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園內那些凋零的花時,他驚覺自己竟已有好久沒有好好欣賞過花園的景色了。時序都已快進入冬天,園內除了一枝獨秀的菊花與含苞待放的梅花之外,其餘的花都只剩下枯黃的殘枝在寒風中抖動著。
他不禁感概起時光匆匆,又想起已經嫁到傲龍莊去的湘雪,算算日子,也已經半年了,自己卻連一次都沒有去看過她,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應該還幸福吧?
不知不覺中,李懷禎已經來到御書房門口了。
叩!叩!「父王,我來了。」他在門外敲著門,卻連自己都感到奇怪,他什麼時候學會進門前要先敲門的?真懷疑。
「進來。」李顥寰渾厚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
李懷禎一把推開門,一進去就看到父王沉重、失望的表情,「發生什麼事了,父王?」他開始察覺事情的嚴重性,因為他父王平時是絕不會有這種表情的,父王雖然貴為一國之君,但可從不會為了公事煩心,不管多麼困難,父王總是有解決之道,今天這情形,還是打從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
李顥寰聞言淡淡地歎了一口氣,轉身背對他,「朕剛剛接到一個消息,說『威遠將軍』楊召崇預謀叛變,你認為呢?」他知道楊召崇是李懷禎的結拜兄弟,但如果真是犯了叛國之罪也是饒不得的。
更何況楊召崇也一直是李顥寰的心腹大將,還相當信任他地把全國二分之一的兵權交到他手上,如今竟傳信他要叛變,教自己怎能不心痛。
「這」李懷禎也不知該怎麼說。的確,楊召崇旗下的軍隊明顯有要叛變的跡象,有的甚至已沉不住氣地四處欺壓百姓,但那不是楊召崇指使的,而是他父親楊全搞的鬼──那只作著皇帝夢的老狐狸。
這整件事,楊召崇本人並不知情,他目前人尚在關外,關內的兵符他交在楊全手中,想他作夢也料不到他從小敬愛的父親竟然會叛變。
而楊全那隻老狐狸,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哼!沒有任何事能逃得過天鷹堡眼線,但父王怎麼會知道呢?是誰說的?
「禎兒,你倒是說話呀,朕知道你平時跟召崇感情很好,朕平時也待他不薄,他怎會叛變呢?」李顥寰走到椅子上坐下,語氣有掩不住的心急,無論如何,他還是寧願相信那是謠言,也不願相信那是事實。
「父王,」李懷禎走桌子的前面,「召崇他人在關外鎮守,怎麼可能會策動叛變呢?這一定是外面有人想陷害召崇才會故意造謠的。」他安撫李顥寰說。
現在絕不是讓父王知道楊全的事的好時機,證據還未充分掌握,而事情也還未完全明朗化,如果一個弄不好,叛國罪是要誅九族的,到時就算召崇沒有參與也會被牽連到,那自己要救他可就心有餘而力不足了,畢竟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就算是太子,甚至是父王想網開一面也沒辦法。
「可是外面」李顥寰很想相信兒子講的話,但外面的風風雨雨卻又使他不得不猶豫。
「父王,」與剛才的語氣大不相同,李懷禎的語氣開始促狹,「什麼時候您精明的腦袋也變得如此拖泥帶水的?這樣可不行喔,國家大事還待您去處理呢!」他見到李顥寰的嘴角開始出現笑意,就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
「我拖泥帶水?」李顥寰嘴角的笑紋愈來愈大,「哈!哈!兔崽子,你等著瞧吧!」打死他他都不承認剛才的缺點,他可是個「英明」的君主,要不然怎麼生得出這麼「優秀」的兒子呢?
他有些得意地看著李懷禎,果真是出自他李家的品種,英挺、俊俏不說,尤其是眉間那股睿智之氣更是完完全全地遺傳自自己,哈、哈、哈!
「父王,您不覺得應該把您臉上陰險的笑容收起來嗎?」李懷禎涼涼地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然後提醒道,他心裡知道,他這個父王又在心裡開始自誇了,唉!也不想想都已經快要年近半百了,還那麼厚臉皮。
「什麼陰險的笑容?」李顥寰有些不服地哼了聲,「你不覺得如果以我這樣再微服出巡的話,肯定還會迷個一大票的女人回來嗎?」他指指自己的臉,這個笑容叫「迷人」,什麼陰險?真是沒眼光!
