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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關於一對同居情侶 第十一章 作者:季瑩

  找過唱片製作人小葛——說和她合作過兩張唱片的詞曲製作廳,便沒有再聯絡。

   找過南部仁愛之家——說她打從高婆婆去逝後,除了寄錢給孤兒院,就只回去過兩次,他們也無法得知她的去向。

   找過幾個她較常走動的同事——她們說她離職後便不曾再聯絡。

   還有什麼地方可找?江野焦灼的過濾他有沒有疏漏了什麼線索?以菱唯一的好朋友雅真在他腦際一閃而過,可是雅真人在美國,以菱不可能一下子就飛到美國去吧?

   連續找了一個禮拜之後,江野憔悴了,也心碎了,報紙的尋人啟事刊登在外報頭,一個禮拜經過,以菱還是不見蹤影,而這讓他驚覺到以菱是真心想脫離他的世界,安心不要他了。

   坐在風和居的客廳裡,他瞪視著牆上的兩人放大照片,感覺缺乏以菱銀鈴般笑聲及徐緩歌聲的風和居是如此空曠與寂寞。報應終於來了,他悒鬱的笑著,並首次體會以菱孤獨的坐在這裡等他的滋味,除了寂寞,還是寂寞。這種體會,會不會太遲?  「以菱,原諒我!原諒我!」他掩面低哺:「回來吧!以菱!回來吧!」他只能黯淡的再次感覺一屋子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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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禮拜後,江野稍事振作的理了一個禮拜沒理的鬍子,穿了一套近兩個禮拜以來最整潔的服裝,開車回台南老家。

   有一些事,關於以菱的,關於母親的。他都必須弄清楚。

   客廳裡,這坐大宅院的男主人——一江英濤,一邊坐在桌旁沏茶,一邊用銳利的眼睛觀察邁入屋裡的兒子。

   不難猜出他高大而英俊的兒子為誰清臞,為誰憔悴;  連走路都不像以往充滿活力、神采飛揚,一雙會笑的眼睛,此時只有疲憊和陰影。是江以菱已經採取行動,致使他如此消沉嗎?若果真如此倒也是好,他記起放在口袋中多日,隨時準備支付江以菱所開出價碼的空白支票。只是,他仍不免要心虛的揣度江以菱告訴過兒子什麼?或者,他低估了江以菱在兒子心中的地位?

   「爸爸!」江野無精打采的叫著。

   「小野,過來這邊坐下!」江英濤指指對面的另一張坐椅。

   江野順從的走過去坐下,不禁打量起坐在時面年近六十的父親,他頭髮已有少許斑白,看來卻仍精神抖擻  英俊而健朗。嚴格來說,他不只是個傑出的律師,也是個很好的父親,但為什麼不是一個成功的丈夫呢?母親當初為什麼會離開他而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呢?父親什麼都不缺,名聲、財富、地位,母親又有什麼不滿足的呢?他困擾的搔著頭髮,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小野啊!別盡坐在那兒扯頭髮,想把頭髮扯光了當和尚啊!奶奶可不准哦!快把蓮子湯喝了,涼了味道就差多了。」老奶奶當下顫巍巍的端了一碗蓮子湯到江野桌前放好,又顫巍巍的走到另一張椅子坐下。

   江心湊熱鬧的坐到奶奶旁邊高叫:「好也,四個人正巧可以湊一桌麻將了!」

   江心瞄啊瞄著江野桌前擺著的湯碗,耍起賴來,「奶奶最偏心了,哥哥有得喝,我就沒,我不依啦!」

   「噓!噓!」奶奶豎起指頭示意孫女禁聲,急忙說:「別鬧,別鬧,別嘟嘴,要喝廚房裡頭還有一大鍋呢!我叫劉媽幫你端過來就是了,別這麼瘋瘋顛顛的大呼小叫。你瞧瞧!你哥哥的氣色可真差,不是嗎?」

