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琉璃,拜託你幫幫忙,天神交代下來的時限就快到了,再不派一個人下兒去執行任務,我們這一班天使的年度預算一定會被刪光光,到時候你恐怕也沒有好日子過。」
長老天使可不是在嚇唬她,阮琉璃的年紀在這一班算是最小的,不但工作多、薪資少,一旦有什麼變故,也理當先從她開始縮衣節食。
偏偏她是一個好吃鬼、貪睡蟲,一天吃五頓外加下午茶和消夜,身材簡直可以加入小象隊。她的食量讓有財務困難的長老天使十分頭痛,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她就成了下凡執行任務的最佳人選。一來能減少支出,二來有人可以出任務,這麼一舉兩得的事怎麼能擱著不做?
不曉得自己當長老天使為什麼會比別人辛苦,連個天使小Baby都搞不定。
長老天使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按捺住即將爆發的脾氣,繼續對阮琉璃陪笑,希望她能大發慈悲,放過他這一把老骨頭。
「不要!我就是不要!」阮琉璃連做做樣子考慮一下都省了,一口就回絕長老的「好意」。
他們這一班的天使一大堆,不管是排隊、輪流,怎麼樣也算不到她頭上,她才不會笨笨地答應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任務。
更何況,她對男女之間的那檔子事完全都不懂,又不好意思開口問,要是讓她下凡執行任務,可能不但變不出一個小孩來延續生命,甚至連找到和她共結連理的人都是一個大問題,她才不要下凡去咧1
哀求不行,那就用激將法吧!
長老天使挑了挑眉,故作神秘的小聲說道:
「你不是一直想下凡去玩玩,然後找一個有錢有勢的男人嫁給他,享享清福嗎?現在可是一個大好的機會,既不會違反天規,又可以大搖大擺的去玩他個夠本,何樂而不為呢?」
別以為阮琉璃外表看起來一副很精明的樣子,事實上可不是那麼一回事,她有時候也迷迷糊糊的,長老天使就希望她現在能處於迷糊狀態,好讓他騙她下去,了卻這一樁懸宕多時的任務。
阮琉璃聽了長老天使的話,無奈的翻了個大白眼。
「長老,你說的好像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年紀小不懂事,現在我都已經十六歲了,怎麼還會有那種念頭?」說著,阮琉璃伸了個大懶腰,搖了搖頭。「不跟你瞎扯,我要回房去補眠了。」
站在一旁聽他們對話很久的沈心潔,在阮琉璃離開後隨即走出來。
沈心潔是原本決定的下凡人選,但是因為身體狀況沒通過檢查,所以長老才會打阮琉璃的主意。
「長老,阮琉璃是出了名的軟硬不吃,你這樣勸她是沒用的。」沈心潔道。
其實阮琉璃不肯下凡是有原因的。
她雖然有心幫長老的忙,但就是看不慣沈心潔推諉責任的作法。隨便弄張假報告欺上瞞下,還想借此排除異己,她當然不肯下凡,說什麼也要留在天堂和那沈心潔鬥一鬥。
但是她畢竟年紀小,怎麼鬥得過老奸巨猾的沈心潔。
「你是不是有什麼好方法?」長老天使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不得不採取非常手段,必要時不惜用任何方法也要讓阮琉璃就範。
「她呀!是出了名的好吃、嗜睡,一睡著打雷都叫不醒,我們何不趁她睡著的時候,悄悄的將她丟下凡去,到時候法力被收回了,她想回來都很難。」沈心潔惡意的笑道。
這倒是個不錯的方法。
「可是……趁她睡著時將她丟下凡,這萬一要是跑錯時代怎麼辦?」長老天使擔心會造成時空錯亂。
「這有什麼關係,反正一樣是人類,以後到了別的星球,誰管他是哪一個世紀的人?」沈心潔才不理會那麼多呢,阮琉璃最好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死於非命,那才真正大快人心。
* * *
正在睡夢中的阮琉璃突然覺得耳邊風聲呼嘯掠過,而且自己好像正往下墜……
大概是做夢吧!
也許是睡太多了,她天天都會做夢。
不管了!誰教她還沒睡飽。
忽然間,阮琉璃似乎想起什麼,倏地睜開眼睛
「媽呀!」她驚叫出聲。
老天啊,她真的在往下墜!
怎麼辦、怎麼辦?
有了!趕快揮動翅膀……
阮琉璃努力了半天,別說是翅膀了,連根羽毛也沒看見。
慘了!
她一定是遭奸人所害。
活該她倒霉,誰教她一睡著就像死豬一樣,叫也叫不醒。
當下之計只能自力救濟。
阮琉璃揮動雙手,在空中劃呀劃的,只希望自己別掉在大海上一命嗚呼哀哉。
穿過雲層,終於看見陸地,阮琉璃的心總算安定下來。
不對呀!
