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雅,還不進來,在磨蹭什麼?」唐歡雅的聲音自客廳傳來。她今天休假待在家中。
「姐。」她將音量減低且探頭探腦地往裡頭看。「媽在家嗎?」
「不在,約會去了。」她回頭瞥了一眼,接著道:「別弄啦,拿把剪刀剪了它,何必浪費時間在那兒撥弄。
唐欣雅一臉的無奈走進房間,出來時手裡多了一把剪刀。「真麻煩。我發覺「陰陽人」愈來愈難當了,外頭變男家裡變女,搞得我快要精神錯亂、神志不清啊。」
「你自找的,小弟。」唐歡雅瞧著妹妹的五分頭開起玩笑。
她衝著唐歡雅一笑。「我心甘情願。」
「只不過是個偶像,你就做如此的犧牲;如果是你愛的愛人或丈夫,恐怕連命都可以不要吧?」她替妹妹感到些許心疼跟不值。
唐欣雅低頭不語,自從削短長髮徹底改變外貌而成為「傑」樂團的一員,又受到汪傑的冷漠疏離的不平等待遇,她心中皆不曾有過後悔,有的只是自責;因為自己的存在使汪傑不開心,也讓他常常被邵丕業和莫盧兩人口頭訓話,最後常是不歡而散。
「你不快樂,欣雅。」她盯著沉思良久的小妹說道。「而且你瘦了好多。」
「怎麼會呢。」她心虛地露出一抹笑容,是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們對你不好,是嗎?」她擔憂地望著欣雅,總覺得妹妹有心事。「難不成他們欺負你?」
唐欣雅急忙否認:「沒有的事,他們很疼我呢。」這是事實,除了汪傑。
「你們的唱片快發行了吧?」既然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好轉移話題。「到時候不就要忙著上電視打歌,要不要上媽的節目啊?」
「拜託,姐,別取笑我了;況且老媽看見我成了男孩子,那攝影棚不天下大亂啦。」她想到剪髮的那天晚上就心有餘悸。
「我們不上節目打歌做宣傳,只到幾個地方辦演唱會就行了,這是「傑」樂團的特色。」她解釋給歡雅明白。
「你現在每天跟汪傑在一塊彈彈唱唱,從歌迷轉換為夥伴,對他的心態還是相同嗎?或是他的真面目讓你看穿後,讓失望代替了崇拜,在你心目中的汪傑已蕩然無存。」
關於這點唐歡雅是充滿好奇的,一個人的外表縱是十全十美、完美無缺,但其內在必定會有缺點,時間久了會暴露出來,這是無庸置疑的。
唐欣雅聽後,靜默須臾才開口問道:「你是想知道我還將他當偶像嗎?」
「真聰明。」她揉了揉妹妹的超短髮。「你肯定是很失望呵,瞧你愁眉苦臉的樣子,為姐的早心知肚明了。」
「不,你猜錯了。」唐欣雅的答案令人驚訝。「正好相反,雖然他很少跟我交談,我對他也瞭解不多,但是我比以前更加崇拜他了。」
「他不常和你聊天、說話嗎?」她終於明白欣雅的不快樂是什麼原因造成的了。「對其他團員也一樣嗎?」
唐欣雅搖頭。「大概是因為我剛加入,所以才較少對談吧。」她這麼安慰自己,否則她會很不舒服。
唐歡雅對於妹妹所講的不能理解。「就是陌生才更需要相互交談而藉此熟識彼此啊。是汪傑他壓根就排斥你,才會連話都懶得跟你說。」
「不可能。要是果真如此,那他就不會把我留在樂團了。」她始終相信汪傑之所以肯答應自己待在團裡,是將她當夥伴看。
「或者他留你下來是迫不得已,因為樂團要人手,而你是他唯一能利用的工具。」她不是在危言聳聽,是擔心自己的妹妹受到傷害。
