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她簡直不像女人;在體力上,她可以媲美男人。一連幾天,他故意給她繁重的工作量,以使她用盡每一分精力,夜晚他派給她額外的工作,他以為他會聽到疲倦不堪的聲音。但即使在深夜,她的聲音聽起來就彷彿剛睡場好覺般的甜美,天天都能如一的雙眸依然明亮,毫無半點疲憊狀。
她是個好助手,心思靈敏、聰慧得驚人,常不須言語,當他想要她辦某件事時,會訝異地發現她已辦妥,正好整以暇地等著他。
他按下叫喚她的電話。
「你進來。」
幾乎一放下電話,王依雯即出現,動作快得讓人無法相信她是女人,偏偏她又長得美麗非凡。
「你會西班牙語?」
她點頭。「會。」
「晚上陪我出席一個餐會。」他不太願意地說:「我需要你的翻譯。」
早上,他要劉銘川找個翻譯員,他卻說最佳的人選便在他身旁,她似個百寶箱般,常讓他感到驚奇。
張閔凱將一疊文件交給她。「這是合同,打兩份,晚上帶著。」
他早知她很美,但直到她朝他們的桌位走來,經過之處所發出的驚歎聲時,才意識到在幹練的能力下,她竟是如此充滿女性特質。
黑色微露香肩的貼身禮服、一反平日高高綰起的秀髮如光滑的綢緞般披瀉而下,以及薄施脂粉的嫩臉,在金黃色燈光的烘托下,效果美得驚人。她一到來,西班牙客戶立即驚艷地站起來,慇勤地為她拉開椅子。而她仿如女皇般,氣度雍容地朝大家點了下頭後入座。
張閔凱閉上因吃驚而微張的嘴,面無表情地說:「你遲到了。」
「女人有遲到的權利,不是嗎?」王依雯朝他淡淡地一笑。「今晚你要依靠我,最好表現出你的紳士風度。」
他揚起兩道濃眉,似乎想說話,嘴巴動了動,不過,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席間,她說著流利的西班牙語,巧笑倩兮地主導著眾人,張閔凱扳著臉,冷眼地看著她成了熱情的外國老爭相取悅的對象雖然合約很快地簽成,然而,他並不因訂單的取得而感到高興,反倒裝了滿肚子的不快。因為聽不懂他們談些什麼,使他像個十足的傻瓜般呆坐在一旁傻笑。她除了必要的問話徵詢他外,沒有正眼瞧過他,被屏除在旁,成了附屬的位置,令他相當不習慣,渾身僵硬得坐不住。
餐會終於結束了。兩個鐘頭對他而言,有如一世紀長,西班牙老朝她翹起大拇指,對他卻僅微點個頭。他們一走,她立即斂起笑容,恢復在辦公室中冷冷的態度,沒有多說話地走出餐廳。
張閔凱跟了出去,對著在門外等計程車的她說:「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她冷漠地搖頭。
他看了她幾秒鐘後,轉身不語地走開。
王依雯很想將手中的皮包,朝著他頎長的背後扔過去。這個混球!不能再軟言幾句嗎?不能為她低聲下氣嗎?她沒坐上停在她面前的計程車,反而沿著馬路走,心中氣極了他的自大。
一輛車在她身旁停住。張閔凱走下車,打開車門地看著她,她沒坐進去,兩人眼光僵持了許久,他先發出聲音。
「上車吧!晚上一個單身女人在外面是很危險的,我不能讓你單獨回去。」
她想拒絕,身體卻不聽使喚地投降而坐上車。他沒問她住哪裡,她也沒說,任由他開往與她家相反的方向。車中沒有人開口,他打開收音機,讓柔和的音樂在車中流瀉。車子駛過熱鬧的市區,向一處漁港馳去。不久後,車子停了下來。
自上車後,他第一次看她。「到了。」
「這是什麼地方?」她疑惑地問。
「一個小漁港。」
她沒動。「這不是我家。」
「我知道,我餓了。」他摸著肚子,苦著臉。「那些看起來糟透的西班牙菜,不合我的胃口。」
王依雯也有同感,看著那些外國老無覺於菜餚中的怪味,一口接一口稱許地往嘴裡送,她只有乾瞪眼的分。
「我也餓了。」
一說出口,忽然,一股奇特的感覺在他們心中流轉,緊繃的神經頓時放鬆了下來。他們開心地相視而笑,張閔凱指著她身上的盛裝說:「你介意吃小攤位嗎?」
「不!」她搖頭。「我快餓昏了。」
「我帶你去嘗人間的美味,比大廚師的手藝還好。」
她打開車門。「快走吧,我等不及了。」
他帶領她走至一攤點著昏暗燈光,僅擺三張桌子——名副其實的小攤位。王依雯看著他熟練地點菜,很難想像他會是這裡的常客。
「這兒的魚蝦全是當天從海中打撈上來的,味道鮮美極了。」
他自若地吃著,彷彿沒瞧見在四周飛來飛去的蚊蠅。
她剝了尾蝦子放進口中,味道正如他所言般的鮮美可口,讓人忍不住又想吃上一口。
「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她好奇地問。
「擺攤位的老夫婦是公司裡一位員工的父母。在一次偶然中吃了一回,就迷上這裡的好味道。」他是真的餓了,筷子沒停下過。
「你常帶女朋友來光顧嗎?」想不問,但不知怎麼地,那些話就自己溜出嘴了。
「不。」他指著在四周飛行的蚊蠅。「她們對這種東西很敏感,我才不想自找麻煩,被她們大呼小叫的聲音破壞食慾。」
而他卻認定她不會被它們駭住,是因為他不認為她是女人?
