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怎麼樣渡過?她願意與關永實一起,屆時退了休,海邊逛逛,鬧市喝杯咖啡,一天,很快過去,她比他大五歲,她還可以叫他辦她的後事,太理想了。
回到街上,欄杆上仍然坐著一個孩子,見到芳契,跳下來跟她搭訕,「你住幾樓,要不要去看部電影?」原來他專門在那裡等她下來。
芳契很為這個誠意感動,但是她老老實實,坦坦白白他說:「我的年紀足夠做你母親,你另外找人去看電影吧。」
關永實,她心頭一陣暖和,她要趕回家同他通話。
一到家,她接到一通電話,是高敏打來的,她出了院,第一件事情,便是找呂芳契解答她心頭的結。
「芳契,沒有人會一天比一天年輕。」
「高敏,你說得對,你好好休養,過些日子我來看你。」
「她們說你躲在家裡,不肯見人,關永實則回了老家,要求父母批准娶你,可有此事。」
「娶妻要長輩批准,我不知道有這樣的事。」
「關老先生說年輕女孩那麼多,何必偏偏挑老新娘。」
芳契看看電話聽筒,此女懷恨在心,乘機把這件不良新聞傳到芳契耳中,叫她難堪。
高敏補一句:「是關永實的表叔說出來的,千真萬確,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芳契本來不會計較,但是返老還童之後,情緒浮躁調皮一如少女,她報復他說:「高敏,你得罪我沒有好處,我再也不會把青春秘方告訴你知道。」
高敏沉默良久,知道說得太多,不禁懊惱起來,「芳契,假如那天我看見的真是你,科學家應扣留你研究。」
「高敏,本市有許多外科整形醫生,都有本事改變外表,使人看上去前後判若二人。」
「不,」高敏極之肯定,「那不是人工可以做得到的,芳契,你是天然的,兩者之間差太遠了。」
「你過譽,高敏。」
「芳契,你總得出來見人呀!」
高敏說得對,「假期過後,我會去上班。」
「好極了,屆時見。」高敏像是不怕她逃得掉的樣子。
芳契倒不擔心關家不喜歡她,老老實實攤開來說,她也沒打算愛上關氏一整家人,她連他們有多少個人都不知道,她也很清楚小關為人,他若是在乎他人怎麼想多過在乎她,兩人也不會來往這麼久。
芳契也不想知道那麼多。
好奇心會殺死貓兒。每個人都有權利保留一點點秘密,知道有這麼一件事,非加以處理不可,不知道,也就算了,樂得清閒。
芳契決不會去問小關追究。
她擱起雙腿,這是少女們不會明白的處世竅巧:不聞不問。
所以她要保留新中年的智慧。
小關的消息接踵而至:「我明天提早回來,希望你來接我,」聲音並無異樣,「一切見面再說。」
芳契放下一半心。可憐這顆老心,居然還會上上下下,且又是為著異性,她有點兒恍惚,是因為這宗奇遇,她又起了非分之想?
「芳契,芳契。」小關以為她掛了線。
芳契複述一次班機號碼,「明天見。」
怎麼樣去見他,才是大問題。
清早,芳契就起來了,穿著寬鬆的舊睡袍,她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細結皮膚,飽滿紅潤的雙頰,用清水洗把臉就可外出見客,芳契不曾記得自己曾經年輕過,一時激動,手心全是汗,哽咽起來,不由得落淚下來,她伸出雙手,撫摸自己的面孔,半晌,才到書房與光影聯絡。
沒有反應。
芳契一驚,莫非他們已經離開地球?
芳契在拚命按字鍵,叫光影進來。進來。進來。
半晌消息來了,他們說:「我們現在處於繁忙階段,未暇立即作覆,請留言,我們會盡快與你聯絡。」
芳契啼笑皆非,不知有多少地球人等著向他們訴苦?相信到這個時候,光與影也瞭解到,人類至有的恐懼是寂寞。
她留下消息:「請盡快與呂芳契通話。
她披上大衣,出門到飛機場去。
芳契答允過光與影,暫時守著這個秘密,沒料到關永實提早回來,無論怎麼樣,都得先敷衍著他,芳契有點兒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演技如何?能否應付這個大場面?
