗎?不對,醒了,我真的醒了啊!」水靈大眼不曾轉瞬,直直盯著他,口裡喃喃叨念道。
突見她張口,就要往手背咬去,垚冰趕忙搶上,一把捉下她的手,補上了他的:「等等等等!你想咬,咬我的吧!」
初雲抬望一眼,霍地沉下頸,對著他的手背咬去。
貝齒嵌著肉,這一咬,她是真用上力了。一絲腥味兒冷不防竄進口裡,觸了知覺,初雲猝然鬆了牙關。
「現在,確定不是做夢了吧?」
先是一怔,爾後刷地摟向他的頸,緊緊抱著、緊緊抱著……直到現在,她才真的相信他就在眼前。
夢的期盼,當在現實成了真,會變得比夢更美、比期盼更甜呀!
忽記起他無辜的手,初雲忙不迭抓起他的手,上頭印了兩排齒痕、微滲著血。兇手,就是她!
「這……很痛麼?真是抱……」
「抱什麼?抱歉免了、抱屈謝了,抱怨,你說我聽。」垚冰將話一把搶過,滿臉嘻笑,「再一次抱抱嘛……嘿嘿,你情我願,你儂我儂,再好不過!」
「去,胡說八道!」原本泛的淚光,這下全教他逼了回去,俏容反倒勻了層胭脂紅。
「哪是什麼胡說,不信,再抱一次嘛!」打開雙臂,露出壞壞笑容。
「你的臉皮厚、不怕羞,我可學不來!」秀鼻一皺,靈舌一吐,兩隻食指往頰上一戳,朝垚冰做了個鬼臉。
「好醜——」大掌在她發頂搓了搓,「可是,我偏喜歡!」
當初雲正欲輕喚反擊時……
「爺,水我端來了!」古哈猛地闖進,見初雲醒了,遂自捧著熱臉奉上:「小弟弟,你可真幸運吶!要不是碰著了爺,你啊,肯定讓人給埋啦!」
「我……讓人給埋了?難不成,人家以為我……?」
「投胎去啦!」古哈線條粗,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好在咱們爺愛湊熱鬧,還喜歡管閒事……」
「咳咳!」才不是這樣咧,垚冰打斷他的發言,「古哈,你不渴嗎?」
「不渴不渴,我才剛……」
老天,這憨人真不懂什麼叫暗示?垚冰不得不再度斬了話:「無論你剛喝了什麼,現在到外頭去逛逛,日落之前不必回來。」
「啊?」古哈一頭霧水,過了好半晌才恍然明瞭,尷尬地一笑:「可是爺,我……」
「要銀子,是吧?喏,拿去!」
見他打發了古哈,初雲好奇地問:「這人有趣得緊!不過,他怎麼喊你爺?」
「這人叫古哈,是我從賭坊贏來的;聽說,他領路的本事高,就是人愛賭了些。我需要個領路的,自然就由這處下手。」
「賭贏的?這麼簡單?」
「賭啊,可沒你想得容易。真正會賭的人,憑的不是運氣,而是實力。」
「怎麼說?」
「仔細看、仔細聽、仔細想,會發現許多尋常人看不到、聽不到、想不到的東西,這就是實力!」垚冰輕描淡寫地說,嘴角噙了朵閒適的笑,「賭能用,其他地方也能用!來,你想想,為什麼我能找到你?」
「你為什麼能找到我?」初雲喃喃自問。當時睡得沉,連情形是什麼都不清楚,他這問題怎麼答?
他說得更清楚些:「我確實有心找你,但我憑什麼找到了你?」
初雲清了雜念,將古哈說的話,以及垚冰的問題,逐字想過。沒多久,俏容浮起靈黠的笑——她知道了!
「說說看吧。」垚冰出言鼓勵。
「你有心找我,肯定知道車隊出了事;想要找人,當然要往有人的地方找,這兒是最近的鎮;再來,要不是這兒的人發生事情,不會引來這麼多人看熱鬧,所以……就算當時你不能確定是我,但至少有可能是我,對麼?」
水眸亮燦燦,她說話時的飛揚神采,竟教他霎時眩了眼、失了魂。
「怎麼了,我說得不對麼?」見他不說話,初雲追問。
「哦,不。」驟然回神,有些語無論次,垚冰掩飾地笑了笑,立時恢復嬉鬧本色:「好姑娘,你說得對極了!」
事情經過確是如此,但……瞥見紅鬃馬時的狂喜、聽到傳言死了人時的猛震,以及待她微細呼吸聲入了耳時的放心,這忽起忽落、忽上忽下的情緒,卻非她分析得出呀!
「可有件事,我想不明白。」初雲微沉吟。
「哦?」
「該不會你算準了車隊會出事,所以找人領路來……」
「垚某人有這天大本事,怎會晚了強盜一步?」垚冰淡淡笑著反問。
「那你是……」初雲朝他偷覷了眼,難道,事情真如她所想?
「好姑娘,你猜到了。」輕點她的鼻尖地,「沒錯!我是要往東邊去。」
「真的麼?那太好了!」瞳底的喜悅,像池秋水般,漲得滿滿的。
「呵呵呵……」小姑娘果然心繫於他呀!
「太好了!」雙掌一拍聲響亮,鬥志正高昂,「偷羊賊啊,你用飛來飛去的功夫,跟我去救人吧!」
這就是她歡喜的原因?垚冰頓時傻了眼。
初雲渾然不覺,興高采烈地繼續說:「等救了人,咱們就能一道上路到東邊去,這樣好,這樣真好!」
咳咳,這才像句話嘛!垚冰心滿意足地在她雪頰上輕捏了把,微曬道:「那還等什麼?你清整清整,咱們就幹活兒去!」
※ ※ ※
說來奇怪,自從和他會了面,她的心呀,像被拎到半空,能飛又能動,俯眼下探,還能望盡整片遼闊原野,固然化忡,思路卻恢復了原本的澄靈。
垚冰見她對救人之事如此熱切,倒覺可喜。還記得兩人初識時,雖知小姑娘慧黠直率,但,總有抹孤獨隱在笑容下;如今,清寂味兒終於慢慢散了去。
「你有法子麼?」當前第一要務,應是找出強盜窩。
瞧她流阻出煙煙光采,想是心底有了譜,垚冰眉端一聳,順勢道:「我想聽你說說。」
「依我看,咱們守在這兒等就行啦!」
腦袋晃了圈,垚冰續道:「反正他們搶了東西,自然得想法子賣了。」
「然後,咱們就讓他們帶路,跟了去。」瞳芒更燦,笑瓣愈綻。
話接得默契十足,最後兩人會心一笑,任視線在空中交結,織成甜滋滋的快意。
「唉唉……」一個念頭忽爾飛過,謂歎如冷水當頭澆來。
「怎麼啦?」瞧他誇張地攢緊眉峰,初雲不解。
「我垚某人苦定嘍!」長臂掛上了她的秀肩。「要跟蹤,卻沒得掩護,紅鬃馬肯定沒法兒用了。」
這下她懂了!
抿著嘴幾匿著笑,柔荑輕輕拉了拉他的大手,初雲軟聲說道:「如果有厲害的人能帶我一塊兒飛,鐵定成!用飛的,那些強盜絕對不會發現啦!」
反手握住她的,垚冰揚了笑:「這某人認啦,誰教咱們是……」
「生、死、伙、伴!」
呵呵——這個異口同聲,表演得還不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