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天下午安琪到了琶星堡,我會想辦法把泰勒絆住,讓你和安琪獨處。我跟她說你得了自閉症,她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向你散發她的愛心。這可是你的大好機會,千萬不要錯過。你要適時表現出被感動的樣子,這樣她才不會挫折感太深,會繼續再接再厲……」
善惡說得口沫橫飛,魔魅卻還是一副郁卒的模樣。
「什麼是被感動時該有的樣子?」他困擾的問。
「嘎?」善惡張大嘴,無邪的眨了兩下眼才恢復正常。要命,難道糞土之牆終究是不可圬也?他偉大的魔魅大哥,竟連被感動是何模樣都不瞭解?真是有辱他「魔界第一奇男子」的封號。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啦,善惡同情的想道。因為他從來就沒有被感動過的經驗啊!
「這樣吧,我來教教你。」善惡首先變出一面小鏡子,示意魔魅拿著鏡子,注視鏡中的影像。
「一開始你必須要把表情放柔……哎,不要這麼嚴肅……」善惡深感挫折的叫著,「想像一下你在睡覺時的心情,把一切的煩惱都拋掉,腦子裡什麼亂七八糟的思緒都沒有……」
「我是沒有煩惱過什麼啊!」魔魅不悅的抗議。
「可是你不高興,好像有誰欠了你幾百億沒還似的。想想中彩券的心情,輕飄飄的……」
「我不覺得那有什麼好高興的。」魔魅皺眉說道。
「這……」善惡簡直要被他氣壞了。不過大哥說得也沒錯,對魔鬼而言,中彩券是不值得高興的。
「好啦,算我比喻錯了。」他不情願的承認。「我再想想……」他陷入苦思,「難道從小到大,你都沒有任何被感動的經驗嗎?枯枝上長出嫩綠的樹葉,夜月下一曲淒涼的笛音,新鮮的空氣,好聽的鳥鳴,或是母親溫暖的懷抱、慈愛的眼神,甚至秋天的最後一片枯葉掉下,死亡的陰影籠罩大地,都不曾引起你一絲的感動?」
「母親溫暖的懷抱、慈愛的眼眸……」魔魅反覆咀嚼著這句話。他好像從有記憶以來,就沒有感受過母親溫暖的懷抱和慈愛的眼神。
他曾經非常嚮往那種感覺,但從來沒有任何人擁抱過他。他或許外表強悍,但也需要被人擁抱啊!他曾經在心海裡一再吶喊那種需要,然而他無聲的吶喊卻從來不曾傳進他的母親或是父親耳裡。
於是他在封住自己的心,告訴自己根本不需要那種軟弱的感覺,直到……他初見潔蓮時。
那雙充滿溫柔、像陽光般溫暖的碧藍水眸曾投注在他身上,像一道絢爛的光影投射進他心坎,照亮、溫暖他在冷黑暗的心。
是的,他曾經感動過,被那雙跟善惡一般美麗的眼睛所感動,被那跟安琪一樣溫暖的眼睛所感動。
魔魅不自覺的放柔了臉部的表情,堅冷的綠眼透露出幾許清新的綠意,彷彿是在冬季的最後一刻萌芽的新生春意……
是的,他有過感動。
當陽光透過樹葉隙縫照在安琪臉上時,他忍不住動容了;當她溫柔的拭去孩童臉上的汗珠時,他的心弦不自禁的顫動;而當他健壯的手臂及時攬住她避開危險,她柔軟的嬌軀被他緊擁在懷裡時,他享受到生平的第一個擁抱——雖然是他主動施予的。
那份溫柔、暖意發自他曾以為是冰冷無情的心。
魔魅苦澀的笑著,悸痛的心漲滿前所未有的甜蜜。因為安琪眼中的溫柔,和唇邊羞澀的笑。
他曾為潔蓮的慈悲、溫柔感動,而今再度為他所要捕捉的天使安琪感動。這兩種來源不同的情緒,卻相同地震撼了他的心,融化他在冷的內在。
「……也或許你可以用捕捉到獵物時的心情來代替……不不不,那種笑好像太冷血了……」善惡絮絮叨叨的說著,沒注意魔魅心情的改變。突然,他停止了說話,瞪視著他從未在魔魅臉上看到過的表情。
天,他被感動了!