記憶中的芳契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她守在候機室,彷徨地徘徊,額角鼻尖都沁出汗來。
站在她身旁是一位氣度舉止優雅的中年女士,芳契所有的焦慮擔憂,一一落在她眼中,可憐的無知少女,她想:除出青春,一無所有,她多慶幸已經熬過那段無聊的歲月,此刻她的命運,握在她自己的手中。
她同情地看了看芳契,「等男朋友?」
芳契無奈地點點頭。
中年女士不由得安慰她,「不要怕,以你這般人才,不由他不重視你。」
芳契笑了,露出雪白整齊編貝似牙齒,中年女士一呆,沉默下來,她們有她們的一套,青春有青春的天賦,何勞人多事,年輕人的大悲大喜,並非中年人可以瞭解。
中年女士不再說什麼。
芳契看到關永實了。
她急忙迎上去,揮手,叫他的名字。
關永實也正在抬頭張望,他有千言萬語,想一把拉住芳契說個痛快,誰知目光遍尋伊人不著,她從來沒有令他失望過,每次她都似老忠實噴泉,依時依候出現,今天是怎麼一回事,關永實不由得緊張起來。
莫非有什麼意外?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叫他,小關一喜,轉頭看去,滿以為是呂芳契,誰知是一個漂亮的少女,失望之情形諸於色。
他站到一邊,仍然維持應有的禮貌,「請問你是哪一位?」
芳契還懷著千分之一的希望,「你猜猜看?」
關永實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根本沒有聽到這位陌生但有一點點面善的少女在說些什麼。
芳契歎口氣,外形真的差那麼遠,抑或他們從頭到尾沒有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她只得說:「呂芳契派我來接你。」
關永實轉過頭來,「她人呢?」一臉狐疑。
「她臨時有急事走不開。」
「我昨天才與她通過電話。」
「但她母親找她。」
「請問你是她什麼人?」
芳契答:「我是她外甥女兒。」
關永實至此才勉強展開笑容,「呵,我知道,你是小阿囡。」他想起未。
芳契在他面前提過一兩次,沒想到他記得那樣牢,可見真正重視她說的每一句話。芳契異常感動。
他挽著簡單行李與芳契步出飛機場,芳契滿以為他見到年輕女於不免會用一用他的花腔,但是他什麼話都沒有講。
芳契說:「我有車。」
「你?」關永實打量她,「謝謝,我情願坐計程車。」
「永實,」芳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你聽我說——」
誰知小關一側膊,把她那隻手卸在一邊,同時轉過頭,皺起眉頭。敵意地看著她,大有「小姐您放尊重點」的意味。
芳契一怔,一顆心漸漸融化,關永實關永實,沒想到你真的情有獨鍾。
芳契想到古時莊子試妻的故事,何其湊巧。
她定一定神,說道:「是阿姨的車子。」
「好,由我來開,先送你回去。」
「我正住在阿姨家。」
「那麼快上車。」他對芳契甚不客氣。
沒有理由?關永實有他的看法。
少女固然活潑漂亮,在他眼中,卻輕佻熟絡得過分,一見面便把身體趨上來,動作誇張,令人反感,他覺得她的五官與芳契有七分相似,但芳契這人,立如松,坐如鐘,多麼的莊重,才不會發生張熟李隨意動手動腳,差太遠了,這個外甥女及不上阿姨一隻小手指。
小關做夢想不到,這個令他不敢正視的女孩子,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呂芳契。
在車子裡點著一支香煙,芳契才吸一口,小關就厲聲教訓她,叫她把煙熄掉。
「我一直有抽煙的習慣,」她又補一句,「阿姨偶然也抽煙。」
誰知小關冷冷他說:「你阿姨工作能力首屈一指,又不見你學她。」
