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返家的趙雯在熟悉的叫喚聲中止步,一回頭就看見梁千若父母。
「伯父、伯母,你們怎麼來了?」趙雯驚喜的迎上前,親親熱熱的挽著梁母。「伯母,這麼久不見,你反倒愈來愈年輕了,你真是會保養耶!伯父,你看起來還是這麼硬朗,容光煥發的。哇,千佩你變得好漂亮呀!」
趙雯職業病又發作了,從事領隊工作多年,練就一張甜死人的嘴巴,這招尤其對老年人特別管用。
「這位是……」趙雯忽地打住。
「我們是鄰居,她和我們一道過來看干若。」梁母簡單介紹。 「周太太,她是千若的室友小雯。小雯,你就跟著干若、千佩她們叫雲姨吧。」
初次見面的兩個人打完招呼之後,一行人便走進公寓。
「電話從昨晚就打不通?」趟雯恍然大悟。「該不是我電話沒掛好吧?」
「搞不好是姊姊。」梁千佩還是想「嫁禍」給梁千若。
趙雯勇於認錯。「干若昨晚很早就睡了,我昨天剛帶團回來,一進門就接到我姊的電話,她跟我姊夫吵架,硬是要我去主持公道,我急急忙忙地出門,可能是一時疏忽,沒掛好電話。
伯父,不好意思喔,造成你們的困擾,一會兒我請吃飯當陪罪好了。」
「瞧你說的傻話。」粱父豪爽大笑。「你對我們家千若這麼照顧,應該請吃飯的是我們。」
「伯父,你別尋我開心了,我整天東奔西跑,哪會照顧人?是千若照顧我才對。」電梯門打開,趙雯帶頭走了進去。
「我之前帶團去日本,一回來就重感冒,難過的幾天下不了床,千若看我病撅撅的,想說吃點營養的食物可補充體力,她當真每天下了班就回家做飯給我吃,害我感動的要命,我媽都沒千若這麼勤勞呢。」
我看是她自己想吃吧!梁干佩在心裡大放冷箭。
她這姊姊真不是普通雞婆,每每見人有難就忙得比誰都來勁,對雲姨是這樣、對趙雯又這樣,她幹嘛不去世界展望會當義工呀。
「不是我自誇,將來誰能娶到我們家干若當老婆,是他的福氣。」
「爸!」明明就是自誇還說不是。梁千佩實在聽不下去了。「哪有人這麼誇自己女兒的?你不怕雲姨笑你喔。」
「不會啦,大家都老鄰居了。」梁父完全不介意。
蒲月雲含笑的眼睛滿是羨慕。她真的很羨慕他們一家人感情這麼好。
「說到這個,小雯,你有聽千若說交男朋友的事嗎?」梁母不忘打蛇隨棍上,順便探聽一下也好,現在的孩子都很注重什麼隱私權的,感情的事父母尤其插不上手。
「伯母,你放心,千若這麼孝順,如果有男朋友,一定會帶回家去見伯父伯母的。」趙雯打哈哈帶過。這種事得千若自己說了才算,她可不敢胡說。
「小雯說的沒錯,千若不會亂交男朋友的。自己的女兒我不清楚嗎?我信得過她,要是有好對像她不會不讓我們知道的,像她這麼乖的女孩子……」
聽見梁父又發表意見,梁千佩的頭開始痛了。「爸!你別說了啦!媽,你快叫爸別說了,我耳朵都要流血了啦!」
電梯門在嚷嚷和笑聲中緩緩開啟,三樓到了。
朦朧睡眼不經意一瞥——
梁千若旋即從床上彈起來!
十一點?現在是早上十一點!
她光著身子跳下床,從櫃子裡胡亂抓出一件衣服迅速套上,悄悄定去打開房門,再悄悄探出一顆腦袋瓜東張西望——
安安靜靜、四下無人,這也就表示趙雯還沒回家,好險、好險!
