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想到,才一進門,姊姊就給了他一個超大的驚嚇。
她,身受重傷的人,竟然跪坐在地上,還閉上眼睛活像是一個羽化登天的高僧似的,一動也不動。
姊她該不會……傷得重,所以……
這樣的壞念頭堪堪竄進了莫亂兒的腦海之中,他立刻滾帶爬的衝到莫戲晴身邊,一手湊近她的異端。
呼,還好!在感受到源源不絕的溫熱氣息之後,他一顆慌亂的心這才回歸了本位。
可如果姊姊沒事,那為什麼會跪在這邊呢?放著好好舒適的床不睡,難不成這間上房的床上有蟲子咬她嗎?
「姊!」滿心的疑惑,莫亂兒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她,小聲的喚著。
「啊!」迷迷糊糊的莫戲晴睜眼,人都還沒回過神來,就開始哀哀切切的說道:「爺兒,小女子現下僅餘一人,孤苦無依,真的無處可去,求求您就好心的收留我吧……」
她在有作戲的天份,不但語調哀戚,臉上的愁容更是慘到不行。
凡是有點同情心的人都應該心軟,可是莫亂兒只是翻著白眼,伸手推了推猶兀自在夢中的她。 「咦?!」怎麼那個好看的男子變成了一個小不點,該不會是因為沒救她而遭到了天譴?
她想著想著,傻兮兮的笑了起來,笑得莫亂兒心裡一陣發毛,趕緊沒好氣的表明了身份——
「姊姊,是我啦!」
終於回過了神,莫戲晴定睛一瞧,眼前這小人兒不就是亂兒嗎?
二話不說的,她一把抱住了他,「亂兒,姊姊好想你。」
真是亂心一把的,莫亂兒狀似嫌惡的擠眉弄眼,但也是乖乖待在她懷中,享受著自從分離後便難有的溫情。
「姊,你幹麼跪在這啊?」在結束了這個擁抱之後,他不解的問。
「厚,還不是你那個大師兄,我知恩圖報的要來『以身相許』,結果倒媚的遇上了張邵邦不說,結果我人才剛醒,你大師兄便又氣沖沖的趕我走,我只好使出苦肉計啦!」
「什麼苦肉計?!」
「就是跪到他同意我留下來啊!」莫戲晴說得是理所當然,但莫亂兒卻是聽得大翻白眼。
「你就為了要求大師兄留你下來,所以準備跪到他同意,而且還跪到了周公身旁去?」
「對啊!」她點了點頭,再次成功換來了他一記大大的白眼。「我就不信他真是鐵石心腸,要不然他也不會連著兩次出手救我了。」
「姊,你很笨耶!」莫亂兒忍不住的嗤道。
奇怪了,姊以前不是挺精明的嗎』!
為了生活,小奸小詐自然是少不了的,可是怎麼一向精明的姊姊遇上了大師兄就變笨了呢,
吟!地一聲,一記爆栗結結實實的敲上廠他的額,莫戲晴瞪大了眼看著他,「你敢說我笨,你知不知道我這麼辛苦,還帶傷上陣,不就是為了要替咱們找一個像樣的家。」
雖然沒有使起河東獅吼的絕招,但是她罵起人來可是順溜得很,連氣都用不著喘。
「本來就很笨嘛!大師兄這會兒一出門,沒有三、五個時辰也回不來,你就算跪到斷腿,也沒有人會同情你啊。」被叨念得一瑟一縮,莫亂兒很是委屈的揉了揉自己「傷處」,然後嘟著嘴說道。「而且人家也很努力啊!我不是努力的相中了大師兄,然後又很努力的纏著他來到杭城了嗎?」
「是啊!也不知道去哪兒找了個大冰塊,救個人還要偷偷摸摸的,要不就問東問西的,而且還一副很委屈的模樣,更別說他今天還見死不救的任我跌下床,這種男人……」
想到皇甫冷揚的惡劣,莫戲晴數落到後來幾乎沒了氣,只好停下來歇歇。
亂兒這個死小子,誰不好找就找著了這麼叫個沒肺沒心的劣等貨,害她的頭又撞出了一個腫包,而且那個包還真是疼得沒天理。
這個帳當然要算到那個死男外的頭上,總有一天,她一定會討回來的。
「姊姊,你確定你說的人是我的大師兄嗎?」
奇怪了,大師兄平日雖然冷默寡言了些,可這一路上濟弱扶傾的事也幹了不少,只要路見不平,還從沒見他撒手不管的。
但這樣一個十足十面惡心善的好人,怎地在姊姊的口中,成了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了?