「你不認為所有的女人全一樣,我也可能食不下嚥。」她追問。
「事實證明我對了,不是嗎?」他停下筷子,身體靠向椅背。「你太冷靜了。我猜想即使你吃下只蒼蠅,也不會倉皇失措。」
這是恭維嗎?她不免有啼笑皆非之感。
「是什麼理由使你認為我定力十足?」她沒好氣。「我倒認為自己膽小得很。」
「你膽小?你不是敢違抗我嗎?」他投給她一個驚訝的表情。「有人說我發起脾氣來很嚇人,你卻能面不改色。」
「有些事是無關懼怕與否,是對的便要據理力爭。」
「就像你初來時,將我的辦公室搞得面目全非?」他好笑地說。
「要是你的腦筋能轉彎些,不那麼死硬,將不難發現井然有序的放置,會使你神清氣爽些,脾氣就不會那麼爆烈。」
他聳肩。「何不來談談你?我總覺得你不喜歡我,能告訴我原因嗎?」
王依雯避開他的視線。「我是個簡單、容易瞭解的人,除了有個嚴厲的上司會破壞好情緒外,和平常的女人沒有不同。」
「你在抗議?」
「我是陳述事實。」
「所以你不喜歡我?」
「你實在很難讓人感到可親。」她皺著鼻子。「很難找出喜歡你的理由。」
「你講話都這麼直接嗎?」他歎氣。「我的心臟脆弱得很,禁不起打擊的。」
「你喜歡聽謊言的話,我可以給你一籮筐。」她微笑。「想聽嗎?」
「算了!」他故作無奈地揮了揮手。「只要你不再打擊我就行了。」
這頓飯吃得相當輕鬆。之後,他們並肩地沿著海邊走,涼涼的海風吹在身上,十分舒服。
張閔凱看著漆黑的海面,一會後,他將眼光轉往站在身旁的她。海風將她的長髮撩起,迎風而立的她,就彷彿是位黑夜的精靈般遙不可及。
「你的精力全是打哪兒來的?」他突然問。「你真是黑夜的精靈不成?」
「黑夜的精靈?」她輕念了一遍。「如果我真是一位精靈,你猜,我最想做什麼?」
「讓所有的男人,全屈服在你的腳底之下。」他玩笑地說。
不!不是所有的男人,她只要他屈服!王依雯在心底無聲地說。
他審視著她若有所思的臉。「我說對了,對不對?女人都喜歡壓制男人,你也難以除外。」
「我並不貪心,全天下的男人,我只在乎一個。」她迎著他的眼光。「我要贏得他的心。」
「是你的男朋友?」他問。
她未接話,雙眸有如眼前的波濤般洶湧。
好一會,她昂起頭。「不是,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男人。」
他還想追問,她不等他開口地往回走。
「走吧!我累了。」
王雅雲走到一楝白色、雅致的洋房前,她手推著玻璃門,響起一陣悅耳的風鈴聲。每次進入這裡,都讓她有種恬靜的感覺。屋內沒有多少擺置,每樣東西卻全彷彿該在它所在的那兒似的自然。
她在屋中走了圈,繞到屋後的院子,穿著工作服的王依雯正彎著腰,修剪株花。
「依雯。」她喊。
王依雯回轉過頭,見到她,高興地露出笑容,朝她走了來。
「大忙人,今天偷溜班對不對?」
「要是你肯幫我點,我也不至於忙得天昏地暗。」王雅雲抱怨。「求求你,請分勞些好嗎?我都快被那些忙不完的工作壓得窒息了。」
她抱歉地搖頭。「對不起!我不能,至少目前還不能,還得再辛苦你一陣子。」
王雅雲看著比她要高上半個頭的妹妹,她已許久未見到她了。依雯此次回來,她幾乎認不出她來,她的改變實在太大了,不管是內在或外表,可以說,找不出當年離開時的模樣,除了那雙她一直認為是她見過最美的眼睛外。雖然那時的她稍嫌胖些,但王雅雲從不認為她難看,她知道依雯以後會是個漂亮的女人。
可是怎麼也想不到,當她在機場看著走出關、喚著她名字的美女時,她仍然瞠目以對,半天轉不過來,眼前這個如時裝模特兒般優雅、身材修長的女人,會是離開時尚嫌笨拙的依雯?
