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品蝶在洞房花燭夜之後,揚言「休夫」拂袖離去後,立刻震驚了祖園上上下下及何氏全體人員。
尤其是何慕天,更是急壞了。
回到蝶圃的何品蝶,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在人前,她談笑故我,但是,那笑容獨獨少了昔日那種灑脫,而知女莫若父,任何的牽強作態,落在為父的眼裡,是最心疼不過。
尤其是見她深夜凝眸的黯然,更叫何慕天不能諒解鳳陽。好端端的一隻小粉蝶,卻被他害成毫無生氣、束之高閣的標本。
「小川——備車!我要上祖園一趟!」他扯著嗓子高喚。
「爹地——你要幹什麼?」何品蝶急促的聲音伴著步伐下樓。
「我當然是要去找鳳陽那小子算帳!都已經第三天了,他竟然敢不聞不問?分明是欺人太甚,沒把我何慕天放在眼裡。」他忿恨地說。
「爹地——」父親的話正中她的傷口。「我不是把事情全部告訴過你了嗎?我跟他……只是一場遊戲。現在,遊戲結束了,我們之間互不相干,誰也不必去過問誰,你現在去找人家,不是讓人看笑話嗎?」她不落痕跡地保持平靜。
「是這樣子嗎?」何慕天一語挑破。「可是,你心裡明明還想著他的。」
「哈!那怎麼可能!」她想誇張地大笑,可是,眼淚卻硬是不爭氣,鼻頭一澀,她垂下頭,倔強得不讓別人看見那三大的淚珠,即使是自己的父親。
何慕天見狀,在心裡哀歎,卻也不動聲色。
「那最好,既然你們已經恩斷義絕,那我更可以放心地修理那渾小子一頓。他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欺負我女兒,不讓他少只胳臂斷條腿的,我就不姓何!」說著,他故意大聲地吆喝手下。
「爸!」品蝶蒙只小母雞似地展翅,擋往父親。「你如果動他一根寒毛,我也不姓何!」
那?何慕天緊瞅住護「夫」心切的女兒。
父親那瞭然的目光叫品蝶窘極了,她舔著唇。「我是說……爹地已經答應要脫離黑道,就……不該再耍流氓了……我不要你去打打殺殺的,我——」
「好、好,我全明白。」他摟了女兒的肩,飽含深意地。「我就依你的,放過那小子,讓他自生自滅去,可是,女兒啊!你可也得答應爹地,要快活地過日子,不要成天悶在家裡,出去散散心也好的,嗯?」
於是,在何父的慫恿之下,品蝶決定出國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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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場婚變,最難過的,並不是只有當事人,而最好笑的是,這個傷心人真的毫不相干。
「喂!你不要難過了,好嗎?」意瑤覺得陸桑不可理喻。
「叫我怎麼不難過?哪有這樣子的結局?叫我怎麼寫下去?這種稿子拿到出版社去,倒不如投到大海算了,反正呀!是鐵死無疑。」陸桑如喪考妣。
意瑤忍不住笑了。原來這傢伙哀悼的是自己的前途。
「那也沒辦法。誰叫小舅那麼不上道,心裡明明愛得要死,就是嘴硬。他啊!就是傷心死了,也不會有人陪他浪費眼淚。」
「難道……毫無補救的餘地?」陸桑精神一振。
「難嘍!除非小舅那個腦袋瓜突然開竅。」
「那……我們來幫幫他們,好嗎?」陸桑靈機一動。
「我們?怎麼幫?」
「一定有法子的。你不是說,以前,宋致悠也是經你點化,才被收服的?」
「呃……那當然……」意瑤顯得有些靦腆。
想起過去那一段勾魂懾魄的奇情烏龍劇,不叫人欲仙欲醉也難!
「有了!」意瑤拍著大腿,從台階上跳起。「我有個好方法,就拿死馬當活馬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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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是不通情理!
