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睜大眼,怔怔地瞧著眼前那個帶笑的人,眼睛酸了,眨了眨再繼續看,她還是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他就是她要嫁的那個太子?那個她朝思暮想、為了他幾乎離家出走的人?喔,這下子真不知是要高興還是擔憂了。
高興的是,這下子她可以不用去嫁給那不認識的人;擔憂的是──死了、死了,完了、完了,竟然在新婚之夜偷溜出去,然後被新郎官拎回來,她該怎麼解釋才能讓他相信她「不是故意」走出去的呢?
大概很難!她心想。
「我」許筠香把臉垂了下去不敢再看他,很怕看到他生氣的臉,就像那天她在「雲霞山」看到的那般冷酷、無情。
「怎麼?心虛了?」看到她不知所措的俏模樣,李懷禎不覺莞爾,他可以預期他以後在宮中的日子將不會再無聊。
「誰誰說我心虛了?」她逞強地把頭抬起來直視他,禁不起激的個性又從她的內心深處竄了出來。
本來就是,她為什麼要心虛?他都可以在新婚之夜丟下新娘子,自己一個人跑到涼亭去對著浩浩長空吟詩,她為什麼就不能出去透透氣?
一想到這裡,許筠香就理直氣壯地把頭抬得高高的,不過還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被他眼中的低溫給凍傷。
然而,就因為她不去看,不然她會明白,她該擔心的不應該是被「凍」傷,而是被「灼」傷,李懷禎眼中所射出的火熱,只怕可以煮沸一鍋水。
李懷禎好笑地看著她明明就怕得要死,卻又故作鎮定的樣子。
「不是心虛,那就看著我呀!」他把她四處游移的目光鎮定在自己眼中。
許筠香訥訥地瞪著他的眼睛瞧,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她覺得自己快要溺斃在他那兩潭幽深的黑眸裡了。
那黑亮眸子裡所盛滿的熱情,緊緊抓住她,令她移不開眼,教她幾乎忘了如何呼吸,連剛剛在餓的肚子也都忘了。
只知道他似乎會魔法,讓全世界彷彿都忘了轉動,只剩下他們倆;整個房間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而周圍節節上升的溫度包圍著他們,秋天的氣息迅速抽離,只留下滿室媲美夏天的高溫。
「你吻我」許筠香舔了舔嘴唇,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覺得室內的氣氛使她暈眩。
一個跨步,李懷禎便越過了她隔在兩個人中間那可笑的「安全距離」,把她擁入懷中,低頭便攫住她的唇。
他才不要讓她把這美好的時刻浪費在說話上面。
一時之間,許筠香只覺天旋地轉,沒有絲毫經驗的她,只能任他擺佈,然後軟軟地癱在他懷中。
良久,李懷禎才勉強克制自己地將唇從她唇上抽離。老天,她嘗起來是該死的美好,限好得不像是真的,教他差點丟失理智。
他強迫自己推開她,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裡?」還未從夢幻中清醒過來的許筠香,被他這樣一拉,不知所以地問了一句。
「偏殿。」環顧了下四周,他皺了皺眉,他可不會笨到去相信這種地方今天晚上還能住人。
「去偏殿做什麼?」
「這還用問嗎?」李懷禎相信,就是戰場也不會糟過這裡了。
看來,他似乎不能太低估他的小娘子的破壞能力,或許還跟他那個寶貝二妹有得比呢!
唉!只可憐了那李湘雁所住的「幽雁宮」,人事依舊,景物大概已皆非了吧,不知那池裡優遊的錦鯉是否依然健在?
