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旬吶,你和賀先生可得多學學。」
又來了,當啞巴也不行?她可是忍耐很久了哦。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咱們句句也有他人所不的長才。」葉正受怕又觸怒女兒,急著替她說話。「不過賀先生的法律知識豐富,旬旬在這方面是需要多向你請益。」
「不敢,能幫得上忙就是我最大的榮幸了。」賀核桓說這句客套話時,漫不經心的膘了莊依旬一眼。
「這是真心話?」莊依旬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當然。」
好個城府深沉的人,說謊猶面不改色。
「正好我最近就有個麻煩的法律問題,方便現在請教你嗎?」
「唉!你這是幹什麼?人家是來吃飯做客的,你就不能過兩天再說?」莊建達又胳臂往外彎了。
「七億多元的投資案吶。」莊依旬才不管老爸學哩囉唆,走進書房,把從辦公室帶回來的案子拿出來,當面給賀核桓出難題。「你熟捻國際法,這個應該難不倒你。」
賀棣桓只瞄了那卷宗封面上的標題一眼,就說:「到馬來西亞投資地產開發,必須先向投審會申請,關於這方面的問題,我禮拜一早上可以專程到公司向你說明。」
「太好了,你看棣桓多有心。」莊建達開心的說。
老糊塗。賀棣桓連內文都沒看就知道裡頭寫著什麼,這不是很可疑嗎?爸爸都老江湖了,居然沒發覺異狀,真是的。
「不如這樣吧,」葉亞黨提議,「乾脆請賀先生到公司主持我們的法務部門,這樣——」
「不行。」趁老媽尚未做出驚人之舉,讓她進退維谷之前,莊依旬趕忙出言制止。」公司的法務部門已經聘請了陳律師,合約到年底才到期。」
「多一個人有什麼關係?」
」多一個人就多一筆開銷。」
「那又怎樣?我們又不是付不起。」
「媽!」別忘了她才是公司的執行副總,要不要用人,得她說了才算數。
「不准這麼大聲跟你媽媽說話。」莊建達雖然已經很少到公司上班,但仍是公司的實際負責人,具相當的權威。
他拉長面孔瞪了女兒一眼,轉臉望著賀棣桓時馬上堆滿笑容。「想請人家到公司幫忙,總得先問問核桓的意願呀。棣桓,你怎麼說,事務所那邊走得開嗎?」
「呃,這個……」
你敢點頭,我就讓你萬劫不復!
莊依旬眼中透著威嚇的怒光,要他知所進退,不許半推半就。
「晚輩才疏學淺,恐怕沒辦法完全接下陳律師在貴公司所擔任的職務。」賀核桓討厭她那不可一世的表情,又不好當著莊氏夫婦面前叫她難堪,只好快速的拋給她一記白眼做為警告。
「怎麼會?陳律師對你是讚不絕口,他說自這個月起,已經將你從助理提升為正式的律師了。」
「爸,你是說,他、他就是陳律師的助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巧又這樣倒楣的事?
「這問題你問得可好笑了,棣桓的工作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呀。」
「我是……呃,」好個賀棣桓,他八成是故意瞞著她,讓她像個呆瓜一樣,在她父母面前出糗。「因為我跟他,呢,那個,棣桓……的感情還沒那麼穩定,有些事情我本來不打算那麼早告訴你們的,沒想到……」
「多虧了怡婷,要不是她,我們到現在還讓你蒙在鼓裡呢。」葉亞萱一點也不生氣地指指她的鼻頭。
「我是怕。」
「怕什麼?像棣桓這麼好的對象,我們高興都來不及了,有什麼好怕的,傻孩子。」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她父母親開始積極延攬賀棣桓,開出的挖角價碼高得離譜,還附加一大堆福利,這當中完全不給她插嘴的餘地。
「媽,爸!」總該讓她表達一下意見吧?