汪傑會是利用她嗎?唐欣雅在心裡直問自己。
「也許我言過其實,但是只要你不要愛上他,也就不可能受到什麼傷害了。」她提醒妹妹小心別崇拜當成了愛,免得最後傷痕纍纍、體無完膚。
唐欣雅大笑出聲。「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他,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且在他面前我是男生耶。」
「但你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孩家,加上你又迷他迷得要死不活的,不知不覺愛上他是很容易一件事,你自己要當心了。」此刻不跟他耳提面命一番,等到產生了情感時已來不及,所以唐歡雅再次噤菕C
「咱們別提他了,行嗎?」她往長形沙發躺下,閉目養神。忽然又坐了起來,對唐歡雅問道:「姐,你多久沒見到媽了?」
唐歡雅認真想了一會。「嗯……我上了三天大夜班,早上回家時有碰到媽,但是沒有說話。」
「我有一個星期沒見媽了,以前總是你的生活較不規律,而如今換成我了。」吐吐舌,太久不見母親的面,好似離家流浪的小孩。「咦!不如我們跟媽約在外面用餐,反正晚飯我也不想弄,人太少煮什麼都不好看,除非蛋炒飯和泡麵,你覺得呢?」她提議著,等著妹妹附議。
「也好。不過我應該是男裝還是女裝?」跟母親吃飯自然非女生不可,但又怕遇上那些不知情的夥伴們,可就……唐欣雅猶豫又為難,拿不定主意到底該不該去。
看出妹妹的麻煩之處,唐歡雅不得不搖頭歎氣。「哎呀,見媽就恢復女兒身,不幸碰見熟人就裝不認識;台北人多地方大,不會那麼巧的啦。」
歡雅說的也有道理,欣雅遂放心道:「等我一下,馬上換好裝。」
「別忘了你的心胸啊!」她朝室內喊。
叮嚀欣雅後,歡雅撥了通電話到攝影棚告知母親要一同吃飯。母親欣然同意,說要順利介紹個人給她們姐妹倆認識。聽母親的口氣充滿喜悅興奮,她猜想那人和母親的關係匪淺。
「媽怎麼說?」穿上洋裝再加上一頭披肩卷髮的唐欣雅,又回復成一位清雅脫俗的窈窕淑女。
「媽說可以,她還說要介紹個人給我們認識。」她將母親的話重複一遍,接著又道:「為什麼不戴直髮,卷髮的你像是我姐姐。」
「喏。」唐欣雅指了指被剪壞的假髮。「偶爾也讓我當姐姐嘛;況且這樣比較不會被人給認出來。」
「那出發吧。」唐歡雅邊鎖門邊咕噥。「我還是覺得直髮好看,打死我也不去燙髮,馬上就老了五歲以上。」
☆ ☆ ☆
唐歡雅、唐欣雅剛跨下計程車,正準備走進跟母親約定的餐廳時,迎面而來的人令她們姐妹倆神情緊張得不知該往何處躲。想躲也來不及了,只好提高戒備、屏氣凝神且裝做若無其事的從那人身旁走過。
「他不就是你們團裡彈琴的嘛,姓邵對不對,本人比電視上還高喔,大概有一八○。」唐歡雅頻頻回頭觀看。他正被一群認出他的歌迷圍住、索取簽名。
「別看了,快進去啦!」唐欣雅急忙拉著自己的姐姐往餐廳裡頭跑。「是誰說台北人多、地方大的?看吧,第一次就差點被活逮,以後別奢望我會聽你的。」
「哎呀!反正他又沒瞧見你,緊張什麼。」她怎麼曉得會如此巧合,也得巧太離譜了。「媽在向我們招手了啦。」「她身旁的是誰呀?」唐欣雅發現母親座位旁還有一位五十出頭的中年紳士,穿著正式且風度翩翩、溫文儒雅。
「問媽吧。」唐歡雅也對這位陌生男士充滿好奇。
