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若不是她的父親在她臨畢業前,突然成為調查局調查黑金的對象,令他帶著母親慌張的逃亡國外,而她又恰好善心大發的把存款簿內「她以為用不到」的幾百萬零用錢全數捐給風災、地震等救災單位,現在也不會落到沒錢繳學雜費,所以,被勢利的女校長趕出宿舍的地步。
得知這件事的陸紹亞便開口要她到陸家住,她還在猶豫時,她的閨中密友兼好同學,綽號紅蘋果的洪蘋就逕自替她答應,她這才在陸家落腳。
認真說起來,是他們兩人挽救她淪落街頭的命運,所以,她就算被陸李月刻意刁難得片刻不得閒,而且,只能選在凌晨一點——陸李月終於睡著的時間,在偌大的陸宅內搜尋一部電腦做功課,她也該偷笑到天亮?
「該死!」安綺忍不住對著好不容易找到的電腦發脾氣,「這該死的密碼到底是什麼?」電腦被密碼鎖住,讓她無法使用。
明天她若是交不出這份功課,該門課的老師——安嵐高中的女校長一定會借題發揮,要將她這名「污點」學生退學!所以,她無論如何都得輸進正確的密碼,好打開電腦完成報告。
「是誰准許你進入我的書房?」背後突然傳來的男聲讓安綺嚇了好大一跳。
安綺從旋轉椅上轉過身,在看清楚來人是誰後,不禁呼出一口氣,「你不知道這樣會嚇死人嗎?陸、達、人。」她恨恨的叫著他的名字,努力讓瞬間急速跳動的心臟平穩下來。
陸達人一回到家便發現有人進入他的書房,震驚和憤怒自然不在話下,「馬上離開我的電腦!」
他的命令下得又凶又急,安綺只得愣楞的站起身。
受不了她的慢動作,陸達人乾脆伸手拉開她,立刻查看他電腦內的商業機密是否有被偷偷調閱。
安綺被他用力拉離……不,正確說法是「甩」離書桌,害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的便撞上一旁的書架,書架雖然沒倒,但書架上層的書卻全部滾落下來,奇準無比的砸到她的身上。
於是,書本啪地啪地落地聲夾雜著安綺哀叫聲不絕於耳的傳遍書房裡的每個角落。
見狀,陸達人趕緊離開電腦,將她自書堆中挖出來,「你還好吧?」
剛剛他查看電腦後,才知道她壓根兒還沒有進入他的電腦,心中的緊張和憤怒便消失了。
安綺忍住想哭的情緒,隨手自地上抓起一本書,就往他俊臉砸去,奇準的K中他的臉。
一本薄書雖然造成不了什麼大傷害,卻讓他已然消退的怒火又迅速揚起,「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瘋女人!」不,充其量只能算是個瘋女孩。
安綺的怒火也不亞於他,「這是正當防衛!」
陸達人的表情扭曲的咆哮道:「你這算哪門子的正當防衛?做賊的喊捉賊,你隨便進人我的書房使用我的私人物品不說,還攻擊我,現在竟大言不慚的稱這種行為是正當防衛?!」他真的動氣了。
「我不是賊!我根本不知道這是你的書房。」安綺漲紅著臉為自己辯解,氣得血液直往腦門沖,他對她的指控徹底侮辱她的人格,自幼養尊處優的她怎能忍受!