「就這麼決定。」莊建達用他一買果斷又霸道的口吻說,「今晚我就打電話知會陳律師.一個禮拜後你正式到公司上班。依旬,你應該沒有什麼意見吧?」
「我哪敢。」
「很好,我就知道你一向很尊重我的決定。」算準了寶貝女兒絕對不肯輕意點頭應允,他乾脆將她的發言權剝奪掉。
「嗯哼,是啊。」莊依旬憤憤地將所有的星芒凝成冷箭,全數朝一派輕鬆、裝著若無其事的賀棣桓發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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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賀棣桓應邀到家裡之後,莊依旬頓感危機四伏。
為了躲避父母無窮無盡的盤潔,禮拜天一早,她就躲到怡婷這兒來。
「現在怎麼辦?你得幫忙想個辦法,讓賀律桓和我好聚好散。」莊依旬霸住怡婷的被窩,逼她面對現實。「禍是你闖的,理當由你出面擺平。」
「幹麼非散不可?」怡婷伸了個懶腰,再打個特大號的哈欠,才把千斤重的眼皮睜開來。「他長相俊朗,學識又好,工作努力加上才華出眾,如今又能博得伯父伯母的歡心,這麼好的對象,你應該加足馬力,急起直追才對,怎能就這樣讓他飛了。」
「你幾時改行當媒婆的?」莊依旬怒火填膺的說:「我承認他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對象,但他再怎麼優秀都是他家的事,我不會因為這些世俗的外在條件而強迫自己去接納,甚至遷就他。」
「那麼你說,你喜歡的是什麼樣的男人?」
怡婷直指問題核心,一時之間反倒讓莊依旬不知如何回答。
「沒概念。」從小到大她都受到父母的嚴密保護,一直嗆到高中還每天有司機接送她到學校。上了大學以後,她一方面要忙課業,一方面又在父親的刻意安排下,準備接掌建達企業的營運,根本沒時間、沒機會交男朋友。
快二十三歲了,她的感情世界竟是一片空白,貧乏得沒有一絲一毫可供回憶,說起來還滿悲哀的。
「那麼我再問你,你打算抱獨身主義嗎?」
「當然不。」一個人終老一生,多沒意思。
「這就對了,」怡婷儼然專家的口吻道,「既然你有心踏出成就婚姻的第一步,就必須秉持著不怕挫折、不怕艱難的精神,勇敢去嘗試,即使失敗了也還可以重來呀。」
「你說得好像我要去革命一樣,再說區區一個賀棵桓有那麼難追嗎?」人家說女追男隔層紗,憑她艷如桃李的容貌和萬貫的家財,還怕他不乖乖的束手就擒?
「是不難,只要你別動不動就想用錢砸人,企圖折辱別人的尊嚴,以提高自己的尊貴。」
「慢著、慢著,你說錯了吧?那天是誰用三十幾萬買了一支丑不拉嘰的表去送人的?」
信嬪賊賊的一笑。「那個啊,那是……咦,那支表呢?你沒把它給退回去吧?」她跟她提過,他沒收下表的事。
對哦,那支表呢?似乎還放在包包裡。
莊依旬拿出來,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不提我還忘了,明天我就叫王秘書把它——」
「手下留表!」恰停飛快的把表搶過來,拿在手中把玩良久。「你不覺得它實在好有氣質,古樸中透著耐人尋味的想力,簡單中散發著無與倫比的風華。」
「有嗎?」她怎麼看不出來。
頓了頓,莊依旬也算是聰穎慧黠,聽出來怡婷的弦外之音。
「哦,原來真正中意這支表的是你,而你算準了賀棣桓絕不會收下它,所以你就等著當高級拾荒老人?」
心事被說中,恰婚羞愧地抿著嘴,赧然一笑。
「我就是這點糟糕,看到喜歡的東西不把它買下來,就像有一種死不瞑目的痛苦感,難怪杜光宇受不了我,天天跟我吵。」
怡婷依依不捨的把表還給她,要她盡快把它給退回去,免得自己病人膏盲的舊症頭又要發作了。
「喜歡就留著吧。」橫豎錢都已經付了。莊依旬將表塞回她手中,定定的望著她,「老實說,你和杜光宇離婚,是因為他無法滿足你這瘋狂的購物慾,還是你們真的已經緣盡情絕了?」
「都有吧。」怡婷愛不釋手的把玩著手中的機械表,「基本上我和他分手,最主要的原因是個性不合、意見分歧,加上愛已走遠。」
「在短短一年內?」兩性之間的情愛就這麼禁不起考驗?
