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群呆坐在書桌前。
袁芯瞳哭得呼天搶地,令他於心不忍。從前她幾乎不哭的,頂多皺個眉頭就不得了了。她討喜的臉龐只要稍一黯然,不只是唐浩群,全唐家的人都會即刻出動哄她,直到她眉頭開了為止。可是今天她哭得這麼淒慘,他仍不動聲色地坐在房裡。
今夜他總算見識到了那丫頭的任性和霸道。
她被寵壞了,動不動就把自個的委屈和不滿大吵大鬧地發洩,一點都不懂得替人設想。
葛雪貞就不會像她那般不懂事。
唐浩群決心暫時不理那個丫頭。他要給她一點教訓,讓她反省反省,改掉千金小姐的壞脾氣。唐浩群深信這才真正是為她好。
如果這個家要由他來扮黑臉,那麼他就認了吧!不給她點苦頭嘗,她永遠都會繼續幼稚下去,不會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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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浩群刻意扮起黑臉。故連著幾天,對芯瞳的態度都是冷冷淡淡的。
芯瞳主動問他。「嘿——還在生氣啊?別不理我嘛!」
他冷著臉。「除非你道歉,說你這樣亂發脾氣是不對的行為,否則不理你!」
袁芯瞳一把火燒上,大聲罵道:「我幹麼道歉?我生氣是應該的啊!我又沒有錯!」
他不理她的憤怒,繼續低頭看報紙。
「喂——喂——」她喊他。
他仍不搭理。
她忍不住扯下他的報紙咆哮道:「你是什麼態度?你怎麼可以這樣?」
「你不要再吼了,偶爾反省反省自己!」
「幹麼?你以為你是我老爸啊?憑什麼教訓我?」
他拿起報紙板著臉。「我不想和你吵。」
他於是上樓去,砰地一聲甩上了門。
阿瞳氣得打落了桌上的杯盤。
傭人吳媽聞聲出了廚房看是怎麼回事,只見大小姐氣呼呼拎了皮包甩門出去。
吳媽歎口氣,拿了掃帚忙打掃摔碎的東西。她皺起眉想著:最近小姐的脾氣越來越大了。
阿瞳一出門即打了手機給唐芙蓉。
唐芙蓉正在上課。
她接起手機,即聽見阿瞳哇哇大叫。「混賬唐浩群、宇宙大混蛋、混賬……」然後嗚嗚哭了起來。
芙蓉低聲問:「怎麼回事?你在哪?」
「我在街上啦!」她抽噎著。
芙蓉翻了翻白眼。「拜託——你稍微顧一下形象好不好?又不是三歲小孩了,在街上大吼大叫地,給人家看笑話!」
阿瞳則理直氣壯地回道:「我都快難過死了!還顧什麼形象?嗚——」
「好、好、好,你告訴我你在哪?我過去找你。」
她斷斷續續抽噎著。「……忠孝東路……頂好啦……」接著發出一個很大的擤鼻涕聲。
真是!芙蓉捂額,又氣又好笑。
一會兒,芙蓉即開了她那輛紅色跑車去接阿瞳。
那時,她正坐在街邊的摩托車上,涕淚縱橫、披頭散髮的阿瞳惹來許多人的側目。
跑車上的芙蓉戴上墨鏡後,才敢下車接她。
上車後,芙蓉對她道:「我還得趕回學校去,晚上有迎新舞會,你跟我一起去好了。」
在車上阿瞳將她的委屈說了一遍。
芙蓉沉默聽完,只對她說了一句。「笨——你真笨。」
「為什麼?」阿瞳只覺得她自己很倒霉,但和笨扯不上關係。
芙蓉微笑地轉過頭,看她一眼,又繼續開車。
「你越是亂發脾氣,越是顯得不如葛雪貞。」芙蓉聳聳肩,理智說道。「浩群的個性是很固執的,你和他吵只會得到反效果。他那個人啊!與其逼他生氣,倒不如令他覺得內疚。」
「我聽不懂。」她無辜地低下頭。
「你當然不懂啦!」芙蓉拍拍阿瞳的頭,笑她。「因為你笨嘛——」
阿瞳不滿地嚷道:「明明你說的話就讓人聽不懂嘛——」
這倒也是。要阿瞳能領會芙蓉話中的涵義是難了點。
芙蓉不禁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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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當唐浩群在房裡溫書時,樓下突然一陣又唱又吼又鬧的喧鬧聲,那女孩的聲音分明是阿瞳。