她們一走到桌旁,宋信華即趕忙介紹她身邊的男人給兩個女兒認識。
「這位是汪伯伯,美人美食節目的贊助廠商負責人,也是「立陽」集團總裁,更是我的好朋友。」宋信華溫柔的語氣加上嬌美的笑顏對著女兒說道。
姐妹倆瞧見一改嚴肅的母親竟有些傻眼,不過很快便恢復原在的待客笑容。
「汪伯好,我是唐歡雅。」
「您好,汪伯伯,我是妹妹欣雅。」
打完招呼,她們動作一致的坐下。唐欣雅直盯著對面的汪伯伯看,總覺得他長得很像一個人,姓氏也跟那人一樣,是巧合還是……
「信華,你的兩個女兒如花似玉且清新脫俗,要是我有兒子,肯定將你的兩朵花給迎入家門。」他先是讚美繼而惋惜地道。
「汪伯伯,您沒兒子呀?」唐欣雅失望的脫口而出。
「欣雅,你太失禮了。」宋信華尷尬地微斥女兒。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她急著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哈哈哈。」汪健夫被她可愛的模樣逗笑了。「不要緊的,我喜歡欣雅的快人快語。」
「你別替她找台階下,女孩家太直接不好,容易讓人感到輕浮。我就常教她們要含蓄些,但是似乎不怎麼有效,連歡雅也一樣。」宋信華頗感無奈地抱怨。女兒的個性遺傳自她們的父親,活潑好動,完全沒有一丁點的溫柔文靜可言。「媽,您好誇張喔。」唐欣雅出聲抗議了。「有話直說是我的本性,也是優點啊,您竟把它形容成輕浮,存心貶低自己的女兒嘛。」
宋信華白了女兒一眼,說:「要你少講話,你卻在那兒大放厥辭,真不像話。」
「汪伯伯,那您有女兒嗎?」唐欣雅又忽然冒出另一個問題。
「欣雅,你這孩子怎麼搞的?總是亂說話,真沒禮貌。」宋信華快被小女兒氣瘋了,忙向汪健夫賠禮。「希望你別介意,小女今天有些不對勁,可能玩樂器玩瘋了。」
「汪伯伯還是個王老五,所以還沒有子女。」汪健夫不隱瞞自己未婚的事實,「你們願不願意當汪伯伯的女兒呀?」
「這話一出,最高興的大概是唐母宋信華了。她一聽汪健夫作此提議,不由得心花怒放、面帶微笑。
「怎麼會不願意呢?只怕是她們高攀了。」
唐歡雅偷瞄了母親一眼,認為她今天有些怪怪的說話語氣和方式像極了古裝片裡的妓院老鴇。
「媽,也許汪伯伯開玩笑,說說而已,您別當真呀。」她附在母親耳邊悄聲說。
「我有一位朋友也姓汪,和您有幾分相像,所以我才以為汪伯伯有兒子。」唐欣雅再冒出一句不對題的話。
汪健夫眼神忽然暗了片刻,但很快地又恢復之前的明亮。「真的呀,是你的男朋友嗎?」
「不是。」她馬上否認。「我跟他不算是很熟,只是見過幾次面而已。」
「不瞞你說,欣雅是跟那個叫汪傑的歌手一起工作的,她是負責……」
宋信華又來插上一句,但話未說完已遭女兒截斷了。
「媽!」欣雅急著阻止母親往下說,擔心會被汪健夫給聽出端倪。「在汪伯伯面前我的工作不值一提,別丟人了。」
「對呀,媽,我們正在用餐就該談些輕鬆點的話題,這樣才能促進食慾。」歡雅幫著妹妹解圍,不然讓母親這麼一張嘴,欣雅肯定會露出馬腳的。
「其實不怕你們笑話,歌手明星我全不認識,我只對「美人美食」的主持人有深刻的印象而已。」他據實以告,平常忙得要命,哪有空閒時間看電視呢。
宋信華聽了更是心緒波動不已,雙頰酡紅、無限嬌羞的樣子,宛似十七、八歲的少女被嘗戀愛滋味。
