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近,花巧兒的心兒也跟著一蹦一蹦地狂跳著。
他是為她而來的,她可以感覺到他灼熱無比的眼神,那眼神就像要將人給吞沒、給焚燬似的,巨大的力量,讓人無法抗拒。
不!她一點也不想抗拒……
眼前這脫俗的紫衫男子是多麼難得一見,距離越近,他那清朗俊美的容顏愈加鮮明,一身磊落瀟灑的氣質和英氣逼人的笑容,更是迷煞人也!
花巧兒覺得自己臉紅了,全身泛著熱氣,越跳越狂亂的心,更是差點兒從嘴裡跳出來。
他來了,帶著笑,玉樹臨風、風流倜儻。
十六年來,他是她見過最最好看的男人……呃,好吧,她才剛從曇花谷裡出來沒多久,見過的男人也寥寥可數啦,但她相信,眼前的人是最好的,尤其……尤其他還以如此充滿愛慕的眼光注視著她——
嘻!真是不好意思哩,人長得美一點就是有這種好處,處處惹桃呀呀!
她就知道,像她這種自然而不做作的樣子才是真正的美,隨隨便便一擺,都能讓像眼前這樣氣度翩翩的佳公子為之瘋狂,根本不需要去學金蓮那一扭一擺的烏龜走路方式。
哎呀!他就要走到她身邊,心跳更是越來越急了。
在這緊要關頭,花巧兒終於想起了女人的矜持幾字該如何書寫,難得地作狀偏了個頭,擺出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
「姑娘,請別怪在下太過輕佻,實在是姑娘你長得真是太美了,讓我無法自持啊!」溫文有禮的聲音十分動聽。
俊美多金再加上甜言蜜語,這樣的男人通常都是無往不利的。
辜琰司剛剛好就具備了這多項優點,因此他身邊從來就不缺少投懷送抱的女人,只是在見過夏硯寧的美貌後,開始捶胸頓足,惋惜著天下第一大美人被夜鷹給搶先奪走了,從此便發誓要找個更美的女人相伴一生。
只是……這條件何其困難呀!
夏硯寧是那麼美,美得出塵、美得奪目,這世間還有人可以相比擬嗎?
以前說出場,他恐怕不會信,還以為自己那麼苦命,就要一生孤獨終老了。
幸好上天是眷顧他的,在今日,他終於遇上了一個。
雖然眼前的女子跑得氣喘吁吁,但紅潤的臉蛋卻讓她更顯風情萬種啊!
「真的嗎?」花巧兒低著頭輕聲答道。
原來她真這麼漂亮,漂亮到讓人無法自持哩!
呵呵!真是太陶醉了。
決定了,回家後一定要告訴她娘,她要拒絕金蓮對她的訓練,因為事實勝於雄辯,她這樣的美,也是有人欣賞的。
「姑娘,怎麼不說話呢?是怪在下太唐突了嗎?」辜琰司凝視著眼前睜著一雙鳳眼拚命眨動的美人問道。
「唐突?怎麼會。」難道他沒聽見她的回答?花巧兒加高了點音量,臉蛋兒更加酡紅了。不過有點疑惑,那男人的聲音怎麼好像是從她背後傳來的,難道是她耳朵有問題?
「姑娘,你怎麼了?」怎麼還是不說話?辜琰司納悶著,難道他男性的魅力消失殆盡了,還是他長得太過俊帥,讓對方看癡了?
是啊,是看癡了。跟在花巧兒後頭的金蓮小心翼翼地望著眼前俊美的男人,一股狂烈的雀躍直上心頭。
好俊呀!不過……不過他到底在跟誰說話啊?她那姑小姐嗎?可奇怪的咧,他倆背對著背也能說話呀?莫非不是,那麼……
「姑娘——」怎麼還是盯著他看?辜琰司越來越納悶了。
幹麼一直喊她呀?花巧兒可沒那麼大的耐性。
「什麼事?」
她別過頭來,眼眸四下溜轉找不到那俊男,最後轉過身去才看到他。但更令花巧兒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那雙清澈的星目中所看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金蓮?
金蓮?!
怎麼會是她?花巧兒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金蓮也不敢相信這俊美的公子所搭訕的對象居然是她,一時暈陶陶的。
不過,她還是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女人嘛,總不能讓人勾個小指就隨意跟人家走了,要懂得矜持的。
「公子,你……可不可以讓個路呢?」金蓮含笑地問。一雙鳳眼故意不看他,可心裡卻高興得快昏倒了。
俊男……俊男搭訕耶!