長老天使的「煞車咒」不知道念了沒有?
萬一長老天使忘了念煞車咒,那她這一掉下去不就當場腦漿四濺!?
「天神呀!拜託、拜託,既然我被丟下來了,我一定會乖乖的去執行任務,絕對不會偷懶,請別讓我死得那麼慘。」
阮琉璃就這麼呼天搶地的往下掉……
* * *
邊塞 軍校場
正值嚴冬時節,寒天裡刮著大風,不僅冷得令人不住打顫,空氣也十分乾燥。
在校場裡操練的士兵不畏寒風刺骨,身穿軍用長袍,各自演練著招式,心神合一的揮動手中的大刀。不過幾個回合,只見人人都已汗流浹背,絲毫不覺寒冷。
眾土兵之所以如此賣力的操練,完全是因為他們有一位與他們同甘共苦的統帥,跟土兵們一同操練、吃同一鍋飯,從來沒有享受過絲毫將軍應有的特權。這樣一個親兵、愛兵的將軍,就像一道引導士兵的光,鼓舞著軍心士氣,士兵們無不感受到將軍的用心,自是賣力操練。
正當眾士兵演練得十分起勁時,軍營內忽然有人匆匆來報:
「將軍,京師有聖旨到,請將軍入營帳接旨。」
巫烈肆手上的大刀漂亮的做了一個收勢的動作,將操練的工作交給副統領。
「由你接手繼續操練。」
「是,末將遵命。」副統領接令後馬上繼續操練。
迎著呼嘯的北風,巫烈肆邁開大步而行,心裡卻直犯著嘀咕。
邊疆雖然平靜,但週遭的蠻夷始終虎視眈眈,隨時在找機會進犯,不知道皇上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非要下旨邊關?
前不久皇上才下過一道聖旨,要將他調回京城任職,不過一個月的光景,他才剛剛將兵權交給副統領,一些瑣事都還未交代完全,皇上又下了一道聖旨……
難道皇上不知道如此會影響軍心士氣嗎?
他一踏進軍帳,就發現氣氛不尋常。
看見巫烈肆進入軍帳內,魏公公立即喊道:
「定邦將軍接旨——」
「臣巫烈肆接旨。」他雙膝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查定邦將軍巫烈肆有通敵叛國之嫌,今撤其官位,即刻動身回京接受調查,欽此。」
「臣接旨,萬歲、萬歲、萬萬歲。」巫烈肆高舉雙手接旨。
駐守邊防,時常都會被誣陷,但沒想到皇上竟然會聽信讒言。誰知道這是不是敵營故意放出的風聲,就等著他離營之後,一舉進攻。
「雖是即刻,不過我來早了些,將軍還是可以將一切打理妥當之後再上路,如果將軍身體勞累,也不必急著趕路,畢竟這邊疆距離京城有一大段的路途。」
前來宜旨的魏公公意有所指的說。
巫烈肆認得此人,他是皇上身邊的親信,這種意旨的小事理當不必由他親自跑一趟,而且他今天似乎話多了些,其中必另有隱情。
皇上少年登基,朝中政局不穩,許多人都在等著看皇上的笑話,好在有魏公公從旁協助,但也招來許多不必要的流言攻擊,在在都指向皇上讓宦官干政。
天曉得這些是不是有心人士在看不到笑話之後所搞的分化把戲?
先讓朝中政局大亂,再撤去駐守邊防的將領,來個裡應外合再伺機篡位。
不過這些鉤心鬥角的把戲,絕非他一個武將所能瞭解的。既然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他也沒有什麼怨言好說。
「草民知道了。」巫烈肆已無官職在身,當下立即改了稱謂。
魏公公瞭然的笑了笑,隨即起身回京。
* * *
唉!
巫烈肆輕輕的歎了口氣。
想他們巫氏一族,世代皆為將軍出身,自開國以來征戰沙場,立下功勳無數,不但位高、權重、勢力大,更是名門望族。
巫烈肆原承襲三品定邦將軍,因退敵有功,敕封定疆郡王,仍官拜武將晉陞二品上將軍,讓巫氏一族的權勢達到鼎盛頰峰。
巫烈肆十六歲父亡即承襲爵位,長年鎮守邊關,終年未歸,迄今十餘載,可謂勞苦功高。皇上因感念其辛勞,特地賜恩讓他回調,邊關有事方聽候差遣,誰知他都還沒覆命,就慘遭好人陷害,不但撤了他的官職,還要他回京接受調查!