即使此刻看著她,王雅雲依舊驚奇她的改變。
「我們進屋裡談。」王依雯說。
她們走進屋中。王雅雲在一張舒適的竹籐椅坐下,舒展著四肢,閉上眼睛遐想。
「這裡好自在,真想搬過來。」
「歡迎之至。」王依雯洗好手,走出來。「就只怕爸媽會跳腳。」
當王依雯堅持一個人獨住外頭時,王世治夫婦傷透了腦筋,不知用了多少口舌想改變她的心意;在苦勸無效後,轉為再三叮囑大女兒,千萬別學妹妹的樣子。
王雅雲歎氣。「好希望也能和你一樣爭取自由,過著想過的日子。」
「我知道難為你了,但家中不可以有兩個叛逆者。」她在王雅雲身旁的椅子坐下。 「等我處理好一件事後,就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孤軍奮鬥了。」
「什麼事?」王雅雲問。
「不便奉告。」
「這次你回來,總覺得你有心事。」王雅雲觀察她。「我們是姊妹,雖然有很多年分隔兩地,仍應該和以前般無話不談才是。」
「沒事,真的。」她低吟:「我只是想解開一個結,一等這個心中的結打開後,我會搬回家。」
王雅雲試探地問:「能告訴我那年在學校發生了什麼事嗎?已經過了那麼多年,應該沒有什麼不可以說的。」
事隔多年,王雅雲仍想知道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當年父母和她不斷地追問,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緊閉著嘴的依雯,說什麼也不肯開口,只是一個勁兒地流淚,那是王雅雲在脫離孩童後,第一次看到剛強的妹妹哭泣。
「都已是過去的陳年往事,誰還記得那麼多!別提了。」
她看得出依雯的笑容甚是苦澀。「真的已過去了嗎?」
「當然。過了這麼多年,誰還有好記憶去記得以前的事。」
王雅雲知道她未說真話,從她故扮不在意的表情中,她知道當年的事,依然梗在她心裡。
她並沒有指出來。「記得我是你姊姊,需要人分享時,不要忘了有個最佳的聽眾隨時隨地恭候。」
「謝謝你。」
王依雯很感激姊姊一直待她很好,以前她們的確無話不說,只有這件事除外。
「不知道你在忙些什麼?很難得能見到你,今天好不容易清閒。」王雅雲轉移話題。「走,我們好好聚一聚,享受一下採購的樂趣。」
「好啊!」
她的興致也被提起。她們確實有很長的時間沒有好好地相聚。
她們逛了好幾條街,雙手提滿了大包小包,而後,選了處安靜的咖啡屋,用著簡單的餐點,彼此小聲地談著趣事,聊著分開後的生活。
過了很愉快的一天,走出咖啡屋時,已是黃昏。
「我知道有個地方的音樂很棒,我們去那兒跳舞如何?」
王雅雲提議。和依雯在一起,感覺上好像又回到以前一起逛街、看電影的年少時期。
「沒意見。」王依雯也與她有著相同的感覺,想放鬆地瘋狂一下。
王雅雲將車子停妥,她們走進一家華麗的舞廳。王依雯看著四周,的確是個很不錯的地方。寬敞的場地、雅致的裝潢,音樂恰到好處地在每個角落響著。一坐下,王雅雲忽然想起皮包忘了拿。
「我去拿皮包。」
王雅雲走到車旁,正想打開車門,一輛摩托車來到她身旁。
「這是你的車嗎?小姐。」身穿制服的警察,聲音不太友善地問。
怎麼又是警察,這回她可沒有闖紅燈!王雅雲轉過身,語調也不太客氣:「有什麼指教?警察先生。」
「是你?」藏在帽後的臉,看起來似乎很驚訝。「你一向都如此不守規矩的嗎?」
是他?上次那位態度不善的警員?王雅雲的驚訝不亞於他,她沒有忘記他冷漠的聲音,不由一股氣往上湧。
「你一向都如此愛管閒事嗎?這回,又有什麼指教?」
他指著地上的黃線。「你不知道這裡不能停車嗎?」
王雅雲沒有瞧見地上的黃線,在他面前她不願承認自己的疏忽。
「我就是喜歡停在黃線上,我就是錢多得喜歡被罰。」
這不是她的本意,她的性格向來溫和,要是換了其他警員,她絕不會如此說。
「不可理喻。」他冷冷地將罰單給她。「雖然你頑固不化,但站在執法人員的立場,我還是要提出忠告,錢財是無法取代一些事的,別因你一時的便利,而妨礙了他人。」
她頑固不化?王雅雲氣結。「是的,老師。」她以和他相同的冷漠聲音說:「我是不是該感謝你的教導?」
「別動怒。」他淡淡地說:「有時頑固會讓你吃苦頭。」
「謝謝你的提醒。」她的怒氣升到了頂點。「還有什麼指教的?」
他微側著頭,似乎在欣賞她的怒容。「現在沒有了。哪天再找個機會指導你。」
他真是她見過最討厭的男人。 「我可不想再見到你。」
「只要你能守法。」他發動引擎,揚長而去。
王雅雲對著他後面吼:「你是天底下最惡劣的人。」
「希望我們別再碰面。小姐,請好自為之。」他的聲音傳了來。
「討厭。」她叫。
「怎麼了?」王依雯在她身後不解地問,她見她去了很久還不見回來,因而出來看看。
「一個討厭的警察。」她吐口氣。「別提那個討厭的人了,免得掃興。」
