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暗自竊喜,可是看到身旁空無一人,她心中不免一陣失落。
他人呢?在她以為他已經卸下心防、釋放了他的愛戀的時候,他為什麼沒有待在她身邊?
突然,門外一陣窸窣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細微的交談聲隔著紙門傳了進來,房依香偏過頭,看著身旁另一個枕頭上壓陷的痕跡……
夙川雷武不知已起床多久了?
「你跑去哪裡?夙川先生有交代,萬一她不見就糟了!」
「我去洗手間,放心,她跑不掉的!再說她昨晚喝了幾乎一打的酒,睡得可熟了呢!」
「也好,真搞不懂夙川先生要我們守著她做什麼?」
「聽說她挺會壞事的,好像是怕她搞砸了夙川先生策劃的捉拿犯人計劃……」
外頭的談話內容讓房依香極為震驚,她的迷惑也因此而找到了解答!
她從沒想到夙川雷武居然未曾休息過,她以為他在房裡休息時,其實他一直在忙,說不定甚至還不在房裡,而不知情的她卻每天對著他的房門大吼。
憤怒和屈辱在她體內瞬間引爆。他憑什麼這麼對她?
這一次,她一定要證明給他看,讓他以後不敢再小覷她!
她努力撐起酸痛不已的身子,想要起身下床。
可惡的夙川雷武,他居然瞞了她這麼久,讓她毫不知情地逕自耍白癡,她一定要讓他好看。
有人看守並不代表她必須感到恐慌,反正她習慣用暴力解決一切,她相信門外的人待會兒都會躺在地上夢周公。
商業中心內,大排長龍的拉麵店飄散的香味讓人垂涎不已,而拉麵店對面的餐廳一樣是高朋滿座。
餐廳裡的一對男女十分引人注目,男的俊、女的美,他們親匿的模樣,讓人不難猜出他們的關係。
可是,男人戴著墨鏡的雙眼只有冷漠與專注;而女人雖然看起來溫婉大方,但態度卻是戰戰兢兢的。兩人不露痕跡地注意著對面的拉麵店,可能是因為太過專心,他們並沒有注意到有一抹纖弱身影急速接近。
突然,砰的一聲,四周安靜了下來,男人迅速地扶住即將傾倒的水杯,擰起的眉頭顯示出他的憤怒。
「你背著我偷人?」房依香大吼一聲,指著坐在夙川雷武身旁的女人,「她是誰?」
夙川雷武仍是睇著拉麵店,不理會她的無理取鬧;而女人則是有些不知所措。
「你說話啊!」房依香的心如刀割。昨夜,她才將自己交給了他,原以為他已接受了她的感情,沒想到得到的竟是這樣的結果。
她的眼眶不爭氣的蓄滿了淚水,她的心好痛、好痛。
「你看到了。」夙川雷武打破僵局,拉過身旁的女人說:「我的女人應該是這個模樣!」
「署……」
女人才開口,就立即被他的瞪視嚇得噤口。
房依香挫敗的看著女人美麗的臉龐,從不曾對自己的外貌感到自卑的她在此時深深被刺傷。嚴格說來,她的容貌並不起眼,也不漂亮,唯一稱得上嬌柔的地方,也只有她那雙我見猶憐的眼眸。
除此之外,她沒有任何的勝算……
思及此,她不再多說什麼,轉身跑出了餐廳。
望著她消失的背影,夙川雷武的眉頭皺得更緊,手中的杯子也因他沒有控制的力道應聲而裂。
「署長,你……不去跟她解釋嗎?」女人考慮了許久,終於放大膽子向這個人人畏懼的男人提出建議。
「不用。」他不想因私忘公,現在他們正在追緝逃犯,他絕不能再錯失這個機會。
「可、可是,署長,你這麼安排,不也是因為她嗎?」他提出「假情侶」計劃時,她著實難以理解,可是現在她似乎可以體會他的用意。
夙川雷武是在忍耐,當他看到房依香的淚時,他的心都揪了起來,可是,他不能放棄這一次難得的機會。
保護房依香是他的責任,所以這次的計劃一定得成功。
可是,為什麼她沒有好好待在山上,反而出現在這個地方,還險些破壞了他的計劃?
