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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迴鬱金香 第五章 作者:舒珞

  烈日當空,新年快到了,山莊裡的年節氣氛相當濃厚,每個人都是笑容滿面,聽莊裡的人說,再一個月就過年了。

   巧藜蹲在花圃裡沉浸於回憶中。

   現在,姊姊和爸爸,還有頑皮的巧茜在做什麼呢?

   她把隨身帶著的鬱金香拿起來看。該死的崔冷不僅不肯把玉珮還給她,甚至從那天起就避不見面,她到山莊已經快一個禮拜了,他也消失了快一個禮拜。

   他不回來不要緊,至少玉珮要還給她啊!這個崔冷果真陰陽怪氣,十足的我行我素,根本是把所有人都踩在腳底了。

   「巧藜姊!」花小綠端著一碗蓮子湯,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邊。「我就知道你在這裡,哪!這碗湯快趁熱喝了。」

   「小綠,你自己喝吧!」花巧藜對小綠無微不至的照顧頗感無奈,她覺得自己很可憐,每天一大早小綠都會過來幫她梳頭,因為她老學不會那複雜的髮式,再則小綠必須時時為她無知的行為收尾,雖然這不是她的錯,她仍覺得愧疚於心。

   「剛才我在廚房喝過了,這是張管家要小綠端給巧藜姊喝的。」花小綠的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她的腳沒事了吧?」花巧藜想起張婆婆扭傷腳又執意不肯讓她背的模樣,真逗趣。

   「沒事了,張管家還要我吩咐巧藜姊,有事要找她的話告訴小綠就行了。」花小綠是把她的話帶到了,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花巧藜。「巧藜姊,自從你來了以後,莊裡的人都對小綠好好,尤其是莊裡的男僕。連天賜哥也……」

   花巧藜斯文地喝著蓮子湯,耐心聽小綠吱喳個不停。「天賜哥是誰?」

   小綠的臉怎麼紅得發燙,而且還害羞地低下頭,哦,這個「天賜哥」可是她的意中人?

   「天賜哥在馬房工作,她也很喜歡巧藜姊。」花小綠明亮的眼神黯淡了不少。

   巧藜聞言,急切地放下手中的碗,輕輕摟著花小綠安慰道:「小綠,巧藜姊不會喜歡這裡的任何人的,不管是誰都不可能。小綠放心,你的天賜哥終有一天會發現小綠是個既乖又美的姑娘,不過這得要他知道小綠的心意才行喲!」

   「巧藜姊,我不敢……」

   「說得也是,你們是比我們含蓄多了,別說是說話了,就連對著面也不敢直視對方,真麻煩。」花巧藜支著下巴說。

   「什麼『你們』、『我們』?」小綠奇怪地瞧著她。

   「反正你也不懂,你只要記住巧藜姊不會搶你的天賜哥就行了,別忘了我還有一個去世多年的愛人喔!」花巧藜自我解嘲地笑笑。

   崔冷的腳不知不覺定住,他從「冷園」專屬的側門進來。那一天他在索鬧紅那裡待了一會兒,可惜一看到索鬧紅,他就想起了花巧藜。為了甩開這煩人的思緒,他不顧索鬧紅髮嗔,在那裡待不到一個時辰,便跑到北方的「殘月別院」去休息,結果一待就近一個禮拜。

   他決定回來,為了避免母親盤問,他特意繞至側門,沒想到一進門就發現花巧藜蹲在花園裡冥思。

   他不是故意要停下來偷覷她的。

   那端湯而來的小女孩是誰?好像和她很熟。

   從沒見過她這麼溫柔對人說話,崔冷目不轉睛地沉浸在她的溫柔裡,直到她的話悉數傳進他的耳朵裡。

   不可能喜歡山莊裡的人,是因為她過世的愛人。

   他不高興,崔冷發現自己為這件事而生著氣。

   終於又得到清靜了,巧藜把鬱金香收進袋中,起身繞著花圃轉。

   這個園子太貧瘠了,需要做點改變。

   首先,必須把院子裡的松柏移到別的地方,然後再移些花卉過來,巧藜專心走到花圃另一端時,赫見崔冷站在院子裡,她著實嚇了好大一跳。

   「幹麼悶不吭聲站在這裡嚇人!」巧藜才不管他是誰,站在這裡嚇人就是他不對。

   崔冷狠狠地瞪她一眼,把袍子一甩就要轉進房間裡。

   巧藜眼明手快地拉住他長長的袍子。「玉珮還我!」

   也不管纏在脖子上的袍帶勒住了他,崔冷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一個健碩的大男人,難道會敵不過一介弱女子?