她們走回座,舞池裡已有不少人在跳舞,王雅雲拉著王依雯說:「我們也加入。」
她們隨著音樂輕快地跳著,不時高興地相視微笑。這是難得的一天,她們盡興地舞動身軀。
當王依雯的眼睛不經意地望向舞池中一對相擁而舞的男女時,她的身體遽然地僵住,站立不動。
「什麼事?」王雅雲察覺她的異狀,也停住舞動的身軀問。
她沒有笞話,王雅雲朝著她的眼光看過去,甚感驚訝。
「那不是張閔凱嗎?」
「你認識他?」王依雯無法收回視線,仍盯著陶醉中的那對男女。
王雅雲點了下頭。
「我認識張閔凱,張氏和我們有生意上的來往。他是個很傑出的男人,可惜就是太花心,換女朋友快速得出名。」
「你對他很瞭解?」
「我們接觸過不少次,也聽聞了些他的事。」王雅雲看著她妹妹。「你認識張閔凱?」
「當然。如果我說他是我的上司,你會不會太驚訝?」
她收回視線,離開舞池,王雅雲跟在她身後——她的確感到意外。
「你在搞什麼?放著自己的企業不管,去幫張氏做事。」
王依雯沒有回覆她的疑問。
「到我住的地方去,你還沒喝過我泡的咖啡,很不癩呢!」
「為什麼要走?是不想讓張閔凱瞧見?」王雅雲甚為敏感。「他知道你是王家的一員嗎?知道你根本不在乎他那份薪水嗎?」
「姊。」她輕喊。「現在請不要問,以後我會告訴你。」
王雅雲皺眉。「我不喜歡悶葫蘆。」
「不會太久,你很快就可以知道怎麼回事,我保證。」
「也只好如此了。」王雅雲無精打采地說。
「不要這麼沒精神。」她微笑。「喝我沖的咖啡去。」
王依雯下巴微抬地看著前方,沒理會剛走進來、看起來心情不錯的張閔凱。
小漁港的那一晚並未使他們的距離拉近。在辦公室中,他仍對她要求嚴厲,她也不妥協地表達她的意見,且常常僵持不下。雖未曾說過句讚許她的話,他倒也未因她的無禮而辭退她。
「今天的天氣不錯。」他在走過她身邊時,很難得地沒用命令的語氣。
「是昨夜的星星多了些吧!」她譏諷。
「星星?」他順口地問:「你昨晚和男朋友看星星去了?」
「是舞池上那些五顏六色,教人目眩的星星。」她淡淡地說。
張閔凱驚訝地停住已走到他辦公室門口的步子,轉過身看她。
「你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冷漠地拿起記事簿。「早上十點有個會議,中午與林先生會餐,下午三點華翔公司的人會來。」
張閔凱抽走她手中的記事簿。「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說了。」她逐字地說。「不——知——道。」
他盯了她好一會後,走進他的辦公室。不久,傳來了他的聲音。
「王依雯,你進來。」
她走了進去,張閔凱翻閱著文件,頭未抬地說:「後天我將到美國接洽一筆生意,大概需待在那一星期,你得同行,有意見嗎?」
王依雯沒有馬上出聲,他不由奇怪地抬起頭。
「你有不便之處?」
「沒有。」她淡然地說。「你不知道說話時不看對方是件相當不禮貌的事嗎?」
他睜大了眼,放下手中的文件,雙手環抱在胸前,一本正經地說:「親愛的小姐,請問你能與我去一趟美國嗎?」
「可以。」她高傲地點頭。「還有其它的事嗎?」
「暫時沒有。」他不知道自己何以能忍受得住她的無禮。
她走了幾步,張閔凱叫住她。
「等等。」
她站住。
「你會有筆出差費,可以為自己治裝。」他想了下說:「還有,明天放你半天假,讓你準備行囊。好了,就這些。」
王依雯走出他的辦公室。
一個星期,她將有一個星期的時間與張閔凱朝夕相處,這意謂著什麼?她手托著腮想。
忽然,走道傳來了陣得意的高跟鞋聲,她聞聲望向門口,隨著一股濃郁香味而來的是一個美麗、身材惹火的女郎。
當她瞧見王依雯時,瞇起細長的眼睛,明顯地現出敵意。
「你是誰?」女郎不善地問。
「你又是誰?」王依雯以同樣的語氣反問,她是昨晚與張閔凱相擁而舞的女人。
林芷渝挑高修剪得精細的雙眉,冷哼了聲。「我要閔凱開除你!」
「請便。」
王依雯沒理她,逕自工作。林芷渝瞪了她一眼,嘟著嘴走進裡面的辦公室。王依雯放下手中的工作,突然,感到意興闌珊。
張閔凱很快地偕著她出來;林芷渝挽著他的手,嬌嗔地指著她。
「你這個秘書真差勁,她對我不禮貌。」
「是嗎?」他有趣地看著王依雯。「她不只對你這樣,對我也沒優待。」
「既然如此,何不開除她?」林芷渝順勢地說。這個美麗的秘書,讓她倍感威脅。
他沉下臉。「你管太多了。這裡是我的地方,還輪不到你做決定。」
林芷渝掛不住臉,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我是好意,沒有理由讓一個壞脾氣的女人待在這裡。」
「你要是還想我陪你看表演會的話,最好不要多話。」他不悅地說。「我不喜歡有人干涉我。」
林芷渝想抗議,不過,在望見他沒有笑容的臉時,聰明地閉嘴。
