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小三子回報說,石敏在書房裡和那名無恥的女人說話,鷹忠原就冷的臉色,更是蒙上一層冰霜。那女人到底施了什麼法?不但收服了京城來的何大人,現在整個府裡也都把她當真正夫人看待,連石敏都著了她的道!這女人若不趕緊將她逐出府中,後果不堪設想。
好在有了物證,現在只缺人證了,這樣便可讓少爺死了心。
臉色沒有稍霽的鷹忠拉過一旁的人跟石敏說:「前日說『芳苑』缺個人手,今日找到了。王安,見過石總管。」
「小的見過石總管。」王安一直低著頭,似是敬畏眼前的兩位總管。
聽見那聲音,石敏淨上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王安,抬起頭來,我可不想對著你那破爛又骯髒的布帽說話。」
只見那抬起的是一張清秀的瓜子臉,雖有著一些髒污,卻無損那份秀麗,而那雙燦如寶星的眼眸,閃過的憤怒都落入石敏的眼。
這眼裡對我的厭惡,可是這些年來的總數呢,呵呵!
「王安,你今年多大啦?怎麼長得瘦巴巴的?又小又干,能挑得起重物嗎?」石敏故意挑剔地問。
「回總管的話,小的前幾日剛滿十七,因為家裡窮又有兄弟姊妹十來個,所以吃得不多,但粗活我都能做。」王安一番話下來順溜得很,可不像一般窮苦人家呵!
「十來個啊,嗯……」石敏興味地繞了王安一圈。「好吧,今後你留在府裡當差,不用再怕餓著了,我吩咐張媽每餐多加一點飯菜予你。還有,我瞧你順眼得很,等你長壯些,我便帶你到『凝翠樓』見識見識。」石敏見自己的好心點燃那雙眼睛的焰火,心裡樂得很。呵呵!
有趣極了!鷹翊現下不在,上天愛護我,送來一個新的讓我玩。呵呵!可得記著改天去廟裡捐點香油錢。
石敏!下流!下流胚!誰要跟你去那種地方!要不是我……哼!給我記著。「多謝石總管照顧。」王安臉上掛著顫巍巍的笑,一句話說完,笑容跟著垮掉。
鷹忠不明所以地看著二人說話。這石敏怎麼口事?跟下人說這麼多也就罷,還要帶他去逛妓院!?不像話!肯定是那女人教壞他的!「石敏,哪那麼多話可以講!王安跟我走。」
「是,忠伯。」跟在鷹忠身後,王安偷偷向後瞪了一眼,反讓石敏的鬼臉嚇了一跳。
而跟隨而來的是他開玩笑似的話語:「要記得多吃一點喔!王安,『凝翠樓』的姑娘可是又美又溫柔喔!」
就是這般可恨的語氣,令王安一路咕噥,心裡越想越氣,不自覺地罵出聲來:「臭石敏!濫石敏!等我……」
「王安你說了些什麼?」忠伯轉過頭來,一路就聽他唸唸有詞,該不會是個口風不緊的人吧?
「呃,沒什麼、沒什麼,忠伯,我是沒看過這樣的宅子,在驚歎呢!」都是他!王安把這筆帳又算在石敏身上。
「嗯?」忠伯凌厲的眼審視面前的小子,像是要將他看穿似的,王安惴惴不安起來。
「王安,進了鷹府少不了你好處的。」忠伯收回視線,轉身要他跟上,「只要守規矩、不多話、多做事,知道嗎?」
「是,忠伯。」可怕啊!這老頭子的眼神不輸京城裡的那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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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璣,多謝你這幾日的照顧。」適容拱手稱謝。之前因一時未防備「鷹差」是女人,所以才會著了她的道。昨日聽盼譽說有新來的僕人,便令他心生警覺,怕是「鷹差」喬裝進來捉他,若不快走,恐會連累到昀璣母子。
「適大哥,你要走了嗎?你的傷……」昀璣擔憂地。
「不礙事。倒是你這二日臉色極差,可是有什麼病痛?」將手搭上昀璣脈搏,半晌,適容臉色複雜地放開昀璣。
「適大哥,我可是……」昀璣口氣有點慌,她無法由自己口中問出那個答案。
「沒錯,昀璣,你已有兩個月身孕。」適容開口證實昀璣的猜測,「怎麼該高興的事,你卻如此憂愁?」
昀璣臉上的笑容恍恍惚惚地,好像懷孕對她而言是一項打擊而非喜事。
「嗯,我很高興有了孩子,而他應當會更高興吧。」
「昀璣,」適容瞧出眼前的人還為情所苦,甘願掉入陷阱的人,若非自己下定決心,給再多的救援也是枉然。「保持愉悅心情,對腹中孩子有好處的。」
「適大哥,我知道的。」昀璣倒上兩杯茶水,「小妹以茶代酒,願適大哥一路平安。」
「保重。」喝下茶水的適容輕攬過昀璣給予親人般的撫慰後,低聲說道。
「我會的。」昀璣輕聲向身形已消逝於夜色的適容低語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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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氣死了!