她笑了!雖然那笑容沒有想像中那麼美,但也是媚態十足,辜琰司點點頭,卻沒有讓開。
「在下辜琰司,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有何困難,為何跑得如此香汗淋漓?」能替美人服務,乃是他的榮幸。
「我……」
花巧兒這下子聽得清清楚楚了,她的美夢啊——
美夢在一瞬問破碎了。
都怪這該死的男人,他的眼睛到底是長來做什麼的?怎麼沒看兒她這前方的美女,反而看到後頭的金蓮去了呢?
「她是在找我啦,還不快讓開。」童稚的嗓音帶著不滿,花巧兒橫了他一眼,氣匱地說道。
「是啊,我是在找姑小姐。」金蓮這才回過神來,禮貌地頷首,輕輕一笑側過了身,經過辜琰司,來到花巧兒身旁。
「辜?辜小姐?真巧,這小姑娘也姓辜。」辜琰司還以為遇上了同宗,親熱地笑道:「小姑娘,長得很可愛喔!將來長大一定是個大美人。」
金蓮瞠大了眼。完了,這男人,他他他……他犯到花巧兒的大忌了。
果不其然,一轉頭,就看到花巧兒寒著一張臉。
長大、長人,她都十六歲了,難道還不算大?
真可惡,好歹她兩個侄子都一、二十歲了,而他居然在面對她這個「大人」時,用那種哄小孩的語氣說話,這是她最最痛恨的了。
一股怒氣幾乎衝上了大腦,花巧兒的理智在?瞬間被炸得煙消雲散,氣質翩翩的俊男在她眼底瞬間變成了十惡不赦的壞蛋。
「我已經十六了——」她強調道。
「什麼?」辜琰司哪裡有空去注意一身材嬌小的奶娃兒,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金蓮身上。
「我說我已經十六了!」花巧兒再度嚷道。
「乖!我知道,十六嘛!長得真的好可愛喔,對了,先去那裡坐,想吃什麼盡量叫,別客氣,都算大哥哥的。」辜琰司輕哄道,態度敷衍到極點。
「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花巧兒幾乎要跳腳了。
「難道你不喜歡這家的菜?」他會錯了意。「那看你想吃什麼,盡量買。」
只要她別吵到他與美人的搭訕機會,他可都是很大方的,辜琰司連忙從懷裡拿出銀兩。
「你……」
就在花巧兒氣得跳腳之餘,小二突然端著一鍋熱湯走近——
「燙燙燙,借過,借過一下——」
為怕那湯燙到了正在鬧脾氣的花巧兒,辜琰司只好拉著她一旋身閃避。
孰料,會這麼巧,不知哪裡飛來的竹筷射中了他的小腿,腳下一麻,身子整個傾向花巧兒而去
「哎喲——」
兩個人就這麼跌成了一團,更要命的是,他的唇還那麼不巧地疊上了她的——
這一瞬,花巧兒的呼吸幾乎都快停止了。
好重啊!快將她壓死了啦!
辜琰司則是愣住了,不可能,這種丟臉丟到天邊去的事,怎麼會發生在他這翩翩佳公子身上?到底是誰在惡作劇啊?
所有人的聲音和動作也一併停止了,全都好奇地看向他們。
「姑……姑小姐——」率先回過神來的是金蓮,她手忙腳亂地上前搶救她的俊哥兒……不!是她的姑小姐。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那俊哥兒要跌倒也該拉著她,要親也該親她呀!她沒關係,可以委屈一點的,但是花巧兒不行,她可是花家的掌上明珠啊!
辜琰司聞聲,才恢復理智,趕緊手忙腳亂地由地上爬起來,並將差點被他壓扁的花巧兒拉起。
「你……」
辜琰司還來不及說話,金蓮已經搶先上前粗魯地將他推開。
「小姐,他……他沒吻到你吧?沒有吧?」上天保佑,是她眼花了,金蓮著急地問。
被金蓮那粗魯地一推,正瞪大眼難以置信的辜琰司又是一愣——
吻?
客棧裡的眾人也是一陣嘩然,而正在拍身上髒污的花巧兒聞言也停下了動作,下意識撫著佔自己的唇——
她……她的初吻!
剛剛只覺得快被壓死,現在才想起這件天大地大的事——這痞子俊男居然吻了她?奪走了她的初吻!
嗚嗚!怎麼會這樣?辜琰司噢惱著「今天的初吻」沒了,若能一親那個大美人也就算了,但是……造孽啊,對方還是個小奶娃兒呀!