「快走吧!」她催促。「服裝表演會開始了,我不想錯過任何一件衣服。」
「取消我中午的會餐。」
張閔凱朝王依雯交代一聲後,便與林芷渝並肩離去。
王依雯茫然地看著他們消失在門口,無法平靜地工作。為什麼要受他影響?經過這許多年,她以為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再受他所左右,可是……
可是,事實卻仍一如多年前般,他牽動她每一根神經。王依雯氣自己的無能,世上有那麼多的男人,她何以仍在意著他?是她錯了嗎?不該再次見他的,本想證明她可以自在地面對他,心中可以沒有絲毫波動,從此可以解開他在她身上所施展的魔咒,然而……她錯估了他在她心中所佔的份量,以致再一次讓自己陷入痛苦中。
王雅雲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在出汗,一顆心恐懼地幾乎要跳出口腔。
怎麼辦?她感到有人在跟蹤她,車子一開出公司的門,她即隱然覺得不對,一輛黑色的轎車似乎早等在門外,與她保持一段距離地尾隨在她的車後。她不知對方有什麼企圖,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絕對不懷好意。由於晚上有個方案要決定,而眾人的意見紛歧,會議一直拖延到十點才結束。
四周的車輛已不多了。王雅雲猜想對方如果對她有不利的行動,將可能選擇下條街,那裡是高級住宅區,住的人家已不那麼密集。
她考慮著是不是該往回開,到警察局求救?可是,在對方沒有行動之前,她又沒有證據可以指對方意圖不軌。在猶豫間,車速不覺慢了下來,黑色轎車也跟著慢下來,很明顯地,她沒有想錯,有人在跟蹤她。寧可是個誤會,也不能讓事情發生。
她想掉轉車頭,對方似乎看出她的意圖,加快速度地跟了上來。不能被追上,她急踩著油門,對方也跟著加速。王雅雲急得額頭上的汗珠直淌而下,再往前開,就將陷入危況中,而後面追隨的車,卻不容她掉頭,怎麼辦?她不曾碰過這種狀況,踩著油門的腳都快發軟了。
救星,有救星了!一聲歡呼從她的口中溢出。前面的路旁停了輛警車,有位警察正倚在摩托車旁抽煙。從未像此刻如此欣見人民保母,王雅雲急速地駛過去後猛然地煞車,車子發出了「吱」的刺耳聲。
那名警員站直了身子,朝她走來。她從後照鏡中看見那輛黑色轎車稍為停了下後,從她車旁駛了過去,她摸著胸口吁了一口氣。
警員來到她的車旁,敲著車門。王雅雲打開車門後走下車,想向他道謝。
「你又在玩什麼把戲?」一見是她,他既驚訝又生氣。
真是冤家路窄,又是那個討厭的警察,王雅雲張大嘴,「謝」字在口中轉了圈,又縮了回去。
「我是好心地想提醒你,在執勤務時,不可以抽煙。」碰到他,她是怎麼也無法冷靜。
「謝了,我下班了。」
他不再多說地走回他的摩托車,她手按在車門上,忽想起萬一歹徒在前面等著她,該如何是好?她可沒有防禦的能力,不由轉身喊住他。
「等一下。」
「你又有什麼事?」
他沒有停住,跨上摩托車準備離去,她著急地追了過去。
「別走,我需要你的幫助。」
「小姐。」他不耐煩。「現在是我的私人時間,你找別人去。」
要是有別的人可以求救,她才不會找他,王雅雲氣憤地想。
「這是身為人民保母應有的態度嗎?」她大聲地說。「不顧善良市民的安危?」
他「哈」了聲。
「你是善良市民?我想我們的定義未免差距太遠了。」
那麼多人,怎偏偏遇上態度惡劣的他?
「我當然是善良市民。」她生氣地說:「我一向準時繳稅,從不逃漏稅的,你有義務保護我。」
「行了!」他揮了揮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你究竟要我怎麼幫你?替你找回走失的男朋友?」
王雅雲沒理會他的諷刺。
「方纔有輛黑色車子跟蹤我,從我出公司起,便一直跟在我車子後,直到看到你後才開走,我怕那輛車仍等在前面,想請你陪我回家。」
「是嗎?」他顯然不相信她所說的話。「你這麼凶悍,我懷疑有誰會對你有興趣。」
她忍著氣。
「是真的,我說的全是實話,一輛黑色轎車一直跟在我車後,我才沒心情跟你開玩笑。」
「你真是個麻煩的女人,我得向你領加班費。」他歎了口氣。「說吧!你住哪裡?」
「就在前面不遠,很快就到。」有求於他,王雅雲強嚥下反駁的話。
「你上車,我跟在你車後。」
王雅雲沒再多說地上車,路上很平靜,那輛黑色轎車已經離開了。她在家門口停住,騎在後面的他也停了下來。
「我沒說錯吧!沒有人敢在你頭上動土。」他一副全在意料中的語氣。
「我說的全是實話,信不信由你。」楞了半天,她再也忍不住地大吼:「你是個多疑的傢伙。」
「過河拆橋。」他搖頭。「以後別再和男朋友吵架後,找可憐的人民保母出氣。」
「你的想法就跟你那張臉一樣討厭。」王雅雲氣憤極了。