「你儘管狡辯吧!」他冷冷的看著她,然後,拿起電話打算報警。
安綺並不慌張,反而冷靜的回道:「我並不指望跟你這種瘋子講道理,你高興報警就報警吧!反正調查局的人隨時都在監視我,多個警方找麻煩也不算什麼。反正,我已淪落到這種地步了,住監牢跟住你家也沒太大差別。」起碼不會在牛夜時被人嚇掉魂。
陸達人側著臉,注視著她因深夜未睡而血絲滿佈的眼睛,然後,切斷電話。「調查局的人在監視你?」她的話引起他的好奇心。
「原來小白臉老師沒告訴你。」安綺的臉上閃過一絲嘲諷,「如今的我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多你一個人知道我可悲可憐、戲劇化的遭遇也沒什麼關係。」這種事就算她不樂意讓人知道,也會很快的傳開,她索性把自己是政治大黑金的女兒的身份說給他聽。
半個小時後——
陸達人意有所指的說:「難怪我總覺得你的氣質和氣勢很與眾不同。」
「你是說我霸道吧!」安綺聳聳肩,並不在意他對自己的評價。
他被她那種十分乾脆、直接承認的態度給逗笑,但他並沒有因此鬆懈戒心,反倒謹慎得像在問案般,「你為什麼半夜不睡覺跑到我的書房來?」
安綺從鼻孔中噴出氣,並送他一記白眼,「你以為我喜歡半夜不睡覺起來亂跑?不知道自恃聰明、高人一等的你,有沒有注意到我擱在你的書桌上待完成的學校報告?」
他轉頭一看,書桌上確實躺著一份報告。「所以,你來我的書房找電腦打報告?那你為什麼不到紹亞的書房?」他的眼神還是充滿懷疑。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站在這裡讓他審問?也許是她驕傲的性格不允許自己莫名背負「小偷」的罪名。
「如果我知道他的書房在哪裡,我絕不會來你的書房。」
「哦?」他狐疑的走向書桌,拿起她的報告翻閱著,「這份報告有重要到讓你夜闖我的書房?」
「我說過我不知道這是『你的』書房!」她回答得有些氣。這人是怎麼搞的?有理說不清!
陸達人盯著她漂亮但氣憤的臉孔,放下報告的笑著說:「我建議你下次到紹亞的書房寫報告,因為他睡覺跟死了沒兩樣,就算打雷也吵不醒他。」
安綺才在奇怪她和陸達人吵得這麼大聲,為何陸紹亞沒跑來看?她知道陸李月吃安眠藥幫助入睡,沒聽見他們的爭執是理所當然的,可她沒想到紹亞不靠安眠藥也能睡得跟死豬一樣,真是天賦異稟!
「我會記得向他問清楚他的書房是哪一間。」安綺沒好氣的問:「現在可以打開你的電腦,讓我寫完報告嗎?」
陸達人不禁揚起眉,「你不懂什麼叫放棄嗎?」
安綺置若罔聞,逕自彎身撿拾著散落一地的書本,慢條斯理的將它們擺回書架後,才若無其事的問:「密碼到底是什麼?」
「你從不放棄對不對?」陸達人饒富興味的問。
安綺走到他身邊拉開旋轉椅坐下,盯著電腦螢幕道:「我沒時間放棄,因為,如果我現在放棄完成這份報告,明天就得準備放棄我的人生。」她頓了一下,才又接著說:「我對你電腦內的資料沒興趣,我只想利用它完成我的報告。」
經過方纔的談話,他相信她沒有竊取商業機密的意圖,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刁難她,「你甚至沒開口跟我『借』,我為什麼要幫你鍵入密碼?我又不是你安大小姐的僕人!」
「你……」他根本就是乘機刁難!可為了這份迫在眉睫的報告,安綺屈服了,「請、問、你、可、以、借、我、電、腦、嗎?」她說得咬牙切齒。