她連忙又衝回床上。「司揚,別睡了,快起來。」
蒲司揚睡意正濃,只發出含糊唔聲,壓根就沒醒過。
望著眼前的「睡美男」,梁千若不由得出了神。
濃濃的眉毛、挺直的鼻樑、微啟的雙唇……她以指尖輕劃他的輪廓,嘴角漾著滿足的笑容。
沒想到男人的睡臉也能像孩子一般天真無邪,好可愛喔……
「才怪!」她喃喃自語的,指尖在他額頭一點。「你分明壞透了,哪來的天真無邪呀……」
梁千若匆地一震!
是啊,都已經十一點了,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司揚!不能再睡了,你快起來,快呀!一
啪!啪!啪!啪——
一連幾個巴掌,別說是睡著的人,只怕死人都被她給打活過來了。「你叫人起床不能斯文一點嗎!」蒲司揚猛一起身,火大的咆哮。
「誰叫你要賴床。』粱千若振振有詞。
「胡說,我從不賴床。」
「好、好,只要你肯起床,你說什麼都對,你厲害、你最棒。」她一心只想快快哄他下床。「我們趕緊在小雯回來之前閃人,免得被她撞個正著。」
偏偏他老大動也不動的,一副百般不願的模樣。
「撞個正著又怎樣?為什麼非要搞得像偷情似的?」
「管他像不像偷情,這有什麼好計較的?快起來啦!」
「別推我,我肩痛。」
「你現在拿這當借口,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好嗎?」
「不是借口,是真的。」
「你何不說你還背痛、腰痛、全身酸痛。」
「嘿,你怎麼知道?」
「我還知道你連屁股都痛了!你現在是怎樣?屁股黏在床上呀!」她又推又拉的,忙碌中的人連用詞都很隨興。「拜託你動一下好不——喂!你還不動!」
經由各種角度的變換,她使盡吃奶的力氣,硬是把這尊雕像「挪」到了床沿,而原本覆蓋在腰間的被子也像溜滑梯……
「等等!坐好別動。」當被子一滑到重要部位,她及時出聲大暍。
人形雕像多半都是一絲不掛的,這尊當然也不例外。
一裡一外的兩件褲子,咻地從天而降——他更不爽了,她竟然用扔的!最不可取的是,她還刻意與他保持一段距離。
「快,快穿。」她轉過身不看他。
褲子忽然又很神奇的再次從天而降,只不過這回是掉到她腳跟前。
「我不穿。」
他又在使什麼性子呀!「就當我拜託你,別再鬧彆扭了行不行啊?」
他還是文風不動,她無力的拾起褲子。「蒲大少爺,請問你不穿褲子,難道要光著身子出去逛大街嗎?」
「你幫我穿。」他像個任性的孩子。
「我?」她激動的指著自己鼻尖。「為什麼要叫我?」
「不願意?」他身子一傾。「那好,我繼續睡。」
「不行!」她撲上前,就在他幾乎要沾到床之際拉住他。「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給挖起來,你再睡,我就拿電擊棒把你電醒!」
「你叫人起床的方式都這麼恐怖嗎?」他沒好氣地道。「再跟你多睡幾 次,搞不好我連命都沒了。」
「不睡就不睡!」這下子換她不爽了。「你以為我很希罕嗎?不過是起個床,怪癖一堆的,你這麼難搞,我伺候不起,去換個女人來伺候你好了!」
他兩手支著床,皺了皺眉望她。「幹嘛這麼火大,開開玩笑也不行?」
「你不是我,你當然有心情開玩笑!」她急得要死,他卻完全不當一回事。
「我忘了小雯昨天回來,才會糊塗的把你給帶回家,這是錯誤的第一步,小雯離開後,我沒立刻把你轟出去,我又犯了第二個錯誤,接下來——」
「還有接下來?你夠了吧。」他兩道濃眉幾乎打結。「你何不乾脆說整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錯誤。」
「搞不好就是。」她冷哼。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禍從口出?」他瞪著她。
「我只知道你是我的飛來橫禍——啊!你幹嘛!」