枉費自己委身跑來鷹府當供人使喚的下人,還遭小三子和石敏欺負,而那人竟然從我眼前給跑了!
咚!氣死了!咚!
到底「闇閻王」跟昀姐有什麼牽連?為什麼兩人會同居一室?
更奇怪的是,為什麼忠伯要我去監視她呢?難道忠伯早知道他們有關係?昨日向他回報時,第一次見他露出笑容呢,但那笑又有說不出的詭異。
啊!想到昨日……哼!咚!
昨日那渾蛋石敏一身花粉酒氣味,笨蛋都知道他去了什麼鬼地方,根本用不著他那麼大聲嚷嚷。更可惡的是,還當她是枴杖,一路掛在她身上,重死了!臭死了!回了房還發酒瘋,弄得她倒床就睡。
氣死了!她堂堂「鷹差」何時出過這種錯!
咚!石敏這渾球,她啊,一定要將他剁了餵魚,讓他再也去不了煙花巷……咦?不對吧?
「原來是你啊,王安,這『漣池』裡的魚跟我抱怨說有人向它們丟石子,痛死嘍!」伴隨著輕笑,昀璣坐在王安旁邊,看著她依然帶著些許怒氣的臉抹上一絲羞赧。
「昀姐,我不是故意的啦。」此時的王安一副小女兒嬌態,令昀璣覺得好笑又疼惜。
「是石敏又欺負你了?」
自見到王安的第一眼,昀璣就知道她是個女孩子,所以也就特別照顧她。同她在一起,感覺就像多了個妹妹一般。
想起王安和石敏就好像冤家一般,只要二人見面,氣氛就特別熱鬧;雖然彼此嘴巴老是要占對方便宜,但昀璣微微感覺到他們是互有好感的。
不然平日能言善道、老佔著話鋒的石敏,怎肯見好就收,屢屢逗弄王安脹紅臉為樂?這樣的感情之於自己和鷹翊,看在昀璣眼裡不能不說羨慕。
「才沒有咧!誰會為了他生氣。」王安嘟著嘴辯白。
王安發覺自己在昀機身旁就會覺得安心,雖然自己是有目的的接近她,但卻發現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喜歡她。
昀姐對鷹府的人都很關心,像上次馬房大林的娘親風濕痛,昀姐不但請大夫來出診,還幫忙照顧,一點也不像她所認識的大戶人家夫人那般驕氣。還有,昀姐也會說故事給府裡的小孩子聽,上次她也有去,昀姐說的比外邊說書的還好聽呢!
真不知道外頭市井為何竟說些無中生有的事,弄壞昀姐名聲,哼!想到就氣。
昀璣制住王安舉起的手。「別再丟了,不是說不生氣,那就笑一個吧!別讓那些魚白挨。」
看到昀璣的笑容,又聽到那般溫和的聲音,教王安不笑也難。
嘿!其實她就在這邊等「闇閻王」,他應該會再出現。在這裡有昀姐溫柔真心的關懷,比京城的冷漠無情和逢迎巴結好太……太多了。
想到此,樂得很的王安臉上自然沒了之前的怒容,喜孜孜的看向昀璣,這才發覺眼前的佳人雖美,但……好樸素呢。
「昀姐,鷹府應該是家財萬萬貫吧,怎麼這樣小氣,連個首飾珠花什麼的,也不讓你戴。」王安義憤填膺地問。
她平日看的女人,誰不是金簪銀鈿、珠花步搖的,整顆頭插得金光閃閃,直看得她眼花撩亂;身上除了色彩鮮麗的衣著,還要搭上各式佩飾。總之,是把自個兒妝扮得容光煥發、千嬌百媚,好可以見人。
而昀姐偏就是這樣一張素臉,……呃,也罷,天生麗質不用抹粉,也是美極了。但,衣裝……啊!整個人除了氣質外,哪一點像個富家夫人?這樣一個人,如果水性楊花的話,那她「鷹差」替他作牛作馬一整年!
