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請恩公網開一面!」
墨陽蹙眉,一下子便理解易文樂指的是什麼。
「易公子,杜佳蓉惡貫滿盈,饒恕不得。」
「文樂知道,文樂理解,只是……請恩公網開一面。」
墨陽望著易文樂,歎了口氣,「你希望我怎麼做?」
「請李姑娘將墨陽劍……」易文樂仰頭望著墨陽,再望向李宛真。「刺入恩公體內。」
一室沉默,好一會兒,李宛真驚呼,「不!不可以!你怎麼可以想傷害墨陽,你這麼做墨陽會死!」
「李姑娘,不會的,恩公不會死,也不會受傷……」不過會非常痛苦。
易文樂來不及說完,便被墨陽打斷。
「宛真,墨陽劍已經成魔,他可以化為無形,直取我體內杜佳蓉的性命,不會傷害到我。」墨陽解釋,他當然知道自己會是怎樣的情形,他是故意打斷易文樂的。
「真的嗎?」她不太相信,這麼長一把劍刺進身體裡,不會受傷?
「是真的。」易文樂保證,「有李姑娘坐鎮,佳蓉也無法趁隙作怪,請相信,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傷害恩公的。」
「易公子,你可想清楚後果了?」墨陽再確認一次。
「是的,與其讓佳蓉被恩公收服,監禁絕地受盡極刑,永世不得超生,那麼我寧願和她同歸於盡,一起魂飛魄散,請恩公原諒。」
「我無所謂。」他知道易文樂所謂的「原諒」,指的是墨陽劍刺入他的身體之後,他將受到的劇烈痛苦。「只是……易公子,你太癡了!」墨陽歎息。
「請恩公成全。」易文樂又道。
墨陽閉了閉眼。「我知道了,我答應你。」
「墨陽……」李宛真焦急的抓住他的手,仰頭望著他,眼底滿是擔憂與不安。
「放心,不會有事的。」墨陽安撫她,接著轉向易文樂。「回到劍裡,易公子。」
「多謝恩公。」易文樂磕頭,接著化做一道霧氣,竄入劍身中。
墨陽握著劍,望著李宛真,抬手輕撫她的臉頰,然後扣住她的後腦拉向前,輕輕的吻了她一下。
「唔!」墨陽身體一陣刺痛,是封印在體內的杜佳蓉狂烈的妒火以及掙扎,她知道他們打算做什麼,她不想坐以待斃。
「墨陽?」李宛真察覺他的痛苦,立即緊緊的抱住他。「沒事,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宛真,抱緊我……」墨陽右手將她攬在身體右側,扣住她的頭,讓她的臉埋在他的肩窩處,他不願意讓她拿劍刺他,縱使他不會有事,但是這個舉動對她來說,是一種心靈上的傷害,他不認為她下得了手,他也不會讓她做的!
左手舉起墨陽劍,在李宛真沒有察覺的狀況下,反手將劍送入自己的胸口。
「啊——」劇痛由胸口擴散開來,傳至四肢百骸,一聲淒厲的尖嘯由墨陽口中傳出,那是杜佳蓉垂死的掙扎。
「墨陽?」李宛真渾身一僵,想要抬頭,想要推開他察看發生什麼事,可是卻被墨陽鎖得死緊,動彈不得。
「墨陽?你怎麼了?放開我,墨陽,讓我看看你,墨陽?」她知道了,她知道他做了什麼……
劍身沒入墨陽的胸口,直達劍柄,然而卻沒有看見劍尖穿透墨陽的背部,隨著淒厲的尖嘯漸弱,墨陽劍的魔力也逐漸消耗,最後,墨陽劍自動飛出墨陽的胸口,帶出另一股黑濁之氣,最後慢慢消失於空氣之中。
墨陽劍鏘啷一聲,掉落在地上,劍身還隱隱泛著淡淡的紅光,接著,慢慢的隱匿。
墨陽劇烈喘息,整個人一軟,倒在李宛真身上。
「墨陽!」她大喊著,因為撐不住他的體重,跟著被壓倒在地上。「墨陽——」
「噓……」墨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虛弱卻帶著調侃,「你是想叫聾我的耳朵嗎?」
李宛真鬆了口氣。「你真是的……真是的……」哽咽的說下下去,只能緊緊、緊緊的抱住他。「雖然你說你不會受傷,但是……但是……」