   一直沉默著的江英濤開口了,他小心翼翼的打量兒子說道:「小野,連你奶奶都察覺到你的神色不佳,你怎麼弄成這副德行?是公司營運不順利嗎?需要用錢儘管開口,不用跟爸爸客氣,反正以後家裡的家當都是你的。」

   這一招是投石問路嗎?江野銳利的看著表情平靜、不動聲的色的父親,唐突的問:「爸!你也是這麼用錢打發以菱的嗎?你和奶奶……」他銳利的眼光也射向老奶奶,見她陡的一瑟縮沉入椅子裡,他才無可奈何的嚥回即將爆發的脾氣徐緩的問:「你和奶奶,到底跟以菱說了什麼?」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是回來興師問罪的嗎?」江英濤強自捺下性子,深思的看著江野說:「江以菱都告訴你些什麼事?」

   「我不該責備你們嗎?」江野痛苦的低哺:「她的走,一定和你們多少有點關係的。」

   江以菱走了。江英濤有些愕然,她怎麼沒有來開價嗎?難道他真錯看了她?他冷靜的追問:「江以菱幾時走的?」

   「兩個多禮拜前!」江野快快說道。

   「可是……可是我和你父親找她談已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你們還住在那棟小公寓裡……」奶奶也吶吶的說著。

   「什麼——」江野低吼,嚇了在座的人一跳。「老天爺,你們……你們讓她承受了什麼?我……我又讓她承受了什麼?」江野痛心的揪著頭髮。。

   他的舉動讓老奶奶惶惶不安,她無助的望向兒子說;「英濤,英濤,你說說話啊!」

   江英濤瞥了自己的老母及兒子一眼,歎口氣承認道;「其實,兩個多月前,我又去找了江以菱一次,和她吃了一頓午飯,也——談了一些事。我——騙她你最近和馬伶俐走得很勤快,可能喜事近了!也要求她離開你,並要她開個價碼!」

   奶奶連連歎息,江心直接著額頭喊老天。

   江英濤面色凝重,開始對兒子曉以大義,「我希望你能體諒老父的心境,不論我對她有任何出言不遜的地方,說穿了都是為你著想!你奶奶和我希望你取個門當戶對的女孩子,趕緊安定下來,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那種無意義的愛情遊戲上。你三十二歲了,我也老了,你奶奶也一天到晚在巴望著抱曾孫子。你不應該把時間蹉跎在—一」

   「夠了!」江野倏的跳起來阻斷父親的話,他額暴青筋,聲音極其僵硬的說:「爸,您就是這麼看待。這麼輕蔑你兒子的感情是嗎?不要替它們冠上遊戲、浪費或蹉跎這些字眼,您的兒子不會愚昧駕鈍到用八年的時間去培養這些無意義的字眼,要我真切的告訴你們一個事實嗎?」他毗目欲裂的環視他們,嘶吼出聲:「我愛她!我真的愛她!」

   「不,你不愛她!」江英濤用理智的口吻分析道:「不然為什麼這麼多年了,我只約略聽過江以菱,也沒見你帶她進家門來和我們見面或熟悉,這擺明著你不愛她,你若真愛她,以

   你如此熱情的天性,不會不想早早娶她進門給她名分的。」

   「這是我的錯,」江野激動的反駁。「我一直被蒙在一個陰影裡。這個陰影教我肅不清事實,教我一直不敢對她或對你們承認我愛她。」

   「什麼陰影?」奶奶和江心同時好奇的開口。

   江野瞪著桌上逐漸變冷的蓮子湯,表情陰鷙的沉聲說。「爸和媽離婚的陰影,媽離家出走的陰影,這足夠讓我視承認愛情為畏途,視承諾婚姻為枷鎖了!」

   江英濤臉色霎時刷白,他從未想過上一代的不美滿婚姻竟是造成兒子這麼多年的心理不平衡的因素。看著兒子落落寡歡憂鬱的臉孔,他才猛然驚覺到自己真的做了一件錯事,一件大錯事。

