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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意的謊言 第六章 作者:勒內·羅澤爾

  梅茜來到艇上時,丹蒙根本就不在。艾邦克斯幫她把購來的衣物搬到艇上,然後就離開了。她靜靜地站在主人巨大的套房內,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該為晚上的聚會做準備。約姨婆沒有提到確切的時間,當時老太太的真情道白令她驚駭不已,以至於她都沒想起來問。

   梅茜決定回別墅找人問問。她來到門廳,剛把通往甲板的門打開一小半就停住了。丹蒙正沿著碼頭走過來,他神情默然,若有所思。梅茜望著他出神。每次見到他高大挺拔的身影都會令她感到耳目一新,今天也不例外。

   丹蒙身上的白色襯衫盡顯他異常寬大的肩膀,黑色的皮帶和白色的褶狀休閒褲襯托出他勻稱完美的腰部。他簡直就是一幅品位高雅的圖畫,自然,清新,舒適。淡金色的頭髮在夕陽下閃爍著新雪的光芒。梅茜的心翻騰著,她確信,如果不是在這裡,她一輩子也不可能見到如此性感的畫面。

   梅茜從丹蒙的表情上看不出他是心緒不寧呢,還是在沉思默想。她想知道這一天他是怎麼過的。

   她被自己竟然有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她才不在乎他這天是怎麼過的呢!

   丹蒙走上遊艇,推開門,意外地發現自己的胸正對著梅茜的鼻子。他急忙停住,驚訝的表情隨即變成了不悅,"史都華小姐,藏在門後是很危險的,除非你想被撞到。"

   梅茜滿臉漲得通紅,她沒意識到自己竟然悄悄站在門後,思量著丹蒙。不知怎的,一股無名的不安和惱怒的情緒湧上心頭,她反駁道:"如果你事先告訴我,我也不至於去詢問!要不是約姨婆提起,我對今晚的聚會一無所知。我正準備去打聽,你就闖了進來。"

   丹蒙陰沉著臉,而梅茜卻覺得與其說他是在生她的氣,不如說是在生他自己的氣。丹蒙雙手插進口袋,疲倦地吐了口氣,"請原諒,史都華小姐。我原以為約姨婆會記得告訴你的。晚會八點開始。我需要幾個小時來處理公司的業務,你自己去吧。"

   "你不來嗎?"梅茜問道,而自己卻被這個問題嚇了一跳。

   丹蒙已經轉身,面朝辦公室的方向,聽到問話,他疲乏地聳了聳肩,轉過身低頭看著梅茜,"如果有時間,我會去的。你知道,我要經營一個公司。"

   梅茜緊鎖眉頭,她實在不想獨自面對丹蒙的那些好打聽的、自私自利的親戚。"那我等你。"她低聲說。丹蒙挑了挑眉毛,滿臉詫異。但是比起丹蒙,梅茜驚訝的程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就在這句話說出口之前,梅茜還不知道自己會說什麼。

   "你等我嗎?"丹蒙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梅茜將目光移向一旁,忐忑不安地說:"外公和約姨婆都不在那兒,我又不認識那些人,他們想要做的就是打探我的過去、我的外公,而且還堅持利用我來影響你。"

   "利用你來影響我?"丹蒙譏諷的語調令梅茜很不快,"你的意思是,他們希望你用枕邊風來影響我,史都華小姐——也就是期待著你裸露著身子鑽進我的臂彎,一番纏綿過後,在愉快的喘息聲中,哄騙我在公司的決策上變得保守些?"