「我不習慣穿金戴銀的,」昀璣雖抿嘴笑道,但眼神之中卻露出寂寥之色,「我這樣很奇怪吧?」
「不會啦!昀姐。」王安慌忙保證,「只是……如果……出了鷹府,別人也許會……錯認錦兒或珠兒……才是夫人。」
吞吞吐吐說完,王安不安地看向昀璣露出一抹微笑,淡淡的哀傷氣息籠罩她全身,輕淡得彷彿昀璣也要隱逸似的,王安心急地伸出手捉住她的衣角。
只見昀璣輕動唇瓣,王安靠近定神凝聽。「反正他原本就不是要我……也不用再牽腸掛肚……。」
「昀姐你……」哎呀!不好,難道昀姐不是真心入鷹府,只因她和「闇閻王」才是一對?!難怪老見她愁著臉,難怪她連個妝扮都沒……
「王安!你、你幹什麼?!快放手!」從大門來報訊的小三子遠遠就看到二人在亭子裡,誰知走近一看,原來是王安這臭小子在輕薄夫人。雖然自己以前不太愛理這位夫人,不過這些日子以來,夫人待下人和顏悅色、體恤有禮,鷹府的下人們早將她擺進心裡敬著了,現在豈容外人欺負夫人一根寒毛!
王安的手臂一不注意便被小三子拽往身後,可是猝然眨眼間,反見小三子摔倒在地。
「你?!」小三子又驚又痛的說不出話來。
「小三子,你沒事吧?」昀璣關心地扶起他,事情發生得太快,她也還弄不清呢。
「沒事、沒事,謝謝夫人!」小三子要狠瞪給王安的眼神,奇異地被逼退回來,只好縮著肩,摸摸痛處自認倒楣。
「小三子,你來有什麼事嗎?」昀璣見他稍減痛楚才問道。
「是,夫人,外邊那兒有位安公子求見。」小三子經夫人一問,才趕忙將訊息報上。
「安公子?應該是來找石總管的,怎會來向我說?」昀璣疑惑地問。她在這兒一個熟人也沒,不該有人找上門來。
「石總管剛出門了,來訪的安公子說是夫人的遠親。」小三子也很困惑。哎呀!不會是夫人之前的朋友吧?欸,呸呸!他在胡亂想什麼,怎麼也同三姑六婆一般思想!
當然,小三子千想萬想也想不著,安公子所說的夫人,是指已去世的安梅逸。
「遠親?」這下昀璣真是糊塗了,她哪來的親戚?「他可有說是哪裡人氏?叫什麼名嗎?」
「他自稱是江蘇人氏,名叫安流玉。」小三子努力地說出。
「安流玉!」
昀璣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腦子迴響著鐲雲告訴她的話:
「他叫安流玉,是江蘇過來做買賣的,他對我很好,還說這次回去,要馬上請人來提親,叫我安心等他。
「……昀姐,我的孩兒拜託你了,我給他取名叫盼譽。盼玉,玉郎,我日日夜夜都在盼你啊……」
「昀姐、昀姐,你怎麼了?」王安發覺昀璣神色有異,人便移往她身邊護著,就怕有個萬一。
昀姐?嘖!這臭王安什麼時候和夫人那麼好了?叫得那麼親密!小三子有些吃味地狠瞪王安背後。
「我沒事,怎麼發起呆來。」昀璣從回想中清醒,臉上帶笑,卻是和眼裡的清冷搭不上邊。「小三子,你先領安公子到偏廳休息,我隨後就到。」
「是,夫人。」小三子離去前憂心地多看夫人蒼白臉色一眼,讓他決定以後要對夫人更恭敬。
因為他看到了夫人眼中那抹冷意和老爺比起來不相上下呢!打著哆索,小三子快步向前,心裡只慶幸惹到夫人的人不是自己。
「王安,我想請你幫個忙。」昀璣腦中快速轉動,眼中除了冷意,還有著惡作劇的光采。
「什麼忙?我幫!」直覺告訴她,有好戲看了,趕忙趨前。
昀璣一臉笑意地附耳在王安耳邊說了個計謀,不多久,王安的神色也出現了狡獪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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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京城辭別皇上和何基之,鷹翊便一路馬不停蹄地直奔家園。
