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搬運軍糧的幾個人此刻就湊到了一起,「聽說了沒有?有人說戰神是妖怪,都說秦首將軍和他所屬的軍隊就是戰神親手殺掉的。」
年長的兵士認真分析了這些謠言的可信程度,最終得出這樣的結論:「我覺得有可能,你還記不記得?前些日子,戰神當著所有軍士的面親自用他手中的萬魂刀殺了上百名兵士。他們不是我們的敵人,他們是我們的夥伴啊!結果不是被戰神毫不留情地殺了嘛!」
「他的心真的好狠,根本就不像一個人,說他是妖怪,一點也沒錯。」十六七歲的小男孩已經確定戰神不是人,是魔鬼了。
領頭的人瞧自己的揣測被相信,更是大放厥詞。「而且你們有沒有注意到?跟隨戰神這麼多年,我們都老了,他的相貌卻還和從前差不多,毫無改變,常人怎麼可能辦得到?」
小男孩嚇得躲到了老軍士的身後,「我好害怕,要是他哪天魔性大發,舉起他的萬魂刀將我們統統殺掉怎麼辦?我還想平安回家鄉和爹娘團聚呢!」
「要是能趕快結束這場倒霉的戰爭,離開軍營回家鄉就好了。」
「別說了!別說了!戰神來了,我們還是趕快幫忙搬運糧草吧!萬一被他看到或是聽到什麼,一個不高興殺了我們,那可就糟糕了。」
幾個人繼續認真地搬運著軍糧,戰神騎著馬,左手握著萬魂刀走過他們的身邊,如無聲的幽靈直奔樹林深處。他需要獨自靜一靜,不想被任何人打擾,特別是絕塵。
自從他將絕塵從秦首手中救出來,她就變得很奇怪。每次看到他,她總是若有似無地躲避他的目光,甚至不跟他說話,也盡量逃避他的靠近。
是怕他身上的血腥味衝撞了她與生俱來的仙氣,還是對他的殘忍與血腥有了更近一步的瞭解,迫不及待地想要從他的身邊逃開?
他沒有認真地去追究原因,她的身上有著許許多多難以解釋的謎題。像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片樹林中,用歌聲吸引他的注意,她又為何願意跟他回軍營。還有,上次她使出一股氣震傷了他的胸口,那不像普通的內功。前幾天,她突然出現在秦首緊閉的軍營內,這更是一般女子無法做到的事。
最奇怪的是天音,明明是一隻鳥,卻從沒見它開口,別說是鳥類的歌唱,就連一般的聲音,它也沒有發出過。
天音……絕塵……天音絕塵……
她到底是誰,接近他究竟是為了什麼?
如果他猜得不錯,她就是……隱約間,他心中有個答案呼之欲出。他知道謎底,從上次被她用氣所傷就隱約知道,他就是不肯揭開,總以為只要真相一天沒有大白,他就還能擁有她片刻。
在四十七年的生命中,他所能擁有的,他可以擁有的,他敢擁有的,就只有這麼多。
他知道最近軍營裡都在談論些什麼,他一點也不生氣,更不擔心自己的秘密全面曝光。因為,他是妖怪的傳言根本就是他自己放出去的。他要所有的兵士都害怕他,放棄他,背叛他。不要再追隨「戰神」這個名號了,他們都該離開他去過自己的日子,只有這樣,他才能得到真正意義上的救贖。
黑眸望向遠方,那個地方叫樂土,是他最後可以征服的對象。樂土真的能帶給他解脫嗎?只有祠堂裡供奉的戰爭真神知道答案。
樹林的另一頭,絕塵正為天音梳洗羽毛。這些事本可以在後宮中完成的,她卻刻意來到了野外。沒有其他的意思,她只是避免和戰神的碰面。經過秦首的事,她看清了他的殘忍,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有辦法殺戰神,卻沒有辦法殺左尊。他一次又一次地救她,早已用他的血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記。殺他,等於讓她用刀割自己的心,她做不到。
然而,他征服樂土的行動近在眼前,只等糧草籌備後,找到替代秦首的先頭部隊,所有的殺戮行動即將展開。只要想到樂土將被血染紅,那方土地上百年來的安居樂業、祥和平靜就要被打破,祠堂裡的戰爭真神的石像被摧毀,她就沒有辦法平心靜氣地面對他。
他幾乎擁有天下,為什麼就不能放棄樂土?整個棋盤,他差不多佔滿了全局,只留下這一幕給樂土,難道真的那麼難嗎?