他冷不防伸手從她腰間一撈,反手將她扔上床。為求耳根子清淨,看來不咬住這甜蜜的毒舌不行,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梁千若匆然一腳把他踹開,倉皇坐起,接著尖叫。
「天啊!我到底是……是……我是不是瘋了?褲子拿來!」她粗魯地抽出被他手肘給壓著的褲子。「我警告你,我沒時間陪你磨菇了,你要是再慢吞吞的,萬一小雯真的回來,我就直接把你從三樓推下去!」她像個缺乏耐心的惡繼母在恐嚇孩子。
這下她可主動了,不用人叫,自己就動手幫他穿回褲子,瞧她身手俐落,絲毫不覺害臊,原來人在情急之下,連膽子也會被嚇大。
抽空瞥他一眼——
嗯,果然,那張臉臭臭的。
「生氣了?」她一面幫他找上衣,一面問。
他悶不吭聲,依然臭著臉。
「別生氣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急著——咦?你的衣服怎不見了?你快幫忙找找。」奇怪了,怎會找不到他昨天脫下的那件襯衫?「不如我們去你家?」
她都已經在跟他示好了,他怎麼還不說話?梁千若一面找,一面回頭看他。「我說去你家耶,你不懂我的意思嗎?」
「不想懂。」他終於捨得出聲,只不過有說跟沒說—樣。
梁千若莫可奈何的搖頭。這傢伙脾氣真夠拗的。
「去你家就不怕有人打擾,這樣——」她試探性的問:「不是很好嗎?」
「你怎知沒人打擾?」他挑了挑眉,冷笑。「天曉得我那不知道排名第幾號的女朋友,會不會突然闖來我家?」
梁千若東奔西忙的身子瞬間定住。「你說什麼?」
「你聽見了。」他可瀟灑了,手一揮便逕自走向客廳。
她追出來。「話沒說完你想跑去哪?」
「你時間緊迫,不是嗎?」他拾起扔在沙發後面的襯衫,朝她揚了揚。
呃?她千辛萬苦遍尋不著的襯衫怎會跑來這裡?
幸好趙雯沒發現——啊,對了!這襯衫在她為他冰敷時就已經脫掉了,怪不得她在房裡找不著。
看來他早就想到了,這傢伙真是壞心,故意不說,讓她像只無頭蒼蠅找得團團轉。
她搶下他的襯衫。「你剛說那是什麼意思?」
「別為我浪費你寶貴的時間,我可賠不起。」他搶回來,套上身。「你放心,我穿好衣服立刻消失。」
他消失?「那我呢?」
「你?」他作狀沉思。「看你是要去鋪床還是倒垃圾都行。」
「我幹嘛非要在這時候鋪床倒垃圾不可?」
「凌亂的床單相垃圾桶裡的面紙團,全都是你帶男人回家睡覺的證據,不趁你室友回來之前湮滅證據,你安心嗎?萬一不小心被看穿了,你豈不身敗名裂?」
「落落長」一串從梁千若耳朵鑽入,直達大腦,她所接收到的訊息只有四個字——冷嘲熱諷。
她面頰肌肉不受控制的陣陣抽動,目露凶光、頭頂冒煙……
太可惡了……這男人實在太可惡了……憑她有限的智慧,一時還真想不出該如何詛咒他,才好解她心頭之恨。
看看他頭上的吊燈——思,位置正好,掉下來直接命中他腦袋……
喀卡!
「什麼聲音?」蒲司揚忽然說。
梁千若也愣住了,她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又來一次?不會吧,莫非她真有哈利波特的魔法?
「還不快逃命!」她叫,拖著他拔腿就跑。
大門幾乎在同一時問打開——
原來剛才的聲音是趙雯旋扭鑰匙孔所發出的聲響,不是吊燈……
面如死灰的梁千若喉頭一陣艱澀。「爸、媽……」她音量小的像貓叫。
爸媽?蒲司揚恍然明白,也隱約嗅到了一絲火藥味。
至少從這位老先生充滿錯愕和憤怒的表情看來,接下來的發展肯定不太妙。
負責開門的趙雯則是驚訝的鑰匙當場掉地——她之所以這般驚訝,不是家裡多了個男人,而是……今天情況特殊。
千若她爸什麼都好,就這方面想不開,說他守舊,倒不如說他是太疼愛女兒,就怕女兒被不肖男子欺負。趙雯偷瞄梁父的黑臉一眼,緊張的吞了吞口水。
而梁千佩則不禁為老姊捏了把冷汗。雖然她對老爸總是誇老姊,頗為吃味,但她發誓,她絕沒歹毒到巴不得老爸和老姊翻臉呀!