善惡發出一聲歡呼,嚇了魔魅一跳。
「不,別停!」他大聲阻止兄長。「就是那個表情,就是這種溫柔又憂鬱的表情。太帥了,女孩子就喜歡這種充滿感情、深受痛苦折磨的憂鬱笑容。她們會愛死你這模樣,尤其是你那雙死寂中生出新嫩綠意的眼。哇,簡直就跟枯枝上長出新葉一樣感動人。」善惡一再地讚歎著,簡直難以相信魔魅的臉上會出現如此豐富的表情,把那張原本嚴酷的俊臉,改造成最具魅力、令女人瘋狂著迷的深情公子模樣。
「太棒了。」他再一次滿足的喟歎。
魔魅被他所用的形容詞搞得啼笑皆非。說真的,他從來都不曉得善惡這個弟弟會這麼多話。事實上,兩個人在這次任務之前的交談加起來,都比不上這幾天相處時所說的話多。
他深深的望進那雙閃著興奮光芒的藍眼,在那彷彿有無數碎鑽閃動的眼中,認出了類似安琪眼裡的純真和無邪的熱情。他突然感到眼眶灼熱了起來,一層薄薄的霧氣逐慚蒙住他的眼。
「善惡……」他充滿感情的呼喚嚇住了善惡,天空般自由的藍彩困惑的停留在生意盎然的綠眼上。「你……為什麼要幫我?」在晶石般的紅唇軟化成一朵虛弱的微笑,低啞的聲音飽含深沉的情感。
「我……」善惡突然說不出話來。
他為什麼要幫魔魅?
原本在心裡十分肯定的答案,此時卻變得一點也不明確了,尤其是在那雙看似無情又極其深情的綠眼注硯下。
他真的是為了想看到向來強悍、冷硬的魔魅墜入愛河的軟弱模樣,才決定幫他的嗎?
還是為了看魔後伊娃賠了夫人又折兵、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下場?
抑或是為了替母親和自己一出多年來受盡伊娃惡氣的委屈?
不,不是的。他深藍的眼眸如此響應著。他是……他忽然也覺得眼眶酸澀起來。
不管他肯不肯承認,他終究是仰慕這位大哥的。
「我們是兄弟啊!」他聽見自己發出虛弱、帶著哽咽的語音,心一慌,突然臉紅了起來,害怕魔魅會笑他。
魔魅雖然在微笑,笑容中卻充滿動人的溫暖,綠眼裡亮晶晶的,似有薄光在閃動。
「對,我們是兄弟。」他綻出發自內心深處的愉悅笑容,伸出健臂主動擁住弟弟的肩膀,令善惡受寵若驚。
魔魅把他當成兄弟!他幾乎無法相信,但心靈卻極其自然的接受這項新發現。善惡綻出稚氣的笑容,攬住大哥雄健的腰,充滿自信的說:「放心好了,我們辦得到。只要我們兄弟同心,幾天之後,一定能讓你從魔界最冷酷的男人變成最令女人心動的完美男子。」
善惡朝魔魅點點頭,藍眼裡出現一絲頑皮。是的,他的「窈窕淑男」訓練計劃就要展開……
※ ※ ※
一個綠眸的男子,痛苦地綣縮在木床上。他的神情是那麼悲傷、無助,以往的冷漠已不復存在。
他曾經是冷酷、堅決的男人,但在此時,卻虛弱如搖籃中的嬰兒。性格中所有的冷硬都被軟化,早已習慣寂寞的在心此刻融化成一汪流動不息的春水。他厭倦了孤獨的滋味,渴望能有個人愛他,卻早忘了如何愛人。所以,他只能睜著那雙濃綠的瞳眸,乞憐地望著床前的女孩——安琪,懇求她施予最柔軟的慈悲心,來教導他如何愛人。
這就是近幾日來不停在安琪的夢中出現的情景。好像自從那一日被那個綠眼男子所救後,她就開始作這樣的夢。她在夢裡領悟到這個關聯,卻無力讓自己脫離這場夢帶給她的衝擊。
每一夜,她都感受到更新的感情衝擊,渴望能將他從他的痛苦裡解救出來,卻讓自已更加陷入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漩渦裡。
他無助的影像深印在她心中那提供愛與關懷的神秘角落,教她想擺脫也甩弄不掉。她知道除非她能完全洗去他眼中的戚寂憂傷,否則她會永遠被這個夢困住。
可是她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快樂起來,幫他打開胸房,迎接美麗的新世界?