自從新娘子翹頭之後,「受害者」鳳陽的日子可難受了。倒不是為了大姊及其他人的責問,而是,整個祖園上下,居然視若平常般,別說是責備,甚至是連過問也沒有;所有的反應都不在他預想之中。
當然,他並不知道,意瑤早將整個事件的始未全盤托出,結果大家一致通過,以靜制動,用不變來應萬變。
因為,大家都太瞭解鳳陽的脾氣,決議聯兵起義,治一治他固執的老毛病。
果然,他開始沉不住氣了。
「姊,我……對不起鳳家,請你原諒,我必須放棄她肚子裡的孩子——」
「唔!」鳳瑜輕喟。「這也不能全怪你,婚姻是不能勉強的,姊也想通了,鳳家能否有後,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可是,孩子——」
「孩子跟著媽媽,是比較妥當些。」鳳瑜暗忖。耍我?哪來的孩子?
「啊?」鳳陽大失所望。他以為拿孩子提醒老姊,她一定會訓誡一番,強迫他去接回品蝶,結果,老姊反常的「通情達理」叫他飲恨。
但他不死心,他將目標轉到致悠身上去。
「致悠,令妹的事,我恐怕簸能為力了。」
「那無妨!其實是我不對,我不該利用你去打聽消息,算了!致韻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她會逢凶化吉的。」
連宋致悠也吃錯藥啦?
鳳陽簡直恨死了他們的諒解與道歉,為什麼,就沒有人肯來逼迫或利用他一下呢?
他……思念她的心,苦似黃蓮啊!但他男性的自尊……
自從伊人離去後,掛鐘上的分分秒秒便成為他心上的最大鞭笞。
直到第三天,「意外」地聽到致悠跟意瑤的談話——
「瑤,說起來,我也滿同情小舅的。竟然被一個女人設計這麼久,而渾然不知。」
「有什麼好同情的?那是別人求之不得的。」
「哦?」致悠表示懷疑。
「說小舅呆,怎麼你也一樣笨?你想想就知道嘛!一個女人為一個男人用心良苦,而且不惜以身相許,不是愛那個男人愛得發瘋了,會是什麼?該同情的是何品蝶,為愛辛苦為情忙,到最後,弄得賠了夫人又折兵。我還真為她不值……不過,幸好,她可以不必再辛苦了。」
「怎麼說呢?」
「因為,我聽說,她馬上又要結婚了。而且,對方的條件樣樣都好。」
「……」
如同五雷轟頂般,鳳陽緊握著拳頭咯咯作響,他,追風逐電般的身影,衝出祖園,直驅蝶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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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圃。
終日病懨懨的品蝶,始終提不起任何旅遊的興致。而整理行囊的手不帶勁兒地在雜沓的衣物中撥弄著,一張千元鈔票,冷不防地自某件外套的口袋中翻落……
那是她與他結緣的罪魁禍首!
她拿在手中,想撕毀、想揉捏、想一把火燒了它!
可是她沒有,她仔細地將千元紙鈔攤平,細細地撫著鈔票上的標記,而那個符號,卻翻躍她心。
終於,她明白,難以取捨的行囊,只因早已裝滿了他。
「小川,上去看看小姐收拾好了沒有,順便幫她把行李拿下來。我先到車上等著。叫她快些,怕時間來不及。」
何慕天吩咐手下後,逕自步出。
綠堤為間的停車場早有輛積架待命,隨時可以駛出那早已開敞的大門。
突然——
一輛紅色敞篷車衝了進來,速度之快,使得輪胎嘎聲作響才順利煞了車。
何慕天和兩名隨行的手下當場愣在那兒,這個人在玩飆車嗎?就算是婚姻不幸,也用不著生命不保吧!
鳳陽步下車,筆直走近何慕天。
「我要見她一面。」他簡短而肯定。
何慕天這才恢復意識,沉著聲音說道:「我的女兒,是你說想見就見的嗎?」
其實他真正生氣的是,他只是來見一面?