深知老伴脾氣的梁母,除了傻眼還是傻眼,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收拾可預見的衝突。
若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即是曖昧,並不客觀,那麼孤男襯衫穿得歪歪斜斜、鈕扣全開;寡女披頭散髮、衣著凌亂,這又該如何解釋?
這一幕,彷彿在不久前仍連連誇讚女兒的梁父臉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乖巧、懂事、孝順……這大女兒一直是敦他最放心的,不像千佩毛毛躁躁的,做事不用大腦,甚至還連累了周太太失去兒子——
「司揚,你怎會在這裡?」
悲憤莫名的梁父頓時一愣,轉向蒲月雲。「你認識這臭小子?」
「他……」蒲月雲面有難色。早知有這一幕,她就不來了,因為她是這群人當中立場最尷尬的一個。「他是我兒子。」
「他是你兒子?」梁氏夫婦和梁干佩,一共六隻訝異的眼睛就這麼定在她身上,蒲月雲怯怯地點頭,連話都擠不出來了。
梁父呼吸忽然變得急促,原本以為他和這臭小子非親非故,他大可街上前揪住他領子,直接揮他兩拳,但……但這下子恐怕不行了……姑且不論大家是相熟的鄰居關係,他梁家終究欠了周太太一筆,臭小子是她兒子,他能對這臭小子怎樣嗎?尤其是當著周太太面前,他多少得留點面子給她。
可他愈想愈生氣!
既然臭小子是周太太的兒子,不就表示千若是陪周太太回娘家,才認識他的嗎?算一算才多少日子?這對梁父來說,手牽手都嫌過分了,更何況是衣衫不整共處一室!
一把火無處可發,梁父按捺不住,氣得掉頭走人。
「唉,你別這樣……」梁母第一個追出去。
「爸!」梁千若也急起直追。
「千若。」蒲司揚捉住她。「我陪你一起去。」
她甩開他。「你去豈不是火上加油?」
「怎麼會?既然你爸爸誤會了,我跟他把話說清楚。」
做父親的唯恐女兒吃虧,這心情不難理解。蒲司揚不怕面對,更不是縮頭縮腦的人,他必須讓干若的父親清清楚楚的知道,他對他女兒並非輕薄。
可梁千若卻不這麼想。
「不管有沒有誤會,你在這節骨眼說什麼都沒用,我爸聽不進去的。說來說去,還不都怪你!誰叫你拖拖拉拉的,叫你起床不起床,叫你穿褲……」
「閉嘴!」蒲司揚及時暍止她,使廠使眼色,將音量壓低到只有她一人能聽見。「你是不還嫌自己不夠糗?」
呃,對喔,跑了兩個還剩三個,她差點忘了現場還有這麼多觀眾。
「我想……我去看爸爸怎樣好了。」氣氛真的好怪,梁千佩覺得還是走為上策。
「我也去。」趙雯和千佩的想法不謀而合。
雖然觀眾變少了,但現在一樣不是算帳的時候。
「司揚,總之你暫時別插手,我爸的脾氣我很清楚,我自己能應付的,你還是先送雲姨回去吧。」
千若一臉抱歉的望著蒲月雲。「雲姨,不好意思,我不知該怎麼跟你說,事情好像變得有點……」
「我能瞭解,你不用管我。」蒲月雲趕緊說。「你快去勸勸你爸爸。」
她點點頭,臨走前不忘對蒲司揚補上一記瞪眼。「我去應付我爸,你也別閒著,我建議你把原本打算用來跟我爸說清楚的時間,拿來想想你那不知第幾號女朋友的事,該如何跟我說清楚會比較實際。」
她竟當真了!