過了一會兒,砰地一聲,芙蓉推開他的房門,把爛醉的阿瞳丟進他房裡。然後拍拍雙手,吐了好大一口氣,像剛搬了幾千斤重的東西似地。
芙蓉說:「你闖的禍,你收拾——」
唐浩群瞪著還在地上大唱《美酒加咖啡》的袁芯瞳。
「她怎麼回事?」
「唔——」芙蓉聳聳肩。「你害她心情不好,結果她就喝了太多酒——」
地上的阿瞳眼也沒睜,即含糊地嚷道:「我絕不道歉……」又立即小聲道:「對不起。」然後又是。「我絕不道歉……對不起啦——」如此不斷重複。
芙蓉指著地上的阿瞳道:「她整晚就這樣嚷。我不管了,你看著辦吧!」她丟下麻煩,即關上門離開。
「我絕不道歉——對不起——」芯瞳還在嚷。
唐浩群頭痛地蹲下來,瞪著芯瞳神智不清的模樣,搖搖頭歎道:「明天有你受的。」
為了方便照顧,又可溫書,他將床讓給了阿瞳。
隨即替她脫了鞋、寬了衣、蓋上被子。然後拿了條濕毛巾坐在床沿,細心地幫她擦了擦淚濕的臉。
他俯視她迷迷糊糊的面容,疼惜地撫撫她的額、她的發。看著這丫頭,他不禁微微一笑。
她是從哪學來的本領?或者是天賦?
可以這樣教人捨不得氣她、罵她、冷落她?
哎!他怎忍心再苛責她。
她從不曾掉這麼多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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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過的人都明白:醉酒是在預支明日的快樂。
頭痛、喉乾、眼澀、天旋地轉以及噁心欲嘔,這些都是代價。
袁芯瞳傍晚醒來時,即是受這種折磨。她極不舒服、心亦忐忑著。她努力回想昨日可有失態?但記憶中只有當時又吵又嚷的畫面。
此刻她躺在唐浩群房裡,想想昨晚一定又給他添麻煩了。袁芯瞳沮喪地蒙眼又倒回床。
完了,完了!浩群哥一定更惱她了。
她在床上悔恨了許久才跑去洗澡更衣,然後硬著頭皮下樓。
樓下大廳裡,唐母正和一群好友玩牌,小表弟趴在客廳中央地板上看卡通;而她最怕見著的唐浩群卻正在沙發上看書。
她小心翼翼地一邊下樓、一邊注意著唐浩群的表情——他的臉色看起來挺嚴肅的。
她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早呀!」她主動向他打招呼,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
他沒抬頭,僅是咳了一聲。「不早,很晚了。」
她吐吐舌,心想,還是別惹他的好。
才五歲的小表弟一見她來,馬上嚷叫。「姐姐——」他哀嚎地。
「怎麼?怎麼了?!」她緊張地抱起他,這個小表弟每次來總愛纏她。
「我們學校要科學展覽,明天要交,我不知道要做什麼——」小傢伙快哭了。
袁芯瞳連忙安撫他。「別急,姐姐幫你。」
小表弟一聽大樂,他立刻從沙發上的書包裡拿出一本書給她。
袁芯瞳看了看內容。
小表弟嚷。「我不知道要做什麼?」
「明天就要交了嗎?」
「唔——」
阿瞳咬咬唇。「怎麼今天才準備?啊,街上有沒有得買?姐給你買現成的。」
「不行,老師說要自己做。」
「真的!」阿瞳翻了翻參考用的書,突然眼睛一亮,指著其中一頁道:「呀!我們就做這項討論施力的問題,準備材料只要一顆蛋。」
「蛋?」
「對,你去廚房拿一顆蛋來。」
小表弟立刻興沖沖地跑去拿了一顆蛋來。
阿瞳一邊看書,一手握住蛋,得意地對小表弟道:「你看,姐用力握緊這顆蛋,它都不會破喲——」
「真的?」他仰頭看芯瞳用力握蛋,果然沒破。真神奇,他大叫。「好厲害,再用力——」他崇拜極了。
芯瞳更用力給他瞧。
「書上說不論多用力,絕不會破!」她齜牙咧嘴。
「再用力一點——」小表弟興奮地喊。
「好。」
「再用力——」
「好。」
「再用力、用力、用力——」
「好。」