※ ※ ※
「等一下,你要去哪裡,放開我啦!」許筠香本來渾沌的意識,因步出房間吹到略帶涼意的秋風之後,而一下子全部清醒過來。
李懷禎不認為此刻回答她任何話是明智之舉,還是不停歇地拉著她往偏殿的方向而行。
而所謂的偏殿,說穿了也只不過是一室之遙而已,走沒幾步就到了,裡面的燈火也早已被香兒點亮,因為她知道那間新房無論如何今晚是不能夠住人了,所以她就事先來把這裡整理好,這個年頭,做丫鬟的還是機伶點比較好混。
「你做什麼躲得那麼遠?我又不會吃了你。」李懷禎好笑地看著甫一進房門,就忙不迭掙開他的手,躲得遠遠的許筠香。
「停,你不要再靠近我了。」隨著他的靠近,許筠香心中的「危險指數」呈一直線上升,她急急地叫道。
她不知道他剛剛是對她施了什麼魔法,讓她迷迷糊糊地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但她可不準備再任他擺佈了。
「我說親愛的娘子,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怎麼可以叫我不要靠近你呢?」不理會她的叫喊,李懷禎還是一步一步的逼近她。
「你你」不知如何是好的許筠香,由於他的逼近,只好跟著一步步地後退,退到最後跌坐在床上,已無退路了。
這讓他不由得想起那天在「雲霞山」上的情景,同樣的被逼、同樣的無路可退,問題是那天是他救她的,今天又有誰要來救她?
「你真的這麼怕我嗎?」李懷禎俯下身來與她平視,雙手擋在她兩側的床上,兩人近得鼻息相聞,周圍又不可抑止地持續增溫。
「誰怕你了!」許筠香猛地原本低垂的頭抬起來,雙唇不經意地刷過他的。
隨著她這不經意的動作,李懷禎的眼神倏地變得深沉,在他眼中,她現在的任何舉動都像是挑逗,只會把他體內的慾火燃燒得更旺盛。
「我覺得你好像在邀請我。」他把她輕壓到床上,在她耳邊輕吐著氣,並以他低沉的嗓音說道。
冷不防地,他的唇由她耳畔移到她唇上猛然吻住她,由原本的輕聲呢喃轉變成狂烈熱吻。
這種突然的轉變令許筠香無力招架,只能一次又一次無助地讓他攻佔城池,索得他所要的吻。
突然,一陣寒意襲上心頭,令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也使她由原本意亂情迷的狀態下稍稍清醒過來。
「你你要幹什麼?為什麼脫我衣服?」許筠香雙手抵住他的胸膛好隔開兩人緊緊相貼的身體。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知道那種肌膚相親的感覺令她臉紅心跳,她覺得她幾乎要在他唇下迷失自己,這種感覺教她很不安,不安得想逃避。
而事實證明,她真的付諸行動了。
察覺她的蠢動,李懷禎把她的雙手壓制在她耳側兩旁,對她邪邪一笑,「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娘子你以為我要做什麼呢?」他特別加重「洞房花燭夜」那五個字,而他所呼出的熱氣,騷動著她的每一根神經。
「我怎麼知道你要做什麼,你先放開我啦!」許筠香依然掙扎著。
奇怪了,他要做什麼是他的事,幹麼抓住她不放,還脫她衣服?
