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綺想著,方才杜朔提到她這陣子一直煩惱擔憂的事,雖然她對他說她不想念大學,其實,她是故意和他唱反調的才這麼說的,她哪會不想上大學啊!只不過沒錢不敢多想罷了。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錢有多重要,真是一文錢逼死一名英雄好漢……不,更正,是英雌少女。
陸達人則思索著要如何向安綺開口。由於婚事迫在眉睫,再加上他對她的感覺還不錯,令他不禁病急亂投醫的打起她的主意。
他按下按鈕升起車後座與駕駛座中間的隔音板,準備開始與她秘密談話。
「你缺錢嗎?」怎麼用這種市儈的問題當開場白!陸達人真想敲自己的頭一頓。他真是蠢透了!平時運籌帷幄的智慧到哪兒去了?
「我?」安綺張大眼看著他,故意裝出一臉誇張至極的驚訝表情,「缺錢?怎麼可能?吃飯不用錢、住宿不用錢、搭車不用錢、買書不用錢、買內衣褲不用錢、買衛生棉不用錢……」拉拉雜雜的念了—大串花錢的名目,她才以涼涼的語氣譏諷自己的處境,「……的話,我又怎麼會缺錢呢?」
陸達人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更加小心翼翼的斟酌該如何提出這個充滿爆炸性的「建議」。「如果,我加撥一筆充足的零用錢給你呢?」
精明如安綺看出他躊躇的神色,便知事情不簡單,於是開門見山的問:「什麼條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她懂。
他露出讚賞的眼神,然後盡量以女孩子理想中的「求婚表情」開口,「嫁給我好嗎?」
她先是笑笑,隨即拉下臉的回答,「我拒絕。」
看來,這個「建議」對她而言一點也不具爆炸性。
是的,如果同一天之中,有兩名不識相的男人對她說一樣的話,她可一點也不會感到高興,相反的,那只不過是代表她的處境已經慘到讓人覺得她要趕緊找張長期飯票的地步。
「你也太直接了吧!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向人求婚耶!沒想到不到一秒鐘就被拒絕,真是創世界紀錄了。」陸達人失望的自嘲道。「最起碼也該考慮個一分鐘吧?」
安綺突然低頭不語,片刻後,她猛地抬起,露出貝齒冷笑道:「經過一分鐘的慎重考慮,我的答案是,NO!」
「你問都不問我原因就拒絕?」
她丟給他一抹「那有什麼稀奇」的表情,「你還不是問都不問我的感覺就向我求婚。」害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真是被她給打敗!這個小女人的思考邏輯果真異於常人。
「你認為我為什麼要向你求婚?」他打算來個循循善誘。
她快人快語的說:「我不知道。有話你就直說,省得我第三度拒絕你的求婚。」
這個妮子竟然猜得出他還會向她求婚?真不能小看她了!「那我就直說了。其實,這只是我給你的一個建議,當然,答應與否,決定權在你身上。」
「陸達人,我知道你很忙,日理萬機,一天抵二天用,有話就快說,對我不必像在商場上耍心機,顧左右而言他的兜圈子講話。」她忍不住催他。
他深吸口氣,然後才說:「我需要一個新娘,為期五年,不必履行任何一項法律上的『夫妻義務』,供膳宿、供一切開銷,但對外必須扮演我妻子的角色,也必須陪同我出席一些重要的聚會,五年期滿就立刻離婚,讓你恢復單身自由外,還支付贍養費,直到你找到真正的結婚對像為止。」
她先是瞪大眼的看著他,然後突地露出一抹微笑,輕啟朱唇的說:「交易。」
「什麼?」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甜美的微笑一閃而逝,轉為冷冷的道:「這根本是一項交易,還騙我說是給我一個建議,真是奸商一個!」
看她的臉色,陸達人已準備好接受第三次的求婚被拒。