或者,就是因為他幾乎擁有了天下,才不能容忍放眼可及的天下還有一小塊地盤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她不瞭解他的想法,卻要尋找最好、最快的解決辦法。這幾天,她時常會覺得身體的某個部分像被石頭砸到似的痛楚,隱隱地她明白這件事若是再不解決,她將永遠沉寂下去。
撫順天音的羽毛,絕塵將它的鳥眼湊到自己面前。「如果你是我,你會殺左尊嗎?」沒有聲音,明知道天音不能發出聲音,她到底想知道些什麼。「天音,如果我去求左尊,你認為他會放棄樂土嗎?」
她是在賭,賭左尊對她的重視程度,賭他會不會為了她放棄樂土,賭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到底有多重。
「你覺得我會贏嗎,天音?」她不確定,所以才會問一隻永遠不能開口的鳥。即使她真的贏了,那之後呢?她又該怎麼辦?又能怎麼辦?放棄一直以來的生活陪著左尊統治著他的天下?又或者,離開他過回從前的生活?無論是哪種,對她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如今她連「現在」都沒能握在手中,哪裡還敢談論「未來」。讓天音站在她的肩膀上,絕塵扶著一旁的樹站起了身。「走!咱們去找左尊,越快勸他停止征戰越好,要是遲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不只是對樂土的百姓來說來不及,她自己也快沒有時間了。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雲裳倚地,絕塵一路慢行,剛要走出樹林,遠遠地傳來了尖叫聲——
「放開!快點放開我姐姐,你們不要傷害她!走啊!姐姐你快點走啊!」
「你以為你能逃得掉嗎?」
一陣猥瑣的笑聲讓絕塵感到徹骨的寒冷,她悄悄地向聲音走去,隔著樹影她看到幾個軍士正抱著一個小男孩,更有士兵將掙扎的女子壓在身下,正要扯去她的衣裳。
他們……他們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他們真的是人嗎?連禽獸都不如,簡直比妖魔鬼怪更可怕。
「住手!你們統統給我住手!」絕塵秉著保護弱小的心理,一頭衝了上去,「你們怎麼能這樣對小孩,還有一個姑娘家?你們還是不是人?趕快放了他們,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她沒有傷人的能力,自保的力量也很弱,但是憑她這一雙手對付幾個下等的軍士還是綽綽有餘的。
被打斷「好事」的軍士們紛紛抬起頭,想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麼囂張。等看到絕塵那張如仙似幻的面容,他們連口水都淌了下來。
「我當是誰這麼大膽子敢打斷老子的好事,原來是從樹林裡冒出來的小美人啊!既然你來了,我當然能放開身下的村姑,畢竟比起你這道大菜來,她簡直連開胃小點都算不上。」說著他就伸出手想將絕塵拉到身邊。
也不知道絕塵到底用了什麼法術,她竟然在軍士的眼皮子底下瞬間移動身體,避開了幾雙髒手的圍攻。「我再說最後一遍,放了這兩個人,否則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逼急了,她也管不了許多,只能用她最不願意使用的手段解決事情。
她這樣的弱女子所發出的威脅對軍士來說根本起不了作用,為首的兩個人更是露出骯髒的淫笑。
「你一個小美人能拿我們怎麼辦?告訴你,就是今天我們的大將軍——戰神來了,也不能阻止我們尋歡作樂。長年征戰讓我們的生活毫無樂趣,好不容易找點樂子哪有放過的道理?再說,這兩個人都是鳥語國的子民,是被我們征服的奴隸,我挑上他們是他們的福氣,他們有什麼資格反抗。只有強者才有資格生存在這個世界上,他們生來就是當奴隸,被侮辱的命。」
