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敢叫。甚至他自己的呼吸聲也在加重他的痛苦。「我要死了,」他呻吟,並為說話的後果而膽怯。
「死?」
斯波蘭達的聲音使他受驚了,他還以為自己單獨一人呢,「別動,」他掙扎著告訴她。「這床已經晃動了,就像它顛簸在風暴中的大海裡。」
她坐下,把手指伸向他的肩膀。
「哎唷,斯波蘭達。」
「喬蒂安,我只是碰了你肩膀。」
「我的皮膚壞了。我的牙壞了。上帝,甚至我的頭髮也損傷了。」
「這是怎麼回事--」
「我告訴你別動,現在我的頭就要爆裂開。」
溫情脈脈地,斯波蘭達伸開手掌掠過他身體。「那裡,那裡,」她柔聲低語,「疼痛,現在走了。」
喬蒂安睜開雙眼,驚訝地感覺疼痛真的去了。他感覺很好。
他為什麼不疼痛了?他的小精靈護士用精靈的藥方治癒了他。
想到這,他呻吟著,轉向他自己那邊,發覺自己跟一頭豪豬鼻子碰鼻子。他不必再去想一想,知道這渾身長刺的動物是蒂裡捨斯。
「喬蒂安,你睡了一整夜和今天一個半天,現在我們可以沉浸於做愛的藝術之中了麼?」斯波蘭達從床上飄起,在他上面飛翔,她的長髮傾瀉而下,蓋住他和蒂裡捨斯。「當晴天下午你在森林旁邊發現我時,我告訴過你我想幹這個。噢,我還提醒你,你允諾給我一個孩子。」
他猛然坐直,迅疾的動作把豪豬拋了出去,蒂裡捨斯從床上直接落到地板上。「一個孩子。」他嘀咕。他把腦袋歪過自己肩膀,伸手,抓住斯波蘭達的手腕,把她向下推倒在床上。「你是個精靈。」
「對,這就是我--」
「那麼,我的兒子會是什麼?一個該死的小仙人,一個小矮人?」
她喘著說,「你污辱了我。小矮人可怕、難看,而怪獸他--」
「那麼我的兒子會是什麼?」喬蒂安追問。
「一半人類,一半精靈。他也許繼承,也許不繼承精靈國的力量。」
她極了,喬蒂安興奮起來。很有可能樺詩莊園的第十三任公爵會轉而成為一個小仙子。
他從床上躍出。赤著腳,一絲不掛,他穿過這佈滿植物的房間。
在空中飄浮於其後,斯波蘭達跟著。
當喬蒂安回轉過來衝著床,她正在他的面前。「上帝!」
「什麼?」
「你嚇我一跳!」
「我不是想嚇你,夫君,我只是想--」
「別這樣在我身後飛,真該死!」
她飄到地板上。「喬蒂安,在我們新婚之夜,我請求你停止向我喊叫。」
他離開她站的地方,穿過房間走回去,從自己肩上回望,看她是否在他身後跟著飛。
她還在那兒,在他鏡櫃和從裡面長出來的常青樹旁邊。「你衝我喊叫的習慣是--」
「我不準備討論我喊叫的習慣,斯波蘭達。」他拽出一件他見她穿過的黑晨衣,猛地披上。「我幾乎沒有時間去面對這樣的事實,即我的公爵夫人是個魔怪,而現在,我必須生活在這樣的希望中,即我的繼承人將不是駕著亮閃閃的馬車在鄉村來去,而是騎在該死的蜻蜓背上!」 在他繼續的叫喊聲中,斯波蘭達感到一股火在她內部上升。它變熱了,她相信這就是發怒的開始。她收回手。
喬蒂安沒有時間逃避她的魔力。銀光疾速穿過房間,從頭到腳將他籠罩。
他再次張嘴喊叫,但是發現不能分開嘴唇。
「你不能再向我喊叫了,喬蒂安,」斯波蘭達提醒他,「因為我已經把你嘴唇封住了。我很樂意打開它們,但首先我要得到你的保證,不再提高你的嗓門。」