「汪伯伯說笑的,你們別信以為真。」
唐歡雅瞧見母親微紅的臉後,在心中歎道:這四人中大概只有您自己當真吧。
「汪伯伯,我們可以點餐了嗎?肚子好餓喔。」為了轉移母親的幻想力,她只好借口喊餓。
汪健夫拍了一下額頭說道:「我這個主人真差勁,竟然怠慢了三位美麗的女嬌客。」隨即他彈了一下手指,服務生馬上走至桌邊接受點餐。
餐上汪健夫的妙語如珠增進了用餐的氣氛,席間不時可以聽見兩位女孩銀鈴般的美妙笑聲;不過只有宋信華似乎「醉翁之間不在酒」,食物是沒吃多少,卻享了不少眼福,好像汪健夫才是她美味可口的晚餐。
這一幕當然逃不過心思細密的唐歡雅雙眼,雖然她表面上開懷笑著,心裡卻害怕母親豐沛的浪漫因子又在作祟,五年前的慘痛往事又將重現。這一次絕不能讓母親重蹈覆轍,因為,悲劇不能再來破壞她們目前平靜無波的生活,她唐歡雅不允許。
☆ ☆ ☆
汪傑自昨天下午回家後,就把自己關在房裡。除了樂團即將發行的新專輯跟其餘的瑣事外,最傷腦筋的莫過於「傑」樂團的存廢問題了;當初北上時答應母親無論如何兩年後,便回故鄉聽從母親的安排。
如今只剩不到半年的時間,而自己一手創辦的「傑」樂團名氣正如日中天,要他就此離開還真有些捨不得;並非眷戀在外的名利,是在乎自個對音樂的執著和熱愛。
他從小就跟樂器為伍,別人的童年是手拿動玩具度過的,然而他的童年是手握吉他、小提琴、薩克斯風和電子琴一起長大。雖然他到現在還不明白母親怎麼有能力負擔這筆龐大的費用,但是他確實擁有了比任何小孩多的學習機會,因此也才步上這條音樂之路。對於母親他還是感謝多過懷疑,畢竟她為了自己的兒子,忍受了平常人所不能忍的冷言冷眼跟輕蔑。
其實汪傑也曾經想過,自己的教育費、生活費和出國留學費用應該是他人提供。據他所知,母親沒有那麼多的存款任自己無憂無慮地花用,必是有第三者協助。也許那位供給者是他的父親,而且母親也告訴過他是有父親的,只是某種因素不得見面,時機一到即會團圓。
母親要他回去做什麼呢?當農夫種田嗎?還是到小公司坐辦公桌呢?無論怎麼想就是不明白,鄉下地方有什麼工作好做。汪傑開始猶豫並感到後悔,不該沒弄清楚就隨口答應母親,這下累得自己進退兩難、處境困窘。
唉!說到底,都是自己太過於自信,認為拿得起放得下是件極為容易的事情,現在就要面臨抉擇時,竟是如此的放不下,放不下樂器、放不下夥伴,尤其是莫盧和邵丕業;人生短短數十載,能結交到一、兩位知心友,十分難得。
樂團解散最可憐的要算是剛加入唐昕亞。半年後他又要另找工作了,可惜他純熟高超的打鼓技術,無庸置疑是個頂尖人才;雖然個子矮小又骨瘦如柴,打起鼓來卻令人刮目相看。從他一來,自己就沒有給過他好臉色看,但他似乎不在意也不生氣,依然對他這位汪大哥恭敬有禮、敬重萬分。
為什麼他會對唐昕亞這麼冷淡疏離呢?這個問題他已想了好幾百遍,日思夜想的結果,得到的答案竟然只有二個字——危險。
對,危險。他總有個感覺在分分秒秒的警告著自己,一旦過於接近唐昕亞,就等於會掉入萬丈深淵而不見天日。這個想法聽來很可笑也很荒誕,他自己更是極力排斥和抗拒,但是一見到唐昕亞,那心底深處的力量又顯現出來,並且輕易的瓦解他剛建立起的友好意念。
因此他只有狠心地與他保持距離,拉長了臉來和他相處;不過內心對他是關愛有加,而私底下更對他的一舉一動充滿著好奇,想進入他心靈深處一窺究竟。