他的話引來了男孩的怒視,他還只是一個小孩子,竟然有如此凌厲的目光,看在絕塵眼中不自覺地發怵。那是憤怒、仇恨和反抗交織在一起的眼神,就是這個眼神驅使百年來戰爭越來越頻繁地爆發。
軍士毫不客氣地給了男孩一巴掌,將他打倒在地。「你還不服氣?不服氣就來打我啊!被我們戰神之軍打
倒的人多了,能打倒我們的還沒出現。小兔崽子,你看著吧!不僅是今天,等我們隨戰神大將軍征服了樂土,征服了天下,我們還要好好享受這種神仙般的日子。」
旁邊的軍士附和著他的話,眉目間全是蠢蠢欲動的戰爭激情。「你以為我們憑什麼跟著戰神流血流汗這麼多年?就是為了能征服天下,將被征服的人民當成奴隸一般驅使。在家鄉的時候我們被別人踩在腳下,當牛做馬也只是勉強混口飯吃,現在可不一樣了,誰敢對我們不敬,我就殺了他。這場仗,我們不是為戰神打的,我們是在征服我們自己的天下。你一個小女子,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你只要好好伺候老子就好,把我伺候得舒坦了,我會好好疼你的。到時候絕對沒人敢欺負你,我一定讓你過上女王般的生活。來啊來啊!」
「我先看到她的,當然我先來。」
「什麼你先看到她的?你身下不是已經有一個了嘛!上完了那個,我再把小美人讓給你。」
原本還是兄弟的兩個男人這就爭吵了起來,對於他們的喧囂和男孩、姑娘的求救聲,絕塵近乎置若罔聞。腦海中有個東西被他們的話敲開了,她忘了,即使左尊願意放棄征服天下的想法,他手下這些習慣了征戰為王的軍士會同意嗎?
不可否認有一部分士兵想回到家鄉,圍著爹娘、妻兒過上安穩的田園生活。但是也有為了自己的天下而戰的狂亂分子絕對不會因為左尊的放棄而乖乖退回到鄉下農夫的身份中,他們會繼續為了所謂的「理想」和「生活」而戰,直到征服棋盤上的每一目或是流乾最後一滴血。
還有!還有那些曾經被征服,被奴役,被侮辱的子民。瞧瞧這個男孩,年齡不過八九歲,眼底的仇恨、反抗已經逐漸向這些征戰狂人靠攏。等到他長大一定會向戰神之軍復仇,如果戰神之軍依然強大,他的子孫會繼續他的命運。如果他集合的復仇者打敗了戰神之軍,征服與被征服的戰爭還將繼續下去。
無論是何種結局,血都不會乾涸;無論是何種結局,樂土都將不再歡樂。
趁著絕塵發呆的工夫,兩個軍士一邊一個拉住了她的胳膊。「既然我們爭不出結果,就兩個一起上,小美人,這可是你的榮幸哦!」
「放開我!」絕塵掙脫著他們的禁錮,天音在半空中將翅膀拍得啪啪響。
像往常一樣,絕塵張開了嘴唇唱起了她所熟悉的歌聲。歌聲激盪著平復人情緒的力量,兩個軍士的身體漸漸舒緩,暴戾和乖張隨著歌聲逐漸消散。快成功了,他們就要從野獸回歸凡人了。
如此關鍵時刻,嘹亮的軍號響徹雲霄,軍鼓擂動人心,擂醒了他們野獸的本性。兩個人同時露出野獸般的眼神,鋒利的爪子撕開了絕塵的前襟,雪白的肌膚讓他們流出貪婪的口水,獸性十足。
歌聲對他們已經不起作用,怎麼辦?還是趕緊逃吧!閉上眼睛,絕塵的指尖流出真氣將兩個軍士推倒在路邊。沒有時間多想,絕塵拉起地上衣衫不整的姑娘,再攙起驚嚇過度的小男孩,沒命地向大路上逃跑。
「居然敢推老子?臭婊子,看我怎麼教訓你。」
兩個軍士操刀追了上來,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絕塵用盡力氣將姑娘和男孩向前推。「你們快走,走得越遠越好。」從她體內流出的氣將他們推到幾里之外,她自己卻身形不穩地跌倒在地上,被追趕來的兩個軍士逮個正著。
「瞧著吧!你死定了,你會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臭女人!」
雖然他們是人,但他們的心比魔鬼更可怕,他們不是她所要拯救的對象,她也不用再猶豫什麼。
「天音!」她叫著大白鳥的名字,手臂伸向太陽的方向,天音聽話地站在她的手掌上,高展翅膀,它似乎要引喉高歌。
就在這個時候,絕塵感到自己的腹部襲來一陣絞痛,像是有人正用利器戳著她的肚子,她甚至聽到了咒罵聲。誰?誰在這樣對她?