看著她氣嘟嘟的臉蛋,他終於放棄捉弄她,他快速的鍵入密碼,大方的將電腦借給她使用。
「好了,你滾吧!用完後我會關機。」她盯著電腦螢幕飛快的敲起鍵盤,壓根兒沒理會杵在一旁的他。
聞言,陸達人一陣錯愕,隨即他一笑置之,還自我調侃的說了句,「謝主隆恩。」
然後,他轉身又是搖頭又是聳肩的,帶著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懶洋洋的踱步離開。
***
今早,安綺是搭公車來學校的,這對身為全國最「貴族」的私立高中——安嵐高中的學生而言是很少見的,因為,在這個充滿政商名流子弟的學府裡,學生們通勤的交通工具就是家中的「黑頭車」。
前幾日,她都搭陸紹亞的順風車來學校,所以安然無事,可是,今天陸紹亞沒課,陸家司機又正好要送陸達人到公司,在她爭取無效的情況下,她只好摸摸鼻子搭公車去。
下了公車,她一路忍著想睡的慾望走到教室外的走廊,突然,在這個時候,外號膨風三人組——A班的彭小芙和她身邊的兩個應聲蟲似的跟班,三人一字排開的擋住她的去路。
「唷——」彭小芙故意誇張地提高分貝跟她旁邊的跟班們說:「聽說今天有人坐窮人公車來上學耶!好可憐喔!」
兩個跟班做作地助長聲勢齊聲道:「好、可、憐、喔!」
安綺懶得理會她們,低垂眼睫想繞路而行。
彭小芙哪甘心放過這個挫敗校園美女的機會,她迅速的追上前,橫身擋在安綺面前譏諷道:「哎喲!原來人沒錢就會變成縮頭烏龜,連話都不敢說。」
安綺猛抬起頭瞪視著她,反諷了回去,「膨風芙,你一大早就被大便附身了?嘴這麼臭!」
「你說什麼?你竟敢罵我?」彭小芙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好歹也是個富商的千金,竟拿她與骯髒的「嗯嗯」相提並論,真是可惡!
安綺翻翻白眼,無奈的歎氣道:「唉!你爸爸一定很心疼花這麼多錢讓你來上學,連人家是不是在罵你都聽不出來還要問!」她擺明了就是在罵她。
「你……」彭小芙氣得語塞,指著她的臉的手指不住的發抖。
原本她以為安綺的父母親跑路後,安綺會變得落魄可憐,她就可以趁此機會打擊安綺、奚落安綺,進而取代安綺在安嵐高中校園美女的地位,沒想到現在卻……真是氣死人了!
「你一定會為你對我講出這種話而付出代價!」彭小芙怒氣沖沖的說。
旁邊兩個跟班應聲似地跟著復誦,「對,付出代價。」
三人擺著同樣的Pose指著安綺,一副她們是美少女戰士的模樣。
見狀,安綺調侃的道:「喂!你們漏了『要代替月亮來懲罰你』這一句。」想在口舌上佔她便宜,簡直做夢!
彭小芙的臉色更加難看,氣得甩頭離開,然而,走了三步想想不對,她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敗下陣來?於是,她又轉身走回來。
安綺搶先她一步的問:「你該不會是回來告訴我你是『月光仙子』吧?」
在走廊上目睹全部經過的同學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就不信你還高興得起來。」彭小芙氣急敗壞的說:「你窮得連學費都付不出來,還差點就被趕出學校,要不是陸老師把你撿回家當女傭,你早就流落街頭了。」
此話一出,同學們不禁嘩然。他們並不知道安綺的狀況,這些天還在猜測她為何突然搬出宿舍?