這種外表出色卻不解風情的男人,遲早會被婦聯會剁成八塊。
鳳陽並不睬他,只是丟下話。「你的女兒,是我的妻子。」說完,便往裡頭大剌剌地走去。
「何董,這——」
「由著他去吧!」何慕天制止了手下欲加的阻撓。望著鳳陽高軀的背影,他不禁面露微笑。
乍見來人,品蝶感到一陣暈眩,手中的行李也沉重落地。
一旁的小川見狀,欲上則扶住她,然而,另一飛快的手臂立刻從中攔截,她輕軟的身軀直接落入他的臂彎中。
「你……來幹什麼?」她喘著氣,努力想掙開來。
「難道,我不該來嗎?」他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直視她。
「你……放開我!」
品蝶發現,自己愈努力掙脫,就愈使不出力氣來。因為,他加重的腕力、壓迫的胸膛,都叫她的掙扎益歪無助。
那熟悉的體味與氣息,令她心悸……
這種熟悉感覺令她感到痛恨,他,什麼都不是,至少她在他心中什麼都不是。
「你放開我,快放手,不然……我叫人了——」
「你叫吧!什麼人來都沒有用。」他的另一手托起她的臉頰。「你,本來就屬於我的。而我,更需要你。」
她抖著唇,眼角再度潮濕;他的果敢和魄力令她訝異,但是——沒道理的,憑什麼他可以把她弄得遍體鱗傷之後,再來恣意地向她需索。
不!她無法縱容自己,還有他。
她不理會他深情的凝望,她的手肘猛然曲起,再狠狠撞上他的腹部——
「唉呀——」他哀叫一聲,鬆了手。「你……」
「我、我怎麼樣?你憑什麼這樣對我?」
「我……憑我是你老公呀!」
「老公?我有沒有聽錯?你不是說自己只是一個任我擺的角色?像我這樣無恥的女人,哪來的福氣有這等清高的老公?」她硬是不饒人。
「康妮……」他試著再走近她。
「這裡是台灣,我姓何。」她退了兩步。
「好——我不管這裡是哪裡,也不管你姓什麼叫什麼,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我要定了你……」
品蝶的芳心再度不規則地跳躍著,這個人,竟然也開始,「花言巧語」,而令人生氣的是,她就是愛聽得不得了,此時她心中的藩籬逐漸地在瓦解……
鳳陽走了兩步,不巧踢著了行李箱,那濃眉忽然糾結,再瞥著在門口早嚇呆的小川,一張烏雲密的臉,立刻罩下。
「這是什麼?你要去哪兒?」
「我……你管不著。」
「我管不著,那誰才管得著?是他嗎?意瑤說的那個人,就是他,是不是?」他向著品蝶和小川咆哮。
「意瑤?她說了什麼?」品蝶莫名其妙。
「你不必再假惺惺,何品蝶,我一直以為你跟我一樣,心裡始終是在意對方的,我以為……現在,我才明白,什麼都是假的。你!根本就是玩弄感情,才離開多久,你竟然已打算跟這個男人雙宿雙飛……你、你……」他簡直氣瘋了。
「我……他……」品蝶望了無辜的小川一眼,心中有幾分明白,這蠢驢!
他不認得父親的手下,但是,何宅上下可認得他這個笨姑爺。雖然他吃醋,但品蝶心裡還是挺受用的。
「是啦!怎麼樣?你這個白癡,誰讓你管閒事來的?」她順手拿起任何東西往他猛扔,接著,像一頭野貓似地,舞著爪牙衝向他。
鳳陽又閃又躲的,實在閃躲不過時,只好——
「啊——」品蝶被他一個輕拋,滾落床上。
「小姐——你們住手呀……」小川已嚇飛了魂。
被鳳陽緊緊壓住的她,一邊往他身上又抓又啃地,一邊大喊:「小川,快把這個渾球給剁了,本小姐給你加薪——」
小川哪敢上前介入,只好掉頭衝了出去,想找何慕天求救去。
在這時候,鳳陽忽然鬆了手。「他……不是你的……」
「不是、不是——鳳陽,你是頭蠢豬,是條大笨牛!」她的拳頭猛捶著他。
最後,捶累了,她兩行清淚適時淌下。
「蝶,別哭……是我,我該死!我不該一再地誤會你,可是……我只是在乎你……原諒我,不哭——」他心疼地急哄著她。「跟我回去,好嗎?」
「不要!你只會欺負人。」
「我向你對不起,好不好?」
「可是……你說我騙了你。」
「我寧願受騙。」
「可是,你罵我不擇手段、利用身體……」
「那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後你……盡量『利用』好了。」他湊向她耳垂,輕咬著。
「不要,好癢咆……」她縮起脖子,卻是不再推拒他迎上的身體。
「還有,有件事情,我必須補償你。」他的手移向她的胸前。
「唔……什麼?」
「那就是洞房花燭夜。我醉得迷迷糊糊的,一定……委屈了你。所以……我想重新來過——」
「你想得美啦!」她一臉排紅,輕啐道。
鳳陽朗聲高笑,把她緊攬入懷。「沒關係,來日方長,我們……有得是長長久久的時間。」
她滿足地倚偎著他。
是的,長長久久,那是情愛紅塵的共同瑰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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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那可憐的小川一路狂奔下樓,沒命地叫嚷著:「不得了!何董,小姐他們……打起來了——」
他驚慌地向何慕天詳盡報備。
「……小姐衝向他……而他把小姐推倒在床上,壓著小姐……」
「混帳!」何慕天開口就罵。
「呃……」小川搔著腦袋。「我也知道他混帳,可是……我不敢管啊……」開玩笑哩!他可是姑爺!