她雙手抱著胸淡淡的掃了他的俊臉一眼,便給了個爆炸性的答案,「好,我答應。」
他不禁感到訝異,「你答應了?!」
他還以為她會把他臭罵一頓,然後憤怒的拂袖而去,怎麼……
「你想問我為什麼答應是不是?」安綺眼神澄澈的看著他。
她有讀心術嗎?他驚訝於她的聰穎。
他的表情證實了她的猜測,「看來,你這個奸商也不怎麼樣嘛!只要有心觀察,就能猜得到對方的心思七、八分,這是很簡單的事。」
「這的確是件簡單的事——對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而言。」他點點頭的誇獎她。
安綺並不希罕,直接導回正題,「我答應嫁給你是迫於現實,我會遵守你開出的條件,同樣的,我也有條件。」
「你說。」他現在終於知道跟這個妮子說話,拐彎抹角只是浪費時間罷了。
「我知道你並非真的喜歡我才要我嫁給你,你之所以會選擇我是因為我很年輕。」她調皮的朝他眨眨眼,諷刺地乾笑兩聲後又說:「我現在才十八歲,『賣』給你五年青春後仍是位妙齡女子,這樣一來,你比較沒有會耽誤到對方婚事的罪惡感。」
陸達人突然覺得喉嚨干緊了起來,「別把我講得像老鴇一樣,什麼賣不賣的。」她簡直把他當成大壞蛋,竟用這種「火坑術語」來形容他的求婚——賣?!
安綺逼近他,俏臉幾乎快貼上他的輕聲說:「難道不是?表面上,你像是做了一件好事,在我財務發生困難時對我這個即將失學的可憐少女伸出援手,而且,『金錢援助』我繼續完成學業,但實際上,你是趁我經濟發生狀況、缺錢過活時要我答應『賣身五年』,這跟拿著鈔票買賣人口,還口口聲聲說自己這是『做功德』的老鴇有什麼兩樣?不同的地方大概只剩賣身契的簽定內容罷了。」
好一張毒嘴!不愧是和母親吵架的對手,把他講得全身上下都壞透的地步,就差沒在他的額頭上刻下「壞蛋」二字。
「喂!我並沒有強迫你,你有權選擇答不答應。」嗅著她的髮香,看著她相距自己幾厘米的面孔,陸達人忽然覺得一向寬敞的車後座變得擁擠了起來。
「真是不負責任的說法!」安綺咄咄逼人的更進一步的靠近他,不自覺地把胸脯抵在他斜側著的寬闊胸膛上,形成一種連續劇中「流氓押著良民強索保護費」的霸道姿勢,只差沒揪著他的領帶威脅。
「我現在的情況除了選擇保留骨氣、餓扁肚皮外,就只剩下選擇你或杜朔嫁,不然,就是放棄學業找份養活自己的工作做。但想想,誰會請一個沒有任何工作經驗的十八歲女孩工作?」
我家不是聘請了你?陸達人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就被安綺截斷。
「閉嘴!反正已走到這種地步,嫁給你總強過嫁給杜朔那個不知人間疾苦的軟腳少爺。」
堂堂陸氏企業的總裁竟被個小女生喝令「閉嘴」?!陸達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該做何反應,只能失笑的說:「謝謝你選擇我。」
多少女子對他投懷迭抱,希望能雀屏中選的成為他的新娘,而這個妮子卻把嫁給他當作像要上斷頭台般,真教他想哭!
安綺繼續說:「我答應嫁給你,但是在這五年內,我仍要繼續我的學業。」
「好。」這個妮子還有什麼沒打算到的?
「你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她一副寬大仁慈的表情。
他苦笑道:「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否稍微挪動一下你的『尊胸』?雖然我還滿喜歡我們現在這種『談話姿勢』,但……我的腰快撐斷了。」
安綺這才注意到自己竟「爬」到陸達人的身上!她趕緊挪動身驅,回復原來端坐的姿勢,「嗯……呃,我不是故意的,你可別以為我是故意在勾引你。」真糗!乾脆跳車逃走算了。
「我從來不會這樣想。」以她這種脾氣,他也不指望她會刻意取悅他,她只要不故意跟他唱反調,他就十分感謝噦!