見同學們議論紛紛,安綺的表情沒有明顯的變化,仍維持她一貫冷艷優雅的表情,「你說完了嗎?我要進教室了。」她不想解釋什麼。
她無動於衷的表情激得彭小芙說出更惡毒的話,「我告訴你,你房間的床我睡起來舒服極了,不知道你睡陸家的傭人床舒不舒服?還是爬上陸老師的床睡比較舒服……」原本安綺的宿舍房間現在變成彭小芙在住。
「夠了!彭小芙。」仗義執言的是三年級的帥哥杜朔,他也是女生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彭小芙見心上人出現,頓時收斂起張牙舞爪的凶狠樣,轉而慌張無措的絞著手。「杜……朔,你早。」
杜朔可是三年級女生畢業舞會最想要的男舞伴人選,而彭小芙更是處心積慮的想製造機會接近他,希望能在畢業舞會前邀他做自己的舞伴。
安綺看她撥弄著卷髮馬尾,拚命撫平著裙褶,臉紅得像猴屁股的模樣,不禁似笑非笑的說:「這樣才像個可愛的高中文生嘛!」說完,她便輕鬆的繞過她走進C班的教室。
杜朔一臉失落的看著安綺的背影叫道:「安綺。」可惜她連理都沒理他。
彭小芙眼神充滿期待的問:「杜朔,你手上端著兩杯咖啡是要請誰喝的?」
杜朔漫不經心的回答,「這是安綺最喜歡喝的Latte。」瞥見洪蘋的身影,他急忙攔住她,「洪蘋,這兩杯咖啡請你和安綺喝。」
他把咖啡塞進她手上後,便邁開長腿走進B班的教室。
洪蘋當然知道她那一杯是順便的,安綺才是杜朔送咖啡的主因,她好笑的端著咖啡走人教室。
她可以想像安綺的反應一定是——「一大早請我喝咖啡,想害我胃穿孔啊!」到時候,她鐵定是一個人灌完兩杯Latte,準會甜死!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手上的兩杯Latte上,根本沒注意到背後彭小芙射來的怨毒目光。
「安綺,我跟你沒完沒了!」彭小芙忿忿的跺著腳。
「對,沒完沒了。」兩個跟班像和音天使似的跟著說一遍。
***
市中心的摩天大樓二十七樓是陸氏企業的商業總部,往下七個樓層則是各關係企業的辦公室,此時,陸達人正坐在會議桌的主位上,召開第N次的產品開發會議。
對著桌上的麥克風和十位與會的各部門主管,他運籌帷幄的分析著市場競爭的情況,「針對這次研發部門新推出的雙效洗髮精,它的配方與香味都是一種新的嘗試,鎖定的是年輕E世代的族群。
「洗髮精的市場一向很競爭,而這次我們的對手廠商也推出類似的產品,可能又是一場硬仗,所以,在行銷策略上必須推陳出新,打破傳統模式,才有可能成為市場的新寵,贏得先機。現在,請在座的同仁們針對行銷策略做腦力激盪,提出意見。」
於是,各部門的主管開始苦思起來。
陸達人率先提出他的看法,「我想,廣告宣傳方面必須加強。」這一向是他們公司較弱的一環。
業務部陳經理發言道:「總裁,上次找的那家廣告商做出的廣告十分唯美,很吸引消費大眾,也許這次的CF廣告可以朝這個方向製作。」
陸達人斷然的說:「不行!唯美策略雖可以吸引一般大眾,但吸引不了年輕的族群,到時,可能會影響我們後續推出的造型發霧及發雕。」沉吟片刻,他又說:「現在的年輕人要的是與眾不同,也許是與成年人相反的,再加上一點使壞的特色,才吸引得了他們……」他的腦中突然清晰的浮現安綺那張倔強的冷艷臉龐。
這個難纏的女孩來到他家不過數天,卻讓他印象深刻到想不記得她都不行。
他不禁想起今早從琴姐口中聽到數件她令人絕倒的「轟烈事跡」——
安綺陪他的母親去逛百貨公司,卻和他的母親嘔氣不說話,兩人一路上便以「手語」溝通,直讓人誤以為她們是對聾啞母女,還好心的叫車子送她們回來。
還有,她們兩人也經常上演「對峙記」,一對上了就是幾個小時不動的互瞪對方,總讓夾在她們中間的陸紹亞滿頭霧水,搞不清楚兩人到底是中了什麼邪,為何突然不動了?
他還聽說安綺這個小丫頭竟然想出「熱敷冷療」——烤地瓜熱敷、冰淇淋冷療的怪點子,說是要幫他母親無法行動的雙腿做復健。
一思及此,他不禁好笑的搖搖頭,連醫生都檢查不出他的母親為何無法行走的原因,她竟異想天開的想治療他母親的腳?!