突然——
「啪嗤」一聲。
在芯瞳手心的蛋破了,弄髒了整隻手。
突然,沙發上的唐浩群望著他們,大聲笑了起來。
阿瞳見唐浩群對她笑了,立刻奔過去對他興奮地嚷。「呀——你不氣我啦?」
「喂——你那隻手別過來。」他擋著那只黏答答的手。
她乘勢問:「我們今晚去看電影、逛街好不好?」
「嘿!你別得了便宜又賣乖。喂!手別過來,髒死了——」
「好嘛!去看電影嘛——」她央求。
而一旁的小表弟則苦著臉拉扯她的褲腳道:「姐,我的科學展覽——」
「哎!」她手一揮,蹲下來對表弟道:「管它什麼狗屁展覽!姐帶你去吃麥當勞好不好?」「好呀,好呀!」小表弟大樂,立刻忘了功課。
唐浩群笑阿瞳。「你這什麼做姐姐的嘛——」
阿瞳看他微笑便知道他答應了,連忙嚷道:「去看電影嘍——」
***************
晚上,當葛雪貞來唐家找唐浩群時,撲了個空。
當時,芙蓉正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看電視。
吳媽對雪貞這常客很親切,沏了茶請她喝,又告知她父親老葛送唐母的朋友們回家,晚些即返回。
雪貞一如從前端坐沙發、優雅嫻靜的對吳媽笑言:「我不是來找爸爸,有些社團資料要給浩群。」
吳媽點點頭,問她可要吃些什麼?招呼一會兒即回樓上打掃,客廳裡留下雪貞和芙蓉。
雪貞向來挺積極和唐家保持良好關係,她總是特別有心待唐父唐母極好,多年下來亦得了個良好的印象。
至於與向來對她冷淡的芙蓉,雖不至於能成為好朋友,但至少也能保持一定程度的良好關係。
但今日,坐在沙發上的芙蓉,打從見到她來,連看亦不看她一眼,比平時更冷漠幾分。
芙蓉只顧盯著電視看,彷彿未意識到雪貞來訪一樣她雙手交抱胸前,蹺著二郎腿,冷靜中透著傲氣。
雪貞主動向她問好。
「芙蓉姐,吃過晚餐了嗎?」她問。
唐芙蓉略顯不耐地掀掀眼皮,口氣懶懶的。「現在幾點?」
雪貞答:「呃——八點嘍!」
「那你說我吃過晚飯沒?」她挑釁地說。
葛雪貞笑臉褪去,明顯意識到芙蓉對她的不耐和敵意。
葛雪貞緘默了。她明白唐芙蓉不像袁芯瞳好打發,她可不會笨到和唐芙蓉起正面衝突。
雪貞刻意忽略芙蓉不友善的態度,默默地端起茶喝,靜靜坐著看電視。
但唐芙蓉今日顯然是刻意要和她過不去。
芙蓉關了電視,扔下遙控器,抽出雜誌來看,順便丟了一句。「我看你不用等了,我媽方才說,浩群帶芯瞳去逛街看電影,他們兩個每次一出去,不玩到三更半夜是不會回來的。」
葛雪貞明知芙蓉話裡有送客的意思,但她可不把唐芙蓉放在眼底,她鎮定地微笑著。「沒關係,我等他。」
「我不大喜歡看書的時候有人坐在身旁,我很容易分心。」芙蓉清楚地說道。
葛雪貞並不動怒,笑著起身徑往樓上去。「那麼,我去浩群房裡等他好了。」
她才走上樓梯,即被芙蓉喊住。
「等等——」芙蓉擱下雜誌,雙眸銳利地盯著雪貞。「我想,這麼多年來,你大概忘了你是誰了——」芙蓉走過去,冷冷地訕笑道:「這是唐家,你不是唐家的人,誰准你可以這樣隨便進出的?你可不是主人呀!」她輕描淡寫,但字字帶刺。
「我想,浩群並不介意我進出他的房間。」雪貞冷靜地反擊。
「他是不介意;但我介意。我在的時候,可不准外人這麼不懂規矩。」她端起架子。
葛雪貞被惹惱了。芙蓉刁難的態度相當明顯,雖然她臉上是掛著微笑的。
葛雪貞轉身走下樓來。她不會傻到和唐芙蓉起衝突,但她非常憤怒,這憤怒是不動聲色的。因為唐芙蓉擺明了瞧不起她。
芙蓉接著又道:「我知道你和我弟很好。不過,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比起來,阿瞳更適合我弟弟。」她清楚明白地道。
「你想說什麼?」雪貞直視著芙蓉。
芙蓉笑了笑。「沒什麼,我只是好意提醒罷了。」
突然門上傳來一串笑聲,是唐浩群和阿瞳。
「噯,他們回來了。」芙蓉高高興興地去開門,而吳媽這時也下樓來招呼。
葛雪貞冷冷地看著阿瞳又蹦又跳、開開心心地和唐浩群進門。
唐浩群看見雪貞很是意外。
「你什麼時候來的?」他問。