善惡認為她有法子做到,然而她卻對自己沒有信心。她彷彿已意識到救他脫離那個痛苦世界的唯一方法就是……安琪在睡夢中顫抖不已,不願讓那個答案浮現出來,但潛意識已清楚的顯示著。她的心就是救他離開的鑰匙!
可是她的心已獻給上帝,如何再收回來交給他?
她該怎麼做?
安琪在夢裡不斷搖著頭,耳邊卻聽到綠眸的主人痛苦的呼喚道:「救我,救我……」
「我不知道該如何救你……」她矛盾的呢喃著,害怕對上那雙控訴的綠眼。他知道了……
「愛我。」他要求著,明確的向她下命令。可是她怎麼能夠背棄上帝,將無私的愛轉移到他一個人身上?
「愛我,求你……」他的命令變成無助的請求。安琪知道她或許拒絕得了他的命令,卻無法狠下心不理會他的哀求。
她該怎麼辦?怎麼辦?
安琪在夢裡啜泣,清冷的淚自眼角滑落至枕頭。一聲無限憐惜的輕歎響起,在空寂的深夜裡留下感性的音符。
你為什麼哭泣呢,我的安琪?
兩團綠芒在暗夜裡閃動,高大的黑影矗立在安琪床前。黝黑的手輕柔的伸向她眼角的淚,手指上的濕潤令他的心無助地顫動著。
你因何悲傷,我的可人兒?他在心裡無聲的問著。多希望能將她贏弱的身軀摟進懷裡安慰,保護她不再受到哀愁的侵襲。
他是那麼憐惜她,捨不得她掉淚。他只願她展露歡顏,像陽光下飛舞的精靈般欣悅。
「告訴我,安琪,我該怎麼做?」他低問著,沒期待床上的人兄響應。可是那濕潤的眼睛卻突然張開,如雨後新晴的藍天,閃耀在黑暗的空間裡。
安琪櫻唇微張,實時映入眼簾的深情眸光,異於夢裡的哀憐綠眼,充滿無限的柔情和憐惜,奇異地撫平她心靈的悸痛。
然而,那充滿感情的翠綠光芒卻在她眼前一閃而逝,彷彿它們從未出現過似的。安琪驚喘的從床上坐起,靜靜的室內,依稀殘留著該名男子的溫柔。
雖然她不記得曾見識過那雙綠眼裡的光彩,心靈卻早已認出它們的主人。
是魔魅。不知為什麼,她就是這般肯定。
想到明天就可以和他再度見面,安琪的心靈霎時盈滿熱切的期待。
※ ※ ※
琶星堡位於林蔭深處的小湖旁,有一條寬敞的車道從城堡的正門直通往羅馬的產業道路。但從樹林間的小徑也可以到達琶星堡面向湖區的側門,而且一路上風光明媚,又有林木遮蔭,是一條很適合散步的路徑。
泰勒原本打算派車去接聖母修道院附設孤兒院的貴客,但梅理莎院長禮貌的婉拒了,安排凱蘭達修女和安琪帶著二十名約七、八歲的院童穿越樹林裡的小徑前往琶星堡。
午後的陽光雖然熾熱,但在天然的綠樹傘蓋遮蔽下,那份燥熱已被隔離了六、七分,再加上林間特有的濕冷空氣,構成了暑氣全消的清涼空間。
安琪等人以閒適的步伐走近陽光下閃著寶石光輝的小湖。從森林的這邊望向湖對面的琶星堡,遙遠、迷離的風景充滿著靈氣,琶星堡美得像童話裡的城堡。
孩子們興奮的歡呼大叫,安琪和凱蘭達修女好不容易讓他們安靜下來,才帶著他們踏上湖邊的小徑,很快來到琶星堡。
堡裡的管家早就等在側門口,歡迎主人的貴賓。
「主人正等待諸位的大駕光臨。」高瘦的管家穿著黑色的禮服,正式的打扮把一般鄉紳都比了下去。
安琪一行人在他的引導下步入這座壯麗的城堡,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開滿血紅花朵的玫瑰園,乍看之下頗有幾分怵目驚心的效果。
安琪對這想法感到好笑,不過是一般的紅玫瑰而已,或許她只是覺得一大片盛開的紅玫瑰看起來太華麗了,她比較欣賞單枝綻放的美麗。