結果當然是無效,反而製造兩人更多的衝突。
不過,他聽琴姐說,他的母親為了應付安綺的奇招怪式,白天都會找她研商對策,精神反而變得比較好,也很少聽到她哀聲歎氣的抱怨,或說哪裡不舒服、哪裡又開始痛。
所以,基於這一點,他並不想出面干涉她們的問題,隨她們兩人去反而更好,他也可以少煩一點,因為公司的事已經夠他煩了……
「總裁、總裁?」吳經理拚命叫喚他。
陸達人這才回神,趕忙開口,「對不起!方才吳經理說些什麼?」
吳經理不禁露出不悅的神色。儘管陸達人是公司的總裁,但他可是打從心底看輕他。
「總裁,我是說,另類的宣傳手法有違傳統市場生態,也許會造成反效果。」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陸達人當然知道吳經理這一派老前輩對自己的看法,而這也是他必須時時證明能力的原因。
「商場策略必須出奇制勝,尤其是跟著流行風潮的生活用品。善變的年輕人的喜好是瞬息萬變,沒有所謂的品牌忠實度,所以,如果我們行銷策略一成不變的話,恐怕會被市場淘汰。」他詳細說明著。
吳經理被他這番話說得啞口無言,雖然他知道陸達人的市場分析十分正確,但他還是不相信一個年僅二十七歲的小伙子有足夠的經驗與智慧管理一家大企業。
他等著看陸達人搞垮陸氏企業的好戲!
另一位王經理是年輕一派的部門主管,他十分推崇陸達人的企劃,便爭取道:「總裁,這項產品的企劃工作能不能交給我們部門負責?我會在下次會議前提出完整的企劃方案。」
陸達人頷首,「好,王經理是企劃部的主管,交給你們部門負責我很放心,不過,要記得把握產品的原則變化……」
陸續又討論了幾個其他產品的提案後,漫長的會議才宣告終止。
結束了冗長又緊湊的會議後,陸達人已經感到筋疲力盡,想立刻回到辦公室休憩片刻,怎知另一個令他頭疼的人物已在那兒等著他。
只見陸家的法律顧問游律師朝僵在門邊的他招招手,「終於等到你開完會了!你可真是忙,我已經等你兩個小時了。關於……」
陸達人趕緊舉起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關於那件事,我已經在進行了,你不用提醒我。」他走回座位,假裝忙於處理桌上的公文。
他怎麼可能忘得了發生在五個月前的那件事!還記得當時游律師帶著他父親的遺囑來告訴他,他父親要他繼承他全部的事業,總資產約值八十億,但唯一的條件是他必須在半年內結婚,而且,至少得維持五年,否則,所有的遺產將全數捐給慈善機構。
這個消息如芒刺在背的不斷提醒著打定主意不婚的他已經五個月了,令他日夜不得安寧。
「你這樣逃避不是辦法,距離你父親給你的期限只剩二十天了,你一定要趕快找到對象,否則,現在由你監管的公司就會被迫結束,到時,會有很多人……」游律師憂心忡仲的在一旁叨念著。
「因為我而失業。」他接口道。這一點正是令他願意考慮讓婚姻綁住他五年的主因,否則,就算捐光遺產讓他變得一無所有,他也不願意套上婚姻的枷鎖,只因東山再起對他而言並非難事,為難的是捐出企業資產就代表企業必須被迫結束,這樣一來,陸氏企業的所有員工就會面臨失業。
