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都這樣寫新聞稿,不認為有啥好改的。」李峰局局地將稿子仍回辦公桌,同事皆為他捏了把冷汗,居然敢頂撞組長。
尹水瀲冷臉依舊,僅搖動筆桿,唰唰地刪改稿上文字,改完,她喚來杜菁菁,「這條新聞由你來跟。」
「你這是什麼意思?!」李峰見狀臉色愀變,頓時勃然大怒。
「我一向都這樣處理工作態度差勁的記者,沒有任何意思。」她說完,低頭處理公文,看也不看他一眼。
李峰拿她沒轍,便遷怒杜菁菁,「稿子還我!」他口氣極差。
「可是,組長說……」杜菁菁立場為難的尷尬。
「蘑菇什麼?還不快去做事。」尹水瀲支開杜菁菁,抬眼嚴厲的看著他,「你的習慣我無權干涉,但請不要把陋習帶到工作上,顯示你的不專業。」
「你算哪根蔥!」李峰火氣大,被資歷比他輕的女上司在眾人面前批評,他忿忿難平,「我進這行時,你這女人都還不知道在哪裡發花癡,居然說我不專業?!」
「資歷深就代表不會犯錯嗎?那總統還有什麼好選的?找人瑞來當就可以了。」尹水瀲冷嘲熱諷,「有時間在這裡批評我的態度,不如做好你分內的事。」
「你!」李峰指著她,氣到口不擇言,「我受夠你了,你這挑三撿四、刻薄冷血的臭婆娘,目中無人又自私無恥的爛文人!」
新聞部人人倒抽了口氣,用粗話罵組長,他不要命了嗎?!「罵完了嗎?」她涼涼地斜睨他。已不是第一次被罵,她麗容冷靜,「要是罵完了,請你回到自己的位子,好好反省懺悔,你手上的其他新聞,我會換人跟。」
居然想把他冷凍起來!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算你行,你厲害!」李峰氣到發抖,「老子不幹了!」
此話一出,眾人呆住,不明白有這麼嚴重嗎?李峰怎麼說也是,Channel First最資深的記者,即使工作老推托責任,但年薪還是多得嚇嚇叫。
尹水瀲愣了愣,「不幹?」
「對!」哼!嚇到了吧?「老子要辭職,你另請高明吧!」他撂下狠話,非得要她低頭求他回來。
然而,她僅聳聳肩,「好,我批准。很早就想叫你走了,你的辦事效率,我實在不敢苟同,不過資遣費實在太高,現在你願意主動走人,我求之不得。」
李峰赫地臉色發青的說不出話來,其他同仁則瞪大眼,沒料想尹水瀲居然一點情面都不留,話說得那麼直接。
「去收拾你的東西吧,我會把文件備妥傳給會計部,該你的,一分不會少給。」她公事公辦,「還有事嗎?沒有的話,請你離開,我還有事得忙。」
李峰石化般杵在尹水瀲的辦公桌前,尊嚴完全被踐踏光了。
同事皆同情的睇著他,雖然他平時的確混得太離譜,但他畢竟是元老級的人物。
下班時,李峰抱著滿紙箱的私人物品,站在電視台大門口,眾目睽睽之下,憤怒地朝著踏出電梯的尹水瀲辱罵不休。
「操!他媽的×××……」先是一段精彩的三字經,再做人身攻擊兼放狠話,「你這沒人要的老處女,早晚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眾多Channel First的員工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尹水瀲步伐未停,仍是面無表情,李峰張口欲再罵,忽然,有力的長臂猛地擁尹水瀲入懷。