「我沒事的,宛真,她已經魂飛魄散了。」墨陽抱著她,低聲的喃喃安慰。
「那墨陽劍呢?」
「因為有你的血護持,易公子的魂魄並未和杜佳蓉同歸於盡,只是現下太過虛弱,短時間之內只能沉睡在劍中。」
「所以是真的結束了?你沒事了?」
「對,結束了。」
提早兩天解決了杜佳蓉的事,他們也提早兩天恢復正常的生活。
形影不離將近一個月的時問,恢復正常生活的他們,突然覺得有些奇怪,有時候會突然喊著對方的名字,或跟對方說話,才發現對方並不在,然後就會楞楞的呆了呆,好一會兒之後才會回過神來,再繼續做自己的事。
「阿真,到我的辦公室來。」吳志豪從外面回來,對李宛真道。
她疑惑的起身,接收到其他隊友的疑問眼神,她也只能聳聳肩,表示不清楚,然後走進隊長的辦公室。
「把門關上。」吳志豪說。
她聽話的將門關上。「隊長,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這個。」吳志豪拿了一張喜帖給她。「你休息了一個月,什麼都不知道吧?」
「喜帖?誰要結婚啦?」李宛真打開,一看到新郎、新娘的名字,楞了楞。「原來是他們啊!唔,是訂婚宴,女方請客。隊長,為什麼拿給我?」
「剛剛到總局開會,碰到朱彥安,他托我拿給你的。」吳志豪說著,忍不住咒罵了一聲。「他真可惡,存心要你難堪的嘛,訂婚竟然還有臉請你去參加!」
「隊長,你別生氣啦,我又不在意。」她有些失笑。
「他太可惡了!要不是在場有其他人在,我真想揍他!」吳志豪真的氣不過。「我本來想要把喜帖丟掉,可是一想到如果到時候你沒出現的話,不知道又會被他們傳成什麼了,所以我還是把帖子拿給你。」
「既然他們邀我參加,那我就參加嘍。」李宛真笑了笑。
「你真的不在意嗎?」他不放心的問。
「有什麼好在意的?」她笑問。
「阿真啊,你以前說你有對象,你可以攜伴參加啊!」吳志豪提議。
「不用了,這只是小事而已,我自己應付得來,而且他很忙的。」看著隊長擔憂的神情,大概認為她只是在逞強,甚至根本沒有那個人的存在。
不過她無所謂,反正她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其實她若開口請墨陽陪她一起去參加他們的訂婚宴,墨陽絕對會去的,可是她不想啊!不管是訂婚或是結婚,主角都是新郎、新娘,墨陽長成那個樣子,一定會搶光了新郎、新娘的光彩。
而且她一點也不想變成注目的焦點。
只不過她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也不在意,另一邊——
「有這種事?」墨陽皺眉。
「怎麼?宛真都沒對你提過嗎?」李正坤疑問。
「不,她沒有跟我提過。」他搖頭。
「那你打算怎麼辦?」李正坤直瞅著他。
墨陽一陣沉默,想到她差點成為某個男人的妻子,他就覺得不太愉快,不過幸好,她現在是屬於他的。
那個男人想羞辱她,門都沒有!
「我會陪她出席。」
一襲簡單的禮服,襯托出李宛真修長的身段,戴上二十歲生日時,父母送給她的成套鑽飾,臉上化上自然淡雅的彩妝,將她的五官點綴得更加立體,穿上高跟鞋之後,她成為—個優雅高貴的千金小姐。
她其實滿習慣這樣的裝扮,畢竟李家是富裕之家,參加宴會是她從小的生活之一,只是自從上了警大之後,她就盡量不再參與這樣的活動了。
踏進飯店的宴會廳,她吸引了眾人的眼光,準新郎、新娘一看見她,便相伴走了過來。
「恭喜。」李宛真非常有風度的送上賀禮,並恭喜他們。
準新郎驚訝的張大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美人就是他說的男人婆,任何人都不會相信的!
