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恩一個人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兩年一晃眼就過去了;來日本留學的這段日子,竟然即將要晝上句點了。
對孟恩而言,會來到日本唸書,實在是一件連自己都無法想像的事。
從小,毫無原因的,孟恩就不喜歡日本這個民族。
只要一聽到任何有關日本的事物,她就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悲憤,從心底慢慢浮起,然後逐漸擴散到全身的細胞,渾身難受得不得了,卻不知道究竟為了什麼。
孟恩還記得,高中一次上歷史課時,老師講到了蘆溝橋事變和南京大屠殺,突然間,她的腦中轟然一聲巨響,眼前不再是原來上課的教室,而變成了一幕幕慘不忍睹的情景:戰爭、殺戮、鮮血、死亡、狂笑的臉孔、刺耳的槍聲、痛苦的哀嚎、遍野的屍骨……
一股使不上力的悲哀,讓她無法克制地放聲大哭,把大家全都給嚇壞了。
而在這個時候,卻隱隱約約有個聲音,從未知的遠方緩緩傳來……
「要再見面的啊……我們約好的……」
「齊孟恩!」老師安撫著她:「怎麼了?請同學送你去保健室好不好?」
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但那感覺卻好像是自己親身經歷了那場大屠殺一般,真實而沉重。
孟恩一直牢牢地記得這件事;她也相信,在冥冥之中,自己與日本之間必然有著某種莫名的情結存在。
就在這種情結的影響之下,她大學念了日文系,在畢業後也順利拿到獎學金。到日本繼續攻讀碩士。
在日本的這兩年時間,孟恩只是全心全力地唸書,幾乎可說是深居簡出,交際圈子大都是些台灣留學生;對於身旁的日本人,孟恩則是敬而遠之,能少接觸就盡量少接觸,因為,她對日本人總有著說不上來的反感。
「不喜歡日本的話,幹嘛來這裡留學?」不少人對她發出這樣的疑問。
孟恩則是含糊地回答:「反正獎學金都拿到了,不念白不念,多個學位總是比較有保障啊。」
其實,孟恩自己也是充滿困惑,雖然打從心裡討厭日本,卻有著一種非來不可的感覺,就像是和別人約好了一般,一定得來赴這個約。
這種奇怪的答案,當然是很難向別人啟齒的,而且就算真想說,也解釋不清。她只有將這一切細細放在心裡,期待有一天可以解開這個謎。
※ ※ ※
「孟恩,你怎麼還賴在床上啊!晚會快來不及了!」
曼亞一推開房門,見到孟恩居然還悠閒地躺在床上,不禁氣急敗壞地大叫著。被曼亞這麼一嚷嚷,孟恩這才想起今晚還有重要的大事,馬上躍身起床。
「啊!現在幾點了?」
「虧你還記得啊!大小姐!拜託請你趕快梳妝打扮,這種場合遲到可是很不好的!」曼亞拚命地催促著她。
如果不是曼亞提醒,孟恩還真的差點就忘了這個留學生頗重要的聚會──國際親善之會。
「國際親善之會」是個由日本政府和財經界共同出資成立的團體,不僅提供相當優厚的獎學金,鼓勵各國學生到日本來研究日本文化,也為這些離鄉背井的留學生,給予最熱心的服務與照顧,並不時舉辦各種聚會及活動,讓留學生之間可以聯絡感情。
齊孟恩和朱曼亞是大學時代的同學,她們兩人就是在「國際親善之會」的協助之下,才能順利來到日本完成碩士學位的。
而這場晚會,就是為了歡送他們這批學業有成的留學生而舉辦。聽說,今晚不少日本政府官員及出資的企業大亨都會出席,想必是場隆重非常的盛會。
孟恩連忙以最快速度梳妝打扮,她換上了一件剪裁大方的素色洋裝,然後薄施脂粉,準備與曼亞一起赴宴。