芳契心花怒放,連忙服帖地扔掉香煙。
關永實益發反感,現在這干女孩子,什麼都不會,就單好吃喝玩樂。
他急於甩掉這個少女。
到了寓所,他翻出芳契娘家的號碼,撥過去,久久沒有人聽,小關知道老太太,在睡午覺,終於老幫傭過來說話,半晌,才弄清楚,呂芳契沒去過。
關永實重重放下電話,瞪著芳契,芳契連忙吹口哨,目光轉到別處。
小關到處找芳契的留言,片言隻字都尋不著。
「你的阿姨到底在哪裡?」他喝問。
芳契嚇一跳,「你這樣凶巴巴幹什麼?」
小關倒一大杯冰水,咕咕咕喝下去,按捺怒火。
芳契乘他不覺,偷偷走到書房,掩上門,取過電話,撥到客廳去。
小關來接,聲音仍然浮躁,「喂?」
芳契溫柔地開口:「關永實,你回來了。」
「芳契,你在哪裡,是怎麼一回事?」
「你聽我說,我這一兩天不方便見你——」
「開什麼玩笑,快出來見我,我有重要的話同你說。」
「永實,讓我把話講完,好好對我小外甥,你難道沒有發覺她像我?」
「像你?」永實冷笑一聲。
「今天晚上,我要你陪她去吃飯。」
「嘿,恕難從命。」
「永實,聽我的話,我真有事,後天,後天我來找你。」
小關突覺不祥預兆,「芳契,你有了別人。」
「我的天。」呂芳契沒有別人,豈止沒有別人,快連自己都沒有了。
「你為何避而不見,為何在電話中要壓低嗓子,那人是否就在你身邊?」
不在身邊,乃是在隔壁書房。
「永實,你稍安勿躁,我們稍後再說。」芳契輕輕掛上電話。
她按電腦,看看光與影有否給她留言。
有了,他們的答案:請保守秘密到地球時間一月二十九日下午十六時三十分。
那正是後天,芳契鬆一口氣,再拖下去,怕她要無能為力,一方面芳契又有點惆悵,屆時光與影必定離開地球,不知何年何月才會再次到訪。
這時身後有敲門聲,關永實進來,芳契請他坐。
他卻說:「你別把你阿姨的儀器搞壞了。」
完全不接受別人好意,怪不得這些年來,從來沒聽說他有女朋友,活該。
芳契轉過身子來看著他。
他開口:「小阿囡,你可以告訴我,阿姨到底去了何處?」
芳契瞪著他,這個笨蛋,呂芳契就坐在他面前。
她故意耍他,「我並非弱智人士,你有什麼話直接說,不必哄騙。」
關永實有點兒不好意思,故不語。
「阿姨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她說過,今夜你會請我吃飯。」她笑嘻嘻他說。
誰知他的反應直截了當,「今夜我另外有事。」他不明呂芳契哪裡來一個這麼討厭的外甥女兒,給她一點點機會,她簡直就會兜搭他。
芳契不放過他,頓時拉下臉來,「不行,你答應過阿姨,你一定要陪我吃飯。」
小關大開眼界,不相信有這麼刁潑的女性,死纏著他是什麼意思?小關的怪毛病發作,更加抗拒,索性板起面孔,取過外套,往大門走去。
芳契大急,「喂,你到什麼地方去?」
「我回自己的地方休息,不可以嗎?」他沒好氣,「找你的小男朋友服侍吧,我沒有能力。」
在這之前,他還聽若干中年人說過,女朋友年齡越小越好,最好同他們的女兒差不多,那樣,才可以沾染到青春氣息,彼時關君只覺此論調猥瑣,今日,更覺得匪夷所思。
他面前這位青春玉女就讓他吃不消。
他從來對比他年輕的女性沒有興趣。
芳契趕上去,不敢再拉他的手,只是說:「我知道你見不到呂芳契反感,但不能遷怒於我呀!」
他有嗎?小關反省一下,態度比較緩和,卻不折不撓他說:「我確實沒有空。」說罷拂袖而去。
關上門,芳契蹬足罵該死。
她跑到鏡子前站住,打量自身,怎麼樣看,想破了頭,都自覺不會惹人厭煩,但關永實偏偏這樣對她。
芳契走到露台上,雙手捶胸,對牢天空叫「我——是——呂——芳——契。」
簷上停著的兩隻鴿子忽然啪啪啪受驚飛走。
芳契歎一口氣,坐下伸出雙腿,擱在沙發上,只見兩條腿修長苗條,皮膚光潔,太陽棕均勻悅目,這樣好風景,有人視若無睹,不知好氣還該好笑?