為皇室操勞,以致枵腹從公、夙夜匪懈,他從不敢有任何怨言,只因巫氏一族早有家訓,惕勵代代子孫需效忠朝廷。
但是,他突然覺得好累。
他當然知道戍守邊關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單調的軍旅生活、沙漠苦寒的環境、戰爭的磨難……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勞心勞力心力交瘁。
而且也讓他遺忘許多紅塵俗事,諸如天倫之樂、兒女情長……甚至能將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拋諸腦後。
滾滾的黃沙埋葬了他的情愛之心,昔日親情的溫暖隨著悍然的北風磨滅殆盡,而他的心也如大漠般枯燥且荒寂。
從前,他肩負的責任太多、太重,讓他沒有時間思考,更無法有所行動;現在他卻必須開始整理思緒,重新思考一些事情。
他是不是給自己太多壓力了?
不僅僅是現在,從小他就一直如此。對父親言聽計從,對職務盡忠職守,對皇室鞠躬盡瘁,渾然不覺許多美好的事物從他身邊悄悄溜走。
十三年前,他爹親戰死沙場,巫家因而蒙皇上恩寵加官進爵,接著他以爹親的三品原職襲位,率軍出征,雖然大獲全勝,但娘親卻因為悼念亡夫、思念愛子,在他領軍出征不到一年便哀愴而死。
五年前,他的岳家因遭逢大難,孤苦無依、體弱多病的未婚妻於是來投靠巫家,但他因邊防軍情告急無法給予庇護照料,讓她在巫家慣郁而終……而他這個將軍卻連未婚妻的後事都無法回京處理。
一品定疆郡王、二品上將軍、地位十分的崇高顯赫,但這些卻是他失去至親、愛情所換來的。
值得嗎?
回首前塵,他竟然為朝廷犧牲這麼多,若不是遭好人所害,他這一輩子恐怕都不會有時間想到這些事。
再怎麼功勳彪炳,最後的下場還不是落得撤職回京接受調查!
就因為皇上受奸人蠱惑,或許只因隨便一紙子虛烏有的信函,他多年來的辛苦就這樣隨風飄逝?
難怪人家說伴君如伴虎。
其實他也不是有怨言,反而覺得能放下多年的操勞,像這樣遊山玩水也不錯,反正皇上也沒規定他什麼時候要回到京城。
他正好可以趁這些時日好好的放鬆自己,改變自己的生活步調和嚴謹的個性,好好的重新自我定位,找到全新的自己。
他將馬繫在樹旁,打算在此稍做歇息,但是馬兒卻不安的騷動起來,讓他提高了警覺。
這匹馬是他在邊關閒來外出狩獵時,不經意遇見的。
野馬有強烈的團體意識,而當時這匹馬可能是不屬於他狩獵的那群馬匹之一,所以被排擠在外,當時它因為長期受馬群的欺負,全身滿是傷痕,而且消瘦異常。
當巫烈肆揮動繩索想套住它時,它竟像是會武功一般的閃躲,不像一般馬匹死命的奔逃,讓巫烈肆嘖噴稱奇。
最後不知是它敵不過武功高強的巫烈肆,或只是自願被捕,就這樣,它變成巫烈肆的所有物。
巫烈肆將它帶回軍營療傷,想將它訓練成戰馬,但是它非常桀驁不馴,每當訓練師騎上它的馬背,它總是上下跳躍著,企圖想摔下騎上它的人,非常的野烈難馴,最後巫烈肆疼惜它,決定將它野放。
但是當士兵們將它帶回野地後,它總會在夜裡回到軍營,而且不待在馬廄與其他馬兒在一起,反而守在巫烈肆的營帳外,還會找機會欺負巫烈肆的坐騎,尤其是時常咬壞他坐騎背上的馬鞍,教他又好氣又好笑。
後來訓練師告訴他,這匹馬可能是喜歡上他了,才會整夜守在他的營帳外,還欺負與他親近的馬兒。
起初巫烈肆也是半信半疑,認為這是無稽之談。
但是訓練師信誓旦旦;他也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替這匹馬上了馬鞍,沒想到它竟然乖乖地任他擺佈,不再像以往一樣把人摔下馬去,也一改以往愛欺負別的馬兒的惡習,變得溫馴多了。
也因為它有著超乎其他馬兒的靈性,所以總能比他先感覺到空氣中不一樣的氣息。
像它現在不安的樣子,就有可能是有什麼事情將發生。
但是四周黑漆漆、靜悄悄,除了風吹樹梢所發出的沙沙聲之外,什麼事也沒有。
「這次你可能猜錯了!」他笑著揶擒馬兒。
有靈性的馬兒不平的對著他噴氣,似乎在警告他:不聽馬兒言,吃虧在眼前。
巫烈肆不理會馬兒的不滿,生了火,將獵來的野味放在火堆上燒烤,自己則起身到身後的溪流裡清洗身體。
一路黃沙滾滾,他全身除了汗臭味就是沙土,他無法再等到投宿下一個客棧時才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