「當然不是這麼單純。兩人結婚只有一個理由,離婚卻有千百種因素。」怡婷忽然變得黯冷的面孔,看來有些陌生。「我和杜光宇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之所以會湊在一起,實在只應驗了一句老話:愛情是盲目的。」
見莊依旬怔楞地瞪大眼睛,她又接續著說:「我是人生的闖將,跌跌撞撞卻從不灰心,而你呢,你是標準的草苗族,禁不得一點風浪。把賀棣桓介紹給你,雖是基於一片好意,其中也無可避免的含有嫉妒的成分。」
「你想陷害我?」莊依旬已經準備好,抬停敢說個是,她就要飽以「嫩」拳。
「陷害倒不至於,讓你吃點苦頭是真的。」怡婷很有危機意識地把身子挪後三步之遙。「賀棣桓眼高於頂,一身的傲骨,想追上他,必須有百折不撓的精神和金剛不壞的強健體魄……」
「誰說我要追他來著?」沒等她講完,莊依旬就趕緊表明心志。
「違心之論。」恰停存心激她。「喜歡上一個人沒那麼難,賀校桓除了從小失估、家無橫產之外,人家哪點配不上你?」
「不是這個問題。」她像是個嫌貧愛富的人嗎?「感情的事,必須兩情相悅,而非兩情而怨,我跟他一開始就結下惡緣,將來的發展想當然耳是朝著不歸路走,與其白費力氣,不如及早抽腿,明白吧?」
「不明白。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喜歡上他了?」她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轉,怡婷就昭然於心了。「就知道美人難過雄關。」
又瞎猜了。「我承認他的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長得也……呃,挺不錯的。」
「僅止不錯而已。」怡婷使壞,非得跟她字字推敲不可。
「好嘛,夠俊夠帥行了吧?但那又怎樣。」英俊又不能當飯吃。
「別告訴我,你是自歎不足,才想打退堂鼓。不過,話又說回來,賀棣桓的確太搶手了,你追不上他也是預料中的事。」
「把後面兩句話給我回去。」門縫裡瞧人嘛。她莊大小姐什麼都好,就是禁不起激。「你等著,我保證兩個月之內請你喝喜酒。」
「真的假的?你可別太勉強。」
「如果六十天之內我沒有成為賀太大,那麼……」撂什麼狠話才能展現出超人的氣魄呢?
「算了算了,隨便說說你也當真?」怡婷從小跟她換裙子穿,對她的脾性瞭解得一清二楚,三兩句話就撩得她肝火上升。「仔細一想,賀棣桓還真的很不適合你,憑你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別說華廈名車、錦衣玉食,就是灑掃庭院這類基本家事都不曾做過,一個初出道的小小律師,怎麼供得起你整日當個英英美代子,還揮金如土的日子?」
說來繞去還是她的錯。
「是,我罪該萬死出身豪門,又幹錯萬豬年紀輕輕就日理萬機,未滿二十三歲便接掌年營業額數十億的進出口貿易公司,還很沒天理的長得一張人見人愛的漂漂臉。張怡婷,我算白認識你了,再見。」莊依旬一怒,從床上跳了起來,抓起包包就要閃人。
「別這樣。」她急著攔住她。「你就不能難得糊塗一次,將錯就錯,讓我詭計得逞?好好勸你你也不聽,使出激將法你又不肯就範,這要我怎麼去跟賀棣桓交代嘛。」
「交代?」
「對啊,作夢也想不到吧?」她嘟起小嘴,憤憤的說:「那傢伙療蝦螟想吃天鵝肉,偏偏又鼓不起勇氣,害我豬八戒照鏡子,搞得裡外不是人。」
「沒出息!」莊依旬一聽說賀棣桓對她有意思,馬上又忍不住趾高氣揚。「去告訴他,沒本事就不要癡心妄想,想娶我,再等二十年吧。」
「唉,好,我一定把你的話傳到。」恰姆煞有其事的說,「就算他再有本事,能力再好,沒有錢就什麼都甭談,怪只能怪他祖上沒積德,老子沒遺產,八字不夠好。」
這段話聽起來很刺耳耶,怎麼好像拐著彎在罵她?