好痛!她痛地彎下了腰,也收回了伸向太陽的手臂,天音飛在半空中焦急地瞅著她,一雙鳥眼骨碌碌亂轉。
剛才被她的陣勢嚇到的兩個軍士看到這副情景,復上前來。「還當你個女人真有什麼厲害之處,原來是裝腔作勢啊!你就乖乖地被我們兩兄弟好好疼惜吧!」
四隻髒手沾上了絕塵雪白的衣衫,他們撕扯著她的雲裳,觸碰著她如玉般的肌膚。她想掙扎,她想反抗,可是身體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不能再這樣下去,她不能讓這些比魔鬼還可怕的人毀了她,可是她救不了自己。
誰能救救她?誰能救救她?
左尊!
這個名字浮現在腦海中,她想喊他的名字,她想要他來救她,可是張開的嘴唇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連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有,還想要救天下蒼生?每每遇到危險,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拜託他救自己,她憑什麼說服他放棄征戰樂土?她憑什麼讓這方土地上被戰爭逼紅了眼的人們放棄征戰、復仇、怨恨、殺戮、流血……
就這樣被毀滅吧!或許這才是她該有的結局,只要她閉上了眼睛就再也看不到天下的紛擾,就再也不用背負天下蒼生的命運。
閉上眼睛,絕塵不反抗,不掙扎,像一個木頭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天音飛在哪裡她不關心,她只想在最後一刻見她最想見的人……哦!是妖精,她想見到那個不死的妖精,她的左尊。左尊……
「放開她。」
冷冷的聲音像是從最底層的地獄裡升起來的,那是……那是左尊嗎?是不是她快要被毀滅了,上天特地派他來送她一程。絕塵猛地睜開眼睛,剛才還想就這樣被毀滅,聽到他的聲音她卻好想仔細地看看他,將他完整地留在記憶中。
「左尊……」輕喚著他的名字,她看到了他眼底濃重的血霧和左手緊握的萬魂刀。
掃過她躺在地上被撕得零碎的白色衣衫,左尊成了真正嗜血的戰神。在他的視野裡,那兩個膽大包天的軍士成了血紅色的。
「放開她。」
相同的話,不同的語氣。他緊繃的聲音裡透著危險的氣息,很快他們就會知道傷了他的絕塵是多麼的不該。
「戰神?」兩個軍士一愣,放開絕塵他們走向戰神大將軍。難道說戰神也看上這麼一個美人了?好吧!既然是戰神看上的,他們哥倆自然得讓到一邊,「戰神,既然你喜歡,這位美人就讓……」
萬魂刀風一過,收下魂魄兩條。
半跪在地上,戰神解下身上的黑色衣袍將絕塵緊緊包裹住。抱起她,他用獨特的口哨招來了坐騎,翻身上馬,他無聲地向宮殿騎去,天音飛在了他的身旁。
縮在他的懷中,絕塵被他所營造出的黑色團團包圍。他的衣衫上有血的味道,她該感到作嘔的,可是這一刻她只想把自己沉浸在他的氣息之下,即使是品嚐血的味道,她也甘之如飴。
他又殺人了,他的手又碰到了血,他的萬魂刀又沾上了兩條魂魄。這次不是他的錯,他所欠下的兩條性命是為了她,他的手是為了她沾上的血。如果要被毀滅,她會陪在他的身邊。如果要去冥界,他們將結伴而行。
絕塵偷偷抬起頭打量他的表情,他的沉默透著沉重的怒意。他在氣什麼?氣她嗎?她沒有做錯什麼啊!