   喝了一口茶,江英濤點上煙斗,眼光掠過母親、江野及江心,開始思索並緩緩敘述說:「那是滿多年前的事了,當時你仍在我台上朋友的建設公司裡工作。有一天我的朋友,也就是你的老闆撥了一通令我意外的電話給我,他說公司裡的人正盛傳著你和一個X大三年級的女學生同居著,而他認為這件事該讓我知道。這著實讓我震驚異常!起先我不敢告訴你奶奶,只私下委託一家徵信社幫我做調查。」他看了江野一眼,語帶責備,「調查結果令我驚詫,我這個出類拔革的兒子果真和一個女孩子同居著,還同居了頗久。我和你奶奶商量之後,決定去找她談談,結果發覺她和我們想像的那麼不同又那麼相同。我不能否認我和你奶奶對她的感覺是很特殊的,江以菱,看起來像是一朵荏弱又孤高的花。」江英濤微笑的回想。「你奶奶心軟的要我別太咄咄逼人,我必須聲明你奶奶反對的只是她姓江,並無其他因素。」

   老奶奶惶急的猛點頭說:「是啊!是啊!」

   江野面容嚴肅的反問父親,「那麼,你為了什麼因素反對以菱?」

   江英濤又一愕,這個問題好熟悉!他躊躇一下才回答,「徽信社的調查中有她明白的資料,江以菱是個孤兒、父母不詳,在台南縣某孤兒院長大,高中和大學『幾乎』都靠家教及在餐廳唱歌的所得來支付。很幸運的,她一進大學就遇見你。更好的是她是一個與你週遭所有養尊處優的人截然不同的女孩子,因此你對她好奇,並開始對她產生明顯興趣,直至進展到同居。」

   他敲掉煙斗的煙灰繼續犀利的敘述,「剛才我說過她『幾乎』是自己完成學業,聽好,那只是『幾乎』。你不能否認在那幾年你給了她不少金錢及物質資助,不然,美術系的學生光學費、材料費和生活費,一年算下來也為數驚人,照她那種工讀方式,依我看最後不是功課垮了便是人垮了!」」

   「爸,她並不以用我的錢為樂事啊!況且,她只是一個夾在生活與尊嚴的隙縫中求生存的孤女,她的辛酸與艱難我不能視而不見。」江野振振有詞的接下江心的話。「你不知道剛開始時,我連想要送她一些小東西都須用盡千百種理由她才勉強接受,你不會不懂她的自尊與自卑同樣濃重的。」

   「我當然懂!」江英濤詭譎的一笑,表情鄙夷。「我也懂她最後會聰明到什麼都接受,並且繼續接受更多更多,例如你還建了一座『風和居』用來安頓她,這叫什麼?『金屋藏嬌,嗎?」

   「爸,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好嗎?她之所以接受我給她的一切,無非是因為她愛我並怕傷了我的自尊心!」江野捺著性子

   解釋,卻乏力的感覺意描愈黑。

   「喔!你們倆還真是親愛。你送東西怕傷她的自尊,而她收你東西也怕因拒絕而傷了你的自尊,這還頗像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江英濤揚起眉,嘲諷的瞥了兒子一眼。

   「爸!我並沒有動用家裡一分一毫在她身上!」江野力爭。

   「是啊!你有骨氣,把打工、服兵役的軍餉一絲一毫存了起來放進她口袋裡,還怕她向你說謝謝!好了,姑且摒棄她是個窮怕了的拜金女該這種想法,談談你奶奶反對的理由如何?」江英濤把問題推向母親。

