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他們的「供詞」,袁子青巴不得能找個地洞鑽進去,而那個故意叫她難堪的始作俑者,竟站在一旁欣賞她的窘態。
遣退所有的警衛人員,華德一句道歉的話也沒有,逕自走到酒櫃為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
「戲弄我讓你覺得很開心嗎?」袁子青忍不住問。
華德沒立即回覆,他輕輕地搖晃手中的酒杯,半晌後舉杯抿了一小口,舐舐酒濕的雙唇,才抬起碧眼期她一笑,笑出滿臉的莫測。
「我們遠日無仇,近日無冤……」袁子青繼續說。
他的笑顏愈深了,或許有一半因為酒精的緣故,他原本中分一絲不苟的金髮,甚至沒來由地凌亂了起來。
「你打算就這樣一直盯著我看,直到天亮嗎?」袁子青沒好氣地打開酒櫃,取出水晶杯。
「你要幹麼?」
「借酒澆愁嘍。」愛人同志被綁,害地欠下一千萬的巨額負債,現在又無故遭人作弄,這麼悲慘,難道還不該狂飲個三百杯?
她仰頭,咕嚕就是一大杯。
「你這樣喝會醉的。」真是暴殄天物。她以為這是台灣米酒嗎?
「不醉怎麼澆愁?」她的酒量好得很,這一兩杯算什麼。「捨不得你的好酒?大不了改天我買來還你。」
本來只是慪氣,怎知一杯杯的黃湯入喉後,她突然悲從中來,真的愁上心頭,於是灌得更凶更狠。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天旋地轉,多虧華德及時伸手扶住,否則她就要撲跌在地板上,直接在客廳過夜了。
「我自己可以走回房裡去。」驀地打了一個酒嗝,原已腳步虛浮的她,險險從階梯上滾下去。
「安靜。」他命令著,一手攬向她的小蠻腰,將她打橫抱起。
「知道嗎!」她醉言醉語的說,「你這個人很陰沉,忽好忽壞,好像、好像……」
「好像什麼?」一陣空白流過,他納悶地低頭看看懷中的人兒,睡著了?
☆ ☆ ☆
房裡的窗簾沒完全拉上,早晨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來。
袁子青揉著惺忪睡眼,勉力從床上爬起來,昏昏沉沉走進浴室。咦!這浴室好像變大了也變寬了些,一定是她醉眼昏花搞不清狀況。
真好,浴缸裡已經注滿了半缸的水,溫熱溫熱,沒想到雪蘭嫁人以後,變得這麼體貼。
袁子青沒有細想,就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剝除,長長吁了一口氣,恍如卸下心頭重擔,繳了械似的輕鬆,跨入水中躺了下來,讓溫熱的水一寸寸淹沒她的肌膚。
好舒服,宛如躺在男人溫暖的臂灣裡,久違了,這種感黨。
袁子青閉上雙眼,每一根筋骨,每一個細胞均感到無比暢快。待會兒得好好謝謝雪蘭,幸虧有她這個朋友,要不然別說泡熱水澡,搞不好連住的地方都有問題。
也不知泡了多久,水溫慢慢轉涼了,她起身拿起架上的浴巾,發現真的不對勁。
意識在此刻完全清醒,這不是她臥房裡的浴室,這是……記得昨晚她喝了一些酒,醉了嗎?所以,這是……華德詹肯斯的房間?!
從沒醉過的她,會不會酒後亂性,任人子取於求?
思及至此,胸口彷彿被人沉篤的捶了一拳,滯悶得叫她喘不過氣來。
丟在污衣籃裡的衣服,一半濕掉了,她只得用大毛巾圍住重要部位,心裡祈禱那位伯爵大人已經出門上班去,得以讓她火速奔回自己的房間。打開浴室的門,她像賊子一樣,東瞧西望,探頭探腦,半晌才敢跨出門檻。房內安安靜靜,料想應是空無一人,所以乍見華德立在窗前的背影,她心一驚,下意識的低呼,立即雙手環臂。
華德聞聲,緩緩轉過身子,遞給她一杯蜂蜜檸檬汁。然後,眼睛就定在她讓水氣蒸得粉嫩紅透,一如白日出岫,異常動人的俏臉上。
像一幅畫,眼前的她,彷彿從畫中走出來的仕女,羞怯矜持而婉約嬌柔,是他一向心儀的東方女子模樣。比較不同的是,她還有一份無邪的、稚氣的執著和情癡,非常耐人尋味。「為什麼把我帶到你房裡來?」這還用問嗎?百分之百是包藏禍心!