「廢話!除了他,還有誰能做出那種惡劣的行徑。」莫戲晴沒好氣的應道月n模樣活像皇甫冷揚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唉!好不容易找著了個順眼的姊夫,結果姊姊卻看不上眼,看來他又得另外找一個對象了。
暗歎了一口氣,莫亂兒自認既貼心又懂事的說道;「姊姊,既然你瞧他不順眼那我們的成親大事就另尋他人好了,我不想要姊姊為了我委屈自己。」
但他卻沒有想到自個的一片好意,得到的卻是姊姊堅定的否決。
「不行,就是他了!」
「為什麼?你不是很討厭他嗎?」她的拒絕讓他簡直傻眼,難怪古人常說,女人心、海底針,這話得可真是一點也不假。
「就不信我不能將他拐到手,他有膽忽視我、忽視我的美貌,當然也得付出一些代價。」莫戲晴說得慷慨激昂,可是當腦海中浮現一抹幽深的瞳眸時,她的臉卻很可疑的飄上一朵紅雲。
「姊姊說的是真的,還是要大師兄?」莫亂兒確認般的問。
「就是他了!」她想也不想的便答道。
也沒空細思為什麼這個念頭會這麼執意的在自己心生了根,反正她就是纏定他了。
就算要先將生米煮成熟飯,她也是在所不惜。
***
「機靈!」沒啥胃口的胡亂塞了幾口飯,皇甫冷揚就訕訕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喊道。
「三爺,有什麼吩咐嗎?」
「門外的那個姑娘走了嗎?」
「呃……」看得出爺兒今天的心情甚糟,機靈愣了一下沒有回答,就怕這個答案一出口,三皇子的心情更差了。
「機靈。」聲調略略沉了沉。
身處一旁的莫亂兒不懂其意,但機靈卻對這樣的聲調知之甚詳。
這代表了他的主子即將生氣了,所以他也管不得什麼心情不心情的,立即說道:「那姑娘還沒走,她就跪在這客棧人來人往的走廊上,方才客棧裡的小二哥還說看咱們能不能想想法子,否則再這樣下去,他們只能轟人了。」
「那就讓他們轟了她吧!」皇甫冷揚不耐煩的說道。
就說有些女人幫不得,現下惹了麻煩上身,真是後悔也來不及。
「店家是顧慮轟個手無寸鐵的姑娘家,會對客棧的聲譽造成不好的影響,所以才想求爺幫忙。」
「不幫!」他想也不想就拒絕,他懶得去面對那個膽大包天的女人。
「這……」正在機靈左右為難之際,莫亂兒倒是不怕死的開口道——
「幹麼不幫?師父常教我們助人為快樂之本,搞不好這待在客外的姊姊有什麼難言之隱,你讓她進來說說,又有什麼不可以?」
「我幹麼要這麼多管閒事?」皇甫冷揚沒好氣的反問。
想到今天早上他這麼好心的救人,雖然是舉手之勞啦,可是卻落個「小氣」的罵名,他就一肚子的火。」
」這才不是多閒事,這俗話說得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你既然救了那位姊姊,就對她有責任,怎能放著她不管呢?」
莫亂兒條理分明的說法並沒有打動皇甫冷楊的固執,反而換來了一記白眼。
「我到江南來,是來辦正事的,可不是來當活菩薩的,幫她兩次已經夠了,多的事與我無關。」
「大師兄……」他不依的低喊了一聲。
要真讓皇甫冷楊這樣不聞不問的態度繼續堅持下去,那……那他下山的美夢不就要破碎了嗎?看來他得要加把勁才行。
「可是我怎麼覺得大師兄不讓她進來說說她一定要見你的原因,好像不是因為幫夠了。」莫亂兒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很認真很認真的評論著。
「哦!」劍眉一挑,薄唇一勾,這一挑一句之間,充份的顯示出他很想聽聽他這個像是小大人一樣的師弟想說些什麼。
「我覺得你是因為怕她,所以才不讓她進來。」
「我會怕她?!」皇甫冷揚嗤笑,只覺得他這個說法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怎地不會,你瞧她生得美,怕不小心被勾了心,所以才不敢讓她近身。」莫亂兒說得理所當然,但皇甫冷揚聽得眉頭直皺。
他會怕那個女人?拜託!