雖然孟恩並不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但是她皮膚白皙,容貌清麗,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獨特優雅的氣質,總不由得引人將眼光停駐在她身上。
「時間快來不及了,我們趕快走吧。」曼亞急切地催促著。
「好!」孟恩略略收拾了一下,便跟曼亞兩人急急朝外跑。
兩人氣喘吁吁地趕到會場,總算在最後一刻到達。
會場內早已佈置得光鮮亮麗、熱鬧非凡。這次盛會果然來了不少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讓曼亞和孟恩大開了眼界。
幾分鐘後,典禮就正式開始了。
即將畢業的留學生們是今天的主角,他們被安排一一接受贈禮。還好代表性的儀式並不冗長,很快就結束了。不久,雞尾酒會登場,那些大人物們便一一退席離去,會場全成為這些年輕留學生的天下,氣氛也頓時變得輕鬆起來了。
每個人都想好好把握這段時間以暢談離情,因為,這可能是他們的最後一場聚會,就算以後還有機會再見面,也不知將是何年何月何日了。
孟恩、曼亞和幾位台灣留學生聚在一起,談著自己對未來的計劃。
「我認為日本文化和中華文化之間淵遠流長,這個命題的研究相當有意思,光是讀到碩士是絕對不夠的:所以我打算留在日本,繼續申請學校攻讀博士,暫時不回台灣。」一向最用功的小江說道。
「你說的的確很有道理。不過,我倒是想再到其它的國家看看,接觸更多種不同的文化。因為我這個人的人生觀呀,就是要走遍全世界、看遍全世界,才算不虛此生了。」
阿鴻發表完他的高見,遂轉向孟恩和曼亞:「孟恩、曼亞,你們的計劃又是如何呢?」
曼亞吐吐舌頭,笑著說:「我沒有像你們那麼偉大的想法啦。我對唸書一向不大有興趣,能念到碩士學位,已經是阿彌陀佛,心滿意足了。我要回到台灣工作,賺錢也是很重要的。當然,能夠早日尋得如意郎君,也是我最大的心願囉。」
曼亞的這番誠實告白,把大家都逗笑了。
「曼亞,祝你早日完成心願啊!那……孟恩呢?」阿鴻追問。
「我也要回台灣工作。不過,我對讀書還是很有興趣的,也許有一天我會再回到學校重拾書本也不一定。」孟恩回答。
大家繼續交談著,氣氛十分熱絡。突然間,孟恩感覺到背後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她,她忍不住回頭環顧四周,卻什麼也沒發現。
起初,她以為是自己太敏感了,會場中的人那麼多,也許只是剛好有人多瞄了她幾眼而已。
可是,這種感覺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孟恩幾乎是百分之九十九肯定,有人正在窺探著她。
就像在玩躲貓貓的遊戲一般,孟恩一直頻頻回頭,想把那道神秘目光給逮個正著,結果都告落空。
「孟恩,你怎麼了?」曼亞發現她的異狀,詫異地問:「你怎麼一付心不在焉的樣子?是不是在想情人啊?」
「不是啦,你別亂講!」甫回過神的孟恩,急急忙忙地澄清著:「我老是覺得有人一直在看我,可是……唉,算了,就當我自己神經過敏好了。」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人暗戀你很久了,可是又不敢向你表白,所以只好躲在暗處偷偷欣賞你囉。」曼亞張著骨碌碌的雙眼,淘氣地打趣著。
「你還真會掰!這種小事都可以編出劇情!你乾脆改行去當編劇算了。」孟恩拍了曼亞一下,忍不住笑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會場中的音樂突然一變,響起了節奏輕快的舞曲。
今晚的重頭戲──舞會,就在這熱門旋律的帶動之下,拉開了序幕。