   花巧藜偏不放手,情願被他拖著走,也要和他耗到底。

   「崔冷!我的玉珮還給我!」只顧要回她的玉珮,她根本沒去注意她跟進人家的房間裡了。

   崔冷不敢相信她真的跟進了他的房間,她一個未出嫁的女子,竟然……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崔冷把袍子脫掉,往後丟,乾脆送給她了。

   經他這麼一提,巧藜才仔細看著房間。很大嘛!前面是花廳,裡面有香幾、茶几、八仙桌、晝案、棋桌和一張臥榻,這後面則有床,觸目所及的就是那張大床!一張床。

   這是他的房間!

   她太大意了,不要說是古代,就是現代,女孩子也不敢那麼誇張地登門入室,她的行為舉止在古代更顯放蕩。

   「我……對不起!」花巧藜一步一步退後,在崔冷面前,她頭一次這麼低聲下氣。

   崔冷就這麼坐在椅子上看她不安的窘態。他顯然看得很得意,花巧藜見他唇邊那抹輕得幾不可察的笑容,一肚子的火只想發作。她憤怒地一直退到門檻,轉身就想衝出去,但是她根本來不及出他的房間,就被那高高的門檻絆倒了。

   崔冷本想警告她,可是她的動作實在太快。他只有二話不說地飛身去扶她。

   「我……我討厭你!」花巧藜氣不過,更為他的接近而不安。

   他的頭髮好長,都垂到她的臉了,真想摸它一把。

   說實在的,崔冷留長髮真的好看。既不會流里流氣,又顯得俊俏。留長髮不僅沒減損他絲毫的男子氣概,反而突顯出他的威嚴吶!

   崔冷偏過頭,刻意掩飾他醜陋的面容。

   又來了!每次看見她,他就故意把頭偏向一邊,像看不起她似的。

   真想把他那驕傲的頭給扭回來!

   「走開!」花巧藜負氣地從他的手臂鑽出來,飛快下了榻便一跋一跋朝房外行去。

   「現在出去可別被人看到!」崔冷幸災樂禍的聲音從後面追著。

   「我才沒那麼倒霉……」她的「楣」字音還沒落下,滕沖之就推開門走了進來,他的眼睛在看到花巧藜以後,凸得可嚴重了,只差沒蹦出來而已。

   「花姑娘,你和崔大哥……」滕沖之心碎地看看花巧藜,又傷心地瞪著崔冷。

   花巧藜美眸微瞇地看著崔冷,他倒是悠悠自適地喝著茶,根本不幫她解釋。

   她看崔冷是偷笑都來不及了!

   「反正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她也懶得解釋了,腳痛得要命,先回房休息一會兒再說。

   她在學校已經練就一身抗緋聞的好本領了。

   「你的腳怎麼了?」滕沖之憐惜地看著跛著腳往外挪的花巧藜。「如果姑娘不介意,可否讓在下扶姑娘回房?」

   當然好,花巧藜現在只想快快離開崔冷的房間。

   「那麼,有勞滕公子了。」和顏悅色的花巧藜,笑得好燦爛。

   「我的榮幸!」看來滕沖之根本不在意她為什麼在崔冷的房間裡了。

   但求美人在抱是當務之急。

   崔冷大力地放下杯子急衝過去,將巧藜一橫抱了就走,根本不讓滕沖之有機會摸到她。

   他不要別的男人碰她!

