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兒子純真的臉蛋,昀璣一時之間竟不知要作何回答。雖說是來陪他做功課,但現在已是就寢時間,自己卻還待在這,心裡不願承認的是──自己不敢去面對鷹翊。
早上的融洽相處延續到用完晚膳,在盼譽這兒原想逃避今晚的同床,她不懂得夫妻是否會天天做那件事?是否每次都會痛?是否因為這樣就能懷上孩子?在魏府從沒人教過她這些,在這裡,更不會有人會跟她談這事,因為她曾是寡婦。
要是睡在同一張床上,他會不會又喊著別人的名?
見母親陷入思考,盼譽擔心地推推昀璣肩頭。
「娘?」
「盼譽,你來這裡習慣了嗎?有沒有人欺負你?」昀璣召回心神,關心兒子在這裡的情況。
「這裡這麼大,我好怕迷路哦!」盼譽小臉笑開地皺了一下,「但是阿照他們很照顧我哩,上次的事他們有道過歉了,現在沒人會欺負我了。而且今天爹介紹的人都很好啊!」
「爹?」昀璣疑問地望著盼譽。
「嗯,您是娘,那鷹叔叔就是我爹了。」盼譽回答得理所當然。
「盼譽,你有在他面前叫過嗎?」見兒子搖頭,昀璣停頓一下才說:「他,鷹叔叔不是你爹,他……總之若是他許你叫,你才能叫,知道嗎?」
盼譽雖不懂,但見母親語重心長,便不再多問。
「娘,那您要睡這嗎?」
「你啊,問那麼多次,怕娘礙著你,趕娘走啊?」昀璣裝著氣嘟嘟,逗得盼譽咯咯笑。
「才不是,娘。是阿照告訴我,夫妻本來就要同房。原本阿照也是跟他爹娘擠一張床,後來他爹告訴他,只要他自個兒睡一間房,他娘就生個弟弟、妹妹陪他;結果他現在有了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陪他玩了,好熱鬧呢!娘,您會不會也生弟弟妹妹陪我玩?我一定會當個好哥哥的。」盼譽語帶渴望地看著昀璣。
昀璣聽得一愣一愣,但也感受到盼譽的寂寞。當初若沒有鐲雲的陪伴,也許她早不在人世了吧!摸摸兒子的頭。
「順你的意,娘現在回房,嗯?」
安置好盼譽後,昀璣懷著忐忑的心情緩慢走進「竹軒」。剛才竹林間見到的光點是來自樓上的小書房,應該是他在看書吧,那她就先上床睡了吧。
以著輕微的慌張,昀璣脫下衣、松好髻躺上了床,但卻神智清醒地瞪著大眼張著耳朵,聽著不知何時會響的下樓聲。終於在昀璣感到等了大半夜時,鷹翊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睡房,昀璣趕緊翻身向裡側,假裝已入睡。
大氣也不敢多喘,昀璣僵著身子聽身後傳來沙沙的脫衣聲,然後眼前一暗,鷹翊便上了床,不到一刻鐘,鼻息均勻聲響起。
他睡著了?
那便是昨晚的事只能發生一次嘍?那鐲雲說不完全的落紅又是什麼意思?小孩子也是經由這種事來的?
昀璣帶著略微的失望及疑惑想著,一個個問題浮現卻都無解,渾渾噩噩間隱約聽到三更的梆子聲,人才沉入夢鄉,而身後守著的一雙眼也才跟著閉上。
夢甜情長,人暖愛濃,兩具軀體尋求著對方,在意識縹緲間自動靠攏,懷抱最美的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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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翊抬手揉按眼眶四周。這兩日來他都沒有睡好,連看個帳本都不清楚。酸澀的一雙眼睛,想必也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吧?鷹翊想著的同時,也關心起她的身體,起身離開書案走動,活絡一下筋骨。
新婚夜隔日起身,乍見床上暗紅斑漬,驚異之心早已逝去。現下,只是迴盪全身禁不住想碰觸月事中昀璣的搔癢之意;忍耐之間,難以找著周公為伴,然而最吃不消的是,早晨無法進一步的軟玉溫香。
這樣的折磨在心中矛盾掙扎,一是想快快止住,一是捨不得放棄就近的海棠春睡圖。他真喜歡一早醒來,昀璣便在懷中的感覺,嬌軟的身子貼在自己堅實軀體上,是那麼完美的契合,自然得就好像他們是天生一對,就連懷抱梅逸……
梅逸!他的妻。鷹翊感到心抽了一下,他完全忘了梅逸!他不是愛她嗎?為何……為何現在竟記不起她的一顰一笑?手不自覺地緊捉住窗沿,鷹逸努力地想在腦中拼湊起梅逸的容顏,但迴盪在腦中的只有梅逸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翊,對不起……我愛你。」
一句話翻攪了鷹翊的內心。梅逸!梅逸!我愛你啊!但此刻我卻對昀璣產生了憐惜,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忘了你因愛我而犧牲生命的產子。我的感情只該對你忠誠,我的情愛只該對你開放,而她,昀璣,只是為了應付皇上和生下鷹家子嗣,是吧?