「來一陣子了,拿資料給你。」雪貞的臉色極差。「我要走了。」
芙蓉笑道:「這麼快?我還沒跟你聊過癮呢!」
阿瞳好奇地說:「你們聊些什麼啊?」
芙蓉捏捏芯瞳的鼻子,故作神秘地道:「不告訴你,是個秘密。」
「秘密?」阿瞳拉著芙蓉。「我也要知道——」
這時雪貞將一疊筆記交給唐浩群。「這是讀書會下月討論的書目。」她拿起皮包。「我要回去了。」
唐浩群忙道:「我送你去搭車。」
雪貞笑著點頭。
芙蓉突然插句話說:「噯,我也正要出門呢!雪貞,你別搭公車了,我順路送你。」
葛雪貞沉下臉來。「不用麻煩了。」
芙蓉卻挽住她的手,往門外去。「不不不,我堅持——」
唐浩群嘲笑姐姐。「你轉性啦?幾時變得那麼熱心了?」
芙蓉但笑不語,拎起車鑰匙催促雪貞道:「走吧!」
雪貞看著芙蓉的笑容,霍然明白,她輸了。
芙蓉很聰明,她令葛雪貞的怒氣無處發洩,她比葛雪貞還要狡猾。
雪貞按捺住滿腹怨氣和芙蓉一道出門。她不得不如此,形勢由不得她。
在她們身後的阿瞳納悶地道:「她們到底在搞什麼鬼呀?」
唐浩群聳聳肩,也覺得姐姐今夜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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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雪貞一語不發地坐在芙蓉的跑車上。
她蒼白的臉色和芙蓉得意的微笑形成強烈的對比。
車子駛遠了唐家後,葛雪貞才道:「我知道你根本不想送我回家。」
「嗯哼。」芙蓉點頭。
葛雪貞倔強地說:「你大可不必送,反正我也坐不慣那麼貴的跑車。」
突然芙蓉一個緊急煞車,雪貞尖叫一聲,急忙用手穩住身子,終於忍不住衝口罵道:「你瘋啦?我沒系安全帶呢!」
芙蓉停穩了車,慢條斯理地把右手橫過她的身子,推開車門。
「我本來就沒打算送你,你說的對,這車你坐不起。你下車吧!公車站牌就在前面——我只是打算送你到車站而已。」
葛雪貞憤憤地下車,用力甩上車門。她不懂為何唐芙蓉要如此跟她過不去。
「為什麼那麼討厭我?就因為我是你家司機的女兒,所以瞧不起我?」
芙蓉歎口氣。「你不明白嗎?」她轉頭對雪貞說。「我才懶得去在乎你是誰的女兒。我從小到大都知道你是什麼個性的人,我只是討厭你的人!」
說罷,她就發動車子走了,留下怒火難消的雪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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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桐,你覺得我很討人厭嗎?」
「書桐,你覺得人若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有錯嗎?」
稍晚,當雪貞躺在章書桐的懷裡時,她問著他。
章書桐親吻著她的髮梢。「你今天怎麼了?」
「回答我的問題——」
「你明知道不論怎樣我都會愛你的。」
她推開他下了床,站在窗邊抽煙。
「我討厭唐芙蓉、討厭袁芯瞳、討厭所有唐家的人,我爸幫他們開了一輩子的車,看了一輩子他們的臉色,等有一天我嫁進唐家,我也要給他們臉色看。」
章書桐坐起,歎了口氣。「又是唐家——」
「哼!唐芙蓉越不希望我和唐浩群在一起,我就偏要跟他在一起。」葛雪貞恨恨道。「我知道芙蓉在幫袁芯瞳,她自小就喜歡浩群。但我不會讓的,絕不會!」
章書桐問她。「那個唐浩群喜歡誰?」
「我不知道他現在喜歡誰,但他以後會愛上我的,絕對——」
「哼!你真有信心,愛情又不是功課。」
葛雪貞將手裡的煙蒂扔出窗外。「只要我想得到的,就絕對辦得到。我不會輸的。」
「你太好強了。」
章書桐下床,走到雪貞身後擁住她纖瘦的身子,吻著她的耳垂道:「你該讓自己放輕鬆點。」