像下午,不對,應該是昨天了,唐昕亞因為腹痛而面如死灰且冷汗直冒,他就非常擔心著急;偏偏莫盧跟邵丕業只會在那兒耍嘴皮子,竟然不會帶他去看醫生,害他在一旁生悶氣;而昕亞也忍著直說不要緊,大概是害怕他這個團長又再次冷嘲熱諷吧。
唉!該怪自己的刁子嘴,他只會一味的說些難聽的話批評他的不是,也難為唐昕亞不計較,忍氣吞聲做好自己分內的事;而莫盧和邵丕業跟昕亞相處極為融洽,有時候他心裡還真有些吃味。能怨誰呢?全是自己造成的。
汪傑就這麼想了一整夜都沒睡,在天剛晛G的時候才沉沉睡去。他在夢裡看見自己真成了農夫,正在收割田里黃澄澄的稻殼,汗水沿著兩邊臉頰往下滴入土中。就在他揮汗的時候,聽見遠處有位少女喚著他的名字,他睜大眼睛往前看,竟瞧見那女孩是唐昕亞,嚇得他全身直冒冷汗……
☆ ☆ ☆
就這樣,汪傑驚醒了,一看時間才八點整,他睡不到三小時的覺,又搞得自己汗流浹背、疲累不堪且睡意全消。他心想乾脆起身沐浴算了,反正也睡不著。
不對,好像真的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仔細一聽,原來是莫盧的聲音。這混蛋,那麼早來擾人清夢,想必又是跟他的「已惘然」吵架了,才會不識好歹地跑來哭訴。真想揍他一頓。
「幹嘛!七早八早地叫魂哪!」汪傑一開門便破口大罵,恨死了破壞他睡眠的人。
「嗨!汪傑,好久不見了。」站在門外的於婉嵐滿面春風,絲毫不怕汪傑火爆脾氣。
瞧見她身後的莫盧,汪傑不客氣怒瞪他一眼,才從齒縫中迸出一句話來:「真是稀客啊,專程來叫我起床的嗎?」
「當然不是。」於婉嵐還是一臉燦笑如花。
「看緊你老婆,別讓她一大清早對著別的男人直笑,你不怕綠雲罩頂,我可不想被當成西門慶。」
汪傑邊走回房間邊對莫盧開起玩笑,出來時身上已多加了一件T恤跟休閒短褲。他通常是不穿衣服睡覺的,只著一條四角內褲。
「我的嵐妹既非潘金蓮,而我也不是武大郎,所以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莫盧自信滿滿的摟著愛人的腰大聲地說。
「你還真敢說大話,等家裡紅花爬出牆外時,就別怨我事先沒警告你。」他故意恐嚇莫盧。
莫盧氣呼呼的,卻忘了反駁,只在一旁乾瞪眼。
於婉嵐立刻替自己的男友扳回一城,還是笑著說:
「真感激你幫莫盧操心,可惜你的擔心是多餘的,莫盧家中的花已剪下養在他心愛的花瓶裡啦,別說爬牆,就連花瓶都離不開了。」
「哦?嵐,我太感動了。」莫盧說了一句滿噁心的話,但卻是發自內心的愛語。
「喂!你們一定要這麼刺激我這個孤家寡人嗎?」瞧見這副恩愛畫面,汪傑心裡很不是滋味。他也想要談場戀愛,但他此刻的腦海裡卻出現一個不該出現的影像,他嚇得急忙將它甩掉。
見他直在那兒猛搖頭,莫盧關心地問道:「怎麼啦?頭痛是不是?樂團是怎麼了,昨兒個小唐肚子痛,而你今天就頭痛,難不成被人詛咒?」
「別提他行不行!」汪傑吼道。
「咦!為什麼不能提我乾弟弟?他可是你們一夥的,有什麼天大的理由不能談他,還是你看他不順眼?」
這就是宛嵐此行的目的,既然汪傑自己先把話題挑起,那她就順著接下去嘍。
汪傑被問得啞口無言,一時之間不曉得該如何回答,只是看了看宛嵐,再瞄一瞄好友莫盧;然而前者像要定了答案似的,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後者卻只對他聳聳肩、眨眨眼的,一副「不關他的事」的孬種樣。