   「是啊!她和我們同姓哩!同姓是聯姻不得的啊,這是從苦至今就有的習俗了!」老奶奶好不容易輪她出場似的插進嘴來。

   「奶奶!都什麼時代了?」江心不禁低嚷。

   「是民國了沒錯,不過那是古有明訓啊!是老祖宗的經驗啊!同姓的人五百年前是一家,一家人怎麼結婚哪?!」奶奶愈說愈理直氣壯。

   「奶奶!我的老祖宗喔!那已是五百年前的事了,現代不適用了。」聽著奶奶那些不符合時代潮流的言論,江心誇張的拍拍額頭。

   「奶奶!你真的只因為這個原因反對以菱?」江野感覺好氣又好笑的問。

   「是啊!是啊!」奶奶張大眼,無辜的解釋自己的立場。「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我倒是很中意她做我的孫媳婦兒!長得那麼白皙又標緻,看來又善體人意,將來和小野生的小孩子「一定俊得驚人,只可借……」奶奶是一陣憧憬又一陣惋借。

   四個人一陣沉默,江英濤接口說:「我沒料到她能緘默這麼多年才告訴你我們去找過她。如我剛才所說,我很懷疑你為什麼不曾帶她回來和我們見見面?兩個月前我終於決定不能任你再如此和她窮攪和下去,於是我又去找了她一次。這一次我倒真的對她印象深刻。沒想到經過這麼多年,她不但更見風韻,口才也更犀利了,你知道兩個多月前她還訓得我啞口無言嗎?沒一個小女孩敢對我這麼說話,但這一頓訓倒教我開了某個竅。」江英濤回溯出以菱那套富貴門板論,回溯完他竟豪氣的笑出來說;「我當律師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聽人把金錢、地位、名聲、面子當成一塊沒啥用處的板子呢!」

   一聽到這裡,幾個人都苦中作樂的笑了。

   笑聲停頓後,江野嚴肅的開口,「爸爸,您仍然堅持不接受以菱嗎?您仍然堅持可笑的門當戶當對嗎?」

   江英濤深沉的凝視兒子半晌,問道:「你真這麼愛她?問題是她也如你愛她一般的愛你嗎?」  「她愛我!」對這一點江野倒是充滿信心。他堅定的回視父親說:「以菱是個率真的女孩子,多年前她就承認她愛我,如果她不愛我,以她的個性她不會跟了我,而且死心塌地的跟了這麼多年,問題是,我一直不敢相信『我愛你』這句話有多少真實性。媽也說過愛我,可是她卻丟了我和阿心跟另一個男人走掉了,爸,奶奶,你們說我怎能再相信『愛』這一個字?我怕我真說了愛以菱,便像給了她一支把柄,她隨時可以要求我向東或向西,她也可以像媽當年一樣,在我回她一聲『我也愛你』的同時掉頭就有去無回,那我不是萬劫不復了嗎?」

   「小野,你錯得十分離譜。我甚至不知道你母親離家這件事會對你的人生產生這麼深遠的影響,算來是我太疏忽了。你

   母親……」江英濤斟酌著字句,「你母親應該是個最懂『愛』的女人!」

   這句話叫江野和江心無法置信的張大雙眼,兩人震驚的瞪視父親,彷彿他頭腦出了狀況,不然怎麼可能說出如此令人詫異的話來?