「那最好,反正我們的婚姻是項交易,我得到我想要的,你也得到你想要的,我們各取所需,互助互惠,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多餘的。」她強調。
「我認同。」陸達人頷首。他也害怕這場婚姻會帶來麻煩,他最不喜歡情感的羈絆與束縛,否則,他也不需要找安綺假扮他的新娘。
「你為什麼需要一位新娘?」她好奇的看著他英俊出色的側臉。
他轉頭朝她一笑,「現在才想到要問,不嫌太遲了?」他考慮著是否要告訴她原因。
「不說拉倒。」她想,反正「賣身契」已談定,知不知道原因也不是那麼重要。
陸達人淡淡的笑,「你現在該想的是二十天後的結婚典禮。」
「二十天?這麼快?!」安綺的紅唇張成O字形。
「嗯!我們得趕在這個月底前結婚。」他考慮了一會兒才說:「這項協議請你保密。」
「包括你的家人?」她疑惑的問。
他點點頭,「我不希望他們為我擔心,所以對內對外,我們必須口徑一致,宣稱我們是因一見鍾情而結婚,而唯一知道這個內情的人只有我的律師,他會為我們的約定訂下契約。」
果然是奸商一個,還找來律師簽定賣身契1也罷,條件是自己同意的,還有什麼好爭議的。
「我會遵守約定的。」安綺淡漠的說。
***
「我覺得我做錯事了。」陸達人站在客廳門口心虛的說。
倚在門邊觀戰的陸紹亞眼中也帶著歉意,「不!是我帶安綺回來的,是我的錯!」
「那我要娶她不是錯得更厲害?」陸達人一臉愧疚的表情。
然而,客廳裡的兩個女人正吵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有空理會他們兄弟倆。
「你這個小狐狸精、不要臉的小蹄子,竟敢勾引我的兒子!」陸李月指著安綺的臉罵道。
安綺也不甘示弱,彎著身子與坐在輪椅上的陸李月齊高,皮笑肉不笑的說:「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我和達人達令是一見鍾情,再見『發情』,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所以,我們才決定要結婚……」
「騙人!我不要聽你這個浪蕩的小蹄子說的謊話!」陸李月激動的捂著耳朵猛搖頭。
見到她的反應,安綺這才感覺到「結婚」這件事還有點樂趣
露出一抹如惡魔般的笑容,安綺開心的微瞇起眼,打算再度發動「攻勢」,不料,她彎曲的身子卻被人從身後攔腰抱起。
陸達人的俊臉捱著她的粉頸,以輕柔卻不容置疑的語氣對她說:「安綺寶貝,媽累了,有話明天再說好嗎?」暗示她不要太刺激他的母親。
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摟抱及溫熱的男性氣息,安綺的心不禁漏跳了一拍,粉臉驀地染上一片緋紅。
見狀,陸李月忍不住大笑,「哈哈——我還以為你有多敢咧!原來只是嘴巴上逞能罷了!看你這副模樣大概連我兒子的嘴也沒親過吧!」
「亂……亂講!誰說我們沒親過嘴?我們可是常常親、隨時親、想親就親、愛親就親、沒事就親、有事也親、一天到晚親!」安綺嘴硬的強調。
聽完她的話,陸李月只是用一種「喔?是嗎?」的不屑表情睨著她,連陸紹亞也忍不住的竊笑起來。
是可忍,孰不可忍!安綺氣得鼻孔直噴氣,轉過身來看著陸達人。
沒想到陸達人竟也露出一種忍笑忍得臉部有點抽筋的怪表情。
「怎麼連你也在笑我?」安綺一臉氣鼓鼓的,突然,她毫無預警的摟著陸達人的頸項,嘟起紅唇往他的唇啄去——
「哎喲!」
因為她用力過猛,令兩人當場撞得牙床發麻、嘴唇紅腫。
這下,陸李月和陸紹亞再也忍不住的大笑出聲,「哈——」