看見許筠香那茫然且還帶著一點憤慨的表情,李懷禎無奈地深歎了一口氣,不知是該欣慰還是該悲憐自己,他的小娘子竟還如此單「蠢」,恍若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但天知道,在這國境內的大江南北,幾乎處處都有她的足跡。
「我們要圓房。」李懷禎實在是不怎麼喜歡在這時候講出這麼殺風景的話,尤其是這種不適合明講的話,但有監於他親愛的娘子對這種事情還懵懵懂懂,為了讓她明白,他也只有犧牲一下了。
「圓房?什麼是圓房?需要脫衣服嗎?」果然不出他所料,此刻許筠香正睜著她那閃滿著問號的大眼睛,很白癡地問他。
「喔!」李懷禎呻吟一聲,好想去撞牆,不過問題是他捨不得拋下他新婚的嬌俏妻子,於是,他二話不說,以行動代替回答,連解釋也懶得解釋了,他可不想跟她就著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耗到天亮。
他一吻吸走她的所有意識,不再讓她有機會發問任何問題,雙手也開始不規矩地上下遊走,探索她那片從沒人褻瀆過的處女地。
許筠香再度臣服於他的魔力之下,雙手也搭上他的背緊擁住他,任由他將自己帶入激情的洪流中
夜,已經過了三分之一,而一室的旖旎,正在這克難新房裡緩緩進行著
※ ※ ※
一陣翻雲覆雨之後,許筠香便沉沉睡去了,而李懷禎並沒有睡,他半躺著望著他懷中可愛的嬌妻,心中漾滿了疼措。
他伸手拂開濕黏在她臉上的頭髮,心想,大概是累壞她了。
李懷禎不打算欺騙自己,他愛許筠香,從在「雲霞山」上遇見她的那一刻起,就深深地愛上她了,所以才會要父王把她許配給自己。
問題是,許筠香即不溫柔,也不乖巧,更不是賢妻良母型的,他為什麼會愛上她?這個問題連他自己也感到懷疑。
或許是愛上她的古靈精怪與單「蠢」吧!他不由得輕笑出聲。
這時,一隻小手輕輕爬上他的臉,「你怎麼還沒睡,一個人在那裡笑什麼?」許筠香半睜著睡眼惺忪地問,實際上已呈半睡眠狀態。
「筠香?」李懷禎握著她的手看著她,「對不起,把你給吵醒了。」他歉然地說道,另一隻手輕輕摩挲她細嫩的臉蛋。
「叫我麗兒,我爹和大哥都叫我麗兒」她咕噥地說道,說完便又沉沉睡去了,仙女般的睡顏深深撼動李懷禎的心。
他愛憐地撫摸她的臉,心底忽然有一股衝動──他不要再納妃,他打算寵她一輩子,甚至生生世世。
不過李懷禎微微彎起了性感的嘴角,這回他可不敢再笑出聲了,他在想,依許筠香的性子,大概也不會准自己再納妃了,那他可真要成為史上第一個有一個老婆的皇帝了──當他登基以後。
不過他倒寧可不要登基,把皇位讓給他五個皇弟之中的其中一個。
但李懷禎知道那是永遠不能實現的,他那五個皇弟跟他根本是如出一轍,視登上皇位為畏途,一個個都請調到外面去當王爺逍遙去了,把他一個人孤單地留在皇城;不過也由於如此,使他更加堅信,他們兄弟果然都是有血緣關係的──尤其當父王宣佈要冊封太子的時候,他們的「兄弟之情」更加明顯,不是謙讓個沒完,就是每天躲得不見人影,就希望那苦差事不要落在自己頭上。
結果,到頭來,就數他這個嫡長子最可憐了,就因為自己那時候剛好在天鷹堡,就因為推選太子的時候他不在,就因為他是皇后生的,那沉甸甸的責任就這樣活生生地壓在自己頭上,讓他想推也推不掉,只能乖乖地認命。
曾經有一度他還在想,沒被壓死可能是自己太幸運了。
※ ※ ※
天剛濛濛亮,月亮也還掛在西方未完全落下,李懷禎卻早已清醒過來。
平時的現在是他練功的時間,不過,他望了望在懷中的睡美人,為了嬌妻,他允許自己偷懶一天。