「別多嘴。」
他厲聲制止了女人的詢問。
女人立即噤聲,並將注意力放回對面的拉麵店。
夙川雷武極為重視這次的計劃,也花費了比以往更多的時間做部署,可見他對那個犯人真的是恨之入骨。
過了一會兒,女人的心思不知不覺又回到了房依香身上。如果她沒有記錯,有人傳言房依香的身份已經從夙川雷武的看護升格為他的情人,雖然警署裡沒有一個人相信這件事。
因為一向以冷酷聞名的夙川雷武,居然有人膽敢和他談情說愛?光是想像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不過,如果房依香真的是他的女人,她會覺得房依香很可憐,因為她只能對他百依百順……
唉,也許這就是女人的命哪!
深夜,夙川雷武打開屋內的燈,並沒有發現像以往一般擺放在餐桌上的美食,而冰箱裡的食材也幾乎沒有被動過。
他心一緊,立即轉向房依香的房間,沒有敲門便拉開門,空無一人的房間讓他心慌不已。
她又到哪裡去了?
他無情的態度是否傷害了她?他其實也知道答案,可是,她應該不會這樣就離開才對。
突然,他想起了她那天開心宣誓的作品,她在那條溪邊!
房依香回到山上後,就跑到溪邊待了一個下午,也哭了一個下午。
她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麼錯?她那麼用心地待他,結果得到了什麼?他一次又一次的侮辱毫不留情地打擊了她,即使她再怎麼堅強,也無法承受。
他可以狠心地傷害她、不在乎她,可是,她卻做不到……
她原以為自己可以安穩地待在他身邊,卻怎麼也沒想到會被他如此對待!
眼前的石頭已亂成一團,她的愛情宜言也跟著消失了。房依香突然覺得可笑,也許在他心中她的舉止是幼稚的,他根本不屑一顧,可是她卻天真地以為得到了他的青睞。
她心灰意冷地往泥地上一躺,卻突然被一道幽黑的目光深深吸引住,動彈不得。
藉著微弱的月光,他依稀看到她雙眼紅腫,不禁心疼地蹲在她身邊。
「干、幹什麼……」她本能的武裝起自己,支起身子想走,但卻被他壓住。
夙川雷武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不發一語。
房依香也就這麼被他鎖在懷裡,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只覺得喉嚨越來越乾澀。
「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與『女朋友』吵架了嗎?還是慾求不滿?不要這樣看著我!」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他淡淡地說,伸手撫著她的發。
她偏過頭,不想看他。
她已經夠傷心了,不想在傷口尚未癒合前又被他傷害一次。
「不是?可是你明明承認她了啊!」房依香不爭氣的淚水再度滑落。
他抹去她臉上的淚痕,歎息道:「我不記得我承認過什麼,那只是工作上的需要,如果你不認同,就沒有資格做我的女人。」
只有在這裡,他才可以放心地這洩對她的愛戀,不需要掩飾,這次是他讓她誤會了,所以他必須向她解釋。
這也是第一次,他衷心地想這麼做。
聞言,她瞠大了雙眼,「工作需要?你的工作需要讓你和一個女人那麼親近?你又不是牛郎,為什麼要那麼做?」
「我必須讓我的仇敵轉移目標,這樣他們才不會傷害你。」其實,他是有些開心的,因為他知道她是在吃醋。
吃醋是一種彼此相互愛戀的正常反應,就如同她之前找尋岡崎泉時,他因為誤會了她的動機而感到難受一樣。
「你……」感動立即取代了她的自怨自艾,原來,他是想保護她!