   丹蒙描繪的性愛場面令梅茜震驚,她臉色煞白,倒吸一口氣。

   丹蒙冷笑幾聲,"別告訴我,你以為所有的商業決策都是在會議室裡決定的。"

   梅茜瞠目結舌。

   丹蒙的目光變得小心翼翼,他審視著梅茜慘白的臉,"史都華小姐,鑒於你所有的謊言和陰謀,你的輕信有時讓我驚訝。"他緊咬牙關,仰面朝天,"真見鬼。"聽起來他好像在生自己的氣。顯然他煩心的事已經夠多的了,因而忽略了她的煩惱。但出於某種原因,他還是決定把它們接受下來。"那好吧,如果你願意,就等吧。我的親戚會以為我們遲到是因為你在——影響我呢。"

   丹蒙消失了,去了他的辦公室。梅茜卻久久地站在那兒,不知所措,渾身顫慄。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像丹蒙描繪的畫面——他們的身體充滿激情地纏繞在一起,丹蒙狂熱地親吻著她,令她快樂地梅茜站在主廳的彩色玻璃窗前,窺視著晚會上的一切。她的心情很沉重。剛才她又一次打電話給奧蒂斯的醫生,可被告知他出城了。她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丹蒙在大開曼島的別墅的電話號碼,但是接連不斷的聯絡失敗使梅茜十分沮喪。最近她似乎總是在每個緊要關頭受挫。

   梅茜想,總這麼悶悶不樂沒什麼好處,於是決定把注意力集中在晚會上。閃爍的綵燈高高懸掛在海灘旁的樹枝上,散發著浪漫迷人的光線。沙灘上,一張張桌子連在一起,組成了一張六米長的長桌,鋪設著清新雅致的檯布,擺放著各種各樣的熱帶水果、花卉以及精美誘人的佳餚。

   沙灘旁有一支說唱樂隊,人們在那兒,有的涉水,有的跳舞,有的潛水,有的則品嚐著美味佳餚,沙灘上洋溢著歡歌笑語。克萊頓·斯君曼非常引人注目,他身穿粉紅色短褲、紫色襯衫、黑色短襪和拖鞋。他提前二十分鐘就到了,正在人群中來回穿梭。梅茜意識到,他乘丹蒙不在的時候正在人群中活動。

   梅茜的眼睛跟隨著他肥圓的身影,看著他擁抱,大笑,輕拍,親吻。雖然她希望他好運,但是內心有個小小的聲音卻在說,他背著丹蒙毀壞他的名譽是一種欺騙行為,而且他在這麼做的同時還盡其所能地狂吞著食物。梅茜努力想擺脫這個消極的想法,對自己說。這是一場大交易,自然不會有公平競爭的規則。

   "準備走了嗎?"

   梅茜沒有聽見丹蒙走過來,她忙轉過身來。丹蒙已經換了衣服,他身著淺綠色棉襯衫,襯衫敞開著,露出肌肉發達的胸脯和平坦的腹部,下身穿一條由醒目的淺綠色、黃色和藍色噴印成圖案的游泳褲,腳上沒穿鞋,怪不得他走過來沒被察覺。

   丹蒙斜靠在門上,目光懶洋洋地在梅茜的身上遊走。梅茜想他一定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由得一陣顫慄。他早已看慣了社交場上那些精緻優雅的女人,現在他會怎麼看她呢——一隻假扮孔雀的普通麻雀嗎?

   梅茜從未穿過如此昂貴的泳裝。雖然這件玫瑰色的泳裝沒有過分地暴露乳溝、臀部和大腿,但她還是感到穿得太少。她下身穿了一條拖至腳踝的幾近透明的長裙,上面印有淡淡的螺旋形的暗花,裙子的兩邊開叉至腰間,僅用一根帶子繫在腰上。儘管這件泳裝最便宜,也最不暴露,但是在丹蒙細細的端詳下,梅茜還是感到太露了。

   丹蒙的目光悠悠地轉回到梅茜的臉上,然後是頭髮上。梅茜的長髮垂肩,她驕傲地抬著下巴,心想,讓他去找缺點吧,要是不讓她去參加晚會那才好呢。

   丹蒙衝她咧嘴一笑,把梅茜嚇了一跳。"過來。"他溫柔地說。

   梅茜眨眨眼睛,有點膽怯。他想幹什麼?正當她猶豫不決時,丹蒙一步向前,抓住了她。"我不會吃了你的,史都華小姐,走吧。"