找不到想要的或是期盼的答案,她卻看到他的眼底久久揮散不去的血霧。那血紅色,濃得吞噬她的心。
握緊拳頭,左尊坐在床榻邊注視著絕塵的睡顏。她睡得很沉,眉頭卻是緊緊地蹙著。這一天的疲憊連著驚嚇,她被折騰得不輕。指腹撫著她的臉,這種真實的感覺卻無法讓他的心安定下來。
從未有過的恐懼盤旋在他的心上,回想起下午的情景,他仍然心有餘悸。當時,他坐在樹林中心頭沒來由地抽搐著,他想到了絕塵,心情總是平靜不下來,有一個聲音催促著他趕緊找到她。憑著獨特的直覺,他沒命地找起了她,當他看到天音在半空中劇烈地拍打著翅膀,他的心登地一下墜到了谷底。沉重的步伐向前跨了兩步,他看到了絕塵,被兩隻野獸壓在身下的絕塵。她閉著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或是感覺,就像一個失去生命的木頭。
那一瞬間,他所有屬於人的情緒被全面調動,妖精的邪氣同時覺醒。沒有任何理由或是解釋,他只想殺了那兩隻野獸。
他簡直不敢想像,如果今天他的感覺不是那麼靈敏,或是他的速度不夠快,沒能及時找到她。事情將會朝無法挽回的地步出發,失去了她,他絕對會毀了天下,他要天地為她陪葬。
他真正該毀的不是天地,是他自己。那兩個軍士是他的屬下,他們的行為一直得到他的默認。二十年來這些事情時常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他都置若罔聞。是他的縱容導致今天的結局,是他的屠殺讓天地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所有的錯都該他一個人來背負,是他該死,是他不該再活下來。
想要永久青春的人得不到,想死的人卻不得不活下來——多可笑!
趁著他出神的空檔,天音停在了他的膝蓋上。撫著它潔白的羽毛,左尊眼底的血霧在它的雪白襯托下更顯恐怖。
「天音,你覺得我該活在這個世界上嗎?」天音不能回答他,他自己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即使知道答案,他也改變不了命運,他注定是個不會死的妖精,永久地活下去是他的命運。
從年少起,他就一直渴求這世上會有神,他希望自己能被救贖。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以為自己早已不期待這世上會有神,直到最近他開始期盼神的出現。如果真的有神,就讓他見到戰爭真神吧!只有他能讓他得到解脫,也只有他能帶他走出不死的命運。
如果有戰爭真神,他願意成全天下人的心願。二十年不老不死的生命,他活膩了,他只想逃開這份悲慘的命運。如果死是解脫,他會義不容辭。
「左尊……」
床上的人兒微微睜開眼睛,找到了那雙被血霧覆蓋的眼睛。「現在什麼時辰了?你怎麼不睡?」
他根本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全是她被欺負的場景。慢慢地搖了搖頭,左尊坐到她的身邊,讓她枕著自己的腿。「不睡了嗎?」她的額頭上沁出冷汗,密密的一層,她也會害怕,也會做噩夢。
「我睡好了。」
「絕塵,你是誰?」
「呃?」抬起透亮的眼眸,絕塵疑惑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我想知道你是誰。」該是面對的時候了,他不想再逃避,「你不是一般的女子,你的歌聲所具有的穿透力,你能用一股氣擊傷我,你還能突然出現在在被封鎖的軍營中。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人,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麼。」
他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絕塵半撐起身子凝視著他,「我就是我,我是絕塵,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告訴了你,有什麼不對嗎?」
她不想說,還是不肯說。閉上被血霧侵佔的眼睛,左尊沉吟了片刻。「你曾說過,你之所以跟著我來到軍營就是想阻止我繼續征戰四野,像你這樣的平凡女子憑什麼阻止我?」
她憑什麼?即使她不是平凡的女子,她又憑什麼阻止他?
她連最後一次機會都不想把握,是真的不想把真實身份告訴他嗎?手指輕捲著她的髮絲,柔順的感覺釣出了他玩一般的心情,狀似不經意,他在她的耳畔輕聲說道:「我要攻下樂土,近期就會派出先頭部隊打破它的防禦,我將打下樂土作為送給你的禮物,你會喜歡它的,對不對?」
絕塵的身體明顯地一僵,她在他的懷抱中打著冷顫。他要攻打樂土,他要將樂土作為送給她的禮物。她要的不是被他的鐵騎踩在腳下的樂土,而是原本那方安靜祥和,沒有經過戰亂的樂土。
放棄征戰——這句話,這份要求她說不出口,只因他的那句「憑什麼」。
她憑什麼要求他?她是誰?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無用之輩,一再欠他救命之恩卻一再傷他的弱女子,一個絕盡天下之塵卻絕不盡心中之愛的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