洪蘋跟著阿琴走人客廳時就見到這副奇特的景象——陸老師和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太太笑得無法遏止,而一向拒絕男生靠近三尺內的安綺竟然和一名俊挺的男士抱在一起?!她不禁嚇得愣住了。
陸紹亞邊笑邊走向紅蘋,「呵——紅……蘋果,你來了……哈——」他笑得連話都說不完全,甚至連眼睛都笑瞇成一直線。
安綺看到好友來訪,顧不得唇瓣還發疼著,立刻離開陸達人的懷抱走到洪蘋面前,不客氣的伸手一把推開笑得說不出話的陸紹亞,還賞了他一記衛生眼。
「紅蘋果,你別理他們,他們全家人都瘋了!」挽著她的手,安綺氣嘟嘟的說。
「死丫頭,你說誰瘋了?」聞言,陸李月笑聲頓歇,迫不及待的再次挑起戰火。與安綺唇槍舌劍已成為她現在最大的生活樂趣。
安綺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反駁道:「您還會說話啊?我差點以為您就要笑到斷氣了呢!」
「還沒看到你撞掉門牙,我才捨不得斷氣呢!」陸李月這次竟奇跡似的沉得住氣。安綺想起方纔的醜態,臉皮一時掛不住,結結巴巴的說:「我……這是我和達人達令獨特的親熱方式,怎麼?你看不過去呀?」
「小奶娃,回去多吃兩年奶後再來跟我說『親熱』這一碼子事吧!」陸李月一臉嘲諷。
哼!好「女」不吃眼前虧!安綺轉向紅蘋問:「紅蘋果,你找我什麼事?」她們每天都在學校見面,可她這會兒卻專程跑到陸家來找她,一定是有什麼急事吧!」
洪蘋這才想起她來這裡的目的,趕緊開口道:「不是我要找你啦!是杜朔,他剛才……」
安綺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這傢伙還不死心啊!」
洪蘋也很無奈的說:「他一直煩我,要我把這個交給你,我只好到陸老師家來找你。」她從手袋中拿出一個粉紅色信封遞給她。
然而,安綺卻絲毫沒有接過來看的意思,語氣冷冷的道:「還給他吧!」
豎直耳朵聽她們對話的陸李月對那個粉紅色信封可好奇得要命,忍不住開口說:「不行、不行,小娃兒,這個死丫頭不看,但我這做婆婆的可要檢查一番,你快拿過來給我。」
「呃……陸老夫人,這封信是要給安綺的。」洪蘋知道她口中喚的「小娃兒」是在叫她,但「婆婆」……會是安綺的婆婆嗎?
難道……安綺真的像彭小芙在學校謠傳般,已經……做出那一件事了?!
「安綺……」洪蘋的眼眶不禁紅了起來,委屈的扁著嘴,「你……你要嫁給陸老師?」他可是自己的心上人耶!
看到洪蘋這副表情,安綺就知道她這個好友又在亂編劇情,陷自己於少女文藝愛情大悲劇中。「你想到哪去了?誰要嫁給那個小白臉老師!」
不滿她對自己的評價,陸紹亞不禁嚷嚷著,「喂喂喂!我也算是個新好男人,你這是什麼口氣?我雖然比不上我哥,但也不至於太差。」
「你哥?」洪蘋水汪汪的大眼充滿問號,慢慢的將視線移到站在安綺身後的偉俊男子。
陸達人朝她點了個頭,自我介紹道:「我是陸達人,安綺的未婚夫。」若他再不出聲,這群活寶不知道要攪和到幾時?
洪蘋看看安綺,又轉頭看看陸達人,再看向正對著她擺手、聳肩扮可愛的陸紹亞,她這才慢慢的揚起嘴角,眼眶也不紅了,「所以,你不是要和陸老師結婚,而是要和陸老師的哥哥結婚?!」
她忽然笑了起來,興奮的問:「你們是一見鍾情對不對?」嗯!一定是這樣的!她欣喜的作出結論。
「好了,那個什麼紅蘋果、黑香蕉的,你搞清楚了就好,現在快把信拿給我看,不然,我就叫我們家的紹亞不要理你。」為了那封信,陸李月可說是不擇手段的耍心機。
陸紹亞皺起眉,「媽,你說到哪兒去了?洪蘋是我的學生耶!」
陸李月一副老奸巨猾的算計表情,「人家開口『陸老師』長、閉口『陸老師』短的,連三歲小孩都知道她在暗戀你,你還拿她當一般學生看,真是只不解風情的呆頭鵝!