大家紛紛隨著音樂瘋狂地扭動著,想在離別前恣意狂歡一下。
「走吧,我們到舞池中央跳舞吧!」
阿鴻興致勃勃地提議著,大伙便擠進人群中,隨著音樂盡情擺動。
幾首快歌勁曲之後,當然少不了適合跳慢舞的情歌。有心人趁此刻趕緊邀請心儀的對像共舞,當然,也有一些人識相地往牆邊站,當個「壁花」或「壁草」。
阿鴻走到孟恩面前,很有禮貌地伸出手來:「孟恩,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這……」孟恩猶豫了一下,實在不好意思拒絕,只得接受阿鴻的邀請。
他們隨著音樂慢慢地搖擺著。和另一個人的距離如此靠近,讓孟恩覺得好不自在。而且,她知道曼亞一向對阿鴻很有好感的,偏偏阿鴻不去邀曼亞,卻來邀自己共舞,真是傷腦筋。
這首曲子總算結束,孟恩趕緊往旁邊一站,提醒阿鴻:「對不起,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你去邀曼亞跳舞嘛。」
於是阿鴻只得乖乖地走向曼亞。孟恩解脫之餘,只想趕快乘機逃離會場,到外頭透透氣,免得又有人來邀舞而難以脫身。
※ ※ ※
孟恩離開了喧鬧的人,獨自來到屋外,靜靜地坐在門前的小石階上。
今晚的夜空,星星是那麼明亮,在異鄉的這樣一個夜晚,清涼的微風拂面,吹得整個人都舒坦了起來。
孟恩伸開雙手,意欲擁抱這浪漫而美麗的夜,一個人靜靜地享受這一刻。她閉上雙眼,細細回想著這兩年來的時光,那種感覺竟像是才剛剛來到日本,卻馬上又要回去了。
瞬間,孟恩感到一個黑影在她眼前晃動。她急忙睜開雙眼,一個高大的身影讓她大吃一驚;她連忙站起身子,但一個沒站穩,整個人竟然差點跌倒……
那人一個跨步上前攙扶住她,但隨即又放開手,溫柔地道歉著:「對不起,嚇著你了。」
「喔,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
孟恩連忙應聲,但一抬頭,整個人便楞住了……
眼前這個男子的臉龐,彷彿是雕刻出來般地俊挺,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竟散發著似曾相識的神采,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小姐,你沒事吧。」他關切地問著。
「沒事,沒事。」
孟恩對自己失態的行為感到尷尬極了。這是她生平頭一回如此專注地盯著一個人看,而且對方還是個英俊、氣質不凡的「陌生」男子……
可是,孟恩真的覺得這人好眼熟,到底是在哪兒見過的呢?
突然間,一個熟悉的聲音,緩緩地傳入孟恩的腦中……
「要再見面的啊……我們約好的……」
「你好!我是宮本中一,代表本田企業來參加這次的盛會。」
那人對孟恩深深一鞠躬,輕聲地介紹著自己,並沒注意到孟恩的不對勁。
「宮本中一?」孟恩被他的聲音拉回現實,「這個名字好熟喔。」她輕聲對自己說道。
「可能你曾聽說過家父或家兄的名字,所以才會對我的名字感到熟悉。」
那人筆直地站著,緩緩地回答著。
「啊!宮本之秀是你的……」孟恩驚呼著。
「是家父。」他淺淺地微笑著回答。
天哪!那他不就是本田企業的小開嗎?
孟恩知道,「國際親善之會」和本田企業之間,有著某種程度的合作關係,她更清楚本田企業在日本財經界,是數一數二的龍頭老大,或許,更應該說它是一個跨國大財團,主宰著日本經濟的重要命脈。
忽然,孟恩覺得自己可笑到極點,她和宮本中一根本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怎麼可能會對他有眼熟的感覺呢?他們絕不可能碰過面的!