流露出痛苦表情的鷹翊,望著「芳苑」,似乎想加強自己的決心,想讓自己留住對梅逸的愛。
「鷹兄弟。」何基之在書房外叫道。這幾日待在鷹府聽了不少流言,原本抱持著不看好這婚事的態度已改。他暗地觀察過鷹夫人,發現流言果真不能相信;新的鷹夫人雖缺少婦容,但其餘卻是令人讚譽有加,虧得鷹翊能效古人之行。
「何大人請坐。」吩咐下人備茶的空檔,鷹翊將心中愁緒隱住。「不知大人找鷹某有事嗎?這幾日因兄弟的婚事而怠慢了大人,還望您海涵。」
「鷹兄弟快別這樣說。實不相瞞,何某是皇上派來暗察鷹兄弟對婚事的態度;這次前來,能幸運碰上你這頓喜筵,何某也好有底回去交差。」河基之臉上露出誠懇笑意。
「鷹某多謝何大人相告,還請大人回去替鷹某向皇上道謝。多謝皇上厚愛,也承蒙了皇上的諸多幫助。」鷹翊拱手還禮。
兩人相視一笑,對於皇上的性子皆瞭然。
「何某既已達此目的,也該告辭了。此次便是來向鷹兄弟辭行,多謝招待。」喝了一口茶,何基之道出來此的目的。
「鷹某尚未好好盡地主之誼,何大人便要走了?可再多住幾日,讓鷹某多帶你看看河南風光。」鷹翊挽留著。在朝中雖不曾與何基之有過交情,但也聽聞此人作風嚴正、清廉為民,這次相處,更覺他光明磊落,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何基之對鷹翊也有同樣的感覺。雖他已卸官職,但這個朋友卻不能失了;當然還有石敏,他雖未直接表明身份,但八九不離十,他應該就是戰場上鷹翊得意的軍師。
「鷹兄弟不必多禮,皇上給的限期快到,何某也該趕路回京覆命,我相信咱們還有緣分再相見的。」
「既然如此,鷹某就不再強求,不知何大人何日啟程?」
「明日一早便上路。」
「這樣今晚鷹某為何大人餞行,明日再派府中人員隨行護送。」
「何某來時只帶一位隨從,回去自然也一樣,多謝鷹兄弟。至於餞行,再好也不過,何某能有機會和新交的朋友多喝幾杯,實屬樂事一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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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如洗,微風飄送,空氣中漫著桂花甜味。
坐在「漣池」亭中的昀璣望著水面發呆,一條條色彩斑斕游魚,一會兒集聚一會兒分散,可是無憂嬉戲?
一旁桌邊放著已繡好一半花紋的巾帕,那是她再三跟張媽拿來做的。原想手上有事忙著,腦子便不會有太多的胡亂思緒,只不過亂烘烘的腦子,硬是將她帶入低悶的心情。
昀璣叫來陪在身邊的錦兒,吩咐她帶著東西回「竹軒」,自己則要逛逛鷹府。
沒有目標地晃著,昀璣前次來的短暫一眼,已知曉鷹府不論窗欞或梁棟用的不僅是上好木材,連其上的雕功也是出自名師之手,花鳥蟲獸樣樣精細生動,令人歎為觀止。
一路下來,昀璣的煩憂已舒解大半,尤其在轉進一座院落時,更令她小臉出現癡迷的光芒。
聽鷹翊介紹鷹府時,並沒有提到有這麼一座精雅宜人的院落,不知是何人住在此處?