跨過一道透明晶亮的落地長窗,客廳裡的大理石地板光潔得令人生畏,讓人遲疑該不該把沾滿泥塵的髒鞋踩進去。好在管家臉上笑容可掬,鼓勵的眼光令眾人放心的前進。
「主人,貴客到了。」管家彎腰向坐在客廳裡的泰勒報告,他很快從昂貴的沙發上起身,滿臉笑意的迎向他的客人。
「歡迎,歡迎。」他愉快的聲音令眾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愛慕的眼神偷偷投向正舉目四顧的安琪。
「凱蘭達修女、安琪修女,歡迎兩位護送我的小貴賓前來。」泰勒幽默的說。
「卓古拉先生真是太客氣了。」凱蘭達修女禮貌的響應。
「哪裡。各位請坐。」泰勒慇勤的招待客人入座後,回身命令管家準備午茶和點心。精緻的冰點首先送上來,每個小朋友面前都有一隻盛著在淇淋的透明水晶杯。
「哇——」驚歎聲此起彼落,一雙雙滿溢著渴望的天真眼眸巴望著他們的守護者。
凱蘭達和安琪笑吟吟的朝他們點頭,二十雙小手和二十張小嘴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忙碌起來。
「別急,廚房還有。你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泰勒大方的道,綠眼瞄向安琪,著迷於她唇邊的淺笑,和那雙凝視孩子們的溫暖藍眸。
雖然穿著保守、嚴肅的修女服,但安琪恬淡溫柔的模樣卻不掩少女的輕俏活潑。尤其是那雙彷彿會說話的眼眸,讓每個凝視她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沉醉於那兩湖藍色的深潭中。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管家推著一輛放置點心和茶具的餐車進來;身後跟著魔魅和善惡。
安琪幾乎是在他們一出現便將眼光移向門口,寶藍色的眼眸裡似有波光流轉,清靈中透著暖意,直射向充滿生機的濃綠眼眸。
她的眼神裡沒有震驚,彷彿覺得魔魅就該是這個模樣。俊臉上原有的嚴峻線條,經過三天的時間,已軟化成溫暖柔和的輪廓。在晶石般的唇邊多了一抹若有似無的深情笑容,而那雙死寂的綠眼,也變換成豐富的綠彩,隨時都湧現出令人滿意的生氣。
他像脫胎換骨一般,由一個無心無情的神,轉變成有心多情的人。
他還有自閉症嗎?這是躍入安琪腦中的第一個想法。
她自私的希望他依然有病,這樣她才能名正言順的接近他。昨夜的那場夢,和夢醒時乍然在她床前閃過的綠光選在此刻擾亂她的思緒。
昨夜,她是那麼地肯定他來看過她,現在卻覺得這個想法真是怪誕荒謬。他怎麼可能來修道院,甚至闖入她的房間窺視她呢?
那綠光可能是她神思恍惚之下的幻覺,不可能是他。
不知為什麼,這個想法令她感到失落。
「嗨,安琪、凱蘭達修女。」善惡愉悅的向她們打招呼,晃到安琪面前,身後跟著魔魅。
「我們來得剛好,對不對?」他望向臉色有些鐵青的泰勒,很快又轉到安琪身上。「安琪,你瞧,我大哥特地摘了一束百合花要送你。」
安琪的眼光從魔魅俊美迷人的臉龐移至他胸前抱的一大束百合花。她只覺得眼前一亮,發現他今天穿著綠白相間的休閒服飾,這使他看起來像個溫柔多情的男子。
她抬頭迎向他眼中的不確定,不自覺地投給他一個鼓勵的笑容。剎那間,所有不安的霧氣全數消散,露出春天森林裡的活潑綠意。魔魅放鬆緊繃的唇角,浮現出淺淺的笑意,將一大束百合花遞到她面前。