「是喔!」李懷禎望了望他父王那雖上了年紀卻仍英氣煥發的臉,「您是可以再迷個一大票的女人回來,問題是」他帶著懷疑的表情上下瞄了瞄,「您不怕母后生氣嗎?」年紀都已經一大把了,還要出去「招蜂引蝶」。
大家都知道,他母后對於父王年輕時候的風流事跡不怎麼引以為意,表現出了皇后的泱泱大度,只是現在已逐漸步入晚年,她可開始擔心父王的身體,天天吩附御膳房燉一些有的沒有的補品給父王喝,就怕他因為「縱慾過度」而壞了身體。
父王剛開始看到那些補品也只是一個勁地皺眉頭,只是現在已經學乖了,到最後還是乖乖地端起碗就唇把它們給吞進肚裡去。
「不怕才怪!」李顥寰可怕死了皇后天天在他耳邊的嘮叨,雖然聽來倍感溫馨,但耳朵可受盡了折磨。
「怕就好了,您要安分點吧,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李懷禎起身走到門邊,又想起什麼似地轉回頭,「您不怕我去跟母后告密嗎?」
「噗!」聽到這句話,李顥寰把剛喝進去的茶水給噴了出來,還連連咳著,「咳咳兔崽子,你想陷害我啊?」如果兒子去告密,那自己今晚的耳根子肯定又要不得安寧了,且皇后要說的話他早就已經都會背了。
「我沒有。」李懷禎首先先為自己辯解,然後再重新走回他剛才坐的椅子上坐下,「只是您不覺得做人應該要誠實嗎?我只是不想隱瞞母后而已。」他說的頭頭是道,把李顥寰堵得啞口無言。
李顥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才歎口氣投降,「好吧,你說,你要什麼?」對於這個兒子李顥寰可瞭解得很,他一定是有什麼要求,才會說出威脅的話──因為這一招自己也常用,而且這一招真的是無往不利,沒想到竟被親生兒子偷學了去,而受害者竟變成了──他。
「我沒想要的東西,我只是希望您能答應我一件事。」李懷禎現在食、衣、住、行樣樣不缺,又是當今太子,要什麼東西他得不到的,根本不用使詐跟他父王討。
「什麼事?」李顥寰認命地問。就答應他吧,反正這種失皇帝威嚴的事也沒人可以看得到,更何況自己還圖個今晚能夠睡個好覺呢!
李懷禎見他答應了又站起身來,「不是現在,我要保留到以後,我先走了。」說完就真的打開門走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嚴重的大事,只是他希望當李顥寰知道了天鷹堡的堡主是他之後可以原諒他罷了,要不然如果父王要是氣得太嚴重而有個三長兩短,那他幸福自由的日子不就全完了。
李顥寰一頭霧水地看著兒子離去,根本搞不清楚李懷禎在搞什麼,不過他很清楚的一點就是──自己今晚能有個好覺啦。
※ ※ ※
一出御書房,李懷禎就急步趕回「雲馥宮」,就怕許筠香一個待不住跑到「幽雁宮」去跟湘雁「培養感情」,萬一她們彼此「達成共識」,那他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後宮完了。
「麗兒,麗兒。」走到房門口,李懷禎首先在門口試探性地叫道,不太有勇氣推門進去看。
裡面沒反應,李懷禎心裡的不安上升到最高點,可以預見屋內的情形,他深吸了一口氣,原本是準備轉身離開的,不過他還是把門推了開來看看。
令他吃驚的是,房間裡並不是空無一人,許筠香坐在床上,一對大眼睛正直勾勾地望著他。
「你既然在,剛剛我叫你為什麼不出聲?」他走了進去,順手把房門掩上。
「我才不要跟一個不守信用的人講話。」許筠香跳下床,說了這句話,繞過他就準備開門出去。
她在心裡極力否認自己才不是為了等他回來才待在房裡,是因為玩得太累所以才要休息一下。
李懷禎聽出氣中的不悅,笑著拉住她,把她擁進懷中,「你怎麼可以這樣批評自己的相公,我怎麼會不守信用呢?」
許筠香在他懷中掙扎著,「還沒有,你明明說什麼都答應我的,結果我說了兩件,你卻都晃點我。」
「我沒有騙你。」他用手順了順她柔滑的秀髮,「我的另一個身份真的是你的相公啊!」唉!看來她不問出個結果是不會罷休的。
「你少唬我!」許筠香趁他的手沒抓緊的時候掙脫他,「你明明還有另一個身份,卻都不告訴我,我是你娘子耶!」她嘴一嘟,眼淚就好像要從她水汪汪的眼睛中掉下來的樣子。
不是有人說夫妻之間是沒有秘密的嗎?可他卻什麼都不告訴她,竟連抽空陪她都沒有,半個月來跑得不見人影,自己沒找他算帳就很不錯了,他一回來竟還限制東限制西的,當她是什麼啊?