他連忙道歉道:「對……對不起,對不起,沒壓傷你吧?」
吻一個小娃娃就當是他疼愛的表現吧!不過說真的,剛剛那大美人推開他的模樣,還真是凶悍哩!實在可怕。他現在倒有些慶幸,吻到的人不是金蓮,要不豈不是要負責了?
「我……」花巧兒半晌說不出話來。
「哎呀!姑小姐,你沒事吧?」金蓮緊張得不得了。
「小姑娘,要不要找大夫幫你瞧瞧?」辜琰司也有些緊張了。
「不用了!」聽到大夫兩字,花巧兒反射性地道。
她嗔怒地瞪他一眼,又是「小姑娘」?難道一直喊她「小姑娘」,就不用為他剛剛不當的行為負責嗎?
負責?
嘿!突然一個有趣的念頭竄進她腦海裡,花巧兒收斂起嘴角的奸笑,改換一副似笑非笑的嬌喧模樣。
「相公——」她款款低下身,朝辜琰司作個揖。
☆ ☆ ☆
相公?!
這句話轟得辜琰司整個腦袋渾沌,再也聽不進旁人喧嘩四起的音量。
他……他沒聽錯吧?一個小奶娃兒居然喊他相公?!
他心虛地左右張望,懷疑她喊的是別人。
「相公,你在找什麼?」花巧兒甜甜的酒窩漾笑,張著一雙又無辜又慧黠的眸子望著他。
見鬼的!不會吧,這身高不及他肩膀、聲音還童稚的小娃兒喊的居然是……他?!
噢!他真想當作沒聽見。
「小姑娘,你……你喊錯了吧?」一定是的。
一旁的金蓮也被嚇傻了,張開口半天也擠不出一個字來。
「沒錯啊!」花巧兒靈動的大眼睛無辜地眨了眨。「大家都看見了,你……你……你……哎呀!」她作態地口吃兼臉紅地低下頭。
「我?」辜琰司一臉莫名。「我什麼?」
花巧兒嬌嗔地橫了他一眼,眉目含羞帶怯。
「就是……就是你對人家……」她羞澀地低聲說道。「親……親了我,唉!我……我自然得下嫁給你了。」
聽聽,多委屈的聲音啊!
辜琰司真想哭泣,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到底哪個王八羔子隨便亂丟竹筷,害他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那……那是不小心的,不能算啊!」他哭喪著臉。
小姑娘,你饒了我吧,看你這乳臭末干的模樣,我怎麼忍心……對!我怎麼忍心殘害幼苗哩!
辜琰司雖然風流,但絕對沒有戀童癖。
「就算你是故意的,這裡人這麼多,也不能承認啊!我能理解的,你就別不好意思了。」花巧兒擺出很懂事的模樣點點頭。
「我沒有不好意思。」
「那你是存心的嘍!」她杏眸一瞪,學著金蓮的口氣嬌嗔道:「哎喲——就算你再喜歡我,也不能……也不能當著大庭廣眾的面,就這樣……哎呀,你知道人家面皮薄的嘛!」
面皮薄?面皮薄的女人會當場跟他求婚嗎?辜琰司只覺得荒謬至極。
「相公,你為何皺著眉頭?」她故做天真無邪地問。
「住口。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娶你。」
「怎麼?你……你已娶妻?」她倒是沒想到這點耶。
「沒有。」他搖頭。
「那你有未婚妻?」
「沒有。」
「那你已經有喜歡的姑娘了?」她再問。
「也沒有。」
「都沒有,那為什麼不能娶我?」花巧兒突然瞠大眼,明眸驚訝地在他身上溜來轉去驚聲問:「莫非你——有隱疾?」
「沒有沒有,我身體好得很。」氣死人了,居然這樣壞疑他。
「沒有就沒有,幹麼那麼大聲?」她耳朵都被他吼痛了,水眸含嗔地橫了他一眼。
辜琰司氣得想掐死她,真是招誰惹誰了,他幹麼在這裡接受她的盤問?
「怎麼?難道你不想負責?」花巧兒擰起了眉,楚楚可憐道。「嗚!你這個沒良心的負心漢,我……我怎麼這麼命苦。」可惜半天擠不出一滴眼淚,要不然就更加逼真了,看來演技要再好好磨練才是。
「負心漢?」他……他什麼時候成了負心漢啦?