「謝謝。」安琪接過花,臉紅紅的,將鼻子埋入花束裡。淡雅的香氣中有他溫暖的氣息,她暈陶陶的想。
「嗯——哼!」泰勒不悅的清了清喉嚨,提醒他們主人的存在。「若我沒記錯的話,那束百合應該是從我的花園裡摘的。」
「沒錯。」善惡笑嘻嘻的坐進角落裡那張骨董扶手椅,順手接過管家遞來的手繪瓷杯。「的確是從你的花園裡摘來的。那麼一大片漂亮的花園,主人卻獨愛玫瑰……」他意有所指的環視著客廳各個角落裡的紅玫瑰花束。「咱們身為客人的,當然只好替主人愛惜一下其它品種的花卉。我大哥得知安琪最愛百合了,所以特地趁安琪來琶星堡做客時,送上一束表明心意。」
「請問是什麼心意呢?」泰勒挑挑眉,譏諷的問道。
「當然是做朋友的心意。」善惡自在的回答。「像安琪這麼溫柔善良的女性,最適宜交心了。你也同意吧,凱蘭達修女?」
凱蘭達不置可否的微笑。
三天前,善惡在離開修道院所舉辦的園遊會時,曾和院長梅理莎談過話,將其兄魔魅封閉心靈的故事,字字血淚的講述一遍。梅理莎雖然覺得讓安琪去接近魔魅這樣的成年男子不太妥當,卻感於他愛兄情切,勉強答應他讓安琪和魔魅做朋友。
凱蘭達知道這件事,自然不否認善惡的話。
「你看吧!凱蘭達修女也同意。」善惡得意洋洋的對泰勒說。
「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泰勒冷冷的答道。他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盤。既然魔魅可以跟安琪做朋友,那代表他也能。
他立刻堆出充滿男性魅力的笑容轉向安琪,結果——
只見安琪從百合中抬起的小臉,正專注的迎向魔魅讚賞的眼光。原來坐在她身邊的小朋友不知道什麼時候空出了位置,讓魔魅高大的身軀硬是擠進那小小的座位裡。
兩人默然無語,凝眸深情相視,氣氛溫馨甜蜜,但泰勒的心卻苦似黃蓮。看來他今天又是為人作嫁,叫他怎麼甘心!
「對了,凱蘭達修女,你喜歡這種式樣的茶具嗎?」善惡巧妙的引開凱蘭達修女的注意力。那雙巧克力色的眼眸專注的凝視他手中精美的瓷器,表情讚歎。
「琶星堡收藏了不少這類精緻的器皿,凱蘭達修女如果有興趣的話,我跟泰勒表弟說一聲,咱們待會兒就去收藏室參觀一下。」
「我有這個榮幸嗎?」凱蘭達修女受寵若驚的問。
「當然。」善惡笑吟吟的轉向泰勒,「泰勒,等一下我們到收藏室參觀你的瓷具。」
「呃,收藏室?」泰勒收回在安琪身上逗留的悵然眼光,困惑的重複。
「對。」善惡點點頭,笑得更輕鬆自在了。「你不是替小朋友們在遊戲室準備了禮物嗎?我們在帶他們參觀城堡前,或許可以先到遊戲室。」
好傢伙,連他準備討好孩子們的舉動也知道!泰勒在心裡咕噥,不悅的站起身。
「好了,我們去拿禮物吧。」善惡招呼吃完在淇淋的孩子們,分外自然的轉向安琪眨眨眼,「安琪,你一定不喜歡這麼無聊的參觀活動。這樣好了,讓我大哥帶你到花園走走。花園裡除了有百合外,還有其它美麗的花卉呢。另外還有座十分精緻的中式庭園,你一定會喜歡。」
「這……」安琪有點猶豫,直到遇上魔魅渴盼的眼。
「去吧。」他要求道,臉上脆弱的表情有幾分像孩子。安琪心一軟,點了頭。
「太好了。」善惡在心裡歡呼,藍眼一轉便逮到泰勒張嘴想要抗議,連忙走到他身邊耳語:「你最好別惹惱我大哥。」
泰勒氣在心裡口難開,這個善惡就會拿魔魅壓他!