「不!我應該更努力,努力讓自己得到好日子,住洋房坐豪華轎車,而不是一輩子受這種沒錢的氣,我不要讓別人看扁。」
章書桐知道勸不了雪貞。
他抱住她。「好,好,只要你不要累垮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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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芯瞳在唐浩群房裡。
兩人端著吳媽煎的蛋餅,並肩盯著電視裡播放的熱門節目「生死一瞬間」。
一會兒,芙蓉也進房坐在地上和他們一起看。
畫面裡那些真實的災難事件,令他們看得毛骨悚然、頭皮發麻。
終於到廣告時間,芯瞳才深深吁了口氣,感慨地說:「人要死的時候,不知道會想什麼?」「去!」芙蓉撇撇嘴。「死的人才沒機會想,只有活著的人才會想那麼多。」
「每個人最後都會死的。」唐浩群接口。
阿瞳聽了極為不舒服。
「有一天如果你們比我早死——」阿瞳難過地說。「我一定會受不了,我情願我比你們早死。」
「呸呸呸!」唐浩群捶她的頭罵道。「別亂說。」
芙蓉坦言道:「我不一樣,我情願活下來,不論多痛苦,時間都會沖淡一切。活下去還會有機會再快樂起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那麼要是你愛的人呢?你情願他比你早死?」阿瞳問。
「當然——」芙蓉果決地說。「他死了我懷念他,也沒什麼不好呀!」
「那你還可能會愛上別人嗎?」
「萬一遇到的話,我還是會。沒理由放棄幸福,生命本來就是很無情的;誰活下去誰就贏,死了就啥都沒有。」
唐浩群卻反駁道:「你怎麼知道死了什麼都沒有?」他神秘兮兮地輕聲說。「我看過一本書,裡面寫著:如果死去的人,死後還很掛念世上活著的某人,他就會變成那人的守護靈;看護那個人,直到那人有一天也死去為止,他們就可以一起赴天國。」
「太恐怖了!」芙蓉道。「我如果知道誰當了我的守護靈,一定請法師趕走他。」她聽得全身起雞皮疙瘩。
阿瞳扯了扯浩群的衣角,仰臉問他。「如果有一天你死了,當我的守護靈好不好?」
他裝出猙獰的臉孔和動作嚇她。「你不怕?」
「不怕。」她頂認真地。「如果是你,我就不怕!」
唐浩群望著她,突然心頭有股異樣的感動。
他放鬆了表情,換成溫和的微笑。「好吧,就當你的守護靈。」他眨眨眼,似在哄小孩。
可是,阿瞳今晚不知怎麼搞的,突然認真起來。她說:「我們來約定——」她和他打勾勾,之後還覺得不保險。「等等,那我怎麼知道你真的有來當我的守護靈?我又看不見你?」
「那倒是。」
「怎麼辦?」阿瞳真當回事地皺眉懊惱。
唐浩群看她這模樣,連忙想了個法子安撫她。
「這樣吧!假如我死了之後回來找你,我就把你陽台上的風鈴摘下來。你只要聽見風鈴掉到地上的聲音,就表示是我來看你了。」
「好——」她叮嚀他。「你不要忘記了哦。」
「好好好——說的好像我真的會比你早死似的。」他笑道。
芙蓉忍不住說道:「神經——老講這個,恐怖死了!」
「我還是情願比你早死,因為你是我最最最重要的人。」阿瞳坦白地說。
她這樣認真的表情,看進唐浩群眼中,感覺特別溫暖。他知道阿瞳的個性,她從不說假話。她說,他是她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那就代表真的是。
當一個人說出一句。「你是我這世上重要的人時……」
對那人而言,是一種負擔,卻又有一點奇妙的、虛榮的甜蜜。
後來阿瞳問他一句。「假如,我先死,我可以當你的守護靈嗎?我也來摘你陽台上的風鈴——」
芙蓉大笑。「浩群有那麼多女孩喜歡,你大概要排隊吧。」
唐浩群也跟著笑。「我准你『插隊』。」
「好過分!你臭美——」阿瞳嬌嗔。
大家當作開玩笑,笑成一團,氣氛是如此愉快。
笑完之後,也沒人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