「喂!紅蘋果,我看你放棄好了,我這個兒子簡直跟木頭沒兩樣,遲鈍得很,順便也勸勸你的好朋友,別嫁給我另外一個兒子,他雖然不是木頭,卻是糞坑裡的臭石頭,當心被他又臭又硬的脾氣給氣死噦!」她想用心理戰術逼退安綺。
光聽前段話,洪蘋的臉便窘得像顆熟透的紅蘋果,想當然耳,那後頭的話她根本沒聽進去。
但安綺可是聽得一字不差,她淺笑的道:「能生出木頭和石頭兒子,您也算是古今第一人,可比古代那個被人栽贓生出狸貓的皇帝老婆還厲害千倍,我真是愈來愈佩服您了。」
陸達人這時也出聲了,「媽,您這算是誇我有原則,還是貶我溝通不良?」
「哎呀!你不懂啦!我這都是為你好。」陸李月固執的堅持己見,「你看這丫頭還沒進我們家門,就有男人的追求信追到家裡來,我要是不幫你調查個清楚,以後,你就準備戴綠帽了。」
「媽,您這話說得太重了!」陸達人的表情微微不悅。
一封信無端惹出三尺浪,洪蘋頓時覺得很過意不去,趕緊開口解釋,「陸老夫人,是我不好!我不知道安綺和陸大哥要結婚了,還替杜朔送這封信來。您別誤會安綺,我和安綺認識快六年了,她從來不是個隨便的女孩!雖然杜朔追求她好幾年了,可她從沒理過他,而這封信是杜朔求我送來的,跟安綺真的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這番話不僅是說給陸李月聽,也是說給陸達人聽的,她可不希望他們小倆口因為這封信而生出什麼嫌隙。
她一邊緊張著安綺的處境,一邊在心裡直罵杜朔是個害人精!
安綺本人倒是一副無關緊要的自在表情,她輕拍洪蘋的肩膀安慰道:「紅蘋果,你不用替我解釋這麼多,反正我又沒做虧心事,她若要看信就讓她拿去看,我一點也不在意。」
陸李月一臉得意,霸道的伸出手,「聽到了沒?把信拿來。」
洪蘋只能無奈的遞出信。
陸李月接過後,便迫不及待的想拆開來看,沒想到她手中的信卻被陸達人居高臨下的抽走,他將信遞到安綺面前,「拿去!這個家沒有任何人有權利拆別人的信。」
他不想讓她受委屈,沒有理由的,他就是覺得她不該被如此對待!