   丹蒙帶梅茜來到了他們的房間,沒等她反對,他從花瓶中取出一枝黃色的茉莉花,然後轉向她。

   更令梅茜吃驚的是,他撩起她太陽穴旁的頭髮,將花枝放在那兒,端詳著,似乎在判斷這樣是否漂亮。

   "你在幹什麼?"梅茜問,丹蒙的觸摸讓她體驗到一種奇怪的興奮。

   "今晚把這朵花戴在頭上。"

   梅茜茫然地點了點頭,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手輕擦過她的臉的那種感覺。"我——我去把它別上。"

   當梅茜從丹蒙手中接過花枝時,她的思緒停留在他們手指片刻的纏繞上,但是她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在浴室,梅茜一邊顫抖地戴著花,一邊在鏡中打量著自己的臉。她雙頰緋紅,別人肯定以為她在發高燒,或者剛經歷了一場激情迸發的蜜月交歡。這個想法使梅茜的臉變得更紅了。她在臉上潑了些冷水,然後拍拍干。她走出浴室,丹蒙正在門旁等候她,他臉上的表情難以捉摸。

   梅茜走上前,丹蒙牽著她的手。梅茜疑惑不解地望著他。現在周圍沒人,他們沒必要這麼做呀,但他為什麼要牽她的手呢?

   丹蒙雙眉緊鎖,神情肅然,思緒似乎飛到了很遠的地方。不知為什麼,在丹蒙給她花的那一刻,梅茜察覺出他眼中確實流露出一絲喜歡的神情。她拋開了這個想法。她不要他喜歡,她不喜歡他!也許他牽她的手只是為了讓她快些走。

   一小時後,梅茜已經品嚐了太多的美味佳餚,她覺得再也吃不下了。不管是烤海蟹、燒山藥、葡萄果凍、鱷梨沙拉,還是炸香蕉片都可口誘人,但是再吃一口就會使梅茜的胃爆炸。

   幾乎整個晚上,丹蒙一直摟著梅茜的腰,然而他溫暖的接觸還是令她感到窘迫。不是因為她不喜歡這樣,相反她非常喜歡,也正是這種感覺深深地困惑著她。丹蒙多次提醒她,"摟著我的腰。"每次她都試著去做,但總感到這是那麼虛假。

   他們在一腳深的海水中涉水,濕熱的海風撩撥著梅茜的裙子,裙擺浸在海水中,隨著海浪一起一伏。丹蒙的手臂仍纏繞在她的腰間,他巨大的手掌幾乎握住了她的整個腰部。梅茜鼓起勇氣將手搭在丹蒙腰間。不巧的是,正當她的手臂悄悄伸過去時,一陣調皮的海風吹起了丹蒙的襯衫,她只好將手貼在了他裸露的皮膚上。梅茜頓感心慌意亂,一時間腦子停止了轉動。

   以熱情奔放的節拍為背景的音樂輕柔而性感。

   天上閃爍的星星對她眨著眼睛,似乎在告訴她,它們瞭解她尷尬的處境,並且發現這樣很有趣。但梅茜卻覺得這樣糟透了。

   "你很沉默。"丹蒙的話驚擾了胡思亂想中的梅茜。

   梅茜仰起頭看見丹蒙正衝著她笑,那笑令她慌亂不已,使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將目光投晌午夜黑色的大海,低聲說道:"我討厭我們現在所做的事情。"

   "你討厭我們在灑滿月光的海灘上散步?"

   梅茜懷著敵意,橫了丹蒙一眼,"你很清楚我說的是什麼意思,我不懂你為什麼能顯得這樣輕鬆自如,難道笑著說謊是大交易的主要部分嗎?"