他看到火焰,瞬間在她修長的脖子上纏繞,他想不出報復的方法。
斯波蘭達雙臂交叉,放在胸前,赤腳在地板上輕輕敲打。「我在等待。」
他猛然一點頭,魔力再次向他襲去。把手伸到嘴上,他用手指分開嘴唇。「別再這麼幹了,斯波蘭達。穿上衣服,真該死!」
「別再向我叫喊。說到衣服……好,現在你知道我是個精靈,我該告訴你,不論我還是別的,霹靂衛郡王國沒誰穿衣服。我們是裸體種族。」
「噢,這樣?好吧,這裡不是霹靂衛郡王國。這是樺詩莊園,這裡我們穿衣服,你明白麼?我希望你穿衣服!」他大步來到壁櫥前取出一件紅色絲綢襯衣。
「紅的,」他唾罵。「以上帝的名義,我要紅襯衣幹什麼,把我的衣服放回到它們該呆的地方!」
「不。」
「不?」
「不,因為你再次喚醒了我的憤怒。」斯波蘭達向壁櫥發出一波銀色星點。
喬蒂安畏縮著,只等落入另一個蛇洞,嘴唇被封起來,或者也許被變成一條瘋狗及其它可厭的動物。
什麼也沒發生,只是他的衣服正在任何兩種顏色之間變幻。黃色,天藍色,紫羅蘭色,淡紫色,粉紅色,桔黃色……世界上每種可能的顏色漂過他的衣服,變換每一件和所有衣服從一種顏色到另一種顏色再到另一種顏色。
喬蒂安把他拿的襯衣扔到地板上,他以僅剩下的一點忍耐力,默默地數到10。「停下這些色彩,斯波蘭達。我希望你下一秒就停下這些,把我的衣服和這間房回到原初的狀態。弄走所有這些樹、葡萄籐、花、灌木!」
嘴唇皺縮著,斯波蘭達照辦了。
喬蒂安四處看看,驚異於所有東西已經恢復正常。「現在,夫人,坐下。」
「我不想--」
「但是我希望這樣。」
「你已得到保證,我是願意應允你的祈願的,喬蒂安。」她說,完了就在就近的椅子上落了座。
他無視她的譴責,集中注意力於他的孩子,他的繼承人。他不能允許安伯維爾這個姓氏消失,即使這意味著把頭銜和領地遺贈給一個有魔力之能的半人類,也不行。
而……
「斯波蘭達,」他開言,「關於這孩子,我--」
「你會給我一個,會嗎?」
絕望的波浪再次沖刷他。他從床邊走開。走到窗前。回到床邊。然後走到壁爐。「怎麼--什麼--你--我--斯波蘭達,我怕我沒有辦法讓你得到孩子。」
「什麼?可是我以為你知道怎麼生個小寶寶!」
「我是知道,真該死!但是--我的意思是什麼……我知道如何跟一個女人做愛。一個人類的婦女。我完全知道,我可能根本不能讓你生個孩子!人類跟精靈……也許他們甚至不相交融!」
「噢,他們能,喬蒂安!我向你保證他們能!這是我能頂頂肯定的一件事!」
他信任她。「好吧,但是精靈怎樣……精靈的性愛習慣是怎樣的?」
「性愛習慣?」斯波蘭達皺起了鼻子。「我恐怕我沒聽明白。」
「精靈怎樣做愛?他們做愛嗎?」
「沉浸於做愛的藝術之中?」
「是的,做嗎?」
她雙肩一垂。「我怎能回答這個,夫君?你還沒跟我做愛,這就沒有任何可能我能知道精靈做愛時的動作。」
他摸摸自己後脖梗。「你可記得咱們新婚之夜我差不多已經對你做了?」
她想啊,想。
「你說那不會吻合,斯波蘭達。」
「噢,那個。對,我記得。」
他停止解釋。他會相融在她裡面?可愛的上帝,他怎麼知道?可能精靈婦女不一樣。斯波蘭達那麼纖弱、那麼輕巧。如果她不能容納他會是怎樣?要是他把她傷害了又該如何?
如果她的軀體簡單地說對他的不合適,他把她弄死了,又該如何?