看見許筠香泫然欲哭的樣子,李懷禎的心也疼,走過去要摟住她,沒想到她一個蹲身就閃了開來。
李懷禎無奈地看著她,「麗兒,不是我要瞞你,這種事情實在不適合單純的你知道,不過你真的要知道的話,我會告訴你。」他深情的眼光瞅著她。
原以為施展苦肉計她就會放棄追問,沒想到她竟興奮地眼睛一亮,「我還要出宮去玩。」
「好,我告訴你,再順便帶你出去,這樣你滿意了嗎?」反正他也打算回天鷹堡去,就帶她去吧,免得她每天在宮裡罵他。
「當然好了,你快說啊!」剛剛避他惟恐不及的許筠香,自動上前扯住他,一張小臉上充滿著期待的光彩,看得李懷禎不禁連連暗歎了好幾口氣。
李懷禎拉著她到椅子上坐下,順勢讓她坐在自己腳上,下巴靠在她肩膀上,「其實我的另一個身份,並不是很多人知道,連父王也不知道」言之之意,還是有點希望她放棄追問的意味在。
「嗯,然後呢?」許筠香假裝不懂他的暗示,接著問道。
失敗!「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幫我隱瞞,我不想讓父王生氣。」李懷禎認命地繼續說道。
「沒問題。」許筠香大方地答應了,現在的她,心思只專注於他要說不說的答案上。
「你應該聽過天鷹堡吧?」他的大手不自覺地握起她纖細的雙手把玩著,語氣甚是肯定地問。
他知道許毅凡常帶她四處跑,所以她會知道武林中的事他並不感稀奇。
「聽過。」許筠香點點頭,「我很喜歡他們堡主呢!」
聽大哥說,天鷹堡是由雷傲鷹所組成,平時最好打抱不平,不畏朝廷勢力,劫富濟貧,卻又勇於力抗強敵,據說敵方有幾次的入侵都是他斥退的,讓她不禁欽佩起他來,雷傲鷹聽起來似乎是個頗富正義感卻又不盲從的人。
「是嗎?」李懷禎苦笑了聲,發覺自己竟吃起自己的醋來,真是要不得啊!
「嗯!」許筠香直點頭,「你一定知道他這個人對不對?他真的好厲害,我好想認識他喔!」她眼中露出崇拜的神采。
她似乎沒發覺他們已經離題了,由原本的要逼問李懷禎的另一個身份,轉為討論「雷傲鷹」這個人。
「我介紹給你好不好?」李懷禎決定快點跟表明身份,免得她的心被另一個自己給偷了去,這樣他不就太失敗了!
「真的?」許筠香不太相信地問,他怎麼會認識雷傲鷹?朝廷跟天鷹堡應該是水火不容的啊,他怎麼可能去結交雷傲鷹?
「當然真的,」他肯定地點點頭,「而且是馬上。」
「馬上?!」許筠香跳下李懷禎的腳,面帶驚訝地望著他,不會吧,他竟然把雷傲鷹帶進宮來了?!
就算他敢帶雷傲鷹進來,也虧雷傲鷹敢跟他進來,不怕乘機被逮住嗎?不過她也知道,雷傲鷹本來就是個不將生死看得很重的人,這讓她對雷傲鷹的好感又更加一層。
李懷禎看見他的小娘子聽見他的話之後臉上轉變為驚訝,後又轉為讚許,心中的警報開始響起。天啊,她不會已經開始移情別戀了吧?
「你現在想不想看到他?」他決定還是早點表明,少點危險。
「當然想啊!」她現在是巴不得雷傲鷹馬上站在她面前了。
彷彿是聽到她中心所想的一樣,李懷禎笑看著她,「他現在已經在你面前了。」
「在我面前?」許筠香迷迷糊糊地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她轉身朝房間四周看了看,「在那裡,我沒看到啊?」他是在開她玩笑吧?