「對不起,逸羽,辛苦你了,再半個時辰就能到家了。」
記不清楚從哪一刻起,他便已將娶她回來的目的變了質;現在無時無刻都記掛著她,就恨自己不能長出翅膀,可整天來回奔波,只要能見她一面。而這種深刻的苦痛卻是之前沒有的,他明瞭梅逸永遠是他的妻,他不會遺忘他們的那一段愛,只不過現在有一個他更想呵護的女子,他的內心吶喊著要珍惜要憐愛的是昀璣。
從第一眼見到她,那份在心中的顫動,到之後想強佔獨有的霸道,一直以來都被自己曲解為替鷹家生下繼承人的責任,此刻才知自己錯得離譜。
昀璣,我愛你。原不敢承認的感情一經確認,便猶如甘泉一般直流入心內,甜美無窮。鷹翊的嘴邊泛起深深的笑容。
回鷹府見到她第一件事,便是向她坦承自己的愛意,若是她不接受,也要請求她留在鷹府。她一天不愛他,他便就追求她一天,直到她心甘情願接受他的愛。
原本揚起的黃色塵土逐漸被夕陽吞沒,城門也已近在眼前,鷹翊正好在城門要關閉的前一刻到達。
馬蹄終於踏上熟悉的石板路,延展的盡頭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家園……
鷹翊走向「竹軒」,待洗去一身的塵埃汗臭,他躡腳走近床邊。
床上昀璣緊皺著眉頭,臉朝外側睡著,放下的青絲有幾綹散在頰上。鷹翊滿足平靜地看著她,伸出一指輕撫她眉間礙眼的摺痕,眼睛則溜過未帶任何首飾的耳朵、頸項、皓腕,想到自己帶回的禮物加在她身上是如何相配,嘴角不可抑遏的漫著無限笑意。
抵不過多日的疲憊,他躺入床昀璣身邊,小心地將她擁入懷中。
家,我終於回到家了!疲憊的心靈找到了落腳的居處,滿滿的安心充實感滿貫全身,令他抑不住地發出一聲舒服的歎息。
胸前傳來一聲驚喘及推拒。
「昀璣,是我,鷹翊。」柔聲低喃。
懷中身子突地一僵,之後便是柔軟身子的偎近緊貼,一聲滿足的歎息也跟著發出──
「鷹,我的鷹,你回來了。」一句夢囈般的輕語,卻是他期待已久的叫喚,鷹翊這一晚心中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喜樂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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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敏,說吧,你要告訴我什麼?」鷹翊坐在書案後,看進門來只顧著喝茶,卻一句話也不吭的石敏,更令人心裡不舒服的是,他臉上掛著一抹深意的笑。
「啊,你終於注意到我了,我還在想,該不會要等人走了,你才想到要找我。」石敏表情沒變,淡然說出令鷹翊驚愕的事情。
「你要走去哪裡?」鷹翊吃驚地坐到石敏面前問道。
「捨不得我了呵!」石敏放下杯子,還不忘調侃。「我要去找我那失散多年的兄弟。」
見石敏講得正經,知道他這回是認真的想放下一切出外尋親。以往每年石敏雖會撥出三個月行腳四處打探消息,但還是會回到鷹府;現在合該是替他祝福的時候,鷹翊卻難掩不捨,誰知這一去是多久的分離。「我幫你找幾個人一起去,人多找得快。」
婉拒鷹翊好意,石敏堅定說道:「好兄弟免了,我獨自一個,夠了。」
「我知道了,你的房間我會留著。」到底是多年交情,知道石敏說一是一的脾氣,所以鷹翊只能用實質行動,表達對他的支持。
「欸,當然要留!你很好玩,你老婆更好玩,自然我捨不下這些嘍!」石敏又恢復嘻皮笑臉,說著令人猜疑又氣悶的話。
「你說清楚些,我老婆怎樣好玩?」鷹翊的說笑一旦扯上昀璣,便蕩然無存。
「好好!你別急、別氣、我說。」石敏看了眼變臉的鷹翊,對於鷹翊這樣的變化,身為好友的他是瞭然於心的;只不過他們二人實在是走得慢了些,令人忍不住想推他們一把呢。