「難道不是?」她仰起頭,嗔怨地問。
「我……我……」辜琰司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呵呵呵——」夜鷹突然走至他們身旁。「姑娘放心,我這兄弟別的優點沒有,就是有責任心。」
聽到他親口喊出那句「兄弟」,辜琰司差點要感動起來,但是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跳腳。
「夜鷹,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等著喝你的喜酒。」說著,夜鷹拉起美嬌娘的手,轉身往外走。
若沒注意,還以為他多有誠心,但偏偏辜琰司就是注意到了,尤其他那臨別的一眼,說有多狡猾就有多狡猾。
「是你,啊!我知道了,那竹筷一定是你……」辜琰司正想追出門去,手卻被人給拉住了。
「相公,你要去哪裡?」花巧兒一臉關心地問。
「我要去哪裡不關你的事吧?」
「誰說不關我的事?你是我的相公,我是你的妻子,當然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啦!」花巧兒賢慧地道。
「不會吧?」他慌忙地收回了被她抱住的手。「你……別開玩笑了。」
「我很認真的,相公,我是真心的。」她一臉真摯,水汪汪的眼眸都沒有心虛地眨動喔!
「什麼真心?」辜琰司覺得頭好痛。「你……荒唐荒唐,你甚至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怎麼能輕易允諾一生?那實在太荒唐了吧?」
「我也不願意啊,可是你……」花巧兒留了個尾,咬著下唇,嗔怨地望著他。
眼前這小姑娘竟然是那種墨守禮教的人?
天啊,不會吧 他……他只不過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的唇,如同蜻蜓點水那般,一點感覺也沒有!若因此賠上自己的一生,實在太不值了。
「我說姑娘……」
「相公,你別替我擔心了,我當然知道你是誰。」花巧兒溫婉地說,她可沒忘記他的名字。「你叫辜琰司啊,你介紹過了嘛。」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辜琰司換個比較白話的說法。「你不知道我在做什麼,說不定……說不定我是山賊!你能嫁給山賊嗎?」
「山賊?」花巧兒點點頭,一副認命的模樣。「你是山賊,那我就是山賊夫人,那需不需要跟你一塊兒去搶錢?」
喝!她還真是賢慧哩。
「我……」辜琰司揮汗如雨。「不,我不是山賊,我是……乞丐!」怕了吧!
「那我就只好隨你當個乞丐婆子了。」
「什麼?」這答案還真是嚇壞了他。
花巧兒不在乎地搖搖頭。「不管相公的職業是什麼,為妻的都不會嫌棄你,我會一生一世跟著你的。」
這話若是從個美人口中說出,會是多麼令人怦然心動;只可惜對方是個小奶娃兒,尤其她的聲音還充滿「奶味」,辜琰司完全無法接受。
「小姑娘,能不能別玩了?」
「相公,我不是小姑娘,奴家已經十六了。」表面和顏悅色,可若仔細聽,就可聽見磨牙的聲音。
「什麼?十……十六?小孩子是不能說謊的。」她看來頂多不超過十三啊!
看來他剛剛完全沒將她說的話聽進耳裡,花巧兒用力地忍住了滿腹的怒焰,臉上依舊帶著笑。
「我沒說謊,金蓮可以證明。」她轉過頭拉來自已的丫鬟。「金蓮,你告訴姑爺,我沒說謊。」
「是……是啊!姑小姐確實已經十六了。」金蓮點點頭證明。
辜琰司的眉頭皺得更深,看不出來,他真的完全看不出來。
花巧兒又親熱地挽住了他的手。「相公,你要記住,我姓花,而不姓辜。為妻的閨名花巧兒,我會乖乖在家等你前來迎娶的,別忘嘍!」
「不不不,我……」
「相公,等你喔!」花巧兒以愛嬌的語氣說完,在他一臉灰土之下,緩緩地轉身往外走。
愣住許久的金蓮沒忘了職責所在,趕緊跟上。
「姑小姐……等、等等我。」她說起話來有氣無力的。
其實最無力的要屬辜琰司了,他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喘大氣。
天殺的!虧他對夜鷹那麼好,他居然這樣玩他,才一出手,就將他一輩子都給玩玩了——
嗚!真是損友,不折不扣的大損友,他怎麼會那麼不幸去認識他?
不,現在最最重要的不是檢討自己的交友不慎,而是——莫名其妙多個妻子出來的事,該怎麼解決?
唉!他頭往後一靠,全沒了主張。
原本帥氣挺拔的俊俏哥兒,此刻就像只戰敗的公雞,頹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