事實上,他有一張頗為英俊的臉,只因少笑,五官的線條顯得很剛硬。
他摸著臉頰。「我的臉有什麼不好?」
「眼眉鼻口全擠一處,沒有人教你該如何待人嗎?」她抬高下巴。「報上名字,我要你的上頭讓你知道,該怎麼控制你那張嘴。」
他眼睛掃過她身後的宏偉建築,露出不屑之色。
「是你的家世使你可以驕縱,可以隨心所欲地刁蠻、不講理。」
他的指控令她火冒三丈,她從未因自己的家庭而自認為不凡。
「隨你怎麼想。」她冷冷地說。「雖然你表現得並不可親,我還是要謝謝你。」
「只要你以後別再找麻煩就行了。」
不給她反擊的機會,他騎著摩托車離去,留下一肚子火的王雅雲。
王依雯讓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披在身後,穿著白色毛衣,同色服貼的牛仔褲裹著她修長的雙腿,手中提著輕便的旅行袋,整個人看起來年輕、神采飛揚。
當她站在看著入口的張閔凱面前時,他怔了下,才看出是她。
「這就是你所有的行囊?」他看著她手中裝不了多少東西的行囊。
「有什麼不對嗎?」她反問。
「通常女人不都是大包、小包的,好把自己打扮得有如孔雀般嗎?」
「只有雄性、無知的孔雀才會伸展它的羽毛。」
她眼睛故意瞟著他身上名牌的衣服。他今天穿著藍色西裝,打著同色領帶,穿得很正式。
「我們熄火好嗎?」他求饒。
「我沒開火啊!」她無辜地一笑。「我只是將你投過來的彈藥還給你罷了!」
「算我說錯話。」他看著她。「不過,你真的和其他的女人很不一樣。」
王依雯沒告訴他,她是被當成男孩般調教的。男人會做的,她一樣能,以致她在具有女性的柔媚外,也有股豪邁之氣。
「我希望是讚美。」
他坦言:「我一直不認為需要助手,但你做得還算差強人意。」
「差強人意?」她抗議。「僅只是差強人意?」
「好吧,我又說錯了。」他斂起笑意,正容地說:「你是個好幫手。」
王依雯將在唇間蠢蠢欲動的欣喜抿住,不讓飛提的情緒顯現出來。
「飛機要起飛了。」她用平淡的語氣說:「我們該進去了。」
這是棟旁河而建的乳白色希臘建築,從窗口可以眺望著鄰粼河水的飯店。
一個星期中,他們將全住在這兒。
王依雯躺在床上,伸展著四肢,並不想立即起床。他終於肯定她的能力了,她手抱著枕頭甜甜地一笑,從昨天到現在,一直因他的一句——「你是個好幫手」,而盛滿著歡愉。今天他將拜訪幾個客戶,不需她同行,她可以擁有一整天的自由時間。
王依雯跳下床,決定好好玩一天。她脫下睡衣,穿上粉紅色長裙,刷了幾下頭髮,鏡中照映出一位雙頰嫣紅,眼中閃著夢幻色彩的女人。她閉上眼睛,試圖將眼底的迷濛光采抹去。
「都已過了作夢的年齡,怎還如此不實際!?」她對著鏡中的女人說。
她關上房門之際,不自由主地望了眼相鄰的房間,此時張閔凱應該已出去了。昨天抵達飯店時已是深夜,他難得表現體恤地要她今天睡遲些,放她一天假,他會很早出發。她感到心中有種情愫在流轉,不行!她得抗拒自己對他所產生的反應,她將手插進裙袋中。
王依雯走往一樓飯店附設的餐廳。用餐的人並不多,她只花了幾分鐘即用畢,將最後的一口咖啡喝盡,她站了起來,轉過身想離去時,不意與一個身軀撞上,一束漂亮的花掉落地上。
「對不起。」她連忙道歉。
「你的眼睛沒帶出來嗎?」對方很不悅地質問。
錯可全不在她,王依雯抬起頭,羞惱地瞪著對方。
「只怕沒帶眼睛的是你,不是我。」
「你——」
對方的怒容在瞧見她清麗的面容時,一轉為驚艷的讚賞之色。
「對,是我不對,不該撞到你。」
他道歉,王依雯的臉色才緩和下來,指著地上散開的一化束說:「你的花壞了,我賠你。」
「不。」他忙搖手。「一束花算什麼!」
他招手喚來服務生,交代服務生清掃,似是這裡的熟客,而服務生的態度更是必恭必敬,聽從地迅速處理。
她往外走。
「小姐,請等我。」
他大步地跟了上來,王依雯疑問地站住。
「我說過賠你花,多少錢?」
「我也說過那不算什麼。」他笑容可掬地說:「我是森田大造,能知道你的姓名嗎?」
她好笑地搖頭,森田大造看起來是個典型的花花大少。穿著高級布料、佩戴高昂飾物,頭髮梳理得服服貼貼,臉上更是一副自命不凡的神情,這種男人她碰過太多了。她繼續走往前。
「別不理人。」森田大造沒放棄地跟在她身邊。「我們也算有緣。」
她沒搭理。
「你是日本人?」森田大造有張東方臉孔。「我也是日本人,我們來自相同的地方,在這異地更該成為朋友。」
她站住。「別套關係,我不是日本人。」
「中國人?」他立即轉換。「你是中國人,在地理位置上,我們也算是鄰居,很親、很親的,更該成為朋友。」
這是哪門子的鄰居?王依雯失去耐性。
「聽著,不要再跟著我,以免破壞我的遊興。」
森田大造滿臉的驚愕之色,很不習慣遭拒絕。在這個地方,女人看到他就仿似見著蜜糖般的黏著他不放,因而也使他自認為是個深具魅力的男人,何以她竟對他不理不睬?