「哪會沒有,房裡除了你之外的人就是了。」李懷禎沒有正面回答她,要她自己去想。
「除了我之外的人」她呆呆地重複這句話,最後慢半拍地把視線移到他身上,「你?」
「我!」他朝她點點頭,眼中笑意盈然。
「你沒騙我?」她圓睜的雙眼訴說著不相信。
這太諷刺了吧?!朝廷多次欲剿滅的天鷹堡,竟然是他們親愛的「太子殿下」所創立的,難怪多次圍剿都不能成功,一個位高權重的「內賊」就在宮裡,什麼軍情都被知道了,剿得滅才怪!
「當然沒騙你,我李懷禎可從來不騙人的。」李懷禎還不忘吹捧自己一下。
完全愣住了的許筠香根本沒去注意到他後面那句話,當她心中的震驚迅速被快樂所取代之後,她高興得衝上前摟住李懷禎的脖子,「太棒了,我要去天鷹堡玩。」
「你說什麼?」李懷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到了雷傲鷹的反應只是這樣?
「我說我要去天鷹堡玩,」她不吝嗇地又重複一次,「人人都說天鷹堡不是常人所可以上得去的,所以我要去那裡玩。」
「你」李懷禎真的哭笑不得,就算不想,他還是不得不承認,這才是她認識雷傲鷹的「主要目的」,可他竟傻得以為她會去愛上雷傲鷹,真是太可笑了。
不過他也鬆了一口氣,至少他知道自己的娘子是全心全意愛著他一個人。
「我不管!」許筠香耍賴的神色開始出現,「你答應要帶我出去玩的,不可以反悔。」
「帶你去是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他毫不猶豫地答應她,反正他原本就準備要帶她去,不過還是要乖機敲詐一下。
唉!他覺得自己真的愈來愈詐了,真是是「虎父無犬子」,有一個那麼詐的父王,就會有一個那麼詐的兒子。
「什麼事?」只要能一償她的宿願,什麼都可以,不過會不會實現她可就不敢打包票了。
「不要再去找湘雁。」往事重提,李懷禎還是那句話。
「唔!」許筠香隨意哼了聲,算是回答。
「你的答案?」他可不接受模稜兩可的回答。
許筠香嘴一嘟,「好啦!」她答得似乎不甘不願。
不過她心裡可是另有所思,常言道:「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可惜的是,她不是個「君子」而是個「女人」,所以當然有事後反悔的權利啦!
李懷禎看著她那甜美得不太真實的笑靨,心裡不由得冒起了一股冷意。
※ ※ ※
「太子妃」要出宮去玩,當然是不能太光明正大,他們趁入夜四周朦朧的時候悄悄地從皇宮後門守衛較少的地方溜出去。
臨行前,李懷禎還往空中放了一個信號,要許毅凡看到信號之後馬上到天鷹堡商談大事。
「看不出來妁倒還騎得滿好的嘛!」李懷禎略感驚訝地看著許筠香純熟的騎馬技術。
原本他還怕她嬌弱的身子骨不堪長途跋涉,準備買一輛馬車讓她乘坐的,誰知道她竟說什麼都不要,堅持要騎馬,而且還是獨自一個人騎,讓他實在是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想生氣,可是一看到她那嬌俏的臉蛋,生氣的情緒就全部丟到八千里遠去了,且現在看她騎得這麼好,他也放心了。
「那當然。」許筠香驕傲地一抬頭。別的她是沒話說,說起騎馬,丞相府裡除了她大哥之外,還沒有人騎得贏她。
李懷禎微笑地不置一言,就讓他的小娘子去自捧一下吧,反正事實也證明了她所言不假。
過了十多天,他們總算在山腳下一個大石碑前面停了下來,成本這段路程李懷禎只要四、五天就可以達到的,但為了配合他娘子走走、停停、玩玩的速度,他只好放慢腳程了。
許筠香坐在馬上看著他下馬去啟動機關把石碑移開。她知道那是個機關,只是她不知道他帶自己來這兒做什麼。
「這是哪裡?」她看著石碑後面出現的那個黑漆漆的洞口問。
「從這兒走過去就是天鷹堡了。」李懷禎跳上馬,率先走了進去,撥了旁邊的開關一下,原本隱在牆內的夜明珠露了出來,洞內霎時大放光芒。