一方面關永實對她這樣忠貞,又是她始料不及。
小關堅持沒空,芳契只得一個人找地方吃飯。
走到停車場,司閽走上來,懷疑地問:「呂小姐可是搬走了?」
「不是,她出差,我是她外甥女,我姓張。」
對每個人都說不同版本的不同故事,累死人,終有一日,虛假的情節會得大兜亂大穿崩。
芳契歎口氣,上車而去。
後天,後天她便可以公開她的身份,管誰相信不相信,她就是呂芳契。
這幾天,最倒媚的是那個真的小阿囡,一天到晚被人念她名字數十遍,不但眼皮跳耳朵燒,相信還連打噴嚏。
芳契喃喃說:「事後,我送你一件好禮物來補償你名譽上的損失。」
她與永實習慣在一家相熟小日本館子吃東西,兩人喜歡喝許多許多米酒,逐樣刺身慢慢品嚐,天南地北,無所不談,今夜,本來她想給關君一個驚喜,叫他看看一個年輕女於如何一樣可以與他談個痛快,但他根本不肯給她機會。
芳契坐下來如常地叫酒叫菜。
她設想到的是,一個提公事包的成熟女性自顧自吃菜喝酒並不礙眼,但一個美貌少女一手持煙一手斟酒看上去就怪異十分,淪為邪門。
關永實就坐在她對面後兩張的檯子上,芳契茫然不覺,這不能怪她,她一進館子,小關看到她便連忙用張報紙遮住面孔。
這回才慢慢放下報紙來偷窺她。
她怎麼知道有這間小館子,莫非是阿姨告訴她?
自這個角度看靜態的她,小關覺得少女的確像足了芳契。
他第一次見到呂芳契時她正全神貫注低頭伏案工作,不知恁地,臉上正也有一絲這樣的落寞。
年輕的五官與滄桑的神情並不配合,這個少女動作詭異,關永實深以為奇。
他靜靜坐著觀察她,越看越像,再看又覺不像,他弄糊塗了,芳契曾給他看過外甥的照片,印象中那女孩比較胖,也比較快樂,不過很難講,女大十八變,關永實不能肯定。
他所關心的,是芳契本人。
他迫切想知道,她為什麼要躲著他,她有什麼難言之隱?
芳契草草吃了點兒東西,結帳離開小館子。
關君也跟著出去,他知道線索在她身上。
他比她走慢幾步,一到門口,便看到她被幾個洋人纏住。
小關一時情急,上前去擋開外國人,芳契一見是他,立刻一呆,這小子神出鬼沒,倒是已臻化境,那兩個外國人不過是問路,他無需要這樣焦急。
洋人無故被推在路旁,不由得生氣,正待理論,芳契連聲道歉,他們才悻悻然走開。
芳契惱怒地問:「你幹嘛,想打架?」
路燈下那神情那聲線百分百就是芳契,關永實停停神,「全看你阿姨面子。」
芳契笑,「聽你的口氣,像是我救命恩人,謝謝你,我不領情,我沒有做錯事。」
小關雙手插在褲袋裡,看她半晌,決定在她身上用點工夫,套取芳契消息,他朝她說:「來,如果你已經足十八歲,帶你去喝一懷。」
芳契不由自主雀躍起來。
小關看在眼裡,搖頭,這又不似芳契了。
一進酒吧,尚未入座,熟稔的酒保便向關君擠眉弄眼,小關笑著用手肘去撞他們,芳契內心有種異樣的感覺,這可是關永實的真面目呢?她不肯定是否要看下去,真相很多時不如假象曼妙。
他替芳契叫了杯啤酒。
隔壁有熟人與他打招呼,毫不避忌地取笑,「小關,搶搖籃,噯?」
芳契從來沒來過這間酒吧,永也實一向沒有告訴她有這個好去處,每個人都有權保留一點兒私隱。
她問他:「這是你第二個家?」
他點點頭:「寂寞無聊時,便來喝幾杯啤酒。」
「為什麼不找阿姨談天說地?」
「下班後她很多時筋疲力盡,還是讓她休息的好。」
這也是芳契一向最顧忌的一點,人人都說,差五歲,算什麼呢,不是一回事嘛!但是女方體力與男方根本已經頗有距離,再加上這五歲鴻溝,芳契自覺沒有足夠活力捨命陪君子,日子久了,她不陪他,只恐怕他會找別人相伴。