「還末請教小姐尊姓大名?」宮本中一極有禮貌地問著。
「哦,我叫齊孟恩,從台灣來這裡唸書。剛才……剛才如果我有任何不禮貌的地方,還請多包涵。」
孟恩彎下腰,同宮本九十度鞠躬道歉。
「哪裡,是我的不對,我太冒昧了。」宮本趕緊彎腰回禮。
兩個人突然都不由地笑了出來,大概是一開始的見面方式十分怪異,而現在的禮節又顯得大過正經了。
「終於見面了嗎……我們約好的……」
那個鬼魅般的聲音猛然又出現了,倏地襲擊孟恩的腦海,四周景物好像都在天旋地轉,她感到一陣暈眩,差點又倒下。
宮本中一趕緊上前攙扶住她:「齊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走開!不要碰我!」
一聲尖銳的嘶喊劃破沉靜的夜空,揉合了既憤恨又無奈的傷痛。
宮本連連退後幾步,顯然是被孟恩嚇住了。「齊小姐……」
孟恩也被自己的舉動給震驚到了,她失神地望著宮本,吶吶地說不出一個完整句子。「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被孟恩的反應給嚇著,但宮本還是大膽走上前,關心地間著:「齊小姐,你還好吧?」
「啊……對不起,我沒事。」
孟恩彷彿全身力氣都被抽盡般,幾近虛脫地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沒錯,她的確是討厭日本人,但是從來不會有過如此劇烈的反應啊!剛才失控的一剎那,她好像不是她自己,或是說,她竟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眼前的這個人,好像有一種特殊的能量,能夠與自己某種潛在的意識相呼應,改變了原來的磁場……
宮本看著面色慘白的孟恩,擔心地間道:「齊小姐,你的臉色很難看,要不要幫你叫醫生?」
「我沒事,坐一下就好了。」孟恩揉揉額角,疲憊地說著。
慢慢的,孟恩逐漸恢復清醒,她不願再去想那些奇怪的聲音與念頭,也許這只是她在見到宮本中一的那一刻,恰好喚起過去的記憶,於是才有這種聯想罷了。
無論如何,對方是個日本人,她絕不違背自己不與日本人來往的原則。
於是,孟恩迅速重新武裝自己,態度變得冷峻而高傲。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說很唐突,只是…….」宮本欲言又止,好像在思忖著該不該開口:「我總覺得我們在哪裡見過。」
他也有這樣的感覺?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噢,不會的!不可能的!
孟恩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一般,一下全都亂了。但她仍極力控制著,不讓自己的心慌表現出來。
「我的記性一向很好,只要是見過的人,都可以清楚地辨認出來。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你,真的是非常奇怪。」宮本一邊解釋,一邊竭力思索著。
「不可能的!」孟恩堅決地否認,完全不留餘地。「我們不可能見過面的!我從來不和日本人交往的!」
「哦,是這樣嗎?」宮本低歎一聲,臉上顯露出失望的表情。「齊小姐,我不是故意用這種借口來與你搭訕的,請你千萬不要誤會。我是真的覺得曾經見過你,才會這麼說的。」
孟恩一直在心裡提醒自己:「這個人是日本人!不管他有多好的儀表,多顯赫的家世,不管自己對他有著多特殊的感覺,他都是個日本人!」
「齊小姐,如果我說了不該說的話,請你原諒,希望你別介意。」
宮本站到她的面前,誠懇地道歉著,高大的體魄為她擋住了迎面而來的冷風,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填滿孟恩的胸臆……
恍惚間,孟恩竟有股衝動,想要緊緊抱住他痛哭一場……
孟恩突然清醒過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有這麼可怕的念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個素末謀面的陌生人啊!
她不敢也不能再多想,因為自己已經沒有力氣抵擋更多的刺激了。也許只要再多說一句話,她就會整個人崩潰,她一定得走了。
「抱歉,我要進去了!」孟恩低聲說著,隨即轉身要進屋內。
「我們還能再見面嗎?」宮本中一渴望的雙眸,直直地望向孟恩的心靈深處。
「我下禮拜就要回台灣了,恐怕沒什麼機會。」
孟恩費力地移動腳步,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從宮本的身畔挪開。
「齊小姐!」宮本喊住她,孟恩本能地回過頭。「很高興認識你。」
一種想哭的酸楚衝上孟恩的鼻頭,她把頭抬得高高的,深怕一個不小心,眼淚就會掉下來,她急促地回了個禮,便像逃難般地跑進屋裡。