昀璣沿著石板路走進,沿路的梅花、桃花、李花錯落栽植;若是到了花季,必是落英繽紛的美麗景象。過了一個凹折處,眼前豁然開朗,淙淙流水聲伴著撲鼻的菊花清香,眼中映入的黃、紅、橘、紫、白……撩亂了心湖,一陣陣的興奮直往上冒。
昀璣一如小孩子看到寶物一般,這邊摸摸那邊嗅嗅,留戀花叢之間的翩翩彩蝶,輕揚的身影、忘形的笑聲在碰觸到一具軀體時,嘎然而止。
「啊,失禮了!」好不容易維持平衡的昀璣,伸手要扶起跌倒在地的老者。
「哼!放手,我這身老骨頭還行,不用你這來歷不明的女子多事!」甩掉昀璣的手,鷹忠撐起身子站直,伸手拍拍適才沾上的泥塵。
不明白對面老者所散發出的敵意,昀璣退了一步,剛進來的好心情,此時也已消失。
「你是忠管家,這兒是你在整理?」
一般的寒暄語句聽在忠伯耳裡,卻成了昀璣恃寵而驕的問話。
「哼!哼!你以為裝個派頭,就能當得了鷹夫人嗎?在我鷹忠眼裡,除了梅逸夫人,誰都不夠格,去去!別髒了這兒。」
唉唉!少爺不聽我這老僕的勸,還是娶了她。瞧瞧那粗魯勁,擺明了便是沒家教;還有還有,那雙天足,現在的富家小姐,哪個不是金蓮踏塵;那臉、那裝扮、那……無一不糟透了!唉!我鷹忠未盡到責任,讓少爺娶到門當戶對的夫人,真是沒臉到地下見老爺夫人啊。
昀璣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如何,只覺得血液快速衝向心頭位置,速度快得令她感到疼痛。而眼前鷹忠鄙夷的打量,竟成了無數嘲笑的臉……連嚥了數次口水,昀璣才從苦澀的喉嚨發出聲音──
「她……在這裡?」
以為昀璣的蒼白臉色是因自己的話而起,鷹忠臉上和著快意與得色。
「哼,什麼她!是梅逸夫人!這裡看得到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梅逸夫人的!」
就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市井小民,講個兩句便露出乞憐神色,少爺真是娶錯了人,這樣的夫人如何能出去見人?現在市井間一定都在笑話著鷹家,鷹家的面子都被她給丟光了!
是她的!哈哈,我真是闖進了不該的地方啊!昀璣內心苦笑著。
「我想見她,梅逸夫人。」
「憑你?哼,告訴你,別想!少爺現在只貪一時新鮮,等過了十天半個月,你等著被丟回大街上!少爺心裡愛的只有梅逸夫人,你別癡心妄想能得到少爺的愛。讓你這樣的人見梅逸夫人,簡直污了她的眼!」見昀璣不發一言,只拿著沒有表情的臉對著自己,鷹忠竟感到一股迫人的氣勢。
「我知道,」昀璣輕聲道,沒有揚起音調,也沒有求饒,她只是在陳述自己的內心所想:「我能見梅逸夫人嗎?」
鷹忠不懂,為什麼這樣的語調,從眼前這名女子口中發出,竟含大家閨秀風範的令人生敬?難道真是他太在意表象,而忽略了更重要的東西?雖內心這般質問自己,鷹忠仍舊沒有放軟口氣。
「想見梅逸夫人?好!你等著,我拿棍棒來,送你歸西!」鷹忠說完,當真就要尋棍棒去。
死了?昀璣內心一震!是歡欣、是鬆口氣、是失望、是……她已弄不清了。就像來時一般,她不知如何、不知何時回到「竹軒」,就連錦兒喚她,都覺得像幻夢一般不真實。
亂糟糟的。昀璣不懂為何自己腦中就像結成一團解不開的線一般?她到底在煩什麼?是因為見不到梅逸?是因在鷹府中有一個地方為梅逸保留?是因梅逸是鷹翊的最愛?還是因為鷹忠說她得不到鷹翊的愛?還是因為她……爭不過一個死人?
爭……爭什麼?
昀璣覺得不安正侵蝕著自己。爭什麼?爭……鷹翊嗎?