「從這裡可以到天鷹堡去?」許筠香跟著走了進去,那塊大石碑又移回原位,洞外一切恢復正常,「可是我聽大哥說,要到天鷹堡去的路不是應該險峻難行嗎?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的?」許毅凡應該不會騙她才對啊。
「就是因為險峻難行所以我才帶你走這邊,這裡是秘道。」不然你以為你那連三腳貓都不如的身手上得了山頂嗎?他在心中暗想。
許筠香驀地拉住韁繩把馬停下來,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因她的舉動也跟停下來,臉上漾著困惑表情的李懷禎,過了一會才不平地指控,「你取笑我!」
李懷禎不可置信地愣看著她,他哪裡有取笑她?他只不過是他不禁歎了口氣,「麗兒,我沒有取笑你,如果我沒帶你走這裡的話,你棖本上不了『海滄山』的。」雖然不想說,但他還是不得不說,只是忠言總是逆耳的。
「哼!」許筠香哼了一聲,把臉撇向一邊去不再吭聲,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好啦,別孩子氣了,走吧!」李懷禎安無性地摸摸她的頭,再繼續往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許筠香也沒費心去計算,她只知道走過的路似乎有緩緩上升的坡度,而且還是一段不算短的路程。
「到底還有多遠啊?」許筠香不耐煩地問。望著眼似乎無止境的道路以及兩旁除了石壁還是石壁的景色,她都快悶死了。
「快要到了。」李懷禎在前領路漫不經心地回答著。
「你已經說了第十九次了,怎麼還沒到?」還說不會騙人,都已經騙了她十九次了。
「這次是真的,」聽出她語氣裡的不悅,李懷禎指著前方要她看,「哪,那裡有扇石門看到了沒,走出那裡就是了。」
「那快點,我快被悶死在裡面了。」許筠香說完就要策馬狂奔,卻被李懷禎給阻止。
「這裡面不可以跑,『海滄山』的內部已經被我們挖了條秘道,已不甚穩固,如果再受猛烈刺激的話,恐怕整條地道會塌了。」
這是環著山一層一層迴旋上來的,地道的下面還是地道,所以不是實心的,太大力的話真的會有坍塌的危險。
「喔!」聽了他的話,許筠香也只有乖乖地緩慢行走了,正所謂「欲速則不達」,她可不想還沒到達目的地就先被壓死在洞裡。
走到門前,李懷禎伸出手要按開石門的手有點遲疑了,他突然想起許毅凡現在正在被親愛的妹妹追殺,現在自己卻又帶她來,再怎麼說他們也是幾十年的老朋友兼好兄弟,這樣殘害會不會有點過分了?
「麗兒,」打開門前,他決定先試探一下許筠香,「現在如果讓你看到你大哥,你會怎麼樣?」
「不會怎麼樣」許筠香露出一個甜美的笑臉,然後在李懷禎才剛要鬆一口氣之前又補上一句,「才怪,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你們是親兄妹耶!」李懷禎覺得自己有義務要提醒她他們倆的關係。
「可是他一掌劈昏我,很痛耶!」她的表情十二萬分地委屈,「難道我不該報仇嗎?」
沒辦法,她是個有恩「忘」恩,有仇「報」仇的奉行者,叫她不要找許毅凡算帳那是不可能的。
看見她那委屈的表情,李懷禎不覺偏向她這邊,沒辦法,人總是偏心的,結拜幾十年的兄弟也比不上一個親愛的老婆,他按下機關,「走吧!」
老弟呀,可別怨恨為兄的,為兄的也是逼不得已的啊!跟許毅凡那天一樣,他在心裡不甚真心地說道。
※ ※ ※
李懷禎原本以為以他們的腳程,許毅凡應該會比他們還要早來才對,沒想到他不知道到哪逍遙去了,竟除了飛鴿傳書說他會盡快趕來之外,仍不見人影。沒辦法,只好等了。
過了三天,那個在「逡霄王府」閒閒沒事做的許大將軍總算捨得上山來了,還沒見到人影,她那不正經的叫聲就先從外頭傳了進來。
「雷堡主,有什麼天大地大的事——」他未說完的話,全都因看到坐在李懷禎身旁的許筠香而卡在喉嚨裡。
天哪,她怎麼會在這裡不,應該說李懷禎怎會把她帶來這裡?
