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詩涵悠悠地醒來,四周雖然一片漆黑,但她仍然可以感覺到自己置身在那個不知名的洞穴中。
「小玲、秀秀,你們在哪裡……」黃詩涵慢慢地站了起身,發現自己的身體並無任何不適。「咦,奇怪了,我明明從上面跌下來,怎麼會沒受傷呢?」
黃詩涵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但適才的經歷又記憶猶新,眼前她只想趕緊離開此地。
一個人長時間處在黑暗中,雖無法看清所有一切,可是久而久之卻也可以瞧出一個模糊的大概。
這裡還是那個不知名的洞穴,高約兩公尺,一個車身的寬度,唯一的不同點是:這裡沒有岔道,只有一條路徑彎曲的走道。
「到底還得走多久,才能找到出路呢?」黃詩涵思忖著。
「這裡是什麼地方?小玲、秀秀,你們在哪裡?快回答我啊!」黃詩涵邊走邊喊,沒多久,眼前倏地一亮,一道月光已入眼簾。
「哇塞,真是太棒了,終於可以重見光明囉!」黃詩涵滿心雀躍,按捺不住的舉足狂奔。片刻工夫,她已站在洞口外。
她凝視著眼前的一草一木,臉上忽然顯現出幾許茫然。一股莫名的恐懼,此時也已籠罩她整個心頭。
適才她與劉、江二女進入洞穴時,是烈日當空,但這時卻是晚上,而且洞穴的入口處明明是一大片石壁,可是她現今所在的位置卻連一塊石頭也見不著,而是一大片土牆。
藉著皎潔的月光抬頭望去,眼前只是一個不知名的小樹林,絕非她印象中的台東山區。
那麼,這裡又是什麼地方呢?黃詩涵一時還找不到答案。
她獨自一人在洞口外發愣。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有冷的感覺,那是一個人處於恐懼時的現象,她自是十分清楚。
「算了!管他的!老是站在這裡也不是什麼辦法,我肚子都快餓扁了。」思忖至此,黃詩涵絲毫不再猶豫的移動腳步,隨興地朝其中一條小路徑走去。
觸目所及,花是花,草是草,其中有大部分的花草樹木她竟叫不出名字;她愈走愈毛,但相對的卻也更加好奇。
這時,遠處倏然傳來一陣金屬交鳴之聲,夾雜著極短暫的嘶吼,以及淒厲的慘叫。
黃詩涵悄悄地循聲走去,接著來到一棵大樹後,張眼一望,但覺熱血沸騰,險些昏倒在地。
只見林內一片空曠之地,十幾二十名大漢正在圍攻一名滿頭白髮的老太婆,個個手握刀劍,前仆後繼,彷彿正想將她碎屍萬段。
倘若只是這樣的場面也就罷了,更離奇的是他們的穿著打扮並非現代,而是古裝,類似我們在電視,或是電影上所能見到的那種服飾。
「這是幹什麼?」黃詩涵的心怦然狂跳,百思不得其解。「莫非他們正在拍武俠片,我闖入了拍片現場?」
黃詩涵尚不及思索心中的疑問,卻見一名老鼠眼漢子邊舞動手上的九環大刀,邊大聲吶喊:「兄弟們,再加把勁,老賊婆若是不死,咱們江北十八寨今後也甭在江湖上立足啦!」
「給她死!殺!」眾大漢不約而同的齊聲吼叫,全然未覺白髮老太婆神色已變,口中同聲發出「嗤嗤」的怪笑聲。
「鼠目!識相點你我一決高下,何苦拉人墊底!」白髮老太婆冷笑一聲,右手猛地一旋,再一擰,一顆偌大的腦袋已然在握。
卡的一聲,只見一名大漢的腦袋旋轉了三百六十度,接著頭蓋骨迸裂,鮮紅帶有白點的腦漿登時飛濺,灑滿整個大地。
如此血腥暴力的場面活靈活現的上演,令人驚駭不已。好在黃詩涵及時伸手摀住嘴巴,否則第一個大叫出聲的肯定是她,而不是那些大漢。
「天啊!這不是在拍電影,而是在玩真的……」黃詩涵只覺得一顆心好像隨時會從口腔內彈出,那種感覺簡直詭異到了極點。
白髮老太婆從容應戰,穿梭在險象環生的刀劍陣中,三番兩次地出現驚險鏡頭,但到最後總是化險為夷,充分顯現出她的武功已臻至出神入化的境界。
約莫半刻鐘,白髮老太婆倏地怪叫一聲:「老身不想再跟你們玩了!」話甫落,她身子朝右一頓,雙掌同時向前推出。
「啊──」就在一長串的慘叫聲過後,眾大漢早已相繼倒地,每個人胸前的衣衫皆留著一枚清晰的掌印,吐血身亡。