「因認你醉倒在我懷裡。」他答得理直氣壯。
有嗎?「我的酒量好得很,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醉倒了。」
「所以你是故意投懷送抱?」華德將掛在衣架上的睡袍拿給她,「下次明說就好了。」
「不許胡說!」她可是很純潔的。「你,你說,你有沒有、有沒有……呃,做出不該做的事?」
她的意思很清楚了,他卻還煞有介事的擰起軒眉,緊抿簿唇,露出一個努力思考兼研究的好笑表情。
「再不老實說,我就要哭嘍,你知道的,我的哭功是非常了得的。」咬咬唇,不需要費太多時間醞釀,兩行眼淚威脅著將氾濫成災。
「你感覺不出來嗎?」是女人就該有這方面的常識才對。
「怎麼感覺?」她又沒有經驗。
她這一反問,令他臉上的笑靨變得頗吃驚。
「我問你話呢,你說,你有沒有碰我?不可以的,我這是要留給我未來的丈夫,你要知道,我們東方人和你們洋人不同,我們講求的是從一而終,堅貞不移。你,你可千萬別壞了我的名節。」說到這兒,袁子青居必很合情境的嗚咽了起來。「都是我太掉以輕心,早就聽說你聲名狼藉,竟還……老天,我該怎麼辦?」
面對她的痛哭流涕和欲加之罪,華德完全沒有辯駁和插嘴的餘地。
不過,他還是挺有紳士風度,一會兒遞茶,一會兒遞面紙,就是沒想過解釋解釋她口中那用腳板想也知道的誤會。
「說話呀,你怎麼都不說話?」好不容易,她終於想到他尚未回答。
「如果你真這麼痛苦,我可以考慮給你一些補償。」他慎而重之的說。
「補償?!」她霍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你當我是什麼女人?」
「好女人。」他連忙接口,「所以無論你開出任何條件,我都願意接受。」
這下她傻眼了。她要開出什麼條件!能開出什麼條件!獅子大開口,不是她的本性;趁機揩油,也非她的專長。然,覆水難收呀。「你這麼說的意思是你真的……做了什麼!」
一難未過,一難又起,她捂著臉,急淌的淚水從她兩掌間不斷流下。「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糟了,一句玩笑話竟將整件事弄假成真,但他寧可將錯就錯。
「這事也不能完全怪我,你也得負一部分責任。」他很認真的說。「昨晚要不是你苦苦哀求,我也不至於一時失控……」
「什麼?你說我……我……」丟死人了,怎麼會這樣!
袁子青白皙的的粉臉霎時紅到耳根子去。
「但,我願意負責,只要你開口。」
華德表現得越誠摯,袁子青就越相信自己真的已經被人家那個去了。
「你能負什麼責?我心有所屬,你也不愛我,發生這樣的事,純粹是、純粹是鬼迷心竅。」她把整盒面紙丟還給他,哭喪著臉望向窗外蒼穹,眼淚再度不聽使喚的佔據了她的臉。
「金錢呢?你可以要求我將那二十萬英鎊的債務一筆勾銷。」瞧他輕鬆的口吻,好似說的只是幾塊錢而已。
「我要真敢開口,那豈非將我自己貶低成妓女?」她可是標準的純情女子,這種事她做不來。「更何況,那可不是一點點錢。」
「對你,值得。」
「你對女人一向這麼大方嗎?」一擲千金也面不改色?