   不待他兄妹倆發出異議,江英濤接著說:「這又是個頗冗長的故事。你母親是大學時期小我兩屆的學妹,我曾如癡如狂的追求她很久,她一逕是淡淡的對我。後來有一天,她跑來找我,問我願不願意娶她為妻?當時年輕氣盛的我頗有人緣又多金,以為她終究是被我慇勤的追求所感動,誰知——是另有原因!」江英濤陷入往日的情境裡,回憶的感覺只剩些微的甜蜜與酸澀。也許,歲月真能沖淡這些痛吧!他歎息著,繼續回想道:「你母親是個杭州姑娘,當年戰亂時她隨著一房表親逃至台灣。而這房表親中有一個小男孩和她青梅竹馬,相依相伴長大,兩人自然而然成為戀人。可惜這房表親來到台灣境遇不佳,落魄潦倒,他們兩人好不容易半工半讀挨到那  男孩子大學畢業。結果男孩子又野心勃勃、蓄勢待發的申請到倫敦某大學的入學許可,他極希望能前往異國求個學位,並  闖出一番天地。然而你媽當時還有兩年才能畢業,她為了顧  全男孩子的夢想,於是決定來求我,她希望我給她一筆錢,也  老實告訴我錢的去向與用途,她說只要那男孩子一上飛機,她  就馬上嫁給我並死心塌地的跟我。」江英濤頓了頓,苦笑一下  說:「當年,我真是愛她愛慘了,不然以我這麼個心高氣傲的  人,是不可能接受這種事情的。我竟愛她愛到連她是為了別  人犧牲才嫁給我都願意忍受。不知道,你們對自己的母親還  有沒有印象?她真的是美,那股嫻靜溫惋的氣質,在現代女孩子身上已十分少見了。

   江英濤不知不覺的又陷入往日情懷,眼中閃著嚮往又至情的光芒。江野和江心很久沒見過父親充滿柔情的一面,兩人不由自主被他的神采吸引著。

   「當我如願以償的娶了她,並知道她只屬於我,我是多麼欣喜若狂啊!在心中地她更有一份敬重與憐惜,接下來兩年我鼓勵她完成學業,我自己也開展律師生涯。幾年下來她似乎已經十分習慣我們平靜的夫妻生活,我知道要她一下子忘卻初戀情人是不可能的事,我願意給她時間來學習愛我,她也堅決的斷了和那個男孩子的一切聯繫,只為了報答我這一片心。而後,小野出生了,你帶給我們夫妻更踏實的感情。她不再愁容滿面、悒鬱寡歡,我們專心一意想把你帶好、帶大,你奶奶也因為你的出生,感覺我們夫妻間的一切困難都迎刃而解,都轉好了!但事情總都在人們認為十拿九穩時出差錯,就在阿心出生滿四週歲時,我發覺你母親又開始魂不思蜀、神不守舍了。我因為律師事務的擴張,並沒有很費心去觀察她的改變。結果有一天,她的昔日戀人和她竟一起出現在我的律師事務所,她求我放她走!起先。我很不甘心,後來經過幾日痛定思痛的考慮,我發覺你母親也是十分痛苦才做下這項決定,那表示她必須放棄家庭、放棄休和江心,甚至放棄一個女人一生最重要的  名譽』。但她就是那樣一個女人,為了愛可以犧牲到底,為了愛也可以自私到底。當時我雖對她的情人又羨、又妒、又怒火中燒,可是我還能想通一點,當我只能挽住她的人而不能繫住她的心,倒不如大方一點,祝福她。畢竟這麼多年夫妻一場,好聚好散。」

   他勉強拔脫出遙遠的回憶,轉回神深深的凝視江野說: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仍無法要自己不懷念你母親與我共有的那些年歲,那時的我真可用幸福又滿足!這一切的一切都沒能再回頭了!」

   江心感性的窩到父親椅邊執起他的手說:「爸,我仍覺得母親棄我們而去就是她的不對,不過既然您都能用寬容的心來看待母親那教人不敢苟同的感情觀,我們做子女的又何必固執於對自己母親的怨恨呢!」

   說完她淚光閃閃的看向哥哥,希望尋求他的贊同,

   江野落寞的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表示什麼?