   "親愛的,我得提醒你,這到底是誰的謊言。"

   丹蒙說道,吻了吻梅茜的太陽穴。"不過,你外公過來了。"

   梅茜身體僵在那兒,"你怎麼知道的?我們面朝著反方向。"

   "聽。"

   梅茜一動不動,凝神傾聽。過了一會兒,她聽到外公的喊聲越過其他人的笑聲和交談聲傳了過來,"邋遢丫頭!"這是一種沙啞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但無疑是外公的聲音。梅茜鬆開丹蒙的腰,下意識地擦了擦太陽穴,在那兒仍然留著丹蒙親吻時的酥麻的感覺。她轉過身,面朝奧蒂斯,強裝笑臉,"嗨,外公,您怎麼來啦?"

   奧蒂斯撐著枴杖,拖著兩隻光腳艱難地走在白色的沙灘上,寬鬆褲向上捲起,露出了細長的腳踝。一邊一隻豬跟著他跑著,看起來相當愜意。奧蒂斯來到他們跟前,露出了開懷的笑容,他先吻了梅茜的臉頰,然後擁抱了丹蒙。他抱歉地說:"對不起,今天——我沒能去——看望你們。"他邊說邊喘著粗氣,"約瑟芬叫我別在意。"他將手伸進褲袋,掏出一些東西,"但是——我想把這個還給你,我的孩子,免得忘記。"

   丹蒙皺了皺眉,奧蒂斯伸出拳頭,"給,這是你的。"

   丹蒙伸出一隻手,去接奧蒂斯手中的東西。

   "今天早上——我在我房間的沙發座墊裡發現了這些東西。如果我忘記把它們給你,我的良心會深感不安的。"

   當奧蒂斯收回拳頭,梅酋茜下頭去看他給丹蒙的東西,月光下四枚銀幣泛著幽幽的光。奧蒂斯笑對著外孫女說:"好了,我得回去了,約瑟芬在幫查爾斯廚師做你的酸乳餅,我擔心,去晚了他要被她弄哭了。"他轉過身,對著兩隻豬發出一個親吻的聲音,然後喊道,"德斯,露希,咱們走吧。還有幾分鐘要吃甜點了。"

   奧蒂斯步履瞞珊地離開了,兩隻獵嘰哩咕嚕道了別,也跟著他走了。奧蒂斯在或躺在椅子上、或躺在浴巾上的賓客間迂迴行進著。丹蒙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這時梅茜向他靠過去。

   她歎了口氣,說:"這難道就是你認為的侵吞過公款的人嗎?"

   丹蒙銳利的目光掃了她一眼,然後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硬幣,沒有說話。他把錢塞進游泳褲袋,牽著她的手,轉過身,背向人群,帶著她朝更幽暗的地方走去。

   "我們去哪裡?"

   "只是隨便走走。"

   "難道你不想去活動活動?"

   丹蒙斜了她一眼,說道:"你學得倒挺快的嘛。"然後望著前面這條長長的沙灘,搖了搖頭,"我是在活動,史都華小姐。還記得嗎,別人以為我結婚了,安定了,他們以為我只想單獨和我的新娘在一起,在幽暗的海灘上散步。"

   梅茜大聲笑了起來,但那是一種悲哀的笑聲,因為她是在笑自己忘記了他是一個多麼狡猾的男人。他處心積慮安排的每一個行動都是為了提高自己在董事會的地位。為什麼她總是時不時地會忘記這一點呢?為什麼一想到他們作為純粹的男人和女人手牽著手在熱帶的月光下散步,她的臉上就會泛起愚蠢的羞紅呢?

   "為什麼笑?"

   她用手捋了捋頭髮,回道:"沒什麼。"她沮喪地歎了口氣,"當心被別人聽見。"

   "我想客人離我們很遠,他們聽不見我們說話。"

   梅茜沒有回答。丹蒙是對的,聲音很遙遠,他們聽不清任何交談的內容,樂隊在演奏,他們的說話聲淹沒在音樂聲中。梅茜傾聽著樂隊演奏的樂曲,那是一首熟悉的曲調,"藍色的月亮",一首外公喜歡的老曲子。儘管曲調還能辨認出,但它是用更活潑的旋律演繹的,梅茜喜歡這種風格。