而實際上,此時的許筠香也早已醒過來了,只是還沒睜開眼睛而已。
其實她並不是個會早起的人,更何況經過了昨晚,想早起也起不來,她會那麼早就「被迫」醒來的原因,是因為外頭的樹枝上,正有一堆擾人清夢的鳥在那裡開著合唱會,直吵得她睡不著。
改天一定要拿把彈弓把它們給打下來!許筠香在半夢半醒之間,迷迷糊糊地想道。
突然,覺得唇上被輕觸了一下,倏地她便完全驚醒過來,一眼就瞧見把自己當成所有物般緊擁在他懷中的李懷禎。
她不禁細細端詳起他來,因為她只看過他醒著的樣子,也心折於他醒著的模樣,但可從沒見過他睡著的樣子。
睡著的他跟醒著的他看起來又別有不同。醒著的他是如此的俊美又兼具領導風範,不怒而威的氣勢教人不敢對他的命令有所違逆;睡著的他,能夠攝人心魂的雙眸已然闔上,前面的頭髮頑皮地覆蓋在他額際,完全不具任何殺傷力,卻絲毫不減他的魅力,仍是教人捨不得不多看他一眼。
許筠香不禁感歎,上天對他真是太得天獨厚了。
就在她正專注於自己的思考當中時,冷不防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給拉了下去,嘴上給重重地吻了一下,「怎麼這麼早起,昨晚不累嗎?」
聽出他話中含意的許筠香,臉又霎時滾滾地燒燙著,經過了昨晚,她已經明白圓房的意思,這讓她更為自己的無知感到無恥。
但其實這也不能怪她,當時的她根本就不想嫁,哪還會去管奶娘那絮絮叨叨一大串的有關為人妻子所應該注意的事項,她一個字都沒把它聽進去。
看見她嬌羞的模樣,李懷禎抑止不住地輕笑出來,笑得趴在他胸膛上的許筠香都跟著上下震動著。
「你笑什麼?你不也很早起,難道你就不會累嗎?」聽見他的笑聲,許筠香抬起埋在他懷中的頭瞪著他,她以為他在取笑自己。
聽見她的話,他更是遏止不住地大笑出聲。喔!她真的是一點點虧都吃不得。
「你放開我!」看見他不僅沒有止住笑聲,反而狂笑起來,許筠香惱羞成怒,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抱下床去。
但李懷禎哪會讓她離開,反而更是緊緊地抱住她,讓她動彈不得,「生氣啦?」
「哼!」許筠香哼了一聲,把頭別向一邊去。既然他不讓她下床,那她至少可以不看他吧?
看見她真的生氣了,李懷禎也不敢再逗她,他可不想才新婚第一天,就跟她得不愉快。
「麗兒!」他翻了個身把她壓在下面,打算轉開她的注意力,「我昨晚有沒有弄痛你?」他問了一句光聽就會臉紅心跳的話。
「嗄?」聽到他這句話,許筠香拉回放在遠方的視線,茫然地看著他,一旦一觸及他熾熱的眸光,又不自在地把目光移開,「沒沒有,你問這幹什麼?」
李懷禎滿意地看著她游移不定的目光,這表示自己的話已收到成效了,「不幹什麼,只是想」他並沒有說完全部,剩下的,僅以行動代替言語,讓她用身體去感受他滿腔的濃濃愛意。
又是一番纏綿過後,許筠香總算如願以償地睡去了,那些嘈雜的聲音再也進不了她耳裡,現在的她,正在與她甜蜜的夢境相擁。
她的夢中有她、有懷禎、還有他們日後將會增添的小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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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滄山」,昂然挺立於玉門關旁的山地之上,地勢險要,攀登不易,蜿蜒崎嶇的彎道,一個不留神便會摔個身碎骨。它易守難攻,普通人也絕不會吃飽飯沒事找事做地爬上去玩玩,而一些土匪級的三流角色,更不會選擇那裡作基地,因為他們還頗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他們的身手,要在那渾然天成的險峻山壁攀上爬下的,根本是癡人說夢話。