今夜他喝的卻是烈酒。
芳契問他:「有心事?」
他點點頭,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已經有兩個金髮女郎一左一右夾住了他,「嗨關,你好嗎?」當芳契透明。
芳契很幽默地觀賞這一幕,反而小關尷尬他說:「女士們,請注意儀態。」
她倆面貌娟秀,身材一級,分明是雙孿生兒,只要小關願意,一定做得成朋友。
芳契歎口氣,她真不明白他為何一直眷戀呂芳契。
當下她開玩笑,「你要是沒有空,我很明白,我不會對阿姨提起,我不是她的奸細。」
小關已把洋女遣走。
他轉過頭來對芳契說:「你太年輕,是不會明白我與你阿姨之間的事。」
芳契溫柔地問:「你仍在等她?」
關永實點點頭,「直到永遠。」
「是初戀的緣故吧?」
「不,在她之前,我也曾經深愛過。」小關笑笑。
芳契暗暗覺得蕩氣迴腸。
「你與阿姨好像相當接近,她的心事你全知道。」
「呵我們無所不談。」
「好極了,那麼,請告訴我,她為何避開你?」
「她需要時間考慮清楚,給她留一點點空間,不要逼得太緊。」
噫,這兒句話又好像說得相當成熟,她們真是一時一樣。
小關又再叫一個白蘭地。
芳契開心他說:「我不知道你可以喝這麼多!」
小關笑笑說:「我有許多秘密才能,不為人知。」
帶些酒意的他另有一種憨態,芳契忍不住想輕輕說:好吧,關永實,讓我們結婚吧。
霸住他三兩載也是好的,現今還有什麼一生一世的事。
受這燈紅酒綠良辰美景的影響,芳契趨向前去,想吻他的臉,小關笑著擋開她,「當心我向你阿姨告密。」
芳契不禁漲紅臉孔。
關永實同她說過,男人長得好很多時候都是一種負累,女性一樣吃他豆腐,動手動腳,色迷迷眼光並不好受,他稱讚芳契說「你是唯一不重視我肉體的人。」
看,但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沒想到一杯啤酒效力這樣大。
只聽得永實說:「最尷尬的一次是在羅馬,有一中年洋婦追上來,問我能否提供服務。」
芳契笑,那次她也在場,連忙上前幫永實解圍,並且對洋婦說:「我已經訂了他的餘生。」
外國人到底是外國人,立即笑道:「幸運的你。」
芳契不甘示弱,也笑答:「是我知道。」
關永實沒有再說下去,他看著她,「來,我送你回去。」
「我送你才真,你喝多了。」
她知道那個地方,車子駛到,永實在隔壁盹著。
芳契搖搖頭,她早知道他不能喝。
「永實,永實。」
她輕輕搖他,他睜開眼睛,似不勝酒力,含糊他說:「謝謝你。」朝她擺擺手說再見。
他下車,走到屋前,掏出鎖匙,然後晃兩晃,慢慢扶著門滑下,躺在門階前,他喝醉了。
芳契歎口氣人下車去扶他,出盡九牛二虎之力,只拉動一條手臂。
芳契只得先把大門打開,然後一寸一寸這樣把關永實拖進去,明天,小關一定會發覺右臂長出幾公分來。
芳契鎖上門,喘氣,幸虧現在年輕力壯,否則更加吃不消。
她再叫他,「永實,永實,上床去睡。」
他動都不動。
芳契把他拉到地毯中央,用一隻墊子枕著他的頭,替他脫掉鞋子,解松領口,找來一條毯子,蓋著他。
她想走,又怕他需要照顧,終於回到臥室,倒在床上,倦極而眠。
關永實先醒來,頭痛,口渴,渾身說不出的難過,他自地毯上掙扎起身,先跌跌撞撞到廚房開了罐著前汁灌下肚去,再用冷水洗臉,才想起昨夜的事。