   梅茜下意識地抬頭望望紫藍色的天空。月亮既不藍也不圓,而是一彎金色的新月,高高掛在紅樹和棕桐樹搖曳的枝頭。鹹鹹的海風帶著赤道夜晚的花香。梅茜深深地吸著氣,知道自己正處在一個任何女人都會嚮往的浪漫場景中。

   她偷偷朝身後的男人看了一眼,他的側面輪廓分明,海風吹起一縷淡金色的頭髮,遮住了他的額頭,使他顯得易於接近。她被他深深吸引了,這股惱人的吸引力不斷上升,使她產生一種衝動,想上前將那縷被吹亂的頭髮整理好。她急忙轉過身,拚命克制著內心的衝動。

   他們已經來到了一個較暗的地方,漫步在打著漩渦的海潮中,海浪繞著梅茜的腳踝洄漩。令她欣慰的是,丹蒙走在靠海的一邊,因為她不大會游泳,她可不想被退潮捲入海裡。

   突然,梅茜感到腳上一陣刺痛,她大聲叫起來。

   "怎麼啦?"丹蒙問。

   "我也不知道。"梅茜想都沒想,將身體靠在丹蒙身上,抬起腳查看起來。她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呢,丹蒙一把將她抱起,向乾燥的沙灘走去。

   丹蒙抱著梅茜大步來到森林邊緣。他摘下兩片寬大的棕桐樹葉,鋪在沙子上,然後將梅茜放在其中的一片上,自己在另一片上坐下。"來,讓我看看。"他捧起梅茜受傷的腳。

   她想縮回去,但又感到這樣做很傻。

   "別動,"他警告說,"如果是海膽刺的話,你必須接受治療。"

   丹蒙檢查著梅茜的腳。"已——已經好多了。"

   她堅持道,"其實我真的覺得沒什麼。"

   丹蒙的手觸摸著梅茜濡濕的肌膚,那麼溫暖。

   當他查看她的腳底,輕輕抹去上面的浮沙時,她幾乎忘記了疼痛。"我想你可能踩到了碎貝殼。現在感覺怎麼樣?還痛嗎?"

   梅茜乾嚥了一口,想說,一點兒也沒好,但是她知道這樣做極不聰明。她很難為情,剛才表現得像個膽怯的弱女子。於是她說:"好多了。我——

   我想你是對的,我可能是踩到了碎貝殼,剛才是一時緊張,我不知道海裡藏著什麼東西。"

   丹蒙笑了,黑暗中他的牙齒格外潔白。"'中西部小女孩'遇上了可惡的大海。"

   梅茜的臉燒得通紅,她慶幸黑暗中丹蒙看不見。"我想可能是吧。"丹蒙曲起一條腿,雙臂環抱膝蓋,顯得很愜意。梅茜頓感緊張,她朝燈火通明的晚會現場望去,海水中一塊高高的不規則岩石擋住了視線。她轉過身問:"這是不是你的又一個計謀?讓他們誤以為我們正在做愛?"

   丹蒙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向晚會現場看了一眼,他的神情似乎清楚地表明,他根本沒此計劃,他把她放下,只是想檢查她的腳。丹蒙的笑聲使梅茜回過神來,她盯著他的臉。"看起來真像是這樣,好吧,"他承認道,"你在乎嗎?"

   梅茜的鎮靜隨時都會崩潰。與丹蒙在這熱帶的月光下單獨相處,已經讓她心神不寧,但是一想到有三十個人會以為她正與他在海灘上瘋狂地做愛,她簡直就要發瘋了!

   另一方面,別人以為她結婚了,正在度蜜月。

   與自己深愛的男人在月光下的海灘上做愛,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如果他們真是一對新人,他們很可能正在這樣做。

   梅茜裝著若無其事地聳聳肩,低聲說道:"我不在乎,這個謊言並不比我們已經讓他們相信的其他事情更糟。"她突然有一個想法,這個古怪的念頭刺得她心痛,於是她問,"你跟其他女人在月光下的海灘上做過愛嗎?"