「我知道,這五個月來,同樣的話你已經說了不下千遍,你不煩,我都快被你煩死了!」
「我怎麼可能不煩你!眼看你父親定的期限就快到了,而你都還沒有結婚的消息,教我怎麼能不急?你要知道結婚可不是幾天的時間就能搞定的事,首先,你和新娘子必須拍結婚照,還要發帖子給親朋好友、佈置你們的新房、宴請賓客,我想,一百桌是跑不掉的,不知道飯店的喜筵現在還訂不訂得到……」游律師滔滔不絕的說著。
陸達人聽得血壓急速升高,腦袋瀕臨爆炸,他按著隱隱抽疼的太陽穴猛地站起身,「好啦、好啦!我這兩天就把新娘子找來,現在就放我一馬吧!」他拿起桌上的手機快速的奪門而逃。
游律師不禁愣住了,「這兩天?怎麼可能?就算娶個外籍新娘也沒這麼快啊!」
***
「安綺,讓我照顧你好嗎?」深情的說著這句愛情小說對白的是杜朔這個俊美少男。
對象是站在公車站牌旁,以一雙大眼定定的看著他,一副「你在說什麼瘋話」表情的安綺。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突然,但我實在不忍心見你為了學費而到陸老師家當女傭,你知道我有能力照顧你的。」
停在公車站牌旁的藍色法拉利車蠟打得閃閃發亮,彰顯著杜朔這個富家子雄厚的財力。
見她沒有反應,杜朔又說:「這些話我想了好多天,卻不知該怎麼對你開口……」他頓了一下,像是鼓足勇氣的開口,「我一直……一直很喜歡你,雖然我們兩人的背景相差甚多,但是,我一點也不在意。」
安綺在心底嗤了一聲。不在意又何必掛在嘴邊提?
「你放心,我父親那邊我會去說服他,一定讓他接納你成為我們家的一分子,所以,你儘管放心讓我來照顧你。」他說得自信滿滿。
這番話聽得公車站牌旁一堆人嘖嘖稱奇。E世代的年輕人求愛就是這麼大膽!在大馬路邊就這麼現場表演起來,等會兒還不知道會有什麼香艷火辣的鏡頭出現?
於是,眾人不禁各個睜大雙眼等著看漂亮的女主角感動得飛撲人男主角的懷抱,來個深情擁吻……
咦?女主角怎麼沒動靜?
杜朔等著安綺的回答,而旁邊的一堆人也等著她回答。
她終於不負眾望的開了金口,「你要怎麼照顧我?你自己都還是個要讓人照顧的小孩呢!」
杜朔窘紅了臉辯解道:「我不是小孩,我已經十八歲了,再過兩年,我就能動用自己名下的信託基金,到時,我們兩個可以一起到國外唸書,我會負擔你所有的開銷。」
面對這等深情的男生,誰能忍心拒絕?但她安綺並不是那個「誰」。
「我並不打算讀國外的大學。」安綺冷冷的說。
「好,那我就陪你讀台灣的大學。」杜朔不放棄的道。
「我也不念台灣的大學。」她故意唱反調。
「那你打算念哪裡的大學?」他好奇的問。
「我不念大學。」她開始有點不耐煩了。
「好、好,不想念就不要念,我供養得起你在家裡享福。」他小心翼翼地附和著她的每一句話,深怕她一個不高興便拒絕了他。
他軟言溫語的哄著,「隨便你愛去逛百貨公司,或喝下午茶都可以,只要你答應讓我陪在你身旁。」
安綺的頭頂都快冒煙了。怎麼有人這麼……,話已經講這麼白了還聽不懂!