※ ※ ※
「孟恩,你跑哪兒去了?」曼亞走向孟恩,盤問著失蹤後又現身的她。
「哦,我剛剛到外頭透透氣。」
孟恩心虛地回答著,「透氣」是事實,但她卻不願透露遇見宮本中一的部分。
「怎麼不說一聲就失蹤了呢?我還以為你先回宿舍了!」曼亞埋怨道。
此時,舞會宣告結束,也意味著晚會正式落幕了。
孟恩和曼亞向大家道別後,便拖著疲憊的身體踏上回宿舍的路。
「今天玩得好開心喔,不過也把我累壞了。你知道嗎?阿鴻邀我跳了好幾支舞呢,我好高興喔!而且呀……」
曼亞興奮地說著今天舞會的情景,但是嘰哩呱啦地講了老半天,才發現自己原來在唱獨角戲,孟恩竟連吭一聲都沒有。
「孟恩!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呀?」曼亞拍她肩膀,想要喚起她的注意力。
「嗯,你說什麼?」孟恩像是大夢初醒般,這才回過神來。
「你怎麼了?看你心神不寧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沒……沒什麼啦,只是想到再過幾天,就要離開這裡了,心中難免有些小小的傷感。」
孟恩用笑容掩飾自己的不安,把低落的情緒全部推給離別。
「我也有同感。不過呀,只要想到這兩年念得這麼辛苦,才拿到碩士學位,心中的那分快樂不也是難以形容,你說是不是?」
「嗯。」孟恩輕應了一聲,但思緒還是漫天飛舞,始終無法平靜。
「啊──對了!」曼亞突然大叫一聲,像是想到了什麼重要大事,「孟恩,那個神秘的偷窺者最後有沒有現身?」
「對不起,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孟恩笑著搖頭。
「哎!真可惜,我真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這麼有眼光,看上我們的古典大美女!」曼亞歪著頭,十分惋惜地歎著氣。
孟恩只是笑而不笞,因為她並不是很在乎這件事,像這樣只敢偷偷摸摸地窺視,卻不敢光明正大現身的作風,她可是一點也不欣賞的。
何況,現在孟恩的心中,全都裝滿了宮本中一的影子,哪還有心思去想這個偷窺者?而一想到自己與宮本碰面的那副狼狽模樣,孟恩就忍不住想笑。
「咦,什麼事那麼好笑?快說!」曼亞見孟恩突發的傻笑,連忙問道。
「沒有啊。」
「還說沒有!你別想瞞我了,沒事你會笑得那麼開心?發神經啊!」曼亞不死心地追問著。
「真的沒什麼啦,我只是想到剛才自己不小心被嚇到的模樣,好糗喔。」
「被誰嚇到?喔,我知道了,是不是那個暗戀你的人故意捉弄你,好製造機會啊寧」曼亞像是捉到什麼小把柄似的,拚命想套出些秘密。
被曼亞這麼一說,孟恩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那位神秘客,會是宮本中一?晚會時就是他一直在看著自己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後來他就是有意跟出屋外來搭訕的嘍。那麼,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快說,到底是不是這樣?那個人長得什麼德行?他是不是向你要了電話?你對他印象如何……」
曼亞像小孩般充滿好奇,拉著孟恩不放,死命地想要追根究底。孟恩則是被逼問得又好氣又好笑。
「你的幻想力未免太豐富了吧!不過就是我跑到屋外透氣時,剛好有人也在外面,我自己沒注意,嚇了一大跳而已,真的沒有什麼。」孟恩解釋著。
「只有這樣啊?真無聊!」曼亞失望地說。
「你本來就很無聊。」孟恩笑著說。
「好吧,這次暫且饒了你,下次你要是有什麼艷遇,一定要先跟我說,不許暪我哦!」曼亞叮嚀著。
「好,遵命!」孟恩故做正經地回答,卻又忍不住噗哧一笑。
兩個女孩子的笑聲,在夜晚的街頭顯得格外清亮。
「孟恩!」曼亞突然又開口。
「什麼事?」
「我在想,我們距離開日本還有四、五天的時間,不如就利用這幾天,好好到各地玩玩,你覺得怎樣?」曼亞心血來潮地提議。
「好呀,我贊成,這個建議太棒了!」孟恩很高興地答應了。
她心想,反正她們的行李都已經打理得差不多了,利用這幾天的空檔出去走走也好,不然,來日本的兩年間,整天都埋首在課業中,很多地方都不曾走訪,豈不是可惜了嗎?
而且,一旦有了太多的時間,自己就很容易胡思亂想,如果把時間安排得滿滿的,那麼「那個人」就沒有機會出現在她的腦海裡了。
上天為什麼在她即將要離開這塊土地時,安排這樣的一個人與她相遇呢?
這場意外的邂逅,讓孟恩方寸大亂,她很明瞭即使想得再多也沒用,畢竟對方是不同世界的人啊,何況她就要離開日本了,他們是不可能再見面的。
雖然如此,她的腦海裡卻不聽使喚她,一再浮現出他的笑容、他的聲音,還有他的溫柔……
唉!自己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