「親愛的。」一位肌膚曬得有如巧克力般的金髮女郎朝森田大造走來,對著他甜膩膩地一笑。「對不起,我來遲了。」
森田大造沒理她,將她依靠過來的身體推往一旁,追上已走到門外的王依雯。
「中國小姐,需要導遊嗎?我很願意為你介紹這個城市。」
她皺緊眉,對這種專追逐女人的花蟲,她沒興趣。
「我只要你走遠些。」
王依雯坐上飯店門口的計程車,原只打算在附近走一走,這下乾脆好好看遍這個城市。她讓車子沿著街道開,在美國雖住了十年,她還未來過這名聞遐邇的紐約市呢!在一處廣場前,她讓司機停下,有幾個年輕人自得其樂地彈唱著。她從旁走過,響起了一陣口哨聲,她回了個微笑,愉快地走著,漫無目的地閒逛。她在一處露天的咖啡座用過午餐後,在一處公園逛了大半天,最後在草地上坐下,看著一群小孩比賽橄欖球,直至天色有些微暗,才坐上計程車回飯店。
王依雯一踏入飯店的大廳,即望見張閔凱一臉陰鬱地坐在廳中的沙發上,一整天,她幾乎忘了他的存在。他見到她,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並向她走來。
「你去哪裡?」他不快地質問。「怎逗留到現在才回來?」
見他神色不悅,欣見他的歡愉消逝了。
「你忘了放我一天假嗎?」她口氣也不佳。「我有權去我想去的地方。」
「那個男人是誰?」他問得突兀。
「什麼男人?」
「送花給你的男人。」他拉長著臉。「搞清楚,你是來工作,不是來度假。」
一整天的好心情全被他搞砸了。
「不要以為你付給我錢,便可以頤指氣使的,高興時放我假,不高興時又反指我怠工。」
「放你假是讓你休息,不是讓你招蜂引蝶的。」他惡聲地說。
她招蜂引蝶?王依雯既驚訝,且生氣。
「想找碴不必用這麼拙劣的說辭。」她氣憤地說。
「不是說辭,是事實。」他微低下頭,眼光與她卯上。「希望你能自愛,別等我們離開時,這裡得改裝成花店。」
對於他子虛烏有的指控,她怒不可遏。
「我要你道歉,即使你是上司,也不能豁免。」
他好似聽到個笑話般的笑了一聲。「你要我道歉?」
「有什麼不對?」她問。
「確實有不對之處。是我不該,不該讓你同來。」
話畢,他生氣地快步走出飯店。
王依雯想追上去弄個明白,但氣憤使她不願再面對他。她乘上電梯,一踏出電梯的門,她差點被走道上堆滿的花卉絆倒,是誰這麼大的手筆?她詫異地看著花沿著電梯口一路排至她的房門。
她拿起夾在門縫上的卡片,只見卡片上用著中文歪歪地寫著:
送給美麗的中國小姐
森田大造贈
是森田大造。她大感意外,難怪張閔凱會有開花店的說辭,她將卡片丟進垃圾筒,叫來了服務生,要他將排滿走道的花除去。
「不行。」服務員大搖其頭。「這是森田先生的交代,必須放上一天,等明天再更換新的。」
「扔掉它們。」
她拿出幾張鈔票,年輕的服務員慌忙地擺手,說什麼也不敢接過去。
「森田先生是這兒老闆的兒子,我不能違抗。」
她皺著眉,森田大造是這家飯店的小老闆?怪不得他能得知她是這裡的住客。經張閔凱一搞,她沒食慾地叫了份晚餐,打算在房裡用餐,但當她望著看來不甚可口的菜餚時,怎麼也吃不下。為什麼要受張閔凱影響?她偏要吃得舒暢,她才不要因他的話而食不下嚥,思及此,她洗了個澡,讓自己清醒些。
紅色旗袍式洋裝,勾勒出她勻稱的身軀,她將頭髮梳往一旁,垂在胸前,嫵媚中帶有一抹神秘。
她走進餐廳。張閔凱獨坐用餐,見到她,想起身地動了一下。她氣未熄地越過他的桌位,在角落的一張空位背對著他坐下,她為自己點了豐盛的食物,拿起叉子,正想好好享用,一道人影在她面前出現。
「嗨,美麗的中國小姐,我們真是有緣,又見面了。」
森田大造不請自來地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唉!她無法安靜地用餐了。
「喜歡那些花嗎?」他問。
「不喜歡。」她直截了當地說:「將它們拿走,不要影響走道的順暢。」
「沒有女人不喜歡漂亮的花,尤其是美麗的女人,更需要鮮花的陪襯。」森田大造自以為是地說:「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花,所以將花店中所能找得到的,全搬了些來,那些總有你喜歡的,不是嗎?」
「花的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送話的人。」她表明不歡迎他。「拿走那些花,順便也請你的人一道消失。」
殊不知愈是遭拒絕,愈是激起森田大造的興趣,他已厭煩那些只會奉承他的女人。
「我請客。」女人通常喜歡被付帳。
「我付得起。」她不領情。「你沒有比在這聒噪更好的事可做嗎?」
「與你共餐是我最大的榮幸,也是我最想做的事。」
「你影響我用餐的情緒……」
「那個男人是你的男友嗎?」森田大造眼睛看著前方。「他看的樣子,好像想將我吞下去似的。」
王依雯沒回過頭,繼續吃著食物。「你不怕嗎?他發起怒來威力可不小。」
可惜未將他嚇住。「我喜歡有敵手,有競爭才不會乏味。」
對這種牛皮糖似的男人,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她乾脆置之不理地吃著晚餐。森田大造要了份與她相同的餐點,不在意她的冷眼。
「和男友爭吵?」
「你太多事了。」
「他看起來不是那種沉得住氣的男人。」森田大造興致盎然地看著瞪視著他們的張閔凱。「你想他能忍耐多久不走過來?」
「他不是我的男友。」她淡淡地說:「他與我不相干。」
「太好了!」森田大造忘形地吹了聲口哨。「雖說有競爭對手比較有趣,但總是礙手礙腳的。」