「話說,咳!幾日前有一位夫人的遠親來訪,說起這名遠親啊,嘖嘖!手腳不乾淨哪!哪裡漂亮,手就往那裡貼,哪裡吸引人,腳就往哪裡走。整座鷹府,哎呀呀,就這般讓他摸透走盡嘍!」一句句似真還假的話由石敏口中說出。
鷹翊心裡則直打突,鷹府中有什麼漂亮吸引人的?自然便是鷹府夫人。思及至此,一股氣燒往俊臉。
「那廝在哪裡?」
「欸,我不是說了夫人很好玩嗎?你啊,該穩一穩心情哪,別又嚇到了別人,他們可不像我這麼禁得起嚇。」石敏不顧旁邊燒得正熱的鷹翊,一逕說著不相干的話:「夫人見他如此下流行徑,心中不喜,自然不待你回來,便將遠親給送了出去嘍!」
「咦?」鷹翊聽了一頭霧水,「這跟昀璣好不好玩有啥關係?還有那廝是不是輕薄了昀璣?」
「唉!就你將人當寶,鷹府哪一處不是價值連城?光個『芳苑』便馳名萬里啦!安流玉,你說的那廝,當然是找我說的那些事物輕薄;至於昀璣的好玩,在請人出去的法子。」石敏頓了一下,算是賣個關子給在一旁迅速消氣的鷹翊。
聽到好友的一番話,鷹翊自覺這頓氣發得莫名其妙,咧嘴一笑,拿起杯子喝口茶擋擋。
「那安流玉是梅逸的親戚,昀璣顧全禮節將他以上賓招待,端出你珍藏的關外葡萄酒,辦了一桌豐盛菜餚,只不過,裡頭多加了些藥物,讓他吃了『補身』。這人也不算太壞,留下黃金萬兩後,還匍匐跪拜離開。如何,好玩否?」石敏一說完,腦中自然想到了那日他遇上的安流玉。
慘!真只有這一個字能形容。連好心要他進府療養的邀請都可讓他刷白一張臉,連聲哀嚎將發軟的四肢死命夾緊馬腹而去,不難想像昀璣是如何好生對待他了。而昀璣為何如此惡整安流玉的內情,就留待她自己對鷹翊說了;畢竟這件事牽扯到她的過去,他是無權替她開口的。
鷹翊聽完,先是愕然,再來便是莞爾一笑。他無法想像昀璣這副整人的模樣,但又為知道她有這樣的性情而感到欣喜。
「是好玩,多謝你的提醒,以後我會小心不去得罪昀璣。」鷹翊語含感激之意,但手臂也迅捷圈住石敏頸項,「不過,下次你要再敢用昀璣來嚇我……嘿嘿!」
一連嗆咳,石敏依舊涎著臉嬉笑說:「老爺,我的好老爺,小的下次不敢了。下次,小的用你去嚇夫人可好?這樣你們便扯平了。」
手一翻,石敏脫出鷹翊控制,兩人正打算練練身手時,門口傳來鷹忠的聲音。
「少爺,這是我雇來幫忙的王安。」鷹忠一臉沒波動的拉過身後的王安,但眼裡一跳一跳的詭異火焰,卻令一旁的石敏留上了意。
「老、爺、好。」王安自上次聽昀璣哀傷的語調後,就決定討厭鷹翊這個人。怎樣的男人會去拆散一對鴛鴦,只為成就自己的私慾?哼!這種人當初還說要招為駙馬,今天若不替昀姐出口氣,豈不枉費昀姐對我的好。
鷹翊正奇怪著這名僕役為何如此大膽表示對他的厭惡,一旁石敏卻已開口指責:「王安,這是你該有的態度嗎?」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又怎樣?!」王安氣到已經不顧她今日的身份了,大剌剌展現她對鷹翊的厭惡。
「王安!」三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平穩中含著警告的是鷹忠,一道氣憤中含著無奈的則是石敏,另一道好笑又疑惑的是鷹翊。
「幹嘛你們三個一起叫我?有話慢慢講,我洗耳恭聽。」說完竟真擺起派頭,坐上一旁的椅子,自然不造作的舉動作又令三人皺起眉頭。
鷹忠見狀,怕同他計較又會沒完沒了,只好先按下對王安的不滿怒氣,要整治他還怕沒有機會。
「王安,你跟少爺報告夫人在他不在期間做了什麼好事。」
三雙眼睛又同時看向她,王安只覺得石敏的眼神讓她倍感壓力。
「說就說!昀姐在『竹軒』和一名男人共處了四天三夜……啊!」
「王安你……」石敏上前一步緊捉王安的手臂,眼神則狠狠地攫住她。這小妮子說這話會害慘多少人她知不知道?!