由小阿囡扶他進屋?倒難為她了。
他並不知道臥室有人,他想好好淋一個熱水浴,推開房門才看到小阿囡和衣躺在床上。
要命,他跌足,芳契會怎麼想?他真怕她會怪罪下來,說好叫他照顧小女孩,反而叫小孩照顧他,況且,她又偏偏躺他床上。
小關的頭簡直痛得要裂開來。
他看著熟睡的女孩,臉上沒有殘妝,清新一如早上初綻的蓮花,永實猜她只有十多二十歲,昨夜好不冒昧,竟然把她拖到酒吧去,這孩子恐怕中學尚未畢業,給她家長知道兩人都要捱罵。
他取過毛巾,輕輕走進浴室,把水調得相當熱,從頂到腳淋了十多分鐘。
披上浴袍出來,床上的小阿囡已經不見了。
她在廚房出現,「早。」
關永實不敢看她,「快與你阿姨聯絡,莫叫她擔心。」
芳契遞杯濃茶給他醒酒。
永實拿起杯子,又重重放下。「我真掛念她,根本不應把這件事拖這麼久,女子無論多麼聰明能幹,總希望男性主動。」
只有芳契明白他說些什麼。
他懇求芳契,「請她出來見我。」
芳契點點頭,「我試試看。」
這次他會擁抱她,不讓她再走。
芳契取過大衣手袋,預備離開。
「我送你。」怎麼可以兩個人進屋任由女方在早上獨自離去,他不是那樣的人。
清晨,道路仍靜,紅綠燈前只有他們一輛車子。
第一線陽光永遠是溫柔的,關永實覺得這女孩子臉上彷彿要折射出晶瑩的光來,他忍不住問:「像你這樣年輕,真是好吧?」
芳契一時不知他在說誰,「嗯?」想起來了,才說,「呵,是。」卻並不熱衷。
既然擁有,何必炫耀。
關永實已經不記得極端年輕的感覺,十多歲,才剛剛成長,肩膀也許還會繼續寬,身量可能也會再高一點點,剛剛定形,卻不能加以塑造……
關永實說:「好好摸索清楚你要走的道路方向,不要浪費任何一年一月。」
芳契問:「你呢,你有沒有浪費過時間?」
他笑:「沒有,我是一個吝嗇的人。」
「也許,你在呂芳契身上誤費許多時間。」
「你錯了,我與她在一起度過的時間,每一分一秒都最最值得回味珍惜。」
芳契不語,她緊握著雙手。
小關看她一眼,這女孩,正經起來,蠻可愛,他就是受不了她的輕狂。
他接著說:「你阿姨也不是浪費時間的人。」
芳契更說不出話來,太太太精明了,從來沒有悲過秋,傷過懷,從來不曾撥出時間來仰看牛郎織女星,也未試過專心戀愛。
同路國華走了一會兒,形勢一不對版,三下五除二,馬上退出,和平分手,之後,時間統統用在有益有建設性的事上。
關永實是她生活上唯一的調劑,現在想起來,只有他予她快樂,她感激地看他一眼。
車子到了。
芳契向他道別,「今晚我沒事做。」
小關說:「今晚大家都需要好好休息。」
他一直不鼓勵她,芳契無奈。
她口到樓上,同光與影聯絡。
她問:「有一件事令我存疑,我是否能夠多活十七年?」
光:「小姐,你的願望只是要一具年輕的身軀。」
「對不起,對不起。」
「不要緊,下次不要令我們為難。」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按門鐘。
芳契起座去觀察,只見門外站著司閽與警察。
「這是怎麼一回事?」
司閽簡單他說:「這個單位本來由一位呂芳契小姐居住,呂小姐忽然於數日前失蹤,並沒有跟任何人交代過,現在,這位自稱姓張的小姐搬了進來,同時佔用呂芳契的車子,我覺得太令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