一行人立時分成兩路。善惡拉著悶悶不樂的泰勒引導客人參觀,安琪則和魔魅相偕從側門離開,參觀琶星堡美麗的花園。
※ ※ ※
走過兩旁栽種著桂花、含笑花的花園小徑,很快就到達琶星堡的中式庭園入口。
沿著鵝卵石小徑,安琪只覺得步步深幽,花香撲鼻而來。溫和的陽光懶懶的投射在花間,粉蝶紛飛在嫣然搖動的各色花卉上,美得令人忘憂。
一路上,魔魅默然無話,但在靜蘊的氣氛裡,安琪不時可以感應到他投向她的柔情眼光。那股持續不斷流向她的深情洋流,鑽進她不曾駐留任何男子形影的心湖,攪亂了她乎靜的心靈。
她知道他沒有惡意——事實上他並沒有任何逾矩的行為,連牽她的小手也不曾嘗試—下,他只是以獨特的綠眸關愛地凝視她,高大的身軀散發出異於迫人體魄的柔情,將她緊緊包圍。安琪的心口漲滿芳郁的甜膩,直氾濫到水盈盈的眼眸,和紅潤誘人的櫻唇。
「安琪……」他低沉的聲音柔柔的呼喚她的名字,像情人間的耳語。她抬起螓首,迎向他綠眸裡的愉悅,跟著他的暗示,走上石階,經過彎曲小橋,來到面對假山瀑布的小涼亭。
微風拂過溪旁搖動的楊柳,徐徐吹在兩人身上。涼亭外的幾叢青竹發出沙沙的聲響。
流水聲、風聲、和風吹過林葉的聲音,再加上啁啾的鳥嗚,交織成天然怡人的浪漫樂章。這樣的氣氛是最適合情人談心的,安琪的心跳開始失控。
「坐。」魔魅彬彬有禮的以手示意,安琪順從的坐進涼亭內的竹椅。
恬適的寂靜再度降臨兩人之間,安琪偏著頭凝望由假山流洩而下的人工小瀑布。她可以感覺到他在看她。
她的臉更熱,忍不住側眼望向他,正好和他灼熱的濃綠眼眸對個正著,連忙轉開。
魔魅的臉頰也微微發紅,安琪小女兒的嬌態令他的身體生出前所未有的灼熱感覺。
儘管這三天來,善惡灌輸了他不少男女之間的戀愛情事,然一旦親身體驗,仍不免情怯。
他不知道該如何待她,現在應該是牽她的手,或是……親吻的時候呢?
他感到茫然,從來沒有這麼無措過,真希望善惡在這裡指導他。他輕聲歎息,只能無奈地被繞繞在鼻端似有若無的少女體香挑逗得發狂。或許他真正該做的是化做一陣邪惡的風將她擄走,進一步掠奪她的純真。
可是他什麼都沒做,只是愣愣地望著她紅灩灩的粉頰發呆。
在午後的溫和光線下,安琪的皮膚透明柔亮有如上好絲緞,較好的鵝蛋臉上泛著無邪的天真氣息,而那雙含羞帶笑的藍眸被綿密睫毛半遮掩住。兩片芬郁美好的菱唇仿若經露水滋潤的玫瑰花瓣,紅潤得惹人想一親芳澤。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濃重起來。
「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安琪羞赧的低問,一抹紅暈自臉頰直竄下玉頸。
「你真美。」脫口而出的讚美令魔魅嚇了一跳,深怕唐突了佳人。但在瞥見安琪紅潤的臉上漾出羞澀欣悅後,他鬆了一口氣。或許現在是說甜言蜜語的時候。
「我喜歡你。」他進一步吐露心曲。這絕對不是為了誘惑她所說的違心之論,而是發自內心深處的真情愛慕。
「嘎?」安琪猛然抬起頭,不敢置信的凝望他真誠的綠眸。他是什麼意思?所謂的「喜歡」是像孩子們喜歡她那樣的單純依戀,還是另有所指?
「我喜歡你。」他再度宣示,眼光轉為灼熱。
安琪臉上狂燒著可愛的紅暈,她愣愣的瞧進泛著強烈生氣的綠寶石眼睛。忽然,他突然執起她的手,讓她嚇了一跳。
修長的小手落入他厚實、巨大的手掌內,看起來是那麼嬌弱、惹人憐愛。魔魅將兩只可愛的手掌上翻,緩緩俯下他的唇,在腕部、掌心處印下數個深吻。
安琪只覺得全身如被電擊般,強烈的酥麻感侵襲著她所有的感官。她感到電離子在皮膚上爬動,沸騰著激情的藍眸裡閃著困惑和不安,迎向他灼燒著兩團熾熱火焰的綠眸。
她的心跳在同時刻停止,神魂旋轉了起來,匯聚成一股能量,朝魔魅映著激情的綠眸深處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