這種可能幾乎把他嚇死了。
他轉身對著壁爐,折下一塊薪炭丟進火中。「斯波蘭達,霹靂衛郡怎麼繁育精靈寶寶?」
斯波蘭達失聲哭了。「我不知道,」她抽抽搭搭。「我的老天,我以為你將會告訴我!」
他轉過身,看著鑽石灑落在她端坐的膝上,比大多數人一年裡掙的還值錢。「你以為我能告訴你,我怎麼能夠告訴你,斯波蘭達,我又不是一個霹靂衛郡的精靈!」
「噢,喬蒂安,真可怕,」斯波蘭達失聲痛哭。「我指望你曉得怎樣給我個孩子,可是你卻像我一樣無知。」
「我不是!如果你是個人類婦女,斯波蘭達,我會現在就跟你上床,一點兒錯沒有!可是如果精靈繁育寶寶的方式與人不同又該如何?如果我用人類的方式給你個小孩卻把你傷了怎麼辦?看在上帝份上,要是我把你弄死了怎麼辦?」
「上床是什麼?」
「做愛!」
「你又喊叫了。」
「我不知道怎樣跟自己的妻子做愛!離了這個,你會讓我歡笑、舞蹈,向我問候麼?」
「你--」
「瞧,」他說,向她的椅子走去。「我必須與你做愛使你生育。至少,這是我不得不跟一個屬於人類的妻子幹的事。但是--」
「噢,喬蒂安--」
「別再哭了,」他吩咐道。「我們將演習一番。我們會慢慢來,就這樣。我們練習一下。我會立即停止,如果--」
「可是我要現在就演習。」斯波蘭達從椅子上站起,把手放在他屁股上。「如果跟我做愛……或者跟我上床會讓我懷上孩子,那麼答案很簡單。你告訴我,我才知道這兩件事是聯著的。人類和精靈以同樣的方式繁衍,夫君。這是我父親告訴我的。」
「既然這樣,」她繼續道,進入他的衣袍裡,「你將把你放進我裡面,射,而我會受孕。」
喬蒂安感覺到她柔軟、溫暖之手撫弄他。他尚未準備面對她的愛撫,不想與她上床。他還沒來得及集中一下思路,自己就已屈服於命運賜於他的情境。說到底,就在昨天,他發覺自己的妻子是個精靈。而在此刻之前,他已知曉,自己的兒子可能繼承霹靂衛郡的成分要比安伯維爾的成分多些。
不,他不準備與她做愛。不能。
他意欲從她身邊走開,離開她的手和撫弄他的纖美的手指。但他做不到,而讓他這麼樣的並非斯波蘭達的魔法之力。
這是他自己對於美好的回應。儘管她使他與精靈間結了緣,他依然不能否認,她是他所面對的最可愛的異性。
他伸出手,輕握她的雙乳,感覺自己在她掌中變硬。
「柔荑花回來了,」斯波蘭達喃呢。她分開他的晨衣長袍,往下看去。「你為什麼會這樣,喬蒂安?」
他還沒能回答,房間已被銀光所浸染。天花板中央,燃燒著一個桔紅色的火球。
喬蒂安看著這火焰之球降落下來。「這鬼東西--」
「我也要看看這柔荑花,」哈莫妮一邊熄滅火焰,一邊聲明。
喬蒂安注視這一絲不掛的婦女。
「這是我妹妹,哈莫妮,」斯波蘭達道。
他又呆呆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瞧著斯波蘭達,「你妹妹……她是火。」
哈莫妮大笑,讓人驚得無言以對一直是她最心愛的消遣。「還敢看我更多了不起的天才之舉嗎?人?」
魔法銀光閃閃而旋轉,她變成一張粉紅色天鵝絨椅子。一個骷髏,骨架移動如同蹣跚於一個球上。一根高高的大理石柱。一位日本封建時代的武士;一根又長又黑的鞭子;一個黃金盒子,週身鑲嵌紅寶石和珍珠;一頂破破爛爛的稻草帽;末了是一頭白花獨角獸,頸上有一個芬芳的玫瑰花環。
然後她又變回自己,真人大小。
喬蒂安驚得說不出話來。
「哈莫妮,你真是個小賣弄,」斯波蘭達道。「喬蒂安,哈莫妮運用她變形的能力,把自己化成了這些東西。」
他點點頭,就好像她的解釋說出了世界上的所有感受。「變形。」他想知道斯波蘭達是否擁有同樣的能力,但他還沒來得及問,哈莫妮就向他飛來。
哈莫妮用纖細的胳膊環繞他的脖子,用全部力量把嘴唇撲向他的嘴巴。