「汪傑你沒有話要說嗎?」她不死心地一再逼問,為的就是要聽見一個合理的答案。
「沒錯,唐昕亞是塊好材料,不過我就是無法對他假以辭色;別問我為什麼,我沒有正確答案給你。」他據實以告,臉上淨是無奈的神情。
於婉嵐聽完他的回答後,不怒反笑。「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
「嵐,你知道嗎?」莫盧驚奇不已,插話問道:「我認識這小子比你久,身為好友的我都猜不著,你會知道?」
「說來聽聽。」汪傑自己也頗為好奇。
「你們應該沒忘記小白吧?」她雙手抱胸,精明的美目看向眼前還不明所以的兩位男子。
「我承認昕亞的外型跟小白差不了多少,甚至比他來得更清秀,講難聽一點就是細皮白肉的小白臉;但不同的是,昕亞是正常的,他喜歡異性,女的朋友一大堆,固定的女朋友則還沒有。為了能跟他心目中偶像同台演出,他捨棄了許多東西,包括愛情;因為昕亞說過他要專心幫汪大哥實現音樂夢想,其餘的就留待以後再談。」她一口氣道出欣雅曾經告訴過她的內心話。
汪傑沉默了,不曉得要說些什麼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是震撼?是驚訝?是高興?還是虧欠?唐昕亞年紀雖比他小,然而心態卻比他成熟,待人處事的胸襟也比他寬大,他真是幼稚極了,比昕亞還不如。
「說了這麼多,如果你依舊討厭他的話,那我只好帶他離開,免得每天忍受你的不平等待遇;剛好我的節目需要一個助理,昕亞也不愁沒有工作做。」她以退為進,看能不能幫欣雅扭轉眼前的劣勢。
耳聞於婉嵐要唐昕亞離開樂團,汪傑竟然有些不捨,心裡怪不是滋味。他急著開口:「也許是小白事件令我心裡產生疙瘩,不過我總認為這並非主要因素,至於是何種原因,現在我想不出來;但是我會盡量改變對唐昕亞的態度,那你就別再動他的腦筋了。」
「對呀,嵐。」莫盧欣喜地又插嘴道:「是汪傑對小唐不好,我和邵丕業可疼他像自己小弟般,就讓他留下嘛。」「莫盧!」聽到他把錯全往自己身上推,汪傑不免怒火上揚,後悔交上這個重色輕友的損友。「虧你我是「換貼的好兄弟」,緊要關頭你卻臨陣脫逃,我會記住的。」
「既然你說要讓昕亞繼續發揮所長,那我就暫時割愛,希望你別讓我有挖角的一天。」於婉嵐稍微安心了,這樣才對得起乾媽宋信華當年對她的照顧與提拔。
「哎!團長,打個商量。咱們今天放假,我想陪陪宛嵐,行嗎?」莫盧小心地要求自己剛得罪的好友,低聲下氣的蠢樣令人發噱。
汪傑和善地點頭答應。「怎麼不行,莫大官人,你想休幾天就幾天,隨你高興,我不敢有任何意見。」
「很抱歉,打擾了你的睡眠,我們馬上走人,讓你睡回籠覺。拜啦!」於婉嵐拉起莫盧便離開。真是來去一陣風,留下汪傑獨自在沙發上跟糾結混亂的思緒奮戰。
☆ ☆ ☆
唐欣雅在家悶得發慌,歡雅又輪到白天班,母親則一大早不見人影。起床時四周靜悄悄的,就只自己一人苦守空閨。
原本想就這麼窩在床上等家人回來,反正起床也無所事事。但天不從人願,樓下有人直按對講機的電鈴,實在懶得理它的,可按鈴的人似乎不死心。為了避免對講機燒壞或電鈴報銷,不得已下床見客嘍。
訪客是於婉嵐,匆匆忙忙的只丟下句話:
「欣雅,以後有好日子過啦!我不上去了,莫盧在車上等我。樂團今天假,甭去啦,再見。」
「宛嵐姐,哎!宛嵐姐!」連叫了幾聲無回音,唐欣雅只好放棄。
瞄一眼壁上的咕咕鐘,快要十一點了,肚子有些餓,是該吃早點還是午飯?她開了冰箱不見吐司也沒有鮮奶,只剩幾片火腿和三顆蛋。炒個飯也好。她想,打開飯鍋是空的,唉!該去超級市場採購民生必需品了,不然晚餐都沒得吃了!出了門,唐欣雅先到附近的小吃攤餵飽自己的五臟廟,再閒逛到超市買菜,不過她臨時又改變了行程,拐個彎走向樂團的專屬音樂教室。
因為不想太早回到空洞寂靜的家,才決定跑來打發時間;雖然指定的曲目已練習得熟透了;但她仍覺得不夠,無法比得上前任鼓手小白。他出神入化的耍、拋和旋轉鼓棒的技巧,全是自己要多加學習的地方,否則是會丟了樂團的臉,那罪過可就大了。
急驟的鼓聲充塞在整間教室裡,以至於全神貫注打鼓的唐欣雅完全不知道除了她之外,房間裡多了一個人在欣賞著她打鼓的英姿跟氣勢,敲打出節奏不凡的爵士鼓樂。
終於室內歸於靜謐無聲的境界,唐欣雅將過於激動的情緒藉著深呼吸平靜下來。突然,她聽見了掌聲在身旁響起,詫異地抬頭向右一看,嚇得跌落地上,發出一聲巨響和哀號。
「哎喲!」她這麼一摔成四腳朝天狀,真是有夠糗的了,偏偏又在自己偶像面前。
「哈,哈,哈哈哈……」汪傑捧腹大笑,覺得昕亞這小鬼真是好玩極了。
唐欣雅一鼓作氣地從地上爬起來,直接站到還笑個不停的汪傑身前,氣鼓鼓的瞪視著。
「很好笑是嗎?」
「嗚……沒有。」他強迫自己止住笑聲。卻反而像是在偷笑般。
見汪傑的這號表情,她更生氣了。「我會跌倒全是你害的,你不關心我摔疼了沒,反而像是看喜劇狂笑不已,真夠冷血了。」一會兒她像想起什麼,走回自己的位置,喃喃自語:「我忘了,你從不理睬我、關心我的。」
「今天放假,沒人告訴你嗎?」
「在家無聊,所以跑來……」
她答得自然卻有頭無尾,忽然想起跟自己對話的是——
她左看右看發現沒有第三人在,才怯怯地回問一向不苟言笑的汪傑:「汪大哥,你肯和我說話啦?」
「我們有吵架嗎?」他反問。
唐欣雅仔細認真地想了一下。「沒有。」
「那你為什麼這麼問呢?」他好整以暇的盯著唐昕亞。
「因為你討厭我,連話都懶得跟我說。」她小心措辭,生怕一不小心又惹惱了他。
「我說過我討厭你嗎?」他不記得自己曾講這類的話。
「嗯……」她正在努力想。「好像沒有,不過……」
汪傑突然走過來,手搭上她的肩膀,嚇得唐欣雅跳了起來,還快速往左退一步。
「你要幹嘛?」她嗓音顫抖,不曉得汪傑也有性騷擾的傾向,害她沒有防備。
見他這副模樣,汪傑心裡的疙瘩瞬間消失無蹤,自責自己先入為主的蠢觀念,差點失去一位好夥伴。
「我在跟你表示友好啊。前幾天我的態度太惡劣,以至於影響了你的情緒,所以我現在道歉,希望為時不晚。」他解釋著,並且伸出了友誼的手等著唐昕亞。「你能原諒汪大哥嗎?」
唐欣雅想不通是什麼讓汪傑改變的。昨天的他和現在的他有如天壤之別,使得她以為自己在作夢。
「我不是在做夢吧?」話雖如此,她卻握住自己偶像的手,而且笑得好開心。
汪傑被她真摯的笑容深深吸引了。他發現昕亞笑起來像個小天使,他喜歡極了;而他握在手掌心的手比自己的手柔軟得多,和嬰兒的手差不多,但卻多了幾個粗繭,必是握鼓棒時摩擦出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