   「崔冷!你幹什麼?」一路上,花巧藜在僕人的瞪視下臉紅了。

   崔冷不答話,腳步走得快又急,根本不理睬任何人異樣的眼光。

   「你的廂房是哪一間?」崔冷抱著她到處走,根本不知道她的房間,氣得花巧藜差點吐血!這下可好,莊園有一半的人看到崔冷抱著她走來走去了,連小綠也看到了。

   「你真是個大笨蛋!」巧藜乾脆安穩地躺在他懷裡「遮羞」,又氣惱地罵著。

   崔冷看到僕人們偷偷掩嘴笑著。

   這是她第二次罵他了,以往要是有人敢這麼頂撞他,一定會被處以嚴苛的家法的。

   唯獨對她,他下不了手!

   「冷兒,你在幹什麼?」凌優君接到小綠的求救,趕緊跑出來看。這一看還得了,冷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抱著姑娘家四處竄,實在太不像話了!

   「夫人,對不起,請勿責怪崔公子,實在是因為我扭傷了腳,所以崔公子才會……」花巧藜對崔冷是很不滿,但她可沒他那麼壞心,事情對就是對,即使錯了,她也不喜歡辯解。

   崔冷對她的解釋不領情,仍是冷淡地板著臉。

   「既然這樣,就先把巧藜姑娘抱到娘的房裡,免得壞了人家的名節。」

   老夫人只怕是亡羊補牢,她的名聲恐怕早毀了。幸好巧藜沒打算久待,等她把花幻塵的事解決了,她就可以和家人相聚了,到時候管他謠言滿天飛,都不關她的事了。

   崔冷寒著臉,把她放在床上又恐怖地瞪了她一眼後,才甘心離開。

   「巧藜姑娘,對不起,冷兒放肆了。你的腳傷可要緊?要不要我請個大夫幫姑娘看看?」凌優君歉然地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老夫人言重了。」巧藜試著甩腳,好像沒扭傷,幸好!「我的腳沒事,請勿掛心。」

   「哎,冷兒的脾氣實在不好,我這個做娘的也很擔心,現在還有我在管他,等我百歲之後該怎麼辦啊!」

   「老夫人毋需擔心,以後崔少爺自然有他的夫人約束他。」花巧藜不忍見老夫人憂心,她的心也會跟著難受的。

   「巧藜姑娘不明白我兒的個性,他太孤僻、也太自卑了,根本不打算娶妻生子。」凌優君早已盼白了頭。

   「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難道崔少爺不怕斷了崔家香火?」傳宗接代在中國的重要性,崔冷豈會不知。「而且,我也看不出來他的自卑來自何處。崔家的富裕是人盡皆知,崔少爺的頭腦精明是世上少有,他該驕傲才是。」

   自卑?他分明驕傲得很!

   凌優君含著眼淚低泣,這位姑娘可說中她的傷心事了。

   「不知姑娘可曾注意過冷兒的容貌。」凌優君積壓多年的苦楚總算得以傾訴,至於她為什麼會對花巧藜說,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許是花巧藜的話觸動了她心裡那根易慟的心弦,又或許是花巧藜是個好的傾聽者。

   「老夫人說的可是崔少爺的半邊面具……」花巧藜終於知道她為什麼說崔冷會自卑了。「我以為崔少爺的臉並不可怕,沒想到他的心結是因為他的臉。」

   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崔冷英氣煥發的外表並不曾因他的臉而有絲毫減損啊!

   他實在沒有自卑的必要。

   「姑娘有所不知,原本我兒是個俊俏、開朗的好孩子,但是老天待他太殘忍,竟然在他十歲時,讓一場無情的仇恨之火毀了他的容貌……」凌優君的手絹沾滿眼淚。

   花巧藜既同情崔冷,也替這位為孩子擔了一輩子心的老夫人感到難過,她一定非常心疼又自責吧!

   崔冷的脾氣因為容顏受損而丕變,他是因為自己不幸的遭遇而責怪世間人。

   而老夫人卻必須承受這麼多苛責,必須負擔多少憂傷才能撫平崔冷的傷痛啊!

   這位雙發斑白的老夫人對於死裡逃生的兒子,又必須付出多少的眼淚,才能忍痛放棄含貽弄孫之樂!