準新娘則妒恨的瞪著她,光是那件禮服一看就知道價值不斐,更別提那閃耀燦光的的鑽飾了!自己身上廉價的出租禮服和首飾根本不能相比。
「宛真啊,怎麼單獨一個人啊?」陸宜玲聲音嬌嗲的故意問。「沒人陪你來嗎?」
李宛真微微一笑。「對啊,我自己一個。」
「真可憐,這樣好了,彥安有幾個不錯的朋友,我們去跟他們提提看,看他們願不願意暫時充當一下你的男伴。」陸宜玲非常「好心」的說。
「不必了。」悅耳的男性嗓音在李宛真身後響起,就在李宛真訝異的同時,一雙健臂從她後頭環住她,看到四周的人同時變得癡呆,李宛真忍不住暗暗一歎。「我的未婚妻我自己陪她就可以了,不勞費心。」
「你是她的未婚夫?!」陸宜玲尖聲質問。
「沒錯,有什麼問題嗎?」墨陽聲音冷漠,這個女人週身佈滿污濁之氣,讓他厭惡。
「墨陽,你怎麼會……」李宛真仰頭望去,問題都還沒問完,墨陽便靠在她耳邊低語——
「我現在很生氣。」
她知道他為什麼生氣。
「我只是不想讓狀況變成這樣,所以才不想告訴你的咩!」她歎氣,環顧四周,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不,應該說都在墨陽身上。「你看,大家都在看你,雖然只是訂婚宴,但你不是主角啊,搶了准新人的光彩是很不道德的。」她也對著他低語。
墨陽故意掃了四週一眼,果然每雙眼睛都往這邊瞧,不是癡呆著,就是竊竊私語著。
至於陸宜玲,那張化著濃妝的臉可精彩了,飽含著嫉妒、怨恨和憤怒,她甚至甩開了準新郎的手,轉身就離開現場。
今天的訂婚宴,還真是……別開生面啊!
「好啦,準新娘都走了,我想我們也可以離開了。」墨陽輕聲的說,拉著李宛真就走。
被墨陽拖著走,這對穿著高跟鞋的她來說,是非常不人道的行為,最後她乾脆一把抱住墨陽的手臂,整個人掛在他的手臂上,連路都不用走了。
墨陽詫異的望向她,瞧見她對他露出皮皮的笑容,無奈的一歎。
「你不知道我在生氣嗎?」
「我知道啊,你繼續生氣沒關係,不過你的手借我掛一會兒,因為我的腳很痛。」
「腳痛?」墨陽立即停下腳步。「怎麼了?受傷了?」
嗚嗚,好窩心喔!
「穿這種鞋子被你這樣拖著走,當然會痛啊。」好委屈的說。
「抱歉,我不知道。」這麼高的鞋子,根本是在虐待自己的腳。
他乾脆打橫將她抱起,直接施展輕功飛躍到四號車旁,幸好時間已經晚了,路上沒什麼人。
上車之後,墨陽直接脫掉她的鞋子,將她的腳放在他的腿上,看見她腳指泛紅,腳後跟還起了個水泡,眉頭忍不住皺起。
「以後不要再穿這種鞋子了。」
「我本來就很少穿啊!」李宛真縮回自己的腳。「你不生氣啦?」
墨陽瞪她一眼,一會兒之後才道:「你還在乎他嗎?」
「你是指準新娘,還是準新郎?」
「當然是男的!」墨陽以為她故意轉移焦點。
「準新郎喔,從來沒在乎過,倒是準新娘我比較在乎,因為她曾經是我的好朋友,真的……我真的把她當成最好最好的朋友,結果現在弄成這樣的局面,我……」李宛真忍不住紅了眼,「其實我好在乎的,可是我在乎的是宜玲,我不懂她為什麼恨我,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在不知不覺問傷害過她,所以她才會這麼恨我,可是……我想不到,想不出來……」
墨陽輕輕的將她擁進懷裡。「這不是你的錯,她只是嫉妒你。嫉妒會腐蝕一個人的靈魂,到最後,就會被心魔給吞噬了。」
「你真好。」李宛真伸手抱住他的腰,她真的喜歡上他了,可是……這是她偷來的幸福。
怎麼辦?她不想放手,不想放開他,可是當他的記憶恢復,得知她欺騙了他之後,他會討厭她,瞧不起她吧?
抱住他的手越來越用力,墨陽輕輕的拍撫著她的背,無聲的安慰著她。
墨陽的法力恢復了,記憶也恢復了,不過他什麼都沒說。
微蹙著眉頭,看著坐在沙發上,眼睛盯著電視,卻一看就知道是在發呆的李宛真。
她怪怪的。
最近她總是晚餐後就和他一起回到十二樓來,他們會一起看電視、聊天,一起研究案情,有時候也會各做各的事,然後等到睡覺時間到了之後,她才回到七樓。
不過今天的她,顯得心事重重,晚餐的時候阿坤就暗示過他了,他本以為回十二樓之後,她會告訴他,可是沒有,她只是發呆著。
是發生什麼事嗎?