「只限於漂亮的女人。」他倒很誠實。袁子青點點頭,秀眉揚了揚,擠出一抹苦笑。
「謝謝你的輝金如土,可惜我媽沒教我怎樣財源廣進,所以,就算了吧。」自認倒霉是她惟一能做的。
「怎麼能算了?你們中國人怎麼說來著?貞潔是女人的第一生命?既然這樣,你怎能說算了就算了?」
嘿,看起來他比她還急,並且投入得有些兒走火入魔哦。
她睇著他,啼笑皆非地張著口。「不然你想怎樣?帶我去警察局報案,說你強暴我?」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不已。即使木已成舟,但赤裸裸的說出來,依然令人驚心羞赧。
「相信我,」華德毫無預警的走近,從後頭環住她,低垂的臉龐正巧黏在她水頰邊,在她耳畔低語。「那是個很美好的回憶,我們都盡興了,酣暢的夢境中,你還不斷呼喊著我的名字。」
不會吧!「可是我昨天才知道你的名字耶。」
「也許是前世姻緣,誰知道呢,世事就是這麼令人難以預料,我們何不一切隨緣。」他抱得越來越緊,越來越放肆。
「你才非禮過我,現在又來勾引我?」袁子青企圖掙開他的懷抱,他卻箍得更緊密,呵著熱氣的唇,幾乎要吻向她的小嘴。
「停,停住,不許動!」她使出渾身的力氣,從他臂變的下方溜了出來。「我受夠了你的虛情假意和得寸進尺。你給我離得遠遠的,別再打壞主意。等我未婚夫一脫離險境,我馬上就走。」
「要是他回不來呢?」他將一條胳臂橫壓向門,擋住她的去路。
「呸呸呸!烏鴉嘴。我現在去把錢匯進那群綁匪指定的賬戶,然後我就可以見到他。」話雖說得這麼肯定,實則,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不先探探對方的底細?」有電話,有賬號,只要再加上一點點關係,要查什麼有什麼。「我可以幫忙。」
「不需要。」這男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跟他牽扯過多,徒增危險而已。「請讓讓好嗎?」
「我只是出於一番好意。」「嗯哼。」袁子青不屑的冷笑,「黃鼠狼給雞拜年。」
「什麼意思?」華德學了三年華語,從沒聽過這句。「去問雪蘭。」老實不客氣的踩上他的腳板,她趁他吃痛之際,趕緊逃之夭夭。
☆ ☆ ☆
倫敦市大多數的金融機構門禁森產,為了防阻不速之客,厚實的外牆沒有一扇窗。
一走進銀行大廳,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幾幅十八世紀的名畫,從櫃檯旁的通路往裡走,兩旁俱是往來忙碌的客戶和行員,再往前,圓形大廳的正中央放著六十個黃橙橙的金磚,不過據說只有一個是真的。櫃檯服務小姐很客氣的詢問袁子青需不需要幫忙?
「呃,我要匯一筆款子。」「好的,請你在這單據上填上姓名、電話、地址和匯出的金額。」
「這樣可以嗎?」那小姐再三核對上頭的每一個字之後,抬頭跟她說:「我能看看你的護照嗎?」
「這裡。」當小姐核對護照上的簽名之際,袁子青心中突然好不猶豫。
一千萬台幣吶,就這樣雙手奉送給人家是不是太草率,太大意了?
「可以了,我們會在下午三點以前把錢匯進這個賬戶。」
「等等。」她靦腆的把服務小姐手中的單據抽回。「我想,我再打個電話確認是不是這個賬戶。」
「這邊有電話,你儘管用。」
「謝謝。」拿起話筒,她卻不知道要打給誰。總不能再去找華德詹肯斯吧?突地一個念頭閃過,她竟撥了茱莉的電話號碼。
鈴聲響過三次後,一個男子的嗓音從話筒彼端傳來,「喂,找哪位?」
這熟悉的聲音不就是、不就是……袁子青霎時僵愣在當下,不知該作何回答。
「你是思齊,思齊是你嗎?」她的迭聲追問,換來一陣無聲。
「你打錯電話,找錯人了。」對方隨即掛掉電話。
「是……是嗎?」她一顆心瞬間滑落幽暗谷底,不知何去何從。
「小姐,」服務小姐客氣地低聲提醒她,「你這筆錢還要匯出嗎?」
「呃,不,我想不用了。」腦袋裡千頭萬緒,她需要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想清楚。
全身像被掏空似的,她跌跌撞撞走向一家咖啡店,跟服務生要了一杯果汁,怔忡的將雙眸遠眺向街道來來往往的行人。
是她聽錯了嗚?那聲音也許真的不是宋思齊,但英國人講英語咬字也那麼含糊不清?那不是口音,是亞洲人特有的語言障礙,她是口譯員,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一點。
宋思齊這時候在茱莉那兒做什麼?他為什麼要否認?既然能自由接聽電話,是不是代表他其實平安無恙?那,這個綁架案又是怎麼回事?