安綺愣了下,旋即搖搖頭,「給你媽看吧!她要是沒有看這封信,以後一定會緊咬著『我會讓你戴綠帽』這件事上大作文章。」
果然,陸李月正氣得七竅生煙的直瞪著安綺看。
「你大可不必如此。」陸達人的眼中有太多的不認同。
安綺終於接過信,不過,她卻將它遞給陸李月。
陸李月雖然接得老大不高興,但為了預防有人再來「劫信」,她這次三兩下就把信迅速拆開,只見漂亮的信封內只有一張心型的卡片。
陸李月大聲的將卡片的內容念出來:
安綺:
後天是你的生日,我在家裡為你舉辦了一個生日派對,請你務必要來,到時,我會派司機來接你。
杜朔
陸李月斜睨著安綺,一副審問犯人似的模樣質疑安綺,「哼!還說我誤會你,這下可是罪證確鑿。你若沒跟人家怎麼樣,人家幹嘛花大錢替你辦生日派對?」
安綺也同樣斜眼看她,「早知道您這麼會穿鑿附會,我應該在一開始就堅持要紅蘋果把信退回給杜朔。」沒想到給她看和不給她看結果都是一樣的,難怪剛才陸達人會阻止她。
「對不起!我早該聽你的話的。」安綺的眼光忍不住投向她的「未婚夫」。唉!千金難買早知道。
陸達人看著她淡淡的說:「沒關係,不過,以後盡可能聽我的話吧!我不會害你的。」
安綺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直直的望進他的眼底深處,想探詢他心裡真正的想法。
兩人四目相交,陸李月卻殺風景的突然把輪椅推到他們中間,大聲嚷嚷道:「我反對!」
陸達人和安綺不禁連退好幾步,才免去被輪椅撞倒的命運,他們一臉摸不著頭緒的齊聲問:「反對什麼?」
「我反對你們結婚廠陸李月宣誓般的道。
安綺馬上回嘴,「反對無效!要結婚的人可是我們兩個,跟您沒有直接關係。」
「什麼叫沒有直接關係?他可是我的兒子耶……」
於是,陸李月和安綺兩人又開始吵了起來。
除了洪蘋外,對這種情況已司空見慣的陸家人都悄悄的逃離現場,以免被戰火流彈波及。
這兩個女人一吵起架來,就連天皇老子來勸都無效,識相的話,還是趕緊離開現場為妙。
可憐洪蘋猶在狀況外,還一個勁兒的勸說:「有話好好說嘛!別那麼大聲……」
果然,不到三秒鐘就聽到陸李月和安綺的咆哮聲,「閉嘴!」
***
人夜後,安綺躺在床上怎麼樣也睡不著,她的心情亂糟糟的,紛亂的思緒佔滿腦海,令她煩得快透不過氣來,於是,她便穿著寬大的白T恤和短褲,來到陸家美麗雅致的前院散步。
陸家的庭院完全出自庭園造景名家設計之手,自然賞心悅目,最適合散步休憩之用。
夜涼如水,星月照照,此時正值深夜十一點多,整個庭院靜悄悄的,只聽得到草叢間的蟲鳴蛙叫和造景水池的流水聲。
安綺繞過幾盞橙黃色的路燈,來到水池邊的一塊圓石上坐了下來。溫暖的燈光染蘊著和諧自然的景致,映得水面像是鎮了層金箔般的晶燦。
紊亂的思維似乎已沉靜許多,她慢慢的能整理出腦中翻轉的思緒。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輕易的答應與陸達人結婚,經濟上面臨的困境是她可以自圓其說的理由,其實,她心底很明白,除了「錢」這個原因之外,還多了點什麼……
是的,就是他!陸達人。
她可以騙過所有的人,卻騙不了自己!她心知肚明自己對他的感覺已超越一般男性朋友,只是她不知道這種超出友誼之外的情緒是不是愛情?
一想到這兩個字,安綺突然臉紅心跳了起來,她猛地搖頭,「不會的!不會這麼輕易就發生的,愛情不是神聖而偉大的嗎?」
「嘿!你半夜不睡覺,竟跑到院子裡喊起口號來?」陸達人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的身後。
安綺嚇得差點跌進水池裡,好不容易站穩身子後,她隨即發飆,「你這樣出其不意的嚇我,覺得很有趣是嗎?」
陸達人一臉玩味的注視著她,「我才剛參加餐會回來,車子在前院的道路上發出的聲音可不小,再加上電動大門的開啟聲、我的腳步聲,我還以為你已經知道我來了,只是故意不想理我罷了,誰知道你竟是想事情想得出神!」
他特意跺跺腳跟,果然,鞋跟擊在石板路上發出很大的聲響,尤其在如此深且寧靜的夜裡聽來,的確格外清晰響亮。
想起剛才脫口而出的自言自語,安綺驀地臉紅了起來,「你沒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吧?」
陸達人凝視她的雙眼慢慢浮現笑意,「沒有。」
他聽到了!他那種表情分明是在嘲笑她。安綺彆扭的嘟起嘴,氣悶的坐回原來那顆石頭上。
陸達人知道這個小妮子又生氣了!可他並不是故意要來惹她生氣的。離開嘈雜煩悶的應酬餐會之後,他一回到家,便在寧靜雅致的庭院裡發現她的身影,他幾乎是沒有遲疑的走向她。
直到來到她的身旁,他才想起她火爆的性格,怕自己會惹怒她,不禁遲疑了一下,意外的竟聽到她的自言自語……
唉!還是惹她生氣了!