「杜朔,你和我是不可能的,趁早死心找其他的對象吧!A班的彭小芙倒是挺適合你的。」她乾脆挑明的講。
「你沒給我機會,怎麼知道我們不可能?我……」杜朔猶做困獸之鬥。
安綺的耐心終於盡失,打斷他接下來可能會有的一長串表白,凶巴巴的說:「夠了!我在等公車,你快把你的跑車開走,別停在這裡擋住公車進站!」
「你要去哪?我送你。」他死皮賴臉的糾纏。
她嗆辣的火性子被逼得發作,她不禁吼道:「你有完沒完?跟你說把車開走你聽不懂是不是?要不要我打電話請拖吊大隊來拖車?」
「叭!叭!」被杜朔的跑車擋住進站的公車恰好駛來,司機火大的猛按喇叭。
但他根本不管,仍固執的說:「你不讓我送你我就不開走。」
敢威脅我?她再次憤怒的吼著,「我絕不會坐你的車!」
兩人到底在僵持什麼啊?一旁等著搭公車的人看得霧沙沙的。
「小姐,你卡好心,坐他的車啦I我還趕著搭公車回家煮飯給我兒子吃。」一個歐巴桑終於忍不住出聲。
其他等公車的人也開始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是呀!這麼好的車不坐,去搭公車太笨了。」
「坐一下他的車不會死啦!也不會少一塊肉。」
「耍什麼大牌嘛!人家都這麼誠心的請你坐他的車,還站在那裡,擋著別人搭公車,你以為這樣很好玩吶?」
「民意」全部一面倒向杜朔。
怎麼變成是她的錯了?這是什麼世界啊?安綺不敢置信的看著大家。
***
陸達人慌忙地逃離辦公室,搭上司機開來的座車。
「現在距離晚上的工商餐會還有段時間,少爺想去哪裡?」司機恭敬的問。
上哪兒去?他只想出來透透氣。
「去工廠吧!」到哪裡壓力都大,他只好挑個壓力較小的地方。
高級房車沿著市區道路駛向位於市郊的工廠,沿途成排翠綠的行道樹佇立,帶給人些許的涼意及清朗的視野。
按下電動車窗,陸達人放鬆地看著窗外,一片舒服的青蔥讓他疲憊的眼睛為之一亮,陽光疏落地灑進車窗內落在他的眼皮上,令他緊繃了一整天的俊臉終於露出一抹難得的微笑。
忙裡偷閒,分外貪戀景色,他仔細地、愉悅地欣賞著車窗外的濛濛綠影。
他的心神一鬆懈下來,煩惱便乘隙鑽人浮上心頭——
唉!歲月匆匆,他已不是可以恣意揮霍青春的少年,成年的禮物便是肩上扛負的重擔。父親對他的殷切期望在父親撒手人寰之後,更化作無形的精神壓力壓得他人未老、心先老,每日如無法止歇的走馬燈般忙碌的轉著。
而父親過世前所立的遺囑,更像是跟他的人生開了個莫大的玩笑,眼見結婚的期限日漸逼近,令他一想起便覺得無法呼吸。
突然,一道熟悉的嬌俏身影闖入他的視線內,將他所有的注意力全吸引過去,他暫時停止自怨自艾,吩咐司機將車停靠過去,看見安綺正怒氣沖沖地指著公車站牌旁的一堆人罵著——
「你們到底有沒有念過書?不然,怎麼會這麼是非不分、黑白不明、顛倒事實!明明就是他不講理,竟然全怪到我頭上來了!」
大家全被這個看似柔美嬌弱的小女生突然爆發的怒氣給嚇著了。
歐巴桑吶吶的說;「我只是想趕公車呀!」
安綺更加大聲的道:「趕公車?我也趕公車,我也趕著工作,我也正為公車被這輛該死的法拉利擋住無法進站而心急如焚!我的父母親失蹤,搞得我無依無靠,唸書、吃飯全得靠自己打工自食其力;我打工的地方老闆更是刻薄,遲到就扣薪,現在,我已經遲到半個小時了,你跟我說你趕公車?你有我趕嗎?」
她吼得那名歐巴桑都快聾了,眾人也被她給吼得一愣一愣的,連公車司機也不敢再亂按喇叭。