何慕天敲了小川腦袋一記。「我是罵你混帳!誰叫你待在那裡看的?」
「可是……他們在打架……」小川委屈地抗辯著。
何慕天卻逕自笑了起來。
「何董,恐怕已經來不及了……」另一名手下看著腕表,提醒著他。
「不會……不會來不及……剛剛好……」說完,又呵呵笑了起來,活似那誕老公公。
所有的部屬只有互相遞眼色,表示疑惑。
而何慕天卻心頭雪亮一片,愛,是需要及時的勇氣的。否則,又怎能撥開雲霧見月明?
——完——
後記
作者,小瓏瓏在這裡一鞠躬。
繼處女作「愛情擺烏龍」之後,玲瓏又再度拜會諸位。不知道各位是否還喜歡玲瓏的作品?
啥米?沒印象?
那還不趕快去翻書!噢,不不,不是查字典喔!是查閱咱們精美的薔薇情話系列。
其實,坦白說,自從新書出爐之後,每次一接到麗惠的電話,玲瓏便有種心惶惶之情。
因為我明白,每一個剛起步的創作者,他的作品,往往必須面對消費市場反應的考驗。而玲瓏的作品能上市,除了體恤自己的「汗筆」,更該歸功於林白幕後工作人員的群策群力,尤其是麗惠(嘿!在找不到垃圾桶之前不許吐。)我是說真的!像我這麼懶散的「格蟲」,她能夠耐著性子等我磨出這汗漬斑斑的兩本小說,真是太偉大了。(OK!想必麗惠昨夜的食物已全付諸「垃圾桶」了。
言歸正傳吧!話說這本「煽情妙蝶洞房記」……
什麼?聽起來像黃色小說?
嘿嘿嘿……各位現在一定看不見玲瓏臉上的奸笑。實在沒辦法,生活過於平淡,偶爾來點火辣辣的刺激一下又何妨呢?
另外透露一點,劇中的林世雄及林秀英等一家人,實乃確有其人,除了林世雄本人沉穩的性格被玲瓏刻意抹黑、戲劇化之外,說到秀英呀……唉!禿我之筆,難以盡繪。總之,據玲瓏可靠消息指出:住在台中的朋友們,哪一天若是突聞羊兒咩聲或馬兒嘶啼,先找找四周,或許你們可以發現一個削瘦長髮的女人,正在「作虐」、「玩弄」她那秀麗的五官。
另外,等到夏嚴與宋致敲的故事一出籠,妙鴛鴦系列亦告完滿終止。另外,本劇中的陸楠、陸桑兄妹,不知道大夥兒可感興趣?
如有任何意見,竭誠歡迎來信。
拜拜!Seeyounexttime!
編註:由於熱情的玲瓏毫無保留地說出「實話」及「讚揚」編者我,在此除了也回應她熱情的感謝外,另外,也需告知她,編者我果然吐了,而且胃口特差,因為……太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