他脫下亞曼尼的西裝外套扔到後面的石板路上,他走近她想坐在她旁邊。
「這裡沒有位子了。」安綺任性的從池面撈起一朵水芙蓉,「啪!」的一聲將它放在她旁邊僅能容納一人坐下的石頭上。
水芙蓉的氣根上的水珠弄濕了乾爽的石面,她擺明了就是不讓他坐在旁邊。
安綺以為這樣會激得他離開,沒想到他絲毫沒有動氣的就在那濕漉的石面上坐下來。
她驚愕的瞪著身旁的他,「喂!褲子會濕耶!」他穿得可是亞曼尼的西裝褲耶!
陸達人不在意的說:「濕了就濕了,反正一會兒換掉就行了,有什麼關係呢!」能坐在她的身邊,就算弄濕一條褲子也無妨。
「你還真固執,坐另外一顆石頭不就成了,還硬要坐這個濕的位子,笨蛋!」她的言下之意就是不排斥他留下來了。
陸達人不禁笑了,「那不一樣,我想和你坐在同一塊石頭上。」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安綺的小臉不由得熱烘烘的,感覺到身旁傳來濃烈的男性溫熱氣息,淡淡的古龍水味和著遠處飄來的茉莉花香,擾得她的心湖漣漪陣陣,她只得伸出手撥弄著池面上的水芙蓉,不敢抬起頭。
「你剛應酬回來不累嗎?怎不回房休息?」她想趕他離開。
「嘿!跟我聊幾句嘛!」陸達人柔聲的說,大手不知幾時已悄悄的摟上旁邊不斷吸引他觸碰的織柔肩膀。
安綺面無表情的拿下他的祿山之爪,「你喝酒了?」她聞到微微的酒味。
「幾杯香檳而已。」他不死心的想再攬住她的香肩。
「醉了就去睡覺。」安綺又一次拿下他的手。
他只是微醺,神志可是清明得很,「你說的這句話真像是老婆說的話。」他的手還是固執的要停在她肩上。
這次安綺沒有再拿下他的手,她心想,反正他待會還是會欺上來,乾脆任由他摟著。
今晚的他似乎比平常固執三分,又喝了點酒,跟他作對並不是明智之舉,而且,「老婆」這兩個字令她軟了心。
「我的確是你的老婆——在二十天後,不過,你可別忘了,契約上有言明我並不需要履行任何夫妻義務!」
「別擔心,我並不想談感情。」話才出口,陸達人就後悔了。
他今晚是怎麼了?淨胡言亂語些什麼!
安綺心底的情愫慢慢沉了下去,她嘴硬的回道:「那最好,我們的婚姻本來就是一項交易。」
她到底還在期待什麼?笨安綺!