「張怡婷,住嘴。」
「除非你肯信守承諾。」
「什麼承諾?」她很容易貴人多忘事的。
「剛剛是誰說,要在六十天之內,成為賀太太的?」
「我——」
「對,就是你。」怡婷趕緊堵住她的話,以免她翻臉不認帳。「堂堂建達企業的執行副總,該不會食言吧?」
「我剛剛是說……」
「你剛剛說什麼來著,我已經全忘了,唯獨這一項。」
莊依旬繃著臉,冷冷瞪著怡婷,許久許久才無力地幽然一歎。
「婚姻豈可兒戲,不怕我步上你的後塵?」
「不會,不會吧。」吐出第二句話時,她的口氣已不若先前那般堅定。「賀棣桓和杜光宇不同,他有責任感,願意犧牲,而且心地善良。」
「既然他那麼好,為什麼你要拱手讓給我?」
「不是讓,我何德何能,一切全靠機緣巧合。這樣吧,你先別排斥,別心存芥蒂,我只請你答應一件事。」
莊依旬挑起一邊眉毛,十分戒鎮的暉著她。「說來聽聽。」
「假如賀棣桓真是你的真命天子,請務必勇敢迎接幸福的未來。」
「他會給我幸福?」看來很難喲。
「百分之一百。」
***
禮拜一是一個禮拜當中最討人厭的一天,舊的疲勞尚未盡除,新的工作又兜頭而來。
根據某雜誌調查,其實最不想上班的不是員工,而是老闆,就好像學校裡的老師比學生愛放假一樣。只是大家誰也不好意恩表現得大誠實,太情懶怠惰,以免造成不良的連鎖反應。
莊依旬拖著沉重的步伐,把自己塞進JbreXKS這輛號稱是世上最美的跑車裡,這是老爸要她當副總的利誘條件之一,今天一早才送到,但只要想到今兒賀棣桓將到公司來,她的心情就壞到谷底,一點也興奮不起來。
憑良心說,那傢伙真是難得一見的有為青年,認真、上進、充滿企圖心並且氣宇軒昂得讓人眼紅心妒。
一樣都是二十郎當歲的年輕人,他怎麼就可以比人沉潛內斂,且又野心勃勃?
爸媽拚命誇讚他成熟、懂事、教養好,而她是哪點不如他?
又遇上紅燈了,台北市的紅綠燈似乎比行道樹還要多。她煩躁的敲著方向盤,雙眼不經意地瞄向路兩旁長得好茂盛的菩提樹,這種樹一年可以落葉又重生好幾回,生命韌性比人類要強過好幾倍。
賀棣桓如果是一棵樹,大概就是屬於這一類的。不,他不是,他才沒那麼優秀呢,就算他真的是超優男,她也不要承認。
怡婷說他頗心儀她,是真的嗎?嘿,幹麼飄飄然起來,那種人說不定包藏禍心、圖謀不軌,她得小心為上。
包包裡的手機要命的響了起來,是王秘書。才九點零三分,即便有天大的事情,難道就不能等她到了公司再說?
心想往後十年二十年,甚至四十年五十年,她美好的青春就要埋葬在永遠開不完的會議和成疊成在的卷宗裡,踩著油門的腳忽然變得軟弱無力。
該聽老媽的話,讓林叔送她上班的,這樣她至少不必聚會神在開車這種無聊事上,可以撥出空檔,好好想想怎麼跟即將人侵她地盤的賀探桓周旋。
就某個層面來說,她和賀棵桓的成長背景竟有幾分相似,他們同樣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同樣都是被現實生活逼著不得不快快長大,終至超齡成熟的可憐蟲,他急著闖出一番大事業,她則被迫扛下一番大事業,肩上的擔子,孰輕孰重,也很難論定。
但,他至少擁有一個未知的、全新的,滿是驚喜的未來,而她呢,她的人生既貧乏又無趣。
也許有人要對她的為賦新詞強說愁嗤之以鼻,但她真的很苦悶。華衣美食,偶一為之才能帶來新鮮的喜悅,一成不變的生活,到了最後就像冷水煮青蛙,很容易把一個人給扼殺掉。
最糟糕的是,她既不夠狡黠聰慧.又不夠精明能幹,雖然資質不差,能力也不錯,但和殷進、張舒眉那些女強人比起來,可就天差地遠了。
倘使賀棣桓真如怡婷所形容般神勇,那麼可以預見的是,他很快就會把她給比下去,屆時,在她父母眼中,她將更嚴重失寵。
誰能瞭解她的美麗與哀愁呢?