「誰說她沒人要?」爵煒語帶挑釁,目光危險瞪視李峰,「我就喜歡她、就我要她,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沒人要?要不要我送你去看醫生啊?」
見她有幫手,李峰沒膽的轉身落跑,尹水瀲手掌覆額,窘迫得不想見人,但周圍的群眾卻個個拉長了耳朵聽到帥氣的爵煒剛才大聲的愛戀宣告,不禁羨慕又嫉妒。
「至於你是不是處女……」他遲疑的摸摸下巴,玩笑似的挑起一道眉,低頭望向她,「你說是不是呢?」
「關你什麼事!」她氣煞的踢他小腿陘骨,趁他吃痛鬆手,連忙飛快的轉身走人。
「又對我拳打腳踢。」爵煒嘴上咕噥,腳底卻抹油似的趕緊跟上她,「等等我啊!水瀲——」他柔聲呼喚,她則疾步如飛,充耳不聞。
「美人兒!」他換稱呼,大庭廣眾追在她身後頻頻叫嚷著——「寶貝……親愛的……甜心……Honey……」尹水瀲容忍路人好奇的眼光與頻頻竊笑,不理他就是不理他。
「喂!」他跳到她身前,擋住她的去路,尹水瀲皺眉,他好笑地願著她,「你逃難啊,走那麼快。」
「你管我!」她沒好氣地罵,焦躁地瞪住他,「找我到底什麼事?」
「沒事不能找你嗎?」爵煒揚眉。
「對。」她是巴不得他快快消失。
「那好,」他皮皮地笑,「我來討債的。」
「討債?」尹水瀲錯愕。
「是。」他微笑的道:「你上次不是說人類自私自利,不干沒好處的事?」
尹水瀲頸子僵硬地點了下頭。
「聽好了。」他清清嗓子,「尹小姐,算起來我一共救了你三次,一次免於水淋、一次免於人揍,一次免於失身,而你非但不感激還痛罵我一頓,另外,你砸毀一輛車,非但不感動我自願當幫兇,還誤會我別有所圖。」他氣定神閒地細數她的罪狀。
「所以呢?」她冷問,等著他的下文。
「所以你得補償我。」
爵煒纏住她的臂彎,她卻推開他,他乾脆一把摟住她的腰,見到她眼中的慍怒與受傷讓他心花朵朵開,顯然她並不是全然無動於衷。
「你得陪我吃飯、陪我玩、陪我做很多事。」他眨著眼,像個拐人做壞事的惡魔,「你得讓我寵你、疼你、幫你,因為你欠我很多,所以不可以拒絕我!」
說完,他拽住她向前疾走,不顧她的尖聲抗議、困窘鬧彆扭,見她跺足的叫罵失卻冷靜,他心情好得很。
一個小時後,爵煒將尹水瀲扔進燈光璀璨、空無一人的遊樂場內。
「其他人呢?」環視著霓虹閃爍的各式遊樂設施,她狐疑的皺起眉。
「就你埃」他泰然自若的揚高手臂,歡聲高呼,「你是今晚惟一的客人,好好享受吧!」他已包下了整座遊樂常尹水瀲瞪著他,沒吭聲。
爵煒綻出笑容,拉著她到處玩,自由落體、雲霄飛車……她駭得尖叫,他滿足的像上了天堂,他們買了速食在露天的涼亭底下吃,他頑皮的占蕃茄醬鬧她。
「喂!你很幼稚耶!」罵歸罵,她卻笑了,他竟這般容易的就能逗她開心。
「誰叫你吃得那麼少!」他指頭又佔上蕃茄醬,惡作劇地追著她,「要不要吃多一點?你說,要不要吃多一點啊?」尹水瀲驚呼閃躲,爵煒哈哈大笑,映在他眸底的自信風采不經意的攝走了她的魂魄,她飄飄然地怔忡。
摩天輪裡,兩人沉默,一股曖昧的情愫在空氣中發酵。
「累了嗎?」他關心的眼神太過溫暖,讓她難以直視,「累了的話,就靠著我的肩膀休息吧。」
尹水瀲沒回答也沒照做,但她心底早已感動得一塌糊塗。
眼前的男人俊帥邪魅,根本沒必要討她歡心,一堆人指著她罵冷血,他卻願意借出肩膀給她依靠,尹水瀲突地感到惶恐,他條件這麼好,說喜歡她,是真心還是玩玩?