「下午只是演戲,除非嫌犯落網,否則這個計劃將會無限期延長。你就乖乖待在這裡,別下山壞事。」
說著,夙川雷武情不自禁地輕啄著她的臉頰。他不要她再掉眼淚,因為她的眼淚就像是對他判了刑一般。
「我哪有壞事!」她嘟起嘴,聽著他要她諒解的話語,她覺得自己哭了一個下午的舉動又成了一個笑話。
可是,說她壞事,她可不能認同。.
「沒有?」他意有所指地道:「那麼下午你是怎麼到餐廳來的?你房門口的人為什麼會躺在地板上?」
「我說過我會照顧自己,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她才不要像犯人一樣被關在屋子裡。
「我也說過,你根本不會照顧自己。」夙川雷武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將這件事告訴你,是希望你能安全地回到你原有的工作崗位。」
「話說回來,你還是不要我!」她委屈地看著他。兜了這麼一大圈,他的堅持難道依然沒變?
「沒有人可以改變我身負的使命。」他不想再掙扎下去,只想有個了斷。
「那麼,昨晚你為什麼要我?」他昨晚的溫柔呢喃,她依然記得十分清楚,「我有說我後悔嗎?我肯定我沒有,那你呢?」
「夠了、夠了……」他不曾懷疑她,可是他對她與日俱增的感情讓他感到恐慌,與其接受後再失去,他寧願現在就放棄。
「那是為什麼?」他們每一次的爭論都沒有答案,如果她有能力保護自己,他是不是就不會因擔心她的安危而拒絕她?
「起來吧!」昨晚只是一時意亂情迷,他不會讓同樣的事再發生,雖然他也無法得知自己可以忍耐到什麼時候。
「你這是何苦?」她感覺得到他想愛又不敢愛的掙扎,所以她無法放棄,她一定要讓他心甘情願地接受她!
「我只是預測得到我們在一起會有什麼樣的未來。」
「預測及可能都不能代表結果。」她伸手摟住他的腰,不讓他走得太快,「我從未預測過自己會愛上你,不是嗎?」
他輕歎了聲,她露骨的話彷彿是一種宣誓,讓他幾乎無力抵抗。
「依香,不管怎麼樣,這段期間,你要小心一點,盡量別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當然,他指的是要她乖乖地待在山上。
房依香很快地點頭,因為她曲解了他的意思,甚至還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他一次:「你是說你的視線範圍?」
「沒錯。」他滿足地歎了聲,放縱自己攬著她的腰。
也只有在這裡,他才敢這麼做,他真希望時間能就這麼停止,讓他可以拋去所有的顧忌去愛她。
可是,他的命運連他自己都無法掌控,他又怎能讓她一起陷入泥淖中?
儘管東京第一警署備戰的情況不變,但警員們卻完全被一盒又一盒的泡芙給打敗了。
這些讓警員們讚不絕口的泡芙是房依香的傑作,也是她特地起了個大早準備的。
能夠得到認同,她相當開心,因為這也代表了她能順利地進駐東京第一警署,並接近夙川雷武。
她從未想過自己可以如此大方的進出這個地方,畢竟光是聽到警署就讓人害怕,恨不得能離它越遠越好。
她一直對這裡相當好奇,有好幾次,她打人打得太忘我,總以為會被提出告訴進來見識見識,沒想到那些受害者太害怕她的報復,居然都沒有人敢叫警察。
而現在她不費吹灰之力就進來了,還大受歡迎呢!