   丹蒙若有所思地瞇起眼睛,"其他女人?"

   "其他"這個詞以及他嘲弄的說話方式,像一塊滾燙的石頭打在梅茜的心窩裡,噬噬的燒灼感讓梅茜扭捏不安。她為什麼要那樣問呢?這使得她的詢問聽起來像是她在期待他也會和她做愛!"我——我的意思是……"丹蒙一個溫和的反問就令她慌亂不已,這使她非常惱火,她狠狠說道,"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丹蒙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我不知道,史都華小姐。"

   "你當然知道!"梅茜堅持道,"這非常清楚——"

   "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我已經跟多少女人在月光下的海灘做過愛了。"

   這樣的坦白使梅茜啞口無言。她目光低垂,開始撥弄著裙帶。"哦……"她喘著氣,不敢面對他。

   他竟然在"月光下的海灘上"與那麼多的女人做愛,都記不起她們是誰了。她禁不住想大叫,可是她克制住了。

   梅茜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像個可笑的中學生,於是強迫自己停止撥弄裙帶,坐直身子,但是她還是不敢真正面對他。她竭力裝出一副無動於衷的神情,挑釁道:"我——我猜像你這樣的花花公子會很驕傲——"

   "別出聲。"丹蒙壓低嗓門命令道。

   梅茜猛地轉過頭看著他,張開嘴想問他出了什麼事,但是丹蒙將兩個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她別出聲。他扭轉身,朝晚會現場望去,心裡若有所思。

   梅茜也轉過身,但是沒發現有什麼異常情況,終於她的好奇心佔了上風,"出什麼事了?"她問道。

   丹蒙眉頭緊鎖,他等了一會兒,然後命令梅茜,"等在這兒。"他站起身,悄悄地向森林邊突出的巨石跑去。他到了那兒,繞著它,查看它的另一面。當梅茜意識到他在幹什麼時,她的心被掀了起來。他認為有人在偷聽!過了半分鐘,他走回來,在她身邊坐下。

   "發現什麼了嗎?"梅茜問。

   丹蒙搖了搖頭。

   "你沒有看到任何人、任何蹤跡嗎?"

   "見鬼!"丹蒙聳聳肩,"到處都有蹤跡,海灘上整天都有人到處走動。"

   "你認為從那兒任何人都能聽見我們說話?"

   丹蒙點點頭,"我想是的。"

   "哦,不。"梅茜呻吟道。

   "也可能只是一隻爬向灌木叢的烏龜。"

   梅茜曲起雙腿,抱住膝蓋,"希望是這樣。"

   "如果不是,我們很快也就會知道了。"

   梅茜將下巴擱在膝蓋上,閉上眼睛,"也許我們並沒說錯什麼話。"她抱著希望說道。

   丹蒙陰沉地說道:"史都華小姐,我們沒有做愛,這就是個錯誤。"

   梅茜轉臉恐懼地盯著他。但是,很快她就意識到他是對的。她居然擔心有人可能看見她沒有做愛,真是天大的諷刺。可見他們的謊言將他們置於了進退維谷的地步。

   黑夜裡傳來一陣熟悉的鳥鳴聲。"模仿鳥。"梅茜喃喃道,強迫自己想一些輕鬆點的事情。

   "這裡的人稱它們夜鶯。"丹蒙說。

   "真的?"梅茜側耳傾聽,發現情緒隨著鳥鳴聲逐漸好了起來,"夜鶯——一個漂亮的詞兒。"

   "'嬌小活潑的夜鶯帶來了祥和與希望的歌聲,'"丹蒙靜靜地說道,陷入沉思。梅茜知道他是在引用某本書上的詞句。丹蒙繼續道,"'歌聲中,幽靈變得蒼白黯淡,國王虛弱的軀體內,血越流越快。甚至死神也在傾聽,他說:"繼續,小夜鶯,繼續!"'"

   梅茜望著丹蒙,他神情肅然。"這是誰的詞句?真美!"