但是對於訓練有素的天鷹堡成員來說,這裡不啻是一個好地方,尤其是鄰近關外更加添了他們斥退外敵的方便性,因此,這裡自然而然地成了天鷹堡的領域。
只要上過「海滄山」上的人──當然,那是少之又少的──都可以知道,整個天鷹堡呈降鷹之勢地盤踞在整個「海滄山」頂,那雄偉磅礡的氣勢令人不禁為它所折服;甚至不用上到山頂去,只要在遠遠的地方往「海滄山」的方向看,就可以看到山頂上有一隻振翅欲飛的傲然大鷹,那,就是天鷹堡,一個群英彙集的地方。
「副堡主,前方探子來報,敵軍又大舉南侵了。」一名一看就知道是訓練有素的男子,行色匆匆地走進浩雲樓,跪在冷嘯鷹前面報告。
只見冷嘯鷹那原本就不見任何溫度的臉龐上,聽到了這個消息又冷上幾分,幾乎要把整個廳中的空氣全部凍結。
「又來了嗎?」他冷笑地說。
這是繼上次被他們逼退之後,敵軍的第五波攻勢,而且顯然更加來勢洶洶,大有想舉滅掉天鷹堡,進一步併吞中原之勢。
而冷嘯鷹的語氣裡,除了國仇外之,又多了一絲矛盾的情緒,似乎對敵國深惡痛絕,卻又有著令他放不下的牽掛。
「副堡主!」一旁的紅、藍、銀、黑四鷹,也就是天鷹堡的「四先鋒」皆擔心地望著他。
「放心,我沒事。」他淡淡地說道,「對了,黑鷹,堡主還沒回來嗎?」
四先鋒除了戰時是主要大將外,在平時,都有其各司的主要職務,而黑鷹的職務就是負責堡裡與雷傲鷹──也就是李懷禎間的消息傳遞,由於種種因素,李懷禎不能常常待在堡裡。
「回副堡主,還沒。」黑鷹簡短地回答。昨天是堡主的大喜之日,他當然是不可能這麼早回來。
「是嗎?」冷嘯鷹深鎖起挺秀的眉,整個大廳因而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他不是個掛名副堡主,相反的,他有足夠的權力可以號令整個天鷹堡,但是他盡可能請示李懷禎,因為他不是個善於謀略的人,不想因為自己的一時失策,而懷了整個大局。
「讓屬下去通知堡主吧。」黑鷹自告奮勇地說。
「這」冷嘯鷹一時之間難以下決定,他不想違背李懷禎的規定──盡量不要到宮中去找他,但這次情況特殊,攸關著國家存亡與否。
「副堡主!」黑鷹焦急地喊他,顯示出事情的嚴重性。
「你去吧,小心點。」冷嘯鷹眼一閉,下了重大決心似地說道。
「是!」黑鷹領命之後,便達到馬房去跨上快馬,往京城的方向急奔而去。
「哈哈哈,原來整個天鷹堡沒了雷傲鷹就只是一群飯桶啊?」在黑鷹才剛離開不久之後,一名與冷嘯鷹具有相同冷傲氣質的男子,站在門外譏謹著冷嘯鷹,顯然是把整件事都看在眼裡,但卻都沒人發現他的存在,其武功的高深令人心驚。
其實冷嘯鷹也不是沒發現,只是不想揭發而已,因為他知道是誰,只是沒想到這人竟然敢現身。
「退下!」冷嘯鷹遣退了欲拔刀相迎的守衛,轉而冷冷地看著來人,「你來做什麼?不怕死嗎?」他冷冰冰的語氣裡,隱含著別人聽不出來的感情。
「怎麼說得這麼絕呢?我只不過是來探視一下我的弟弟啊,做哥哥的總該關心一下你是否安在嘛!如果你死了,我也好來祭拜你啊,哈!哈!哈!」男子絲毫無懼地走到冷嘯鷹面前,眼神中,冷峻帶著莫名的情感。
他,冷少雲,是冷嘯鷹的哥哥;而冷嘯鷹原名冷少傑,倆人原是一對人人稱羨的兄弟,感情好到連他們親生父母都會嫉妒,大概也就因此而惹起天妒吧!