「交易」這個字眼令陸達人皺起眉來。「別形容得這麼不堪。」
「那你說我們的這種關係是什麼?」安綺白了他一眼。
「夥伴。」陸達人定定的看著她,「我們是夥伴。」
對他來說,這兩個字包含的意思太多,他無法理清,但他知道絕不是她口中的「交易」。
「好吧!『夥伴』,你要我跟你聊什麼?」安綺問。
陸達人也不知道自己想聊什麼,那只是個想賴在她身邊的借口罷了,「嗯!聊……聊你的生日好了。」他突然想到傍晚的那封信。
」生日有什麼好聊的?我一點也不想過。想想,十八年前我的母親痛得死去活來的才把我生下來,所以,有什麼好慶祝的?」安綺皺著鼻子。
看到她那俏皮的模樣,陸達人真想伸手觸摸她微翹的鼻尖。
他是怎麼了?怎麼一碰到她,自己就變得像個色狼一樣?平常的他絕對是個發乎情、止乎禮的君子,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女性絕緣體。
女人對他而言是個麻煩,年少時幾次無疾而終的戀愛經驗,讓他明白談戀愛是件很費時的事,時間對一個大企業的繼承人來說是很寶貴的,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經營對他的事業一點幫助也沒有的愛情。
若不是礙於老爸的遺囑,否則,他是絕對不會結婚的,結婚對他而言如同女人一樣麻煩且拘束,像拿個繩子往自己的脖子上套,不適合一向自由慣了的他。
維持現況最好!陸達人提醒自己。
「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雖然他不斷的警惕自己,但他問出口的卻是不自覺的關心。「不想慶祝,那我買個禮物給你聊表心意好嗎?」這下,他確定她不會去杜朔為她舉辦的生日派對。
「你錢多呀!這麼愛送人禮物。」這種同情的禮物還是省省吧!她才不希罕。
即使被潑冷水仍熱度不減,陸達人一臉興致勃勃的建議,「你需要什麼生活用品?衣服?鞋子?首飾?車子?」
「你真煩耶!」
「快選一項,不然,我就替你決定。」陸達人霸道的說:「我買只寵物給你好了。」
「饒了我吧!我現在養自己都成問題了,還養寵物。」安綺嗤了一聲。
「咦?小女生們不是都很喜歡這些嗎?」陸達人覺得奇怪。
「你認識哪一國的小女生跟你說她很愛養寵物?況且,我也不是小女生。」她滿臉不悅。
陸達人淺淺的笑著,「那好吧!我就送你『女人』喜歡的鑽石吧!」
安綺冷冷的笑容中帶著一點厭煩之情,她慢慢地搖了搖頭,「你真的挺市儈的。」
又碰了一鼻子的灰!陸達人不禁搔搔頭,「那你想要什麼?任何東西都可以。」
這似乎是個敲竹槓的好機會,但安綺一點也不心動,仍是搖頭的說:「我不想要什想麼東西,倒不如說我想做什麼。」她的神情突然變得悠遠。
「那你想做什麼?」陸達人好奇的問。
安綺一改原本淡然的神情,變得興奮了起來,「什麼事都可以嗎?」
「嗯!」陸達人的頭點得有點怕怕的。她該不會是想對他做什麼奇怪的事吧?
她甜甜的一笑,眼神在瞬間亮了起來,「我想烤肉。」
「烤肉?」這是字面上的意思,還是某件事的代名詞?
「嗯!我想去郊外烤肉。」
這算什麼答案?陸達人不禁一臉愕然,「你可以要求任何東西,卻只想要烤肉?」
安綺笑得燦爛,嬌俏的咬著下唇,賣出童稚的神情,「每年我生日時,我爸媽都會帶我到郊外踏青烤肉,當作是家庭聚會,這比辦那吵死人的派對更好玩,而且,到了晚上還可以看星星呢!」
原來,她還是有屬於小女兒嬌態的一面!看著她眼底閃閃發兒的光芒、瞬間亮起來的面孔,還有唇畔那一朵如花笑靨,陸達人決定答應她,「好,我帶你去。」
「什麼時候?」安綺高興的問。
望著她興奮期待的表情,陸達人突然興起一股惡作劇的念頭,「後天晚上。」
安綺盯著他臉上邪惡的笑容,然後彎起嘴角說:「你故意的,你要讓杜朔在那天撲了個空!」
陸達人忍著笑意,抬高下巴裝得一本正經的道:「我是在幫你『合理的』推掉那『吵死人的派對』。」
他當然是故意的,那個小子竟然敢這麼明目張膽的騷擾安綺,他怎麼能袖手旁觀!
安綺噗哧的笑出聲,「是喔!你真是偉大得不得了。」
陸達人終於也笑了開來,「好說、好說。」
夜風輕吹,吹來甜甜的茉莉花香,環繞著圓石上的兩人,久久縈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