   "安徒生,我可能有些地方說的不對,很多年以前母親常常——"丹蒙停住了,他咬著牙關,眼睛看向一邊。

   梅茜知道他的家庭對於他是一個痛苦的話題,但她還是問道:"小時候,你母親常讀給你聽,是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望著波濤滾滾的大海。好長時間,梅茜只是聽到從遠處傳來"夜晚的陌生人"的歌曲聲,海水沖刷沙灘的沙沙聲,和樹梢上吹過的隱隱的風聲。

   "丹蒙,"梅茜又試探道,"你失去了父母,我非常難過。"

   "我沒有失去父母。"丹蒙插言道,他傲慢地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然後他大笑起來,那笑聲苦澀而空洞,"哦,你是知道的,他們死於海難。但是幾年前他們就把我送走了……"他面對著梅茜,表情嚴肅。"見鬼!我痛恨這個地方。"

   丹蒙突然站起身,梅茜隨即也跟著站了起來,她的心牽掛著他。她不理解丹蒙的父母為什麼要遺棄他,而丹蒙顯然也不理解。黑暗中,她望著他,他的下巴抽動著,沉浸在失望與深藏已久的痛苦之中。

   丹蒙童年所受的傷害如此之深,令梅茜忘卻了恨他,忘卻了他的家族造成了外公一生的痛苦。她雙手握住他的大手,"丹蒙,我很難過。"她無能為力地說道。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是牽著他的手指。"坐下,讓我們盡情地享受夜晚,努力忘記——一切。"她又牽著他的手指,回到自己的棕桐葉上,坐了下來。

   丹蒙望著梅茜,神情嚴峻。梅茜的雙手仍然緊緊地抓住他的手不放。她又溫柔地拽了一下,催他坐下。為了緩和氣氛,梅茜調侃道:"我們不必太早回去,假設你聽到的真是烏龜的話,我們還是被認為是一對新婚情侶。連五分鐘都呆不住,那是什麼新郎啊?"

   丹蒙乾笑一聲,"史都華小姐,謝謝你考慮到我的自尊。"他坐了下來,凝望著大海。

   梅茜猶豫地放開了丹蒙的手指。她雙手撐地,身子後仰,將手指插進沙裡,試圖擦掉與丹蒙皮膚的接觸。"你忘了,迪莫尼先生,我的自尊也岌岌可危呀!如果我連五分鐘的吸引力都沒有,那我成什麼新娘啦?"

   丹蒙曲起一條腿,雙手抱著膝蓋。此刻,他發出了一聲更深沉、更真誠的笑聲。他看著梅茜,嘴角愉快地向上翹著,一陣奇怪的興奮流過梅茜的背脊。"你認為我們的自尊需要在這裡維持多久?"他問道。

   這個可笑的問題使梅茜看到了整件事情的荒唐,她也不禁笑了,"三十分鐘?"

   丹蒙上身後仰,修長而健壯的雙腿向前伸展,"男性的自尊是個微妙的機制,史都華小姐,要我說,至少得一小時。"

   梅茜哈哈大笑,"我們沒帶副紙牌來,真是太糟了。"

   "你是個處女,真是太糟了,不然我們真的可以做愛。"

   梅茜此刻正遙望著夜色中的大海,聽到這話,她轉過頭,張著嘴,瞪著丹蒙。他正注視著她,露出一副捉弄人的笑容,"或者你還想堅持說你不是?"

   梅茜直起上身,挑釁地面對著丹蒙。"你不是開玩笑吧?你是說,你認識那種女人,她們和你在海灘上做愛,只是為了打發時間?"