「房小姐真是好手藝啊!」有人唇邊帶著奶油讚美道。
「署長原來也會吃甜食呀!」有人訝異地大聲驚呼。
「房小姐還會做什麼呢?」
房依香一聽,得意地說了起來:「很多呀!有些還得學習,邊看書邊做。不過,我最拿手的是台灣菜,只要你們說得出,我就──」
她的話在看到一個急速逼近的身影時消失無蹤,而眾人一見到他,也連忙紛紛走避。
「你來幹什麼?」夙川雷武在辦公室裡聽到外頭傳來她的聲音,還以為是自己思念過度而耳誤,完全沒有預料到她會來。
預料?他自嘲似的笑了笑。他的確是完全無法預測她的行為。
「送點心啊!」她馬上遞上一盤特意留下來的泡芙。「我弄了一個早上,成果連我自己都很驚訝……」
「進來!」不待她說完,他憤怒地奪下那盤點心,氣急敗壞地指著自己的辦公室,然後往四週一瞪,嚇得原本想看八卦的眾人紛紛低下頭,躲回自己的座位上「假忙」。
房依香歎了口氣,才走進辦公室,就聽到身後傳來門用力被關上的聲音。
「我不是要你乖乖待在家裡嗎?」
「有嗎?」她早有準備,用一雙無辜的大眼盯著他說:「你是要我別離開你的視線範圍,對吧?」
聞言,他臉上閃過一抹愕然。她居然故意曲解他的話!
「算了!別再這麼做了,懂嗎?」
「不行!」她大聲否決,耍賴地道:「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如果你想收回那句話,也必須將想要放棄我的那些話收回,如何?」
「你不要太過分!」這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我沒有過分。」她拿起一顆泡芙,「我只是做一件該做的事,你無法收回是嗎?沒關係!但你不能無視於我的努力。」
他睇著泡芙,皺起眉。他不喜歡吃甜食,因為那甜膩的味道會嚷他作嘔。
「吃嘛!」她將泡芙湊近他唇邊,不讓他拒絕。
「很好吃的,大家都這麼說喔!」她又拿起另一顆泡芙,一手一個,全都湊到了他面前。「大家都搶著要,我特別留了兩個大的,你就捧個場,吃嘛!」
夙川雷武一副毫無興趣的表情,可是她的笑顏讓他心軟,最後接過她剝來的一小角,慢慢地將它放入口中。
奶油的香味迅速在他嘴裡散開,一股暖意也捅上心頭。他有些訝異,只是甜食而已,為什麼感覺這麼奇妙?
「好吃吧?」
見他吃下去,她笑得更開心了!
「說真的,這是我到山上後,第一次看著你親口吃下我做的東西喔!」她記得跟他相處的每一刻,也很寶貝地將這些事珍藏在心中。
聞言,他愣了愣。
「這有什麼好值得開心的?」感受到一股感動湧上心頭,夙川雷武有些慌亂地斥道。
「當然開心啊!」她又剝了一塊泡芙,像是迷戀上餵他的感覺,「這證明你多少也認同了我嘛!再說,你的工作壓力大,甜的東西有助紆解壓力,你應該多吃一點,省得一張臉老是像地下道裡的水溝一樣臭。」
登時,他皺起了臉,但不發一語。
「對了,上次的事怎樣?」房依香往門外一指,「我剛才進門的時候,沒有發現你的假女友耶!」
「這件事你別管!」
論及公事,他馬上板起臉,「還有,只此一次,你明天開始不准下山,直到這件案子結束。」
「咦?」
她笑了笑,「你這麼有自信案子可以很快就破嗎?否則我這輩子都得待在山上羅!」
他哼了聲,將視線移向窗外。他當然有自信,埋伏了數日,他已可以掌控主嫌的活動範圍,就只差一步了。
而那一步,也決定了她留在他身邊的日子不多了……每次想到這裡,他就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如何?什麼時候要捉犯人啊?」她做出一個超人的姿勢說:「別看我人小,我可是很厲害的。」
「你別再干涉這件事了!」
夙川雷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逼向門邊,低吼著命令道。
房依香被他突來的怒吼嚇了一跳,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在他的眼中,她看見了自己的身影,還有他飽嘗煎熬的痛苦,她登時屈服了。
「好、好吧!我回去就是了。」
她感覺到他的為難,遂妥協了。「我會在家裡等你,等解決這件事之後,不管你做了什麼決定,我還是會等你接受我……好嗎?」
他背對著她,不給她任何承諾。聽到門輕輕掩上的聲音,他覺得自己的心就像那扇門一樣,再次被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