身上也沒三兩肉,風一吹就倒,他怕她作啥?
再說亂兒說他怕自己愛上她,憑什麼呢?
憑她長得美嗎?從小生長在皇宮之中,瞧過的六宮粉黛哪一個不是十成十的美人兒,門外那個雖說長相是上得了檯面,但要把他迷得昏頭轉向,只怕不是一個「難」字了得。
「哼「廣對於莫亂兒的話,他只是不屑的輕哼了一聲。
「大師兄,既然你不怕,那你堂堂一個大男人於麼連給個小女子說話的機會都不肯,就瞧瞧她要說什麼出!」再接再厲的慫恿著,莫亂兒很是用力。
「還能說什麼,不就是說要報恩什麼的嘛!聽了就煩。」皇甫冷揚再一記輕哼,瞧那女人跪了那麼久還不肯走人,他心底已經有了十足十的把握。
「她要報恩便讓她報恩嘛!讓她心裡少了負累,不就是好人做到底了嗎?別讓人家說咱們還怕她一個弱女子。」
「這……」他沉吟,腦中堪堪閃過她那傻呼呼的理直氣壯表情,心下莫名的一軟,突然一言不發的起身步了出去。
就去瞧瞧她要說些什麼吧!
***
跪跪跪……跪得膝頭發麻!
跪跪跪……跪得腰酸背疼!
但他理她了嗎?
答案是沒有!
就是因為沒有,所以莫戲晴只要一想到皇甫冷標就氣,氣得恨不得咬他的肉、喝他的血、啃他的骨。
她——個就算稱不上傾國傾城,也算是孟冠群芳的纖纖弱女子,跪在這兒求見他一面,弄得這樣可憐兮兮的。
可他竟然無動無衷,比起張邵邦那惡劣的行徑更叫人生氣。
氣氣氣……她氣得五臟六自都要爆了。
霍地站起了酸麻的身子,莫戲晴狠瞪了那緊閉的門扉一眼,決定不演這碼子戲了。
什麼爛男人嘛!就算有錢又長得帥,武功也很高強,也不能這般鐵石心腸嘛!
朝著門扉擠眉弄眼了一番,正當她吐出小巧丁香,準備扮上最後一個鬼臉就走人的同時,那扇緊閉的門扉突然砰地一聲被人推了開來。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莫戲晴忍不住一愕,完全忘了自己應該趕緊收回舌頭,就這麼一張鬼臉對上了皇甫冷冷俊臉。
「這就是你要親口對我說的?」
面對這種情況,很難不發笑,饒是皇甫冷揚這個慣常以冷臉對人的男人,也忍不住的悄悄勾起廳唇角。
「我……我……」尷尬啊!莫戲晴巴不得現在地上破個大洞讓她跳下去,好一了百了。
「有話就說,我個半天,沒人懂!」沒有耐心再繼續聽她「我」個不停,他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瞧著她催促道。
他凶什麼凶啊!她心裡燒起了一點點的委屈,可一想到自己的「大業」,當下決定思下這點小委屈,反正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嘛!
「小女子我想求恩公一件事。」
」以身相許免談,其他好說!」皇甫冷揚把話說在前頭。
哇,這個男人是有「天心通」是不是h她都還沒有開口,他就已經先絕了她的希望。
可她會放棄嗎?當然不會。
畢竟她這次可是在含煙姊的面前誇下了海口,所以絕對不能放棄,她一定要嫁給他。
「我不是要以身許,只求恩公能夠容許我跟在你身邊,照顧你日常的瑣事,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莫戲晴拐了個彎子說道。
想都沒想的,他薄唇輕掀,僅僅只吐出了兩個字,「免談!」
「你——」被拒絕得這般乾脆,她心火頓起,早知道他是這麼鐵石心腸的人,她幹麼跪了一個晌午,真是氣死人了!
「你這個目中無人的爛男人,救了人很了不起嗎?救人又不讓人還,存心是要人欠你欠到下輩子,我於麼這麼倒楣要你救到……」氣極了,她一時失了理智,一長串數落就這麼脫口而出。
挑起了眉,皇甫冷揚看著她的氣急敗壞,突然覺得興味了。
這已經是這個女人第二次給他這種感覺了,或許……
壓不知道沉默的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莫戲晴只想把那悶了一下午的氣怒全數宣洩。
「我真倒媚,所以才會被你救,要是換了別人,我需要跪上這麼久嗎?別人希冀我的回報都來不及了,只有你……你簡直是不知好歹!」
噴,瞧這小姑娘罵起人來可真溜啊!