   丹蒙的笑意更深了,"你又讓我驚訝了,"他輕柔地調侃道,"我當然認識。"

   "哦,"梅茜輕蔑地說,"依我看,你是找錯了對象。"

   丹蒙哈哈大笑,梅茜不禁被這渾厚的笑聲感染了。她在心裡痛罵,他當然認識那種女人。他是那麼英俊迷人,那麼富有領袖氣質。毫無疑問,他甚至可以將其他類型的女人變成那種女人。現在坐在他身邊的女人不屬於那種,但是如果現在她把握不住自己,她隨時可能投入他的懷抱,成為那種類型的女人。

   "我們可以看星星,如果你願意的話。"丹蒙笑著說道。

   "什麼!"梅茜回擊了一句,過後她反倒覺得,對於丹蒙這個無害的建議,自己的語調過於嚴厲了點。

   丹蒙在脫襯衫,這一舉動今梅茜緊張,直到他把襯衫鋪在她身後的沙灘上,並指著說:"墊在下面,這樣背上就不會粘上沙子。"梅茜的心才落了地。丹蒙邊說邊在梅茜身邊躺下,一隻手墊在腦後,另一隻手指向天空,"那是大犬星座。"

   梅茜懷疑地看了丹蒙一會兒,最後認定對於看星星他是認真的。她躺在丹蒙的襯衫上,瞇著眼向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哪裡?"

   "靠近船尾星座。"

   "哦,靠近船尾星座。"梅茜諷刺道,清楚地表明她根本不知道船尾星座在哪裡。

   丹蒙換了一種說法,"大犬星座包括天狼星,這樣能明白嗎?"

   "很好。"梅茜回道,她還是不知所云。

   "大熊星座呢?你能找到它嗎?"

   梅茜搜索著天空,很快就找到了它。她舒了口氣,因為她差點兒連這個最容易找的星座都沒有找到。她指著說:"在那兒。"

   "好樣的!小熊星座呢?"

   "不知道。"

   丹蒙咯咯笑了,"你得加把勁兒,史都華小姐。照這個速度,我們不只需要一個小時。"

   梅茜瞟了他一眼,發現他正望著她,而不是天空,她感到心慌意亂。"我想——我不擅長觀察天體。"她喃喃道,她的聲音微弱而顫抖。

   "我會幫你的。"丹蒙用一隻胳臂肘支起上身,"小熊星座包括七顆最亮的星星。你看,在那兒。"

   梅茜轉向他指的方向,但是卻沒發現特別亮的七顆星。"你怎麼會知道那麼多有關星星的知識。"

   她問道。

   "不是,我只是知道得比你多一點而已。"

   梅茜凝望著丹蒙,他臉上閃現著的迷人的微笑似乎是那麼真實——沒有絲毫強迫或者偽裝的痕跡——於是她作出了女性特有的反應,渾身顫抖。

   "你冷嗎?"他問道,聽起來離她很近。

   梅茜咬著嘴唇,不知道為什麼一部分天空被什麼擋住了,看不見了。一陣狂亂的心跳後,她麻木的大腦突然意識到,丹蒙離她很近,隱隱地出現在她的上方。她搖搖頭,忙說:"我——我不冷……"相反,他身上輻射出來的熱量,令她很舒心很溫暖。

   "梅茜……"一聲耳語的、彷彿從天際間傳來的呼喚輕輕地飄了過來,那麼親切,猶如溫柔的愛撫。

   "嗯?"梅茜的嘴唇無法動彈,只能發出這個聲音。

   "我想吻你。"

   梅茜吞嚥著,在丹蒙開口之前,她已經預感到了他的意圖。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允許它發生了。她是個瘋狂而意志薄弱的女人,她要他的吻,她心甘情願。這不合常理,違背了她過去所想所說所希望的一切!然而,此刻,面對丹蒙如此接近的高大強健的身體,如此攝人心魄的眼睛,一切都不重要了。

   丹蒙的這句話在他們之間迴盪,久久沒有回音,彷彿過了幾個小時。顯然,丹蒙是想給梅茜一個機會,讓她打斷自己的話,或者逃跑,就像一個脆弱的處女那樣。如果她能作出一個相應的反應,她就會告訴他,她哪兒也不想去。但是,她就這樣,既不能動也不能說,只能直直地仰視著他,眼睛默默地歡迎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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