不!不是的!她沒有,她沒有這個意思啊!
那她是被吻所迷惑?或只是單純還他恩情?那時他清楚的說明,要的只是她懷他的孩子,而她卻沒有多說一句,便讓他決定了她的婚嫁。
那想笑一輩子給鷹翊看的想法還餘存在自己心中,昀璣猛然將它翻出,卻是一股椎心之痛!
手上的溫度和耳邊太過著急的聲音鑽入昏亂的腦子,昀璣這才發現自己歪在椅上睡著,天色早暗了。
「娘,您不舒服嗎?錦兒姐姐都幫您蓋被了,怎麼手還是冰的?」盼譽用著兩隻小手揉搓著母親的手,希望能快點將它弄暖。
「娘,爹叫我來請您去用晚膳,他要幫何大人餞行,人多一點比較熱鬧。」抬頭見母親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娘在操心什麼事呢?以前從沒見她這樣過,真令人擔憂,若是義父在,說不定就能幫忙。
盼譽捉著不見回溫的手,塞入自己衣裳中。知曉自己年紀小,無法替娘分擔,但這樣的小事他起碼能做。
「盼譽,你捉著娘的手不放呢。」像是剛醒來一般,昀璣臉上掛著柔柔的笑,問著兒子。
「娘,您有煩心的事兒,盼譽無法幫你,心裡很難受。」看見母親回神,盼譽鑽進懷中撒嬌。
「對不起,娘只是在想繡花的圖樣,出神了,別擔心。用過飯沒?」憐愛的摟著兒子,昀璣放下自己的事關心地問。
「娘真是的,剛才我說的話都沒聽見,來。」盼譽嘟著嘴抱怨,拉起還搞不清狀況的母親直往「漣池」,途中又重複了一次剛才的話。
「他要你叫他爹?」任兒子牽著走的昀璣輕聲問。
「嗯,爹說我們是一家人了。」盼譽愉快的神情看在昀璣眼裡,讓她不知該難過還是高興。
一家人……可有我?
無言問著正坐在亭中和何基之說話的鷹翊,昀璣直到落坐,才敢接觸鷹翊的眼睛,而其中的冰冷好似給了她否定的答案。低垂著眼,昀璣隱去難忍的心痛。
眾人寒暄過後,便舉箸用膳;席間談笑聲不斷,何基之的友善趣味贏得眾人歡心。但心細的石敏──卻發現他家的老爺和夫人沒有說上一句話!哎呀!真是的,我是不是又有好戲可看了?
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笑,石敏靠向坐在身旁的昀璣。
「夫人身子不舒服嗎?」斜眼看向好友,果然兩簇火花正冒著呢。
昀璣低垂的眼看向石敏,臉上露出笑容。
「沒事,別擔心。」
鷹翊臉上強忍著不讓冰霜襲上。該死!那笑容是我的,石敏那小子憑什麼!仰頭灌下一杯杯的酒,就怕嘴一得空,便會出口傷人。
石敏不怕死的在老虎面前捋鬚,除了和昀璣說笑,也會三不五時的逗盼譽,和樂融融的景象倒像三人才是一家人。
所謂旁觀者清,何基之在一旁看著鷹翊和昀璣均面藏愁思,兩人倔強得都不肯向對方低頭,看來這起姻緣要完滿,還有一段路要走呢。不過,在石敏的推波助瀾下,也許會快一些,不用像他當初……
「月清花濃,該有音樂助興才是,鷹翊來一曲吧!」石敏突地提議,振奮了在場座客。
「我許久未碰,怕是生疏了。」鷹翊沒有推卸,命人取來一把古琴。
「鷹兄弟莫要過謙,我來陪你。」何基之一說,身旁小廝隨手從袋中拿出一支笛子來,通體色澤光亮,想是主人經常使用。