蒲司揚這下可頭疼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知她老爸的加入,會把場面搞得這麼亂,他當初絕不開這種玩笑,來使自己的麻煩再添一樁。
觀眾一下子去了一大半,只剩蒲司揚和蒲月雲的屋子,還是很不對勁,凝滯的氣氛並未因此舒緩。
身為一個母親,在這時候應該是有話要說的,可惜蒲月雲遲遲未語。
她雖不清楚這段感情是何時開始萌芽的,但她樂觀其成。她一直都很喜歡千若這孩子,司揚如能和千若好好交往,她比誰都開心,只不過現在因為梁父,這段感情變得有點棘手。
她看蒲司揚皺著眉,想安慰他,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司揚,」她終於還是說了。「你別擔心,我認識千若她父親也有一段時間了,其實他人很好的,只不過他比較緊張孩子的事,我想他……」
「我知道。」蒲司揚打斷她,語氣不冷也不熱。
為什麼他又皺眉了?蒲月雲仿若驚弓之鳥,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
他感到不耐煩,還是不喜歡她發表意見?
「司揚,我不是想干涉你,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他說來說去都是同一句。
他究竟知道什麼?蒲月雲懦弱的不敢再多問。或者……她應該先跟他道歉?那天惹惱了他,他不許她留在蒲園,結果她還是留了下來,他一定知道這事,所以這幾天才都沒回蒲園,他雖不愁沒住處,但他會不會怨她霸著蒲園?
「司揚,很抱歉,我到現在還住在蒲園,我想我明天就回台中好了。」她像是在討好他。「你隨時都能回蒲園……」
「你現在說這些做什麼?」他音量明顯變大了。
這次她終於可以確定他是真的很不耐煩。
「你高興住哪就住哪,告訴我做什麼?」他有時實在很受不了她,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像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她會不會看人臉色?她知不知道何時該說什麼,何時該閉嘴?為什麼她總是挑錯時間說話?
「對不起……」蒲月雲眼眶紅了。「我只是……只是覺得對你很抱歉,我那天說要你幫永維,還惹你生氣,我……我知道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不是故意的,司揚,我……」
蒲司揚厭惡地轉過身。她哭什麼哭?她存心要把他弄得更煩是不?他不發一語地走進千若的臥房。
蒲月雲見他忽然走掉,一愣。他是在迴避她?因為他討厭她,討厭到連多停留一分鐘也是折磨?
她含淚的眼傻傻望著那問房,幾次挪動腳步,就是不知自己該厚著臉皮上前解釋?還是站在原地繼續她的手足無措?
幸好他很快又出來了。
「走。」他手上拿著一串鑰匙。
原來他只是進去拿車鑰匙,不是迴避她。
「走去哪?」蒲月雲怔怔的問。
「送你回家。」
「回台中嗎?」她小小聲、帶點卑微地道。「我可不可以先回蒲園收拾行李?」
她是故意的嗎?蒲司揚被她弄得好煩!用膝蓋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在這時候送她回台中!剛才的事她又不是沒看到,難道他真有可能把事情全丟給千若一人,他理都不理嗎?
此時此刻,這些事在他心目中比起蒲月雲究竟該不該跟他說抱歉、該不該繼續住蒲園、該不該解開他倆之間的心結都還來的重要多了。
他怎麼不說話呢?蒲月雲戰戰兢兢地尾隨在他後頭,像個畏縮膽怯的女僕。
「司揚,可以嗎?」她只好再問一次。「還是……還是別麻煩你了,我自己到巷口搭計程車回蒲園,然後再收拾行李回台中?」
蒲司揚總算有了反應,他搖搖頭,照舊不發一語。
不發一語是他連開口都沒力了。
蒲司揚現在的感覺已經不是煩,而是無奈。對於這個疏離多年、連想培養感情都嫌遲了的母親,他說不上厭不厭惡或怨不怨恨,就只是無奈……
至於將來———
將來的事天曉得?說不定他會和干若聊聊這事,等他哪天有閒情又有心情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