洶湧而起的情潮,夾著滿腔的怒火,逼出了千行的淚水。她不死心,再撥一次電話,沒人接?再投,還是沒人接,再拔,一次、兩次、三次,半個小時後,男人終於接起話筒。
不是宋思齊,他只回了一聲,她就知道,這次不是他。
收起手機,她繼續呆坐在原位,近一個小時後,她又撥出一通電話,這次是打給華德。
☆ ☆ ☆
華德約她在戲劇博物館附近的一家餐廳見面。
他丰神俊朗的從門外走進來,漂亮的女服務生馬上親切的迎上去。
餐廳經理甚至親自為他接過風衣,遞上菜單。
「很高興你打電話給我。」他的笑很有春風輕拂的效用,袁子青暗恨自己居然對這個已經欺負過自己的人,生不起一絲怒意。
「幫我一個忙。」她不願多說一句廢話,一開口立即切入正題。
「行。」華德答應得很阿莎力。「但,你也得幫我一個忙。」
「不行。」袁子青不得不以小人之心,來揣度他可能提出的要求。「這是你欠我的。」
「陪我出席一個酒會。」他大概沒學過何謂知難而退。「明天晚上七點,在西華飯店十一樓。」
「我說過了,我——」
「五分鐘後給你這個電話的地址,明天晚上六點半,我回去接你。成交?」
他不該搞報社和劇院,他該去外交部上班。
什麼結果都讓他預設完了,她幾乎沒有拒絕的餘地。懶得問他,為何非找她不可,這人非正派人物,做事自有他不可告人的地方。
「成交。」此刻她只想盡早得知宋思齊的下落。「你快打電話去查吧。」
他笑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便條紙,放在她面前。布魯姆頓教堂後面,三十一街,地下室五號。
預謀。「你和那些綁匪是一夥的?」不然怎麼能馬上把地址給她?
華德奸詐的搖搖頭。「正確的說法是我設計你很久了。」
這又是什麼意思?袁子青真是被他搞得一頭霧水。
「我醜話先說在前頭,陪你出席酒會,並不意味我已經原諒你,或者跟你有任何男女朋友關係。」
沒想到他居然開懷大笑。「我們的關係已經夠『深厚』了,犯不著再三強調吧。」
袁子青簡直為之氣結。「你要再出言無狀,我就翻臉不認賬。」反正跟這種卑鄙小人,也不需要信守什麼承諾。
「沒有人能對我言而無信。」他突然前傾,將鮮明的五官全部湊往她眼臉下。「最重要的是,我真的需要你的幫忙。」
「那就該知道什麼叫低聲下氣、軟語相求。」她一時很有小人得志的不可一世。
「再要囉嗦,我就在這裡吻你。」他的表情不像在開玩笑。
「你敢——」
一句話未盡,他已迅雷不及掩耳的含住她的唇,用最情慾、狂野的方式將她逼困在椅子上,不知如何是好。
大概過了有五百年那麼長,他才心滿意足的放開她,賊笑地端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袁子青驚訝萬分的瞪看他,心底暗暗忖度,此仇不報非君子!
「快去吧,晚了說不定對方就聞風逃逸了,屆時你又得重新找別的線索。」
呵,他不提,她竟忘了。顧不得剛剛點的主萊還沒送來,她抓起外套就匆匆往外走。
「小姐。」服務生追了上來,手中提著一個精緻的紙袋。「你的烤牛小排。」
「怎麼知道我要外帶?」
「詹肯斯伯爵交代的。」服務生把紙袋交給她,並且非常恭謹的幫她穿上大衣。
袁子青接過那猶熱騰騰的紙袋,忿忿的回望著滿臉得意笑容,正朝她揮手道別的華德。
☆ ☆ ☆
就是這裡了。
袁子青雙手緊抱著背包,遲疑地站在地下室入口,躊躇著該不該這樣貿然的走進去?