十幾二十名大漢在頃刻間全部葬送性命,躲在一旁暗暗偷窺的黃詩涵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忘了自己是誰。
「老……賊婆!你真夠狠的……」老鼠眼大漢口氣雖然強硬,可惜渾身上下卻掩飾不住的顫抖不已。
「好說好說。」白髮老太婆打了個哈哈,隨即冷哼一聲,「比起江北十八寨,老身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說話間,白髮老太婆一臉獰笑地朝他走去,一雙如刀鋒般的眼眸同時在他身上打轉。
她每走一步,老鼠眼大漢便按捺不住的後退一步,當他退到第四步時,抵抗的意念早已蕩然無存。
「老賊婆,你一夜之間挑了我江北十八寨,這個梁子咱們算是結定了。」老鼠眼大漢站定身子,緩緩地揚起手上的九環大刀。
白髮老太婆聲調寒冷如冰的說:「怎麼?到了這個節骨眼,你還不死心?還想放手一搏?」
老鼠眼大漢輕歎一聲,「我綠豆老王統領江北十八寨,好歹也算得上是一個鐵錚錚的漢子。今天會栽在你老賊婆的手上,我早就認了,但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好給我洗心革面的機會。」
白髮老太婆尚未回話,老鼠眼大漢已將手上的九環大刀甩了下地,同時撲通一聲,人也矮了半截。「江北十八寨今後已成歷史名詞,只憑我一己之力,絕無法重整!」
白髮老太婆打斷他的話,「你這是幹什麼?為求生存,你大寨主竟不惜向老身下跪,難道你就不怕道上兄弟的恥笑?」
老鼠眼大漢慘然一笑,「只要你肯給我一次機會,我綠豆老王從此金盆洗手,歸隱山林,不再過問江湖之事。」說著說著,他的腦袋竟如雞啄米般朝地上猛磕頭。
白髮老太婆搖搖頭,吐出一口濃痰,目光儘是輕蔑之意。「無恥,真是無恥!像你這種無恥之徒,殺了你,豈不玷污老身的一雙手!」
話聲甫落,白髮老太婆轉身就走,不再望他一眼。
就在她轉過身子的同一瞬間,老鼠眼大漢的目光倏地一寒,左手微微一抬,幾道綠芒自袖內飆出,射向白髮老太婆的龍骨穴。
與此同時,白髮老太婆轉身,接著冷笑一聲,「鼠目,憑你這點伎倆,也敢在老身面前賣弄!」白髮老太婆右手輕輕一揮,只見那道綠芒似是遭受十二級強風吹襲,一個翻轉面,朝老鼠眼大漢的身上逕射而去。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這是老鼠眼大漢不變的信條之一。憑他四十出頭的年紀,能統領江北十八寨,顯而易見其做人必有獨到之處,可惜他今天卻踢到了一塊大鐵板,令他永生永世難以忘懷。
老鼠眼大漢滿心以為這一擊必定得手,豈料白髮老太婆彷彿連背後皆多長出一雙眼,輕易地洞悉他的詭計。
眨眼間,那道綠芒已完全沒入老鼠眼大漢的身驅──他甚至連慘叫聲都不及發出,整個身子骨已如羊癲瘋患者發作般的顫抖與抽搐不已。
老鼠眼大漢的面色驟變,由白轉青,青轉紫、黑紫,最後成了鹵蛋色;咕咚一聲,身子朝前撲倒,七孔流血而亡。
這場打鬥的過程敘述起來頗是費時,其實也不過十幾分鐘的事,待黃詩涵整個人回過神時,已是遍地屍首,令人不忍卒睹。看得黃詩涵只覺得胸口一陣鬱悶,尤其舒張與收縮壓一陣紊亂,頭昏目眩,似是隨時都有昏倒的可能。
「哼!好一個江北十八寨,老身倒要瞧瞧你們還能橫行到幾時!」白髮老太婆嘴裡喃喃說者,眼睛抬得很高,連正眼也不去瞧那些屍首一眼。
她一雙刀鋒般的目光朝四周溜了一圈,很快的在黃詩涵的藏身之處凝住,臉上的笑容竟在瞬間更加陰寒。
「出來!」白髮老太婆尖叫一聲,叫聲如刺骨寒風般的冷冽。「再不出來,休怪老身下手無情!」
「她是在跟我說話嗎?」黃詩涵的心怦然一跳,當下硬著頭皮從樹後走出來,一臉茫然地望著她。
「你……你是誰?」白髮老太婆似是被黃詩涵的穿著給搞迷糊了,說起話來竟還有一絲絲的結巴。
黃詩涵的穿著其實很普通,牛仔褲、T恤、一雙「耐吉」運動鞋。類似她這種穿著,馬路上到處可見。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我……我叫黃詩涵……」