全是他的說法,她喝了口湯。「請你坐別桌,你不受歡迎。」
「追求不一定要訂規則,你可以拒絕。」森田大造擦拭著嘴角。「我喜歡享受追求的過程。」
「想追求我的男人。」她淡然地說:「必須具有三個條件。」
「什麼條件?」
「第一,不可干擾到我的生活。」
「這太空泛了。」森田大造搖擺頭。「你不能不讓我見你。」
她逕自地說:「第二,話不可以太多。」
「不說話怎麼追你?」他有意見。
「第三,只有聽從的分。」她繼續說:「不可以抗辯。」
「不行!遵從你的條件,無疑派自己出局,我有自己的一套規則。」
「把你的規則留給別人。」她已失去胃口。「你不走,我走。」
「別急著離開,將有人加入了。」森田大造「嘿」了聲。「有好戲了。」
「什麼好戲?」
「那個虎視眈眈看著我們的男人,往我們這兒走過來。」森田大造臉上浮起好玩之色。「你想他會怎麼做?」
「會打斷你的鼻樑。」她嚇唬他。「你還不快走開。」
森田大造摸著鼻子。「來不及了……」
話未說完,張閔凱已走到他們的桌旁,看也不看森田大造,而將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我能坐下嗎?」
「你們慢慢聊吧!」她甚感無趣地站起身。「我不奉陪。」
他擋在她的身前,指著森田大造問:「是他嗎?他就是那個送花的男人?」
王依雯眼睛挑戰地迎視他。
「你何不自己問他,他叫森田大造,是這間飯店的小老闆。」
「原來是有錢的凱子。」他眼睛譏誚地瞇起。「是他的財富打動你的心?」
她變臉。「你管不著,讓開。」
他沒有移動身體。
「為什麼不多留會?是我破壞你們融洽的氣氛。」
「你的確不受歡迎。」
「聽到沒,小姐說你不受歡迎。」森田大造在旁插嘴:「請你離開。」
張閔凱惱怒地轉頭,瞪著森田大造。「誰要你多話!?」
森田大造聳了下肩。「我只不過傳達這位小姐的意思,請你識相些。」
「你再饒舌,我會讓你那張專誘拐女人的嘴再也張不開。」張閔凱冷冷地說。
「你認為我會怕嗎?」森田大造不甘示弱。「這裡可是我的地方?」
「是你的地方又如何?」他斜睨著矮他半個頭的森田大造。「想打架,憑你?」
森田大造厭惡地撇嘴。
「那是野蠻人的行為,我們可以公平競爭。」
「競爭?」他瞠目以對。「誰說我要追她。」
「那你幹嘛來搗蛋?」森田大造翻了翻眼。「女人被追求是天經氣義的事,你既然不追求她,還來湊什麼熱鬧?」
他來不是關心她,她心中存有的一絲抱望破滅。王依雯不願再聽,她踩著張閔凱的腳,想讓他移開身體,他的表現令她困惑不解,他對腳上被踩似渾然不覺,眼神也顯得茫然,但她無暇研究他的神情,推開他走出餐廳。
是啊!他幹嘛去搗蛋?森田大造的話一直在他的心中迴盪。
張閔凱用手耙著凌亂的頭髮,怎會有此不像自己的行為表現?從早上開始,他便全不對了。
清早從她房門經過時,他無法立即離開地在她門口逗留,想像著她好夢正酣的甜美睡姿,一整天,她美麗的身影佔據他整個腦子。與客戶會談時,不時分心想著她在做什麼?由於常不知自己說至何處,只好匆匆結束會談趕回飯店。
不意,沒見著她,卻見到她的愛慕者所送的排滿走道的花,心中霎時被股前所未有的感覺所吞噬,什麼也不能做地守在飯店的大門。他的心情就仿似個嫉妒的男人,等候著遲歸的女人般……張閔凱猛然地抬起頭,嫉妒的男人?他嫉妒森田大造?在餐廳中見他們有說有笑的,他有種想將那個油頭粉面的森田大造丟出去的衝動,何以有這種感覺?他已將王依雯視為他的女人?這個想法令他畏懼,他必須控制自己的行為,她只是個工作夥伴,不能摻雜別的因素。
接下來的幾天,張閔凱除了必要的會務外,盡可能地與她保持距離,她似也有相同的想法,除了不可避免,需同行的商會外,大都待在飯店的房內,很少出來。即使在同行時,也迴避地不看他,當他不存在似的。
「美麗的小姐。」
這天,他們一踏進飯店,森田大造即迎面走來,笑容可掬地朝王依雯彎腰招呼。張閔凱的臉厭惡地撇開,這個日本人似已打定主意卯上了她似的,天天造訪。
「晚上有場音樂會不錯,能有榮幸請你一道前去嗎?」森田大造問。
張閔凱原不想開口,還是憋不住地諷刺。「你聽得懂嗎?」
「至少比你懂得善待佳人。」
森田大造反唇相稽。他的觀察力頗強,幾天來,已對他們之間似有若無的關係瞧出個大概。
「我警告你,離我們遠些。」他冷冷地說。「她沒空。」
「不須要你代言。」森田大造看著她。「讓小姐自己決定。」
「我說的就算數。」他霸氣地說。
「我找的人不是你。」森田大造眼睛仍望著王依雯。「我等著你的回話。」
不待她開口,張閔凱替她回絕。「她不去,你別再纏她,快走。」
「既然你沒有追求她的意思,該離開的人是你,不要妨礙我們。」
張閔凱不想與他窮耗,對著身旁的王依雯說:「依雯,我們走,別理這個日本人。」
他走了幾步,察覺她沒跟上來,奇怪地回過身,只見她對著森田大造點頭。
「好,晚上一起聽音樂會。」
森田大造一臉的喜悅,差點沒跳起來。「七點,我來接你。」
「好。」
「晚上見。」
森田大造在走開前,不忘調皮地朝臉上陰晴不定的張閔凱扮了個鬼臉後,輕快地走出飯店。
「為什麼答應他?」張閔凱生氣地質問。「那個日本人根本不是好東西。」
「這不在你的職權範圍內。」她淡然地說。「你管得太多了。」
張閔凱難堪極了,他的確管得太多了。不是約束自己別去涉及她的私事的嗎?怎又像個爭風吃醋的男人?
「我是管得太多了,祝你玩得愉快。」
他點個頭後向走電梯,獨自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