徹頭徹尾被弄暈了,斯波蘭達沒能立即有所反應。
「哈莫妮,夠了!」斯波蘭達喊道。
他寬闊的胸脯因憤怒而起伏,喬蒂安把哈莫妮搡開去。
「強大,」哈莫妮自言自語,她的眼神被粘在了喬蒂安雙唇上。「噢,斯波蘭達,你是對的。我是如此強壯,充滿力量,幾乎覺得能把整個地球頂在我的小指尖上!這親吻……它很偉大,姐姐!」
斯波蘭達感覺就像吃了什麼極不對勁的東西。一種酸溜溜的味道滿嘴都是,而且她裡面堵塞著一種燒灼的痛感。 這種感受多麼類似憤怒,但是比憤怒還多些東西。無論它是什麼感情,她一看見哈莫妮的雙唇觸上喬蒂安,它就猛插進來了。
她皺起眉頭,說出話來帶著不快活。「它的確偉大,哈莫妮,你已得到你的親吻,而且你不可能再得到。喬蒂安雙唇屬於我所有,他的親吻已全部屬於我,而且我不會讓你--」
「這你已講過了,」哈莫妮唾棄道,「好的,我會找到另一個人類親吻他。現在,在我返回霹靂衛郡之前,讓我看看他的柔荑花。」
渴望著妹妹能離開,斯波蘭達動手撩起喬蒂安的晨衣長袍,衝著哈莫妮那個方向,讓她妹妹能看見。
喬蒂安從她手裡扯回衣袍併合攏如初。「看在上帝份上,斯波蘭達!」
她從肩膀上回過頭來,「這只是哈莫妮,喬蒂安。我妹妹。她從未見過柔荑花--」
「嘿,她不能看我的!」他盯著那位被稱為斯波蘭達妹妹的精靈。哈莫妮一點兒不像斯波蘭達,他想。她的頭髮也一樣長一樣濃密,它是金黃色的,而她的雙眼是凶狠的藍寶石那種顏色。
她相當美麗,但是她有些什麼東西……什麼東西…… 喬蒂安本能地意識到她是個麻煩。
他把手放在背後,因她突然涉足到他私人秘密中來而不悅,她已擅自偷了他的親吻,而且她生性頑劣。如果好心好意的斯波蘭達能把他送進一座蛇洞,他不用去想哈莫妮能幹出些什麼事來了。
他想讓她離開自己家。「我不記得曾邀請你來我房間造訪,進我的家,幹那些事。」
哈莫妮眉頭皺成一個纖細的穹形。「我不希罕什麼邀請,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而且我不必也不想要什麼柔荑花開的的人類。」
喬蒂安眼睛瞇成一條縫,他對斯波蘭達妹妹的不悅直線上升。「離開。」
哈莫妮的動作快得難以捕捉,她對他使了一手魔法。 喬蒂安無影無蹤。
「哈莫妮!」斯波蘭達喊叫起來,她盯著一瞬之前喬蒂安站立的地方,用手撞擊自己的面頰。
「噢,妹妹,你幹了些什麼?」
哈莫妮開始編自己的辮子。
「哈莫妮!」
「我干了兩度通告過你的事。」
一剎那,斯波蘭達全亂了。然後,回過神來,感覺一堵石牆壓在她身上,「不!一隻蛞蝓,哈莫妮?」
「拖著粘液的,」哈莫妮加上一句。「你會在外面發現他。那是蛞蝓呆的地方。但我沒有把他埋在土裡,他就在敞亮處,所以你也許找到他很容易。我想到了不傷害他,不是嗎?」
「在外面敞亮處,」斯波蘭達喘著道。「我的天哪,妹妹,如果一隻鳥兒吃了他怎麼辦?」
哈莫妮停下編辮子,爾後把濃密的髮辮丟過肩膀。「這是可能的,我建議你把他從如此可怕的命運裡拯救出來。」
「可是他在哪兒?」
「我告訴你了,外面。你失聰了嗎?斯波蘭達?」
「外面什麼地方?」斯波蘭達責問:「哪兒?」 哈莫妮笑了,「這個就我一個人知道,你去外面找吧。」
斯波蘭達怒火中燒,比以前更熱。她衝向前去,要抓住她妹妹搖個不停。
但哈莫妮不見了,在斯波蘭達手裡僅一束銀光閃爍而去。
「哈莫妮!立即回來告訴我你把喬蒂安放什麼地方了!」
一無所有。沒有聲音,沒有哈莫妮。
為喬蒂安的安全所急。斯波蘭達沒意識到自己赤身裸體,她穿過牆,飛向寬闊的領地。她越來越恐懼,眼中滿是淚珠,細小的鑽石撒向土地,在陽光中閃閃發光。
樺詩莊園擁有一打一打園林,她不知該從哪座找起。她飛過的地方,那耕耘著的小塊土地上,可能有成百上千的蛞蝓!