「讓他說,石敏。」鷹翊兩手緊握身側,感覺奮力擠出的話就像石頭投在湖水中一般,泛起一道道漣漪刮割著心底。
「放手,石敏!」異常厲色的威嚴令捉住王安手臂的石敏一愣,王安趁機甩開,小小身子不畏懼地往鷹翊跟前一站,「好,我說。你,鷹翊!好一個征戰沙場的勇將,好一個愛妻終一解甲歸田的癡情種,背地裡竟干拆入佳偶的好事!害得昀姐暗夜落淚,整日愁眉不展,只能偷得一小段時間和心愛之人相守,你可惡!這事如上報朝廷,定叫你鷹家……」
「王安,說夠沒?!」鷹忠越聽越不對,趕緊出聲制止。這計劃本是要定那女人偷人之罪,可不是令少爺變成奪人所愛的淫棍。「少爺,重要的是那女人不避諱就在府裡干偷人這齷齪事!少爺,我這兒還有一封那男人寫的書信,證明我並非冤枉她。」
鷹翊腦子裡紛紛亂亂的。拆人佳偶?他有嗎?一幕昀璣和一男子並走畫面,一幕她對他的慍言厲色,一幕溪邊多出的腳印,閃過的竟為今日聽見的指責佐證。是嗎?我拆散了一對鴛鴦成就自己嗎?茫然的眼瞪著鷹忠手上的信,偌大的「魏昀璣」三字就像槌子一般撞上心,一下一下加深……
痛楚漫布全身,她騙他嗎?他竟傻得說要教她識字!她可是在暗地裡和那個人嘲笑他?離去那一天會那樣溫順,也是因為即將和那個人見面嗎?他一點也沒入她的心嗎?
顫巍巍地伸出手接過信,抖顫著心情張著發紅酸痛的眼,讀入像針一般刺入他對昀璣感情的字詞,每一個流血傷口幻化成他最不願的憎恨怒氣。
石敏心裡哀叫預感成真,見鷹翊過於平靜而發寒的表情,更是大響警鐘;一手緊捉住王安的手,腳步已備好逃跑姿勢。
「鷹翊,你別信這種事,問過昀璣才作數啊,你可千萬別衝動。」
「石敏,放……」王安原要再一次甩掉箝制她的手,卻因石敏瞥過來的一眼而安靜。
「石敏,你說這什麼話!人證、物證都有,那女人敗壞鷹府門風,就該休了她,讓她不再累鷹家名聲!」鷹忠嚴厲斥責石敏,就怕他壞了自己的計劃。
不自覺捏緊手中信紙,鷹翊胸中窒悶得很,只覺得身旁這些人都不要在這兒煩他,不要再說一些他不想聽的話。一股氣回在胸中無處可去,鷹翊左掌一拍,旁邊上好木材所製的椅子應聲斷成碎片。
「出去。」
像是剛那一掌稀鬆平常似的,背轉過身,鷹翊下了逐客令。
石敏早在鷹翊拍下的當兒,便捉著王安和鷹忠退到門邊,聽見鷹翊冷聲趕人,又帶著二人退出門外。
「鷹翊你……」
「少爺……」
沒再聽門外人廢話一句,鷹翊勁風一掃,不但關上了門,還帶著椅子、茶几擋住,清楚地表示不被人打擾的決心。
望著關上的門,石敏無奈的歎口氣,轉頭一望鷹忠,雖是驚愕,但嘴角卻是掛著得逞快意的笑容,認識忠伯這麼多年,就屬這一刻厭惡起他的笑容,且連話都不想跟他說。牽起王安的手,步伐一邁向自己房裡,準備好好詢問這小妮子是否存心來鷹府搗亂!
鷹忠雖不曾見過少爺這樣發脾氣,但他相信那礙眼的女人很快便會離開他的視線,是以愉悅不掩藏,雖然心中掠過一陣陣不安,但鷹忠卻將它解釋成被鷹翊嚇到的心悸。
這一天上午,「華豎樓」傳來的陣陣巨響,令每一個聽到的僕人心驚肉跳;在奔相走告之下,整座鷹府很快便又靜得連根針掉在地都聽得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