「你整晚打量我。」捕捉到她的視線,他露出邪惡的笑容,黝黑的眼眸閃著壞壞的光芒,「在對我放電嗎?可惡的女孩。」
「誰在看你?神經!」她罵他,別開臉,雙頰發燙。
「水瀲,有沒有人說你好愛生氣?」他湊身盯住她問。
「當然。」她挑眉,露出好冷、好凶的一張臉,「我不但愛生氣,還愛罵人。」
「呵呵,你罵人可狠的。」他哈哈笑,口氣轉瞬又溫柔,「卻也很可愛。」
尹水瀲瞪他。真卑鄙,突然這麼一句,害她拿他沒轍。
「水瀲,我們來聊天。」他越靠她越近。
「哪有這麼多天好聊。」她語調冷硬,心裡卻有些慌,不自在的挪著身子往內避。
「當然有。」他笑,將她困在座椅的角落,寬闊的胸膛圍堵得她無所遁逃,「水瀲,你最常做什麼消遣?」
「工作。」
「工作以外呢?」他追問。
「工作。」她不耐煩。
「哇!」他發出好大一聲驚歎,「原來我最大的情敵是你的工作哪!」
他沒笑她,沒嫌她乏味,尹水瀲不習慣有人對她友善,她眉頭糾起,試圖搜尋刻薄字眼反唇相稽,卻發現自己的心漸漸融化在他的笑容中。
「又看我啊?」他淺笑,濃眉微斂,溫熱的大掌愛寵地撫摸她滑嫩臉龐。
尹水瀲顫抖,彷彿每一寸神經都因緊張、期待,及種種矛盾的情緒而驚動。
窗外霓虹閃過,光影流動,他略帶邪氣的臉也亮了一瞬。
夜沉似海,時間緩慢,寧靜瀰漫在他們凝視的這剎那,他手指摩挲她眼臉,溫柔俯望她倉皇宛若小兔子般楚楚雙眼。
他真的會不計得失、沒道理的喜歡她嗎?尹水瀲困惑,瞅著爵煒好看的臉孔,她越想越迷惘、越想越恍惚。
「再看,我就吻你喔!」他嗓音深沉、眼眸濃郁,像個壞蛋般挑逗似的威脅她。
尹水瀲的靈魂搖曳心深悸動,他的身體結實如一堵牆,他的體溫好熱,那有力的雙臂將她圍住,她望住他深邃的眼瞳,他遂地低頭,含住她的唇瓣,輕柔地吻過她。
一大早,Channel First的新聞部氣氛詭譎,尹水瀲進辦公室時,裡頭居然空蕩蕩的。
「這麼多人遲到?」她皺眉。
此時,製作人氣急敗壞的衝進來,「尹水瀲,你惹出了個超級大麻煩!」他劈頭就罵,「JFT挖角,挖走我們大半的記者,」「怎麼可能?」她錯愕不已。
「怎麼不可能!」製作人火冒三丈的又道:「李峰洩漏內幕、煽動記者,現在他們全對你不滿,社會組走得只下剩三個人,看你怎麼辦!」
製作人忿忿走人,總經理馬上熱線召喚。
「尹組長,你氣色看起來不錯嘛。」郝瑟郎好整以暇的調侃。
「總經理找我有事嗎?」她冷冷的問。
「有,當然有。」新仇加上舊很,郝瑟郎怎能不趁此機會公報私仇,「聽說你組內因你統御無方,使得組員出走,集體辭職抗議啊?」
「是。」尹水瀲冷應了聲。
「你打算怎麼辦?」他閒閒的準備看笑話。
「我會設法解決。」她面無表情的一肩扛下責任。
「那最好,如果因你私人因素造成節目開天窗,可就不只是辭職了事這麼好解決了。」郝瑟郎陰惻側一笑,終於給他抓到這恰查某的把柄了吧!
「我自會負責。」尹水瀲拋下這句,沒空理會他小人得志的面孔。
辦公室裡,杜菁菁與蘇琪坐困愁城,葉哲偉垮著一張臉,他是被這兩個小妮子硬留下來的,JFT開出的條件優渥,是人都會心動。
「組長!」一見尹水瀲,蘇琪連忙迎上。
「別慌,做你們該做的事,我自有辦法上尹水瀲沉穩如常的指揮。
杜菁菁與蘇琪忙得團團轉,葉哲偉一人準備龐大的攝影器材,尹水瀲打了幾通電話,但李峰仗著JFT的勢力,將她能臨時調來支援的管道全切斷。
「組長,北二高發生連環車禍,我們是不是該立即趕往醫院及事發現場?」蘇琪掛斷電話,回過頭緊急徵詢尹水瀲的意見。