她將不得不搜個遍,一塊接一塊。
直到發現他丈夫粘乎乎的尾巴。
當埃米爾在喬蒂安的樓前跨下自己的四輪馬車的時候,近旁灌木濃密的園地裡紅光一閃,引起他注意。想到這可能是一隻大鳥飛過,他向著樓梯而去。
「埃米爾!」
他一轉身,瞪大了眼睛,看見斯波蘭達站在濃密的植物中。她一絲不掛,--如身邊那座裸女雕塑,而且她臉上、胳膊上和手上滿是泥土。「斯波蘭達,以老天的名義,你在幹什麼?」
她揮手示意他走過去,他一到那兒,就被她抓住雙手,用的是她滿是泥巴的手。「埃米爾,你必須幫助我!我已經遍訪了不少於十三座園地!」
他無法忽略她的歇斯底里。她不僅聲調徹頭徹尾驚慌失措,而且比他所曾見過的她都蒼白,而且全身在抖動。
「快點!」他脫下外套幫她穿上。「你在尋找什麼?」
「蛞蝓。我已經找到一大批,但沒有一個是--」
「蛞蝓?為什麼?喬蒂安在哪兒?他知道你出來尋找--」
「我隨後會解釋的,埃米爾。至於現在,你必須幫我找蛞蝓。我會繼續搜索這塊園地,而你得在那塊裡搜。把你找到的每個蛞蝓保存好,當我們搜遍了每個園地之後,我會試驗我們收集的每個蛞蝓。」
「可是--」
「這裡是只口袋。」斯波蘭達把胳膊藏到身後,放出一些銀色之星,然後抓住突然出現在手中的粗布口袋之後,她把口袋立即給了埃米爾。
「斯波蘭達,我不明白--」
「求你了,」她懇求,以貫穿全身的絕望凝視他的眼睛。「就照我說的做,埃米爾。」
他做了。幾小時之後,他在領地邊緣遇見斯波蘭達,他遞給她一隻一半滿是粘液兮兮的蛞蝓的口袋。「那麼現在,斯波蘭達,」他說,在褲腿上擦著自己的髒手。「告訴我為何要我上演這駭人聽聞的一出。」
她把他的蛞蝓傾倒在她所發現的一座寬厚的木樁上。就在地上,她開始將它們統統分類,「我會告訴你,我保證,埃米爾,但首先我必須找到那只臉上有小黑點的蛞蝓。」
「一個小黑點。」
「這是顆痣。」
「一顆痣。當然。我蠢得可怕,自己對自己都認識不足。」
「跟我坐下,幫我找到這--」
「臉上有小黑點的蛞蝓。」
「好極了!而且我們必須趕快,因為我的力量正在減少。這一天極大地傷了我元氣,埃米爾!」
迷迷乎乎難以置信。但唯恐使驚慌失措的斯波蘭達更煩亂,埃米爾坐在草地上,揀起一個蛞蝓。把這東西拿近雙眼,他在這粘液兮兮的小臉上尋找一個小黑點。「這個沒有那樣的斑點。」
「那麼把它放回這只口袋。我們不能弄混了,其它的我們會一個一個地查驗。」
埃米爾將無痣蛞蝓放進口袋,繼續幫斯波蘭達檢查其餘的。不一會兒,口袋滿了,沒有一個蛞蝓臉上有小黑點。
「他不在這裡!」斯波蘭達叫起來,「他依舊失蹤在某處!」
「誰?」埃米爾抓緊她肩膀,深深地注意到她正在上升的不安。「斯波蘭達,誰--」
「喬蒂安!」
「喬蒂安?」
斯波蘭達沒回答。一隻隼吸引了她的注意。這隻大鳥在天空盤旋了幾次,直衝主樓而去,它飛得近了,更近了,貼近二層上的一個陽台。
什麼東西在陽台上,斯波蘭達悟到。這只隼想要的東西。