   這就是父母的感情故事,最終是父親放走了母親的,而知道此一事實並沒有教他好過一點。可憐的父親,這麼長久不渝的愛只能自憫,「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可憐的以菱,這麼多年的為愛等待,只能換得「待呼奈何」。

   他倏的站起身,感覺心急如焚的說:「爸、奶奶,我想回去再從頭過濾一次所有的線索,我必須盡快找到以菱!」

   「算了,算了,傻孫子,你找了兩個多禮拜都沒找著,反正也不差這點時間,倒不如在家好好吃一頓,吃飽了要找再全家出動去找也許還有效率些!瞧瞧你那張勝,瘦得都只剩皮包骨羅!」奶奶硬是拿出她的家長權威,要把江野留下來,  瞧她已開始要劉媽去張羅一頓好飯菜了,江野就不再堅持。

   「奶奶,那麼您是不再固執什麼『同性同宗』不能聯姻這  種老觀念羅!」江心破涕為笑的追問著。

   「唉!都到了這步田地,我還忌諱這麼多幹什麼?無怪乎  台語有句俗諺說。『愛著卡慘死』。看來我這把老骨頭這輩子  是注定被你們這些小兒小女的情事給折騰散的,想我當初和  你爺爺,憑個媒的之言,不也過了大半輩子?唉2什麼自由  戀愛哦!唉!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牛馬喔!」

   奶奶連串的歎息換來江心噗哧一笑。

   江英濤深吸了口煙,也望著正為情而苦像掉了魂似的兒  子。他不免再次欷虛。唉!愛情,他曾經追逐並自信滿滿的  以為勝券在握,最終卻失落的愛情,他能讓自己的兒子再重  蹈他的覆轍嗎?他放下躊躇,決定他是不忍心的。

   「先別著急,小野,我這就去撥幾通電話,托朋友或徵信社幫忙收集資料,一有消息就告訴你!」看來,他是永遠無法拒絕子女那種哀懇的眼光了。江英濤說完,毅然起身轉進書  房,並覺得如釋重負,到書房門口時他不免想起江以菱那個女鬥士的話,對啊!去除門弟觀念,就像放棄一塊扛著嫌累的門板一般,輕鬆多了!想到這裡,他兀自呵呵笑了起來。

   客廳裡,江野仍為父親輕易接納以菱的事實發愣,江心卻興奮的一把攢緊哥哥的胳臂說:「哥,爸爸接受以菱姊了呢?增加爸爸這個生力軍來幫忙找以菱姊,你就可以少擔點心了!」

   「叫我不擔心是不可能的!」他微側過臉望著一派天真的江心說:「我必須盡快找到她,不然光想像她一個人孤伶伶的,會不會遇到不好的事,我的心就絞成一團,亂成一團,整個人快急瘋掉了!」

   江野緩緩踱步到客廳的大格子窗前,默默的望著慢慢沉墜,逐漸消失於地平線下的火紅夕陽。

   又是一天將盡,而他的以菱呢?是否也在某個角落憂傷的送走夕陽,迎接漫漫長夜呢?

   走在文心路上,江心無聊的東張西望。距離她協助哥哥江野尋找以菱,其間又過掉兩個半月,而江以菱,彷彿真的就此從地球上消失掉了,教他們找得心急如焚。

   這一段時間,他們用遍各種可能的途徑及管道,最後大家寄予厚望的萬能父親也沒轍了,因為以菱是個孤兒,戶籍上形同流動人口,也無完整資料記載。實際上是她沒有半個親人,尋找時根本無跡可循,倒像大海撈針。

   至於遠嫁美國的雅真,江心也曾去信試探性的問候,雅真秉著她一貫的熱情與直言無諱,回信追問她哥哥和以菱幾時請喝喜酒?還納悶何以許久不曾收到以菱的信件,反而令人驚喜的收到江心的信?江心苦笑著,她至今仍沒勇氣提筆給雅真寫回信呢!

   還有那像個變形人的哥哥,教她想起來就煩心不已。一張俊瞼幾近形銷骨毀,除了上班,一切應酬全免,以前十分重視穿著打扮的人,現在倒真有藝術家習氣了,三天兩頭不刮鬍子,衣服邋裡邋遢,有時還抓著酒瓶子不放!老天,他自責又自憐得簡直像個瘋子!