電梯門一開,王秘書那張焦慮不安的臉馬上映人眼中。天要塌下來嗎?瞧她急成這副德行。
「副總,不好了。」
當老闆首要需知,員工越驚慌,自己就越要表現得泰然自若。
莊依旬不發一言的膘向她,腳步仍穩健朝最底端的辦公室前移。
王秘書三十六歲,未婚,進人公司十二年,算是老臣了,能讓她那溫的個性急如星火,肯定是天大地大的事。
把辦公室大門輕輕合上,王秘書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口報告。
「有兩件要事,第一,今早尚名江先生打電話到公司來,說要到法院告我們侵犯隱私權。」
莊依旬大概有個底,這件事是公司的客戶,因為昨天接到市調公司的電話與問卷,可能認為自己的個人資料被暴露。
王秘書對市場分析、研究完全沒有概念,難怪緊張成那樣。
「第二件事呢?」既然不是天要塌下來了,就還可以先緩一緩。
「美國上比亞公司副總裁透露,在年底和我們的合約到期後,將考慮撤銷我們的代理權。」
「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居然視為次要問題,看來王秘書是越活越糊塗了。
「詳細原因待查。」
「什麼?!」她不曾這麼大聲吼過王秘書,嚇得她臉色一片慘白。「叫行銷部的林經理進來。」
「大家都已經集合在會議室等您了。」
「哦。」怎麼不早說嘛。屁股都還沒沾上椅子,莊依旬已經跳起來,直驅會議室。
***
會議室裡,賀棣桓赫然在坐。
不知是誰幫他安排的位子,居然就在莊依旬的座位旁。
她擺出一副比晚娘好看不到哪裡去的面孔,皮笑肉不笑的和他禮貌性的打過招呼後,便急著發言。
「想必大家都已經很清楚,這個臨時會議主要討論的內容。林經理,你倒是告訴我,關於上比亞公司這案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
林經理四十出頭,微胖的身材已隱約看出保養不佳而有啤酒肚。他恭謹地朝莊依旬行了個四十五度禮後,還特地向賀棣桓點頭示意。
這是於什麼?此人猶「妾身未明」呢,跟他客氣個什麼勁?
「關於上比亞考慮撤銷我們的代理權一案,已經查出是環強公司所為。該公司提出比我們更優惠的條件參與競爭,因此……」
林經理提出的調查報告令莊依旬大吃一驚,原來早在六個月以前,建達就已經強敵環伺,而她竟全然未覺。
「他們提出什麼優惠的條件?」他們建達已經盡可能把利潤壓到最低了,上比亞還不滿足?
「關於這點,我想請劉特助來跟副總報告。」
蓄著齊肩長髮的劉特助一站起來,也照例跟賀棣桓打過招呼,才開始發言。
哼,這群狗腿,當心她公報私仇,讓他們好好吃上一頓排頭。
「他們提出了三萬份組件的銷售目標,但要求搭配百分之零點二的回饋金要求;也就是說,只要他們能售超過三萬份的組件,上比亞公司就要額外付給他們一筆回饋金。」
「要是達不到呢?」
「那他們就只收取比我們還要少一個百分點的佣金。」亦即一年少排將近五千萬的代理所得。
「他們何以敢誇下這樣的海口?」
六年多來,上比亞公司所進口的電子組裝零件都是由建達代理,從來都不曾銷售超過一萬八千份,環強公司難道沒做過場調查?
「薄利多銷。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環強將會把零售價壓得更低,以奪得百分之三十的市場佔有率。」。
「但扣掉管銷和各項成本,他們還有利可圖嗎?」
「有,他們圖的就是那百分之零點二的回饋金。」
原來如此,仔細換算下來,說不定比建達現有的利潤還要可觀。
高超。莊依旬打從心底佩服環強公司的精算本事。
「你是透過什麼關係,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查出這麼多內情?」
劉特助和林經理同時謙遜地咧嘴一笑。
「是賀律師幫的忙。」
「嗅?」莊依旬費了點勁,才掙出一句話來,「賀律師,果然神通廣大。」
「不敢,如有需要,賀某願意隨時提供協助。」賀棣桓不矜不驕的口吻馬上又贏得在場人更多的好感。
這只可惡的大野狼,以為那麼快就可以蠶食鯨她的地盤?哼,當她是尚未斷奶的小紅帽?
「好吧,會議就到此結束,你們去擬好因應的辦法,再來向我報告。」她見賀棣桓已經起身,準備離去,忙道:「賀律師方便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嗎?」
「當然。」他臉上不見任何欣然或不悅的表情。冷淡,是他唯一願意給她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