杜菁菁撕下傳真,也十萬火急的衝向她,「組長,北縣新莊滅門血案,警方準備召開記者會說明,我們是該到警察局取得現場畫面,還是用午間新聞採訪回來的帶子就可以了?」她缺乏經驗,顯得相當不知所措。
車禍與滅們血案?尹水瀲按著太陽穴思考,此時葉哲偉氣急敗壞的重重櫚下瓦愣紙箱,而箱內因黑膠錄影帶空了大半,撞得劈哩響。
「糟了!昨天備妥的新聞帶有幾卷遺失,如果午間新跟聞調帶,恐怕會來不及剪輯。」他煩躁的爬亂一頭短髮。
「你們別急,讓我想想。」尹水瀲語調鎮定冷靜,隨後自返進私人辦公室,關上門後,背倚門扉,她的堅強垮下,心慌意亂在此刻才全然湧現。
求救無門,麻煩卻接踵而來,她雙掌覆面,失去主張,從未如此手足無措。
「你還在猶豫什麼?」一個小女孩跳下她的辦公桌。
尹水瀲抬眼,愕然呆住,「你!」她皺眉,是那夜請她試吃幸運餅乾的小女孩,「你怎麼在這裡?」
「呃……這不是重點啦!」小女孩趕緊轉移話題,生怕這毫無浪漫細胞的尹水瀲會叫警衛來逮人。小女孩仰頭望她,「你遇到困難了,對不對?」
「是沒錯……」她愣了愣,仍是一臉狐疑地盯著小女孩,「你到底是怎麼混進來的?你是訪客的小孩嗎?還是……」她記者的直覺冒出頭。
「喂!你很多疑耶,就跟你說那不是重點嘛!」小女孩跳上椅子,雙手叉腰,不滿的咆哮,猛地吼得尹水瀲住口,她淘氣的偷笑,嘿嘿,果然要霸道一點才有效。
「你找不到人來幫你,怎麼不告訴爵煒呢?」小女孩劈頭就問。
尹水瀲一愣,唇瓣微啟,小女孩小小手掌卻立刻摀住她的口。
「拜託你別再問我怎麼知道爵煒,這根本無關緊要。」小女孩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這女人真難搞定。重點是你怎麼不向他求救呢?他一定會幫你的埃」見尹水瀲蹙眉,小女孩靈黠地眨眨大眼。
「你不相信他?」小女孩又猜,「你還認為他別有所圖?」不可能啊,她應該清楚爵煒有多優秀,不會圖她什麼的。小女孩奇異地盯著她,尹水瀲則撇開臉,抿著唇緘默。
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一個人獨立慣了,要她向人示弱,實在難以啟齒,光想像就感覺難堪。
「原來如此。」小女孩捕捉到她這一秒的心思。「這有什麼難開口的咧?」唉,這女人真彆扭デ!小女孩轉身取來尹水瀲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幫她撥號。
毫無心理準備,要阻止已經來不及,手機那頭冒出爵煒的聲音。
「喂?」
小女孩聳肩,將手機塞到她手裡,尹水瀲掙扎兩秒,才勉強開口。「是我。」
「好稀奇,你主動找我。」他聲音聽來很愉快。
「唔。」她虛應。
「怎麼了?」他笑道,「你的舌頭被貓咬掉啦?」
「沒事。」她吸了口氣,還是說不出口,「我按錯鍵,抱歉打擾了。」她立即想切斷通訊,小女孩看了差點沒昏倒。
「等一下!」他急促喊住她,聽她的口氣就知道她有事,「到底怎麼了?」他問,不似之前的輕鬆嬉鬧。
尹水瀲沉默良久,始終說不出口。
他又問:「你不說嗎?」他平時很溫柔,但此刻卻很嚴厲。
「我……」尹水瀲不知從何說起,而他則耐心候著。
門外製作人咆哮痛罵,蘇琪緊張瞎忙,杜菁菁害怕的四處亂竄。
尹水瀲手指握緊手機,陡地心緊,他的聲音令她軟弱,她嗓音緊繃的吶吶吐出一個字,「我……」手機那頭的爵煒赫地凜容。怎麼一回事?她聽起來快哭了!
「手機裡說不清楚,你等等,我馬上去電視台找你。」爵煒急促的截斷她的話。他心疼死了,是哪個王八主子敢把她惹哭?