一曲奏上,琴聲凝練雄厚,笛聲清越高昂,互不干擾而相佐以成。只聽樂音帶著聽者攀登高山怡然長嘯,領著聽者渡越江水陶然吟唱;每一個轉折,每一處音調,總令人神往悠然許久……
「何大人才藝高超,小女子今日能得清聽,實屬萬幸。」昀璣臉上漾著愉快笑容,向何基之表達讚賞。
「鷹夫人過獎,何某覺得鷹兄弟一手古琴造詣及得上高手之列啊!何某這般彫蟲小技,獻醜了。」何基之拱手謙讓。
「別再互相謙讓,我說就因有兩位高手合奏,才能有如此令人暢快淋漓、撼動心神的音樂出現。」在座眾人皆笑著點頭同意,石敏又說.「不過呢,就因為過於感動,讓人聽完便如跑了百里一般累了,喏!這小子便是這樣。」
手一比,原坐在昀璣身旁的盼譽,早已香甜地躺在母親大腿上夢周公去也。
眾人一陣歡笑過後。
「對不住,我帶這孩子先行離席。」昀璣抱起盼譽,欠身說完便走,還沒出「漣池」,後邊便傳來腳步聲。
「我來抱吧,夫人。」石敏接過盼譽。這幾日小傢伙吃得較好,身子已長了許多肉,昀璣還真是抱不住。
「謝謝你,石敏。」
「應該的。」
將盼譽送上床安置好後,兩人悄聲退出,信步在「萱樓」的「茹慈園」散散酒意。
「鷹翊他這陣子為了貨物被劫之事而煩憂,你不要在意。」石敏看著不到自己肩頭的嬌小身子回過身來,一雙眼雖有神,其中卻也有他無法拭去的哀愁。
「你真好,石敏,你叫我昀璣吧,叫夫人感覺便老了幾歲似的。」俏皮地皺緊了臉,顯示她的不滿。
石敏雖是笑著回應,但更想知道昀璣想問而未問出口的事。
「昀璣,你心裡有事?」
笑還是笑,只是多了抹被看出的狼狽,像是怕弄壞什麼似的,昀璣輕聲道:「告訴我,梅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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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逸是鷹翊的妻子。鷹翊對我說過,他和梅逸是青梅竹馬,兩家長輩是世交;十年前因為難產和孩子一起去世了,鷹翊那時正在戰場,沒法見著她最後一面,所以他心裡……只有梅逸,梅逸是少爺的最愛……水性楊花的女人如何捉住這大富人家,靠的便是她那狐媚功夫,不然一個無鹽女哪!看了都會作惡夢啊……」
「啊!」昀璣滿身大汗驚起,一晚的惡夢令她臉色蒼白,身子不住地顫抖。
鷹翊跟著起身,白日偽裝的淡漠,這一刻再也無法撐持。
「昀璣,怎麼了?」手一攬,將嬌小身軀納入自己懷中,挽起衣袖擦著她汗濕的額頭。
不語搖首,只是將冰冷的手放入鷹翊衣內,貼著心感受規律的震動,體溫與厚實心跳令昀璣停止顫抖,催著她再次進入夢鄉。
鷹翊小心地移動身子抱著昀璣躺下,也只有在這時候,溫軟身子才會自動偎近,將臉貼在早沒了衣服保護的胸膛上,而手則危險地落在他腰上。
自替何基之餞別以來,昀璣總是一夜驚醒好幾次。這兩天抱著她入眠才好一些。雖然好幾次想開口詢問,但鷹翊一方面顧慮自己對她的關懷,一方面昀璣也躲著他,結果便是到現在還弄不清原因,而這導致了兩人都沒有足夠的睡眠。不過對鷹翊而言,更重要的是昀璣的身子還能撐多久?