第六感官告訴她這東西正是什麼。
她站起來,舉起胳膊,用盡所有力量施出魔力。銀星點點射向樓房,和隼同時到達那陽台。
「喬蒂安!」斯波蘭達尖叫。 他就在那兒了,懸掛在陽台外,拍打那只啄他腦袋的隼。
「我的上帝!」埃米爾喊道,「噢,可愛的上帝!」
「斯波蘭達!」喬蒂安叫喊,「這隼,我抓不住它!」 邊向他撲去,斯波蘭達回手向他放出更多魔力,但這次沒能放出星光。
喬蒂安從陽台上落下,落入樓房邊厚密的蘺牆裡。
「喬蒂安!」斯波蘭達和埃米爾一起叫。
他剛從蘺牆上的濃密灌木叢裡掙脫出來,他們就趕到了。他頭髮裡儘是樹葉和小枝,黑晨衣長袍被扯成幾片,前額之上有鳥啄的痕跡。
埃米爾向上望望陽台,「喬蒂安,以上帝的名義,你在陽台上幹什麼?」
喬蒂安盯著斯波蘭達。「我正掛在那兒,埃米爾。但首先,當然了,我從這邊爬上房子。出了常春籐花園。一上陽台,我幾乎成了一隻該死的隼的晚餐!」
埃米爾說不出一個字。他細想今天的事件,紛亂和難以置信一起攪和著他。斯波蘭達和她的蛞蝓狩獵。喬蒂安掛在陽台外,現在正喊著他幾乎被隼吃了。
他懷疑公爵和公爵夫人喝多了。
「喬蒂安,」他末了說,「你爬上這邊房子是什麼意思?」
喬蒂安的怒視一刻不離斯波蘭達。「我就這個意思。我從這邊爬上這房子。如果你不相信我,自己找找。我在所經之處留下了粘乎乎的痕跡。」
「喬蒂安,我非常遺憾,」斯波蘭達低語。「我們盡了最大努力在這園地裡找你,但--」
「埃米爾幾乎踏了我,真該死!」
「但他沒踏了你,你現在好好的,不是麼?」斯波蘭達問。她溫情地碰碰他前額外負擔上隼啄之處。
創傷消失了,但喬蒂安餘怒未消。「斯波蘭達,」他皺起眉頭,「如果我再看到你那惡意的妹妹,我會--」
「吻我,夫君,」她小聲道,感覺自己在顫抖,最後的力量離開身體而去。
喬蒂安皺起眉頭。他差點被覓食的鳥兒吞噬,剛從陽台上掉下來,她卻想讓他吻她?
「我正在縮小,」斯波蘭達想讓她明白。「現在就吻我,我已沒有力量自己去吻。」
喬蒂安看見她在搖晃,立即過去。他的胳膊摟住薄薄的空氣。
「我在這兒,喬蒂安,」一個小小的聲音從下面叫他。
喬蒂安往下瞧。那裡,站著一個光滑、潔白的水晶,正是一個小小的一絲不掛的斯波蘭達。 「喬蒂安,」埃米爾小聲道。「斯波蘭達……她是--」 「精靈,」喬蒂安接嘴,仍然盯著斯波蘭達看。
「精靈,」埃米爾重複。他雙腿發抖,抓住喬蒂安的肩膀做支撐,也沒有用。
喬蒂安看著埃米爾倒在地上,正靠近斯波蘭達站的地方。
她把自己的小手放在埃米爾耳垂上,「他嚇壞了,喬蒂安。可憐的埃米爾。」
喬蒂安一言不發。他從未意識到他擁有這樣的耐心和順從,此時,它們被喚醒,他從草地上揀起了他的家人。 之後,樺詩莊園貨真價實的公爵,繞過樓房之前,上了台階,進了房子,他神智不清的表兄拖在他肩膀下,小小的妻子在長袍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