萬里尋愛已經夠瘋狂了,難不成還得直搗賊窟,奮勇殺敵?
涉險之前,似乎應該先打個電話給雪蘭,免得萬一慘遭不測,連個為她奔走求救的人都沒有。
「什麼?!」當雪蘭高八度的嗓音從手機裡傳出時,她就後悔了。
掛了電話她才想剛剛忘了順便叫華德詹肯斯把對方的來歷、身份、人數、有沒有前科,一併查清楚。以他的神通廣大,想必查出這些資料,也是輕而易舉。現在,她得靠目己,和一點點運氣。踩著微顫的腳步,她來到燈光幽暗,煙霧瀰漫的地下室,赫熱發現這是一個小型的表演劇坊。
小小的場地,擠了各色人種,黑的、黃的、白的,扯著喉嚨在樂聲中談笑,大家好像沒注意到她的突然闖入,抑或根本不在乎她是誰,來幹麼的。
一位戴著長高尖帽、緊身黑衣外,披著大斗篷的白人女子,忽地從人群中起身,走到前面麥克風旁,開始用各種音律念詩,她清脆柔亮的嗓音,馬上令底下的喧鬧鴉雀無聲。
接著下來兩位黑人男子,一下念、一下唱,一下吹薩克斯風,先是爵士,接著雷鬼、藍調,完全的呈現他們的才華。
好不容易等到一個空檔,袁子青轉過臉,小聲的問著旁邊的一名女子。
「請問你知不知道有個叫茱莉的小姐?」
該女子一聽,立刻現出困惑的表情。
「我們這裡有三個茱莉,一個回美國了,一個被房東趕出去,還有一個就是我,你要找的是哪一個?」
這個嘛……
袁子青愕然地望著眼前這個人高馬大,叼著香煙,挽著長髮,江湖味十足的茱莉,吞吞吐吐的說:「其實,我真正要我的是宋思齊先生,他的英文名字叫凱文宋。」
「他呀。」茱莉臉色倏地一變,談不上是變好還是變壞,總之她馬上邀袁子青到表演場地後方的小會客室商談。
推開雕花磨損得厲害的厚重黑門,柔美的古典音樂流洩出來,燭光映照著木頭傢俱,咖啡香混著煙味,牆上掛滿古舊的板刻和海報,窄窄的木梯通往一樓,另扇門後,就是劇場的會客室。
「你就是凱文的台灣女友?」一進門,茱莉就直接了當的問。「沒想到你真的找來了。」
「認識他?」太好了,尋尋覓覺那麼久,終於有了具體的線索。
袁子青一興奮,居然忘了這個叫茱莉的女子很可能就是歹徒之一,而自己現在正深入賊營,大有被剁成肉泥喂野狗的危險。
「誰不認識他。」茱莉往門外吆喝了幾聲,走進來四五個男女,經她簡略介紹,大伙無不給袁子青熱情的擁抱。
「我們表演這麼多年,沒見過一個比他更拚命、更厚臉皮卻又頗具慧根的人。」
茱莉幫袁子青倒來一杯純咖啡,苦得她險些嘔出來。
眾人見狀,便七嘴八舌的數落她的粗心大意,一名男演員立即幫她換來一杯甜滋滋的果汁。
「你們和他這麼熟,一定知道他是被誰綁架了。」總算輪到她說話,趕緊切入正題。
「綁架?」大伙陡地一陣瘋狂嘲笑,「誰會綁架他?是誰告訴你這麼荒誕不經的事?」
「是宋思齊。」袁子青鉅細靡遺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他們詳述了一遍。「如果你們還當他是朋友,就請無論如何幫我把他救出來。」
眼見她粉粉的嫣頰上,就要淌下熱淚來,大家不禁詫異地面面相襯。
「容我請教你一個問題?」茱莉正經八百的樣子,看起來竟有一些滑稽。
「說吧。」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沒等她回答,其他人已胡猜一通,「肯定是有『高人』指點。」以一個初來乍到倫敦的外國人而言,要找到這地方,是相當不容易的。
「的確是個長得很高的人。他叫華德詹肯斯。」
顯然這個名字的震撼性遠超過宋思齊。
原本嘻皮笑臉的人,統統自動把上移下滑的肌肉擱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