十五年前,他們冷家曾是叱吒一時的豪門,「閻烈山莊」名震天下,在當時的江湖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聲威甚至大過現今江南的傲龍莊、江北的天鷹堡,是武林之中人人競相攀交的對象。
但是這麼一個豪門,竟在一個夜裡全給滅了,莊主冷劍悠、夫人穆絮楓以及兩個公子全都不知所蹤,除此之外,整個山莊一百二十幾條人命全都被奪,沒有人知道是誰做的,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夫婦倆到哪裡去了,連官府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件事在當時掀起了一陣好大的浪潮。
而冷少雲、冷少傑兄弟在逃出來時並沒有跟他們的父母在一起,甚至連雙親還有沒有活著他們也不知道,走到一半他們兄弟也失散了。家破人亡的打擊對兩個才八歲、七歲的孩子已經夠大了,又和自己的兄弟走散,在茫茫人海中,他們飢寒交迫,只能夠縮在路邊等待死亡,他們是不可能去當乞丐的,雖然才幾歲的孩子,由於山身不凡,自尊心卻強過任何人。
或許是天不絕人路吧!冷少傑被當時雖才十歲,但卻人小鬼大的李懷禎救走,李懷禎把他安置在父王賜給的別莊之中,看出冷少傑有一些武功底子,還請了個人教他武功。
而冷少雲偶乎就沒有弟弟那麼幸運了,他因為生病,在兩國交界掙扎著,被到邊境視察的番王給帶回去,從此過著非人的生活,那嚴格的武功訓練,若不是他咬緊牙撐著,恐早八百年前就下去跟他們一莊大大小小團聚了。
也由於被不同的人救走,奉不同的人為主子,而偏偏番王又處心積慮地要進軍中原,他們當然是不可能站在同一陣線上,所以,他們兄弟對立的局面從此展開。
從他們被救到再相遇這兩、三年來,雖然誰也沒有說出口,但心裡的痛卻仍是無可磨滅的清晰。
「這裡不是你冷大將軍的地盤,滾出去!」冷嘯鷹怒瞪著已經站到自己身邊的冷少雲。
「唷,不要那麼凶嘛,好歹我們也是親兄弟,這麼久不見,不想敘敘舊嗎?」他一手搭上冷嘯鷹的肩膀說。
自小艱苦的遭遇,把他原本瀟灑不羈的性情磨成了情感內蘊的冷,本以為十歲以前的冷少雲早已隨著閻盟山莊的毀滅而逝去,卻沒想到會在自己的親弟弟面前再度顯現出來。
沒想到冷嘯鷹竟是一把揮開他的手,「不要動手動腳的,你再不滾,小心我把你抓起來,這可是大功一件。」他威脅地說,並把頭硬轉到一邊去,不再看大哥。
冷少雲明瞭地收起玩世不恭的態度,並往後退了一步,「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以現在的局勢看來,我們也的確不宜見面我來只是想告訴你,這次的情況不比從前,你自己多保重,我不希望繼爹娘之後,你也離開人世。」
他停了一下又繼續說道:「雖然我們處在敵對的兩方,但至少我知道,你還陪我活在世上。」語氣之中,包含多少歷盡滄桑的疲憊,似乎冷嘯鷹才是他現在生活的所有重心,沒了冷嘯鷹,世上也將不會再有冷少雲這個人。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大王對他有恩,他不能背叛,但他也不忍心弟弟受到傷害。
冷少雲怎麼也忘不了,在戰場上初次相逢時心中的喜悅,以及知道彼此立場是對立的之後,那股希望破滅的濃厚失落感,那不是一般人所能體會的。
「你不會明白天鷹堡的實力到什麼地步的。」走了幾步,他後面響起了冷嘯鷹冷冷的聲音。
他的腳步停了停,苦笑了聲,「但願如此。」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冷嘯鷹望著他的背景,只覺得兒時的記憶彷彿又一幕幕在眼前重演,而如今,他們之間所剩下的,只有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