安綺怒火未消,便把矛頭指向害她成為眾矢之的的杜朔,朝他吼道:「還有你,讓我坐上公車會死啊!硬是拖著我在大馬路邊演愛情文藝片,分明存心讓我的日子過不下去,還讓我丟臉丟到太平洋。你說你喜歡我,我看你是根本跟我有仇!」
「不不不,我是真的喜歡你!」
杜朔急得手足無措。
「喜歡我就不要害我,快把車開走,別擋著大家趕時間搭公車,否則,等我把你的車子輪胎刺破、玻璃敲破、踹凹鋼板,再折斷雨刷,到時,你想開都開不走。」她豁出去了。
「你不會的,你是個溫柔的女孩。」他仍糾纏不清。
「我這輩子跟溫柔無緣!你給我滾遠些,愈遠愈好,不要妨礙我動手。」安綺火了,向來只是「口頭上」的暴力傾向嚴重惡化成「行動上」的暴力傾向,並在瞬間激發到頂點,積極尋找著可資利用的破壞工具。
眾人不禁被她氣憤的態度及凶狠的眼神給震懾住了,各個目瞪口呆,也沒有人想到要去阻止她即將施展的暴行。
她在公車站牌邊繞了一圈,終於,在人行道旁找到一塊看起來既大又夠份量的混凝土塊,她吃力的舉起混凝土塊回到公車站牌旁,對準杜朔那輛藍色法拉利就要朝它砸下——
眼睜睜的暴行就要發生在眼前,眾人或別開臉或遮住眼,就是不願親眼目睹,靜默地等待那混凝土塊落在車玻璃上所發出的驚心動魄的乒乓巨響。
等了老半天,都沒等到預期中的砸碎玻璃聲,反倒是聽到一道低沉好聽的男聲響起——
「我勸你最好別動手。」
眾人循聲望去,看到一位氣宇軒昂、玉樹臨風的偉岸男子正擋在?昆凝土塊與藍色法拉利中間。
「走開,陸達人。」安綺氣紅的眼惡狠狠地瞪著他俊逸的面孔。
「我勸你最好別動手。」陸達人又重複一次。
毫無預警地,安綺放下手中的混凝土塊,「砰!」的一聲,混凝土塊筆直的落在陸達人的鞋尖前,然後滾到他身後的藍色法拉利的輪胎旁。
只差幾厘米,陸達人的腳就會當場變成鴨子的腳,不過,他倒是穩如泰山,閃也沒閃的站在原地。
安綺驚訝於他的勇氣,眼神像是在問:為什麼不躲?
「小心點,別害我變成殘廢。」雖是責備的語氣,但陸達人的眼底卻帶有幾分憐惜。
她裝出一臉滿不在乎的模樣,「是你要我別動手的。」意思就是說:我丟掉混凝士塊全都是聽你的話。
「明明是你已經拿不動才鬆手的,還敢說是聽我的勸。」他像是在替她找台階似的幽默的說。
她差點噴笑出聲,但她的倔強可不允許她示弱,她隱藏住眼底的笑意,繃著臉直勾勾地瞪著他,「你不閃是不是在表現你有多勇敢?」真愛現!
陸達人啞然一笑,小聲而清晰的靠近她說:「我不閃跟勇氣無關,其實是來不及閃。」
這一次,眾人包括安綺在內全都被他幽默的話語逗得噗哧笑出聲。
陸達人見氣氛已經漸漸緩和下來,便拉起安綺的手,露齒一笑,「好了,該回去上工了,省得我這個『刻薄』的僱主又要扣你『微薄』的薪水。」該下台一鞠躬了,順帶召告現場看戲的閒人們,戲演完了,該散場了。
安綺瞟看他一眼,知道他是在替地找台階下,仍嘴硬的道:「我不會感謝你的。」儘管殷紅的小嘴嘟著,下巴也抬得高高的,但雙腳還是識時務的往他的高級房車走去。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替她開車門,解嘲似的回答,「我不敢奢望。」
眼見車子駛遠,杜朔獨站在原地發呆,公車司機終於火大的下車揪起他的衣領,握著拳頭對準他俊美的臉,咬牙切齒的道:「大情聖,你到底要不要把你的車子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