   失去所愛真的那麼痛苦嗎?她不覺想起「將心比心」這句話。真的,換作今天她突然失去向偉強,她會怎樣?這問題她不敢深思,只能慶幸她的向偉強是個平凡又沒有什麼心  結的人,也幸好他們倆的感情堪稱一帆風順,穩定成長,不  然,被「情」這麼一害,她豈不該英年早天?!

   思及自已用了這麼嚴重的字眼,江心不禁笑了起來。四  下張望;。她找到一座電話亭。為了剛剛那讓人不適的想法,她  急欲打通電話給偉強,報告她的行蹤。

   「報告?」江心有些恍然大悟,原來她也是個愛情的受害者,根本瀟灑不起來。她無柰的自嘲,邊由皮包裡找銅板。

   忽然,她由眼角餘光瞥到個看似熟悉的身影,江心急急放下話筒,看了一眼那個身影走出來的地方,是……婦產科!江心急忙追上前去,看著那個幾步之外的人門入一輛黃色計程車裡,車倏的向前揚長而去。

   「以菱姊,以菱姊……」江心邊追邊跑,在車後直跳腳。結果追到轉角,車就不見蹤影了!

   停下來瞪了在路旁等公車的好奇行人一眼,她喘著氣直在內心嚷嚷,糟糕!糟糕!人追丟了,糟糕!糟糕!沒錯,她可以肯定那是江以菱,雖然看來瘦得弱不禁風、雖然穿著黑色直筒洋裝,江心仍能認得出她那柔美的側影及身形,還有那頭多年不變的美麗頭髮。

   江心努力的讓自己鎮定思考,至少,江以菱仍在台中,沒有到外地或外太空去,可是,她為什麼由婦產科出來呢?這給了江心一絲靈感,她轉身快步奔向婦產科,並推門而入直至掛號處,她顧盼一下,還好,是間小婦產科、應該不會太難查詢到以菱來此的原因。

   清清喉嚨,江心客氣的問:「護士小姐,可不可以向你查一個人?」

   護士小姐頭也不抬的問:「你要查誰?」

   「一位叫江以菱的小姐,她剛剛才來過!」江心急切的說。

   「江以菱」護士小姐表情怪異的抬頭瞥江心一眼,彷彿在奇怪她明知江以菱剛來過,為什麼還要查她的資料一般。護士漫不經心的翻著檔案,慢條斯理的說:「對,江以菱剛剛來過,做產檢!」

   「產檢!」江心一臉呆相。

   「對啊,產前檢查,她有三個月的身孕了!」護士小姐突然孤疑的看著她:「你是她什麼人,問這些幹什麼?」

   「她……她是我嫂嫂!」江心也不懂自己怎麼順口就溜出這句話。

   「你嫂嫂?那就叫你哥哥好好照顧她,醫生說她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有胃病,又害喜害得嚴重,幾乎什麼營養都沒辦法吸收,這樣弱不禁風的,醫生都怕孩子保不住!」護士略帶不滿的警告。

   「孩子保不住?」江心手心開始發冷,額頭開始發汗,她在心裡嘀咕阿彌陀佛,上帝保佑!腦海裡唯一的念頭是她必須快去找到老哥,告訴他這件事情並尋獲以菱。

   「護士小姐,可不可以麻煩你告訴我……我嫂子的地址?」江心吶吶的問。

   「你不知道你嫂嫂住哪裡?」護士瞪著她質問,彷彿她有毛病。

   「喔!她和我哥哥小倆口吵架嘛!所以……所以她離家出走羅!」江心感覺自己謊話是愈說愈溜了!

   「難怪!這幾次都只有她自個兒來產檢,配偶欄上又沒填名字,我們以為又是個未婚媽媽呢!」護士嘮嘮叨叨,連念邊抄下一份地址給江心。

   「謝謝!謝謝!」江心一迭聲道謝,轉身便飛快跑向門外招攬計程車,直奔哥哥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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