「大哥?!」許筠香這聲大哥叫得是又驚訝又氣憤。
「我說雷堡主啊,你也太不顧兄弟之情了吧!上回被你陷害一次沒成功,你居然又陷害我第二次,實在是太不夠意思了!」他轉身拔腿就跑,丟下那堆話給李懷禎。
上次都已經跟李懷禎說妹子要追殺自己了,他現在竟然又帶她來見自己,分明是想害死人嘛!許毅凡心想,現在是不是應該開始懷疑,李懷禎這個幾十年的好友兼兄弟兼主子值不值得自己再為他賣命了?
「許毅凡,你給我站住!」許筠香見他跑掉了,馬上起身追了出去。她一定要報那一掌及一綁之仇。
「麗兒,你就饒了大哥吧!」當許筠香追到廳外以為許毅凡不見了時,他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了下來。
許筠香不會輕功,只能在下面抬頭狠瞪著他,「我不管,你給我下來,我要『報仇』!」她「報仇」那兩個字說得又大聲又響亮,深怕許毅凡聽不見似地。
「大哥。」許毅凡可憐兮兮地望著已經追出來站在許筠香旁的李懷禎,也只有許時他才會叫這個結拜大哥為大哥,不然平時可是雷堡主、雷堡主不正經地叫。
「麗兒──」畢竟是多年兄弟,好歹也得義務幫忙開口一下,更何況好友還是為了他才會惹惱許筠香的。
「你閉嘴!」許筠香惡聲惡氣吼了李懷禎一下,要他少開口,然後連他一起罵,「要不是你當初裝神秘不告訴我名字,就不會害我被劈一掌,我也會心甘情願嫁」她驀然住口,意識自己說了些什麼話。
她簡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自己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呢?她甚至已經可以預知李懷禎心中已經萌芽的邪惡思想了。
「喔,心甘情願?」李懷禎促狹地盯著她看,那對帶點邪惡的雙眸看得她臉紅心跳,呼吸開始急促。
在屋頂上的許毅凡樂得高興看著接下來的一場好戲,至少他的生命暫時不會受到威脅,而且還可以為自己的辛苦索回些代價,是呆子才會不識相地打斷他們。
「不是」許筠香退了一步,離開李懷禎的危險範圍才結結巴巴地否認,「那是你聽錯了,我我可什麼都沒有說。」
「你什麼都沒有說?」李懷禎故意在他原本懾人的雙眸蒙上一抹受傷的神采,「這麼說來你到現在還是認為嫁給我是被逼的,你心裡根本就沒有一絲絲的願意嘍?」
「不,我───」
李懷禎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背過身去隱藏住浮在嘴上的笑意,哀怨地歎了一口氣後又開口了,「枉費我還把這個連父王都不知道的秘密告訴你,結果你卻告訴我說你根本就不愛我,我真是太失望了。」
單純沒心機的許筠香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地,還慌亂地想挽回一點情勢,「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我是」她低著頭,臉上泛起紅霞,他總不會要她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把「我愛你」三個字說出口吧?那多丟人啊!
而在屋頂上憋笑憋得好痛苦的許毅凡,差點因控制不住即將脫口而出的大笑而滾下屋頂去,喔!他真的不知道他們老大的演技好到這個地步,瞧瞧李懷禎顫抖的背影多聳動人啊──其實那是因為憋笑過度所造成的效果,不過這也該歸功於自己的妹子實在是太單「蠢」了,就算是一個大男人在哭也不會嚴重到這種程度,她還信以為真咧!
許筠香走近李懷禎,準備安慰他一下,哪知他一個轉身就把她緊摟在懷中,她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臉,「你不用再說了,我已經知道你要說什麼了,那三個字你要等到四下無人的時候再告訴我。」說完還在她臉上偷了一吻,言下之意就是不要讓其他人當免費觀眾。
「我哪有」許筠香聽他這麼一說,臉蛋又迅速泛紅。可是再看到他滿足的臉後,她就知道自己被耍了,氣得馬上要掙開他的手。
李懷禎察覺他的蠢動,更把她摟得緊緊地,「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你也用不著急著表示,我們先進去吧!」說完,就強硬地把她拉回廳裡去。
進去之前,李懷禎還給了屋頂上的許毅凡一個眼色,告訴他自己已經把災難攬到身上,要他可以趕快從屋頂上滾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