斷了訊,尹水瀲傻傻地盯著手機,結果她什麼都不用說,他就已經心急如焚。
「爵煒很緊張你呢!」小女孩笑的洋洋得意,微揚的眼角有股超乎年齡的世故,「這下你信他了吧?」
尹水瀲怔忡,才一轉瞬,小女孩即刻不見蹤影,沒幾分鐘,爵煒便領著海堂荻與莫寇不顧警衛阻攔的闖進Channel First的新聞部辦公室。
「我來了。」他狂妄張揚地微笑,不羈放肆得像個海盜,「你還是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唇角掛著慣有的壞壞笑意,眼神卻很深情。
尹水瀲深吸一口氣,說不出那種被寵愛、被心急、被呵護的心情,她不過打了一通電話,什麼都沒說,他卻趕來,她胸腔熱烘烘,從沒如此被照顧。
「天大地大也沒尹水瀲大。」莫寇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剛剛我們中斷的那筆交易,少說可以買下十幾二十幾個Channel First。」
「你再抱怨下去,小心下次就不只是從車裡被拋出去嘍!」海堂荻好意提醒,畢竟爵煒的交通工具種類多得很。
莫寇趕緊噤口,小心翼翼的瞄向爵煒,端詳他的反應,幸而他此刻無暇理會其他人,因為他全副精神皆放在尹水瀲身上。
他傾聽後點點頭,並提出建議,最後,尊重她的決定。
「行。」爵煒揚眉,「人我會幫你找齊,他們將隨意任你分派。」
海堂荻與莫寇有默契的頓時動員起來,不到一小時,比原記者更專業的眾多高手集結,尹水瀲立刻精確冷靜的分派工作,爵煒當她助手,時而補充協助。
「哇!他們兩人真是好有默契啊!」葉哲偉歎道,就連神經大條的他也感受到兩人之間不尋常的氣氛。
「組長好幸福喔!」杜菁菁羨慕的雙手交握置胸前,「真希望也能有個帥哥這樣幫我、寵我。」
啊!海堂君,她眼神夢幻地凝望海堂荻。
蘇琪咚地一記爆栗,敲醒杜菁菁美夢,「少做白日夢了,多做事啦!」
傍晚七點,比平常更具水準的採訪帶堵住了製作人聒噪叨念的嘴,而爵煒只需一句話,JFT嚇得魂飛魄散,解雇那些從Channel First挖來的記者。
「組長,抱歉,我是一時財迷心竅……」「組長你也知道,人往高處爬嘛!」
各式的理由借口,尹水瀲照單全收,讓底下記者全數回籠。
「真可惜,讓你安全過了這一關。」郝瑟郎陰惻惻地諷笑,「但我眼睛雪亮,你要敢再犯錯,我可是有實質理由可以開除你的。」
沒搭腔反駁,尹水瀲覺得好疲憊,不只是身體、精神上的疲憊,還包括她的心靈,長期以來,工作是她的生活重心,而今,她卻感覺遭受背叛。
她的嚴謹被解讀成苛刻,認真的態度形同酷刑,所以同事避難似的逃離,她的全心付出只換得上司無情對待,到頭來她像是一則笑話。
那晚,尹水瀲發了場高燒,昏昏沉沉中,她隱約聽到一個暴躁的男聲不停咆哮。
「馬上讓她退燒,我說馬上,你聽懂了沒有?馬上!」爵煒扯高醫生的領口,嚇得醫院立刻派出幾名權威醫生醫治尹水瀲的小小發燒感冒。
「戀愛真會讓人智商貶低。」海堂荻悠悠然下結論。
尹水瀲燒得渾身發冷,但有一雙結實的手臂始終緊擁著她,熨燙的大掌不停撫摸她冰冷的臉頰,她感覺安全,彷彿回到渾沌初始,浮沉在母親溫暖的子宮中。
「沒有人……沒有人需要我……」她不知道自己哭了沒,可酸澀的雙眸卻浸濕了,她一直認為自己堅強,沒有克服不了的難關,但此刻,她卻像個孩子不停撒嬌。
然後,她耳邊傳來一陣歎息。「你知道,人是都向錢看齊的,那些記者跳槽不全然因為你,多半是為錢,畢竟高薪誘人。」他彷彿知道她的難堪、她的傷心。
「你一直做得很好,冷靜沉穩,今天的危機也是由你化解的,不是嗎?」他溫醇低沉的語調安撫著她,「你很稱職,要不然蘇琪、杜菁菁早就跟著一走了之了,他們需要你,你是一個很棒的領導者……」沉重的枷鎖在這一刻解脫,她腦中忽然清醒明晰。
「我想離開。」望住眼中模糊的人影,她輕輕呢喃,「離開這個現實、擁擠的城市,離開這個庸俗、困頓的位子……」
「好。」突來的心悸狠狠揪疼爵煒的心坎,他好心疼,「我帶你走。」他吻了吻她乾燥失溫的唇瓣,「我帶你離開。」她聽了心安的闔上半睜的眼,原來有個肩膀可以依靠、有個胸膛可以寄托,是如此的甜蜜溫暖,她不必擔心自己的無理取鬧、失態彆扭,因為有個人會傾聽、會寵愛她。
卸下心防,高燒中的尹水瀲,卻酣睡的比平時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