心疼地將昀璣攬得更緊,鷹翊內心之中渴盼著能替她擔去所有的煩憂,卻又無法原諒自己做出形同背叛梅逸的行為……
鷹翊聽得外邊鳥兒晨鳴,知道自己又思索了一夜。將唇輕抵在昀璣發上摩蹭著,原只是單純的撫慰,卻意外地由昀璣的手落在他的男性上,喚起了火熱的反應。
鷹翊回顧慮昀璣身體,而隱忍了幾日的慾望熊熊燒著。將唇印上那櫻紅的小嘴,緩慢的吮吸讓她的欲情隨著自己而甦醒,許是方法奏效,一聲嚶嚀由昀璣口中發出,鷹翊趁機鑽進她的口中。熱情燒著彼此。
初嘗情慾的昀璣,只能將身子盡可能地貼上那具偉岸身軀,口中發出令自己不敢置信的嬌媚呻吟,示意鷹翊將灼熱埋入她空虛的身子,舒解那股翻騰的疼痛慾望,引領她得到極致愉悅……
一陣激烈過後,兩人相擁著分享歡暢的餘韻。
待喘息稍過,鷹翊輕推離昀璣誘人的身子,翻身而起,背過身說:「你再睡會兒,晚上別再睡不安穩了,對身體不好。身體撐不住,這樣有了孩子就麻煩了,想吃什麼就吩咐張媽弄。」
看著一身肌肉流暢的運動,昀璣躺在床上吸聞著鷹翊和她相混合的味道,不是女人用香粉的那般濃艷,也不是男人操勞流下的汗水那般樸實,是一種令她能感到幸福的沉鬱香味,所以,可以讓她忘去鷹翊背過身時順道帶離的溫暖。而聽著他久違的渾厚聲音,也能使她不去理會鷹翊話裡沒有她,只有未來繼承人的寂寞。
只是,她無法不在意剛歡愛過的身子暴露出無遮的脆弱。昀璣無聲的起身,將自己藏入一件單衣中,才趨近鷹翊。
「老爺,妾身服侍您穿衣。」
循著拿著自己衣裳的小手到香雲鬆散的低垂頭顱,鷹翊沒有對這樣的溫順感到欣喜,反而在內心之中摻入一絲絲失望與氣怒。
「你何必這樣對待自己?對待……」我。
聽著鷹翊沉聲的怒氣,昀璣只抬頭一笑。
「老爺息怒。」
「你!」鷹翊不知該如何對待這樣的昀璣,奪下衣服,板起臉孔未再開口。
見鷹翊如此,昀璣也轉過身拿起衣服著裝,正要套上深色外衣,一隻大手和不悅的聲音趨近身後──
「脫掉這身難看的衣服!」
昀璣轉身面對鷹翊,一件衣服被他大力攪成一團丟到地上。靜靜看著伴她五年的舊衣,不發一言的渙散著離棄自己的氣息,就像那天山上的小屋一樣……
鷹翊沒有察覺昀璣的異狀,逕自翻出她的暗沉舊衣丟置一堆。
「你現在是城裡富家鷹夫人,不論在內在外都得穿著合乎身份。」況且,他不想讓她有機會再去想到一些人。
拿著他吩咐趕工做好的新衣遞到昀璣面前。「換上。」此刻的她柔亮黑緞披散,週身泛著年輕柔弱的氣息,但隨後抬起的眼便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臉笑眼不笑的昀璣接過衣服,便毫不避諱地在鷹翊面前脫換。
「就算人要衣裝,對我來說都一樣,是吧?老爺。」一身湖綠衣裙襯得昀璣更加清麗,令鷹翊看了很滿意。
沒有介意鷹翊變了的臉色,昀璣又道:「作為一個只生孩子的工具,還替她做了新衣裳,這本下得真大啊,老爺!欸,我想起來那時我沒開任何條件便被你騙來,現在開,不知來得及嗎?我想想……」說著,昀璣悠閒地坐上椅子,還倒了杯水。「我想在這也沒什麼好留戀的,倒不如去了外邊快活,還可以認識很多人呢!就這樣吧,給你孩子,我就自由。」
「你休想!」鷹翊緊握拳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內心緊扣著昀璣的話而直直落下。離開!她想離開他!他……她不能!不能!腦中拒絕去想她離開後心便像剜去個洞那般痛的背後深意,緊箍住昀璣手臂,趁勢讓她與他平視,兩對眼睛之中雖互映著對方,但那距離何其遙遠……
「別忘了你和盼譽的性命握在我手裡,而你嫁入鷹家後,別想做出任何敗壞門風的事,也別想著離開鷹家,我會讓你為鷹家生下孩子,一直!聽懂嗎?」
沒有抗拒鷹翊的用力,昀璣露出一抹笑,笑著自己的無力,笑著自己暗喜著鷹翊不讓她離開的霸道……
笑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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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兒,你手上拿著什麼?」鷹忠看她手裡抱著一團東西要往後院柴房。
「忠伯您早,這是老爺吩咐我拿去燒掉的夫人的舊衣。」錦兒敬畏回答。
「舊衣?」嫌惡的再看一眼,便示意錦兒離去。腳步一踩,一聲細微的聲音引了他的注意,低頭一看,是封信……
而待鷹忠拾起看了內容後,一股決意惡狠狠地投向「竹軒」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