皇甫冷楊饒富興味的看著她氣得漲紅了一張臉,原本水靈靈的雙眸更是被怒火洗得燦亮。
「這就是你對待恩人的態度?」他挑眉輕問。
「是你自己施恩不望報的,現在又憑什麼說自己是我的恩人?」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應了回去。
恩人?!恩個頭啦!就算本來心裡還對他自張邵邦的手中救下自己而心懷感激,可是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和藐視之後,那種感激便全都煙消雲散了。
「如果我現在施恩望報了呢?」此話一出,就連皇甫冷揚自個兒都嚇了好大一跳,可他並沒有讓這樣的情緒顯露於外。
不是才說紅顏禍水嗎?不是才想著最好離女人越遠越好,他怎麼會?
「我管你要不要改變心……」莫戲晴下意識的又想要來個一長串,直到他的話真正進入了她的腦海中,她猛的停住。「你的意思是?」
「讓你稱心如意,成為伺候我的人。」
「騙人!」她下意識的低呼,直到瞧著皇甫冷揚眸光中的不悅及不贊同時,這才立時改口,「嘔……我的意思是你說的是真的嗎?」
雖然話已經變得婉轉,可是顯然她還是不怎麼相信,畢竟他剛剛拒絕得那麼果斷,甚至果斷到連一絲轉圈的餘地都沒有,所以她才會惱羞成怒的,不是嗎?
「質疑主子的話,不是一個下人該有的行徑。」皇甫冷揚有些不悅的撤撇嘴,大刺刺的糾正她的態度。
下人?!這兩個字像是一盆冷水當頭兜了下來,弄得莫戲晴簡直是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愁。
她的確是如願以償的留了下來,可是卻不是想的身份。
不過,無魚蝦也好啦!反正留下來就有機會,是不?
***
「爹!那個外地來的人真的很可惡,不但打傷我,甚至還強搶了戲晴,你說這戲晴以前好歹也是我們家未過門的媳婦,這是全城都知道的事,發生了這種事,你說我們不丟臉嗎?」
加油又添醋,張邵邦嗯嗯唉唉的杜撰著上午時被揍的情節,誇大及隱藏更是少不了的,至少他想要染指戲晴的事是隻字未提。
張昌行聽完了整件事,不言一語,只是仔細的審視著兒子,倒是向來寵慣兒子的張夫人已經大小驚怪的說道——
「就說那個莫戲晴是個掃把星吧!沒碰著她沒事,一碰著她你就一臉的青紫回來。」她疼惜的望著愛子臉上的青紫那神情好不心疼,這筆帳自然又算到向來不怎麼得她緣的莫戲晴身上了。
「娘,又不是戲晴的錯,這完全是那個外地人的錯,好嗎?」
「怎不是她的錯?!」被兒子一嚷,張夫人擔心兒子對莫戲晴餘情未了,連忙說道:「你瞧過去幾個月,你沒碰著她,不是平平安安的,萬事皆無,結果今兒個一碰上了她,就出了事,不是她克的是誰克的?」
「那個外地人才是始作湧者啊!」張邵邦不服氣的低嚷,「他仗著自己有著高深的武功,便為非作歹,一點兒也不將官府放在眼中。」
「也是!」頗有同感的點點頭,張夫人轉向張昌行說道:「老爺啊,咱們縣裡來了這麼個煞星,你瞧這事該怎麼力、?」
「什麼該怎麼辦?」他懶洋洋的脫了一搭一唱的母子一眼,擺明了不怎麼想搭理。
「難不成老爺不想管這檔子事,如果這個人是個江洋大盜呢?」對於丈夫輕忽的態度,她氣忿的質問。
「那夫人想怎麼辦呢?」張昌行懶洋洋的問。
現在的他可沒心情管起這檔子事,腦裡盤算的儘是大舅子說三皇子南巡,只怕會招來禍事。
「他打傷了邦兒,當然該將他打人大牢才是。」張夫人說得理所當然,滿肚子氣的張邵邦自然也跟著猛點頭。
「嗯,就這麼辦吧!」他心不在焉的揮手說道。
反正就算他不答應,他那刁蠻慣了的夫人也會磨到他答應,為了耳根子的清靜,替兒子出出氣也未嘗不可。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個煞星真的是個煞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