「黃詩涵?哼!江北十八寨什麼時候冒出你這號人物,居然連大姑娘都投身入綠林──」
「我不是他們一夥的,我只是……」
白髮老太婆絲毫不讓她有把話說完的機會,「瞧你這身打扮,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來路;尤其此地方圓百里皆屬江北十八寨的地盤,老身絕留你不得!」話聲甫落,她一個箭步撲來,同時掌出如電的拍向黃詩涵的心口。
黃詩涵根本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甚至把對方看成是一隻潑猴,完全不明白自己身處險境,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
砰的一聲,黃詩涵只覺得一陣似有似無的怪風迎面拂來,接著她身邊的大樹應聲斷成兩截。
當一個人正在面臨死亡時,臉上總掩飾不住那種垂死前的恐懼之色。但黃詩涵並沒有,在她臉上顯現出的完全只是茫然。
白髮老太婆再一次的表現出驚訝,中途變招,將那股足以令人致命的掌風擊向一旁的大樹。「你為什麼不還手?」她微愣,「難道你不怕死?」
黃詩涵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沉默不語,凝視著她發愣。
白髮老太婆思忖片刻,臉上忽然展現出恍然大悟之色。「莫非你不懂武功?」
「嗯。」黃詩涵點點頭,臉上仍是寫滿了茫然。
白髮老太婆細細地打量她幾眼,倏地撲向她的立身之處,眨眼間便抓握住她的右手,接著在她渾身上下一陣揉捏。
經她那麼一握,黃詩涵彷彿是老鷹爪下的小雞,非但動彈不得,甚至連身上的氣力亦消失得無影無蹤。
黃詩涵還搞不清楚她在抓捏什麼,忽見她縱聲狂笑。「哈!哈!哈……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整個人似已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
「此女娃筋骨奇佳,老身復仇有望,真是天助我也……」說著,她竟失聲痛哭起來,但不論怎麼說,內心的狂喜絕對勝過一切。
又哭又笑?這個老太婆是不是瘋子啊?黃詩涵一陣迷惘。
「距約定之日尚兩年餘,來得及!一定還來得及!」白髮老太婆喃喃說著,忽然一把挾起她的身子,足尖猛然一點,如飛而去。
「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是不是還在作夢?」黃詩涵心中驚駭莫名,如入崩潰之境。
雖說如此,但黃詩涵也只能任憑她這樣抱著,所有的景物仿如電視螢幕般在她眼前迅速的倒退著……。
只見白髮老太婆的腳下輕踩過無數多的屋頂、樹頭,約莫半個多鐘頭之後,四周的景色已愈見荒涼,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不知名的世界。
黃詩涵偷偷地睜大雙眼,暗暗打量白髮老太婆,發現她居然神態自若,額頭上甚至不見一滴汗水。
別說是一個老太婆了,連一個年輕壯漢想要抱著一百六十八公分高,體重五十四公斤的黃詩涵如此奔跑,恐怕也早累得躺平──而這老太婆到底是什麼人?她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能耐?
白髮老太婆近乎足不沾地,盡情地飛行於崇山峻嶺間,直到面前忽然冒出一地形陡峭的山壁時,她才停□子,輕輕地喘出一口大氣。
這片山壁呈八十度,依常理推斷,一個赤手空拳的老太婆絕無可能登上山頂,何況她手中尚且抱著一個黃詩涵。
然而,常理竟在眨眼間破碎,嚇得黃詩涵趕緊閉起雙眼,說什麼也不敢再偷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