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她果然沒有發現,還是呆呆的盯著螢幕。
暗暗歎了口氣,有些生氣,又有些擔心,他乾脆直接扣住她的後腦,給了她結實的一個吻。
「唔?!」李宛真驚愕的瞠大眼,瞪著近在咫尺,向來謹守禮教,絕不越雷池一步,現在卻吻著她的墨陽。
墨陽也睜大他那漂亮的眼睛看著她,好一會兒之後,才慢慢的放開她,拇指輕輕滑過她艷紅的唇,再啄吻一次之後,才真正的離開她的唇。
「回神了?」他低啞的說著。
「什……什麼?」她還處在震撼的狀態中。
「你整晚都在發呆。」
「我……沒有啊!」李宛真避開他像是能看透她的眼神。
「喔,是嗎?那你何不解釋一下,你整個晚上坐在這裡做了什麼?」
「我在看電……視……」有些錯愕的看著不知道何時已經關掉的電視。
「看電視,確實是在看『電視』,而不是看電視節目。」墨陽將她的頭轉過來,認真且嚴肅的望著她,「對我還這麼見外嗎?」
她歎了口氣,「其實我是在考慮臥底的事。」
「臥底?」墨陽蹙眉。「怎麼回事?」
「有一家日本服裝設計公司,預計下個月在台灣舉行數場服裝表演,他們正為此徵求數位台灣的模特兒,由於我們得到線報,這家公司牽涉到大宗的毒品走私案,上頭屬意要派人進去臥底,我的身高剛好符合標準,所以就決定是我了。」
「然後呢?」墨陽相信這不是她整晚發呆的主因。
李宛真覷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
「宛真?」墨陽勾起她的下巴,「你不需要隱瞞我任何事,不管怎樣,我總會在你身邊的。」
「他們也徵求男性模特兒,雖然警方還沒決定人選,不過據說朱彥安的機率很高。」
「所以,你很有可能和朱彥安一起進那家服裝設計公司臥底。」心裡頭的確不怎麼愉快,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你在煩惱什麼?」
「他們……解除婚約了。」她低低的說,話幾乎是含在嘴裡的,不過墨陽還是聽得清楚。
「朱彥安和陸宜玲?」他確認。
「嗯。」李宛真點頭。
「所以呢?」訂婚宴那種狀況,他早就有預感那一對不會長久。突然,他眼睛一瞇,「不要告訴我,那個朱彥安要重新追求你!」
她楞了楞,連忙搖頭。「沒有沒有,不是這樣的,他是有找我……」
「他找你?!」墨陽大吼。
「你冷靜一點聽我說完嘛!」她實在很訝異一向沉穩,總是一副泰山崩於前絕對面不改色的墨陽,竟然因為這樣就大吼,嚇了一跳之餘,也覺得有股甜意漫上心頭。
墨陽臉色不怎麼好看,不過還是冷靜下來。「你最好直接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免得我想太多。」
「他來跟我道歉,並且要我……小心宜玲。」
那個女人?墨陽蹙起眉。「他說了什麼?」
「他說宜玲喜歡搶我的東西,當初是宜玲主動接近他,誘惑他的。」
「男人禁不起誘惑還找借口,差勁!」墨陽冷哼。
李宛真笑了笑,對他的見解有些意外,畢竟他也是男人嘛!
「他還告訴我,訂婚那天宜玲看到你,訂婚宴後就馬上和他解除婚約,最近這幾天開始陸陸續續把賀禮和禮金寄還給客人,他覺得宜玲一定會……」瞥了墨陽一眼,她才低低的說:「一定會找上你,重施故技。」
原來如此,墨陽突然微微一笑。「宛真,我是你的嗎?」
她望著他,一會兒之後搖頭。「不,你不是我的,你是屬於自己的。」
「沒錯,我是屬於我自己。」他輕撫她的發。「所以,她絕對搶不走我,知道嗎?」
李宛真無語的望著他。
「我啊,其實對女人一點興趣也沒有。」看見她錯愕的瞠大眼,墨陽又微微一笑。「說白一點呢,是討厭,我討厭女人,以我過去所接觸過的那些女人來說,她們又笨又任性,既沒常識,更沒責任感,而且膚淺……」
「太過分了,不許你污蔑女人!」她瞪著他,有些生氣……不,是很生氣!
「我說的是過去我認識的那些女人,又不是說全世界的女人。」墨陽輕輕一笑。「但是你不一樣,宛真,你一點也不必擔心我會禁不起誘惑,我的眼睛很好,看見的,不是女人的外貌,不是女人的手段,而是靈魂,是氣場,當我已經擁有美好的你,怎還會受到污濁之氣的誘惑?」
李宛真突然有些心虛了,她一點也不美好,她……欺騙了他啊!
「你現在又在擔心什麼呢?」他望著她,「為何你還是感到不安?不相信我嗎?」
「不是的。」她搖頭;「我並沒有你想像的美好。」
「為何?」
「因為……因為……」她有些哀傷,又有些緊張的望著他,她無法再繼續欺騙下去了。「其實我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