   「所以崔少爺便有權自暴自棄,怨天尤人了。」花巧藜輕輕握著老夫人的手。「老夫人,少爺的自慚形穢只是自卑心理作祟,老夫人實在不該事事由他。」

   「巧藜姑娘……」凌優君無力地朝她笑著。「我對冷兒的蠻橫脾氣實感力不從心。」

   「難道堂堂如崔少爺,竟然沒有半個紅顏知己?」他如果娶妻生子,為人夫為人父,心裡的怨恨就會減少了。

   「有!不怕姑娘笑,我兒有位艷若桃李的知己紅顏。」凌優君曾見過這位扶風名妓,她實在沒辦法喜歡她,因為她太虛偽了,如果冷兒擇她為妻,她倒寧願他終生不娶。

   「既然如此,老夫人何不叫崔少爺將這位知己娶進門?」沒想到崔冷的女朋友是個大美女,既然這樣,他還有什麼好怨的?真是不滿足。

   「只可惜她是個煙花女子,縱使我能應允,恐怕冷兒也不會答應。」

   名妓啊!那麼一定是個才女嘍……崔冷可真會挑!

   「老夫人別擔心,說不定哪天崔少爺突然就抱了個可愛的孫子回來討您歡心。」花巧藜明知不可能,還是極力安慰著凌優君。

   「但願如此!」崔老夫人心情果然好多了,如果她有女兒的話,也就不會這麼寂寞了。「對不起,嘮叨了這麼久,巧藜姑娘一定覺得累了吧!」

   「哪兒的話,我覺得和老夫人聊天很快樂,以後巧藜有空的時候,可不可以過來找您聊天呢?」花巧藜央求地拉著老夫人。

   這孩子真好心,她是怕她一個人寂寞吧!

   「藜兒,我可以叫你藜兒嗎?」多希望她是自己的女兒。

   「最好不過,老夫人老是叫我巧藜姑娘,我實在聽不慣。」花巧藜瞥扭地笑著說。

   「以後有空多陪陪我這老人家吧!」她實在孤獨帕了。

   「好!」花巧藜高興地拉著她的手,斜眼俏皮地看著她。「不過——老夫人可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藜兒儘管說!」

   「我希望老夫人教我刺繡啊、做衣裳啊、梳頭啊……」花巧藜認真地扳手指數著,做些婦女活兒,既可打發時間,又可多學幾樣古代技藝,何樂而不為?

   凌優君好生驚訝地看著她。「這些你都不會嗎?」

   「都不會!」花巧藜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可愛兼無辜地笑著。

          

          ★        ★        ★

    

   此後,花巧藜一直竭盡所能地想要回她的玉珮。

   崔冷這人真是古怪得無人能及,他是這麼富有,何必要扣著她的玉珮不還呢?

   「天賜,那棵松樹放這邊就好了。」等她把這些樹移走,再種些花,這園子就不會那麼沉悶了。

   實在很感謝「冷園」裡的男丁,如果沒有他們的幫忙,她一定會累死的。

   「花姑娘,別客氣。」小綠的天賜好像很害羞。

   他頂多和自己同年吧!

   「巧藜姊,快來,王嬸的孩子掉進前面池子裡了。」花小綠上氣不接下氣地直奔「冷園」,根本忘了崔冷在家。

   沒心思練字的崔冷,在書房裡不停地向外張望著花巧藜,她一大早便忙著清理那些松樹。若是以前,他一定會生氣地質問福伯為何要換掉那些樹,他不喜歡花花草草。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花巧藜是想把院裡的松柏換成花朵吧!

   他該生氣的,為什麼會輕易地任她胡來呢?

   發生什麼事?她怎麼跟著那常貼著她的小女孩跑得那麼急?

   「在那裡!」這園子該死的大,花巧藜真怕她會遲了一步。

   「前面!」

   那一堆人圍在水邊看戲啊!花巧藜實在會被這些柔弱的婦女氣死。

   她奮力地撥開圍觀的人,一股腦跳進水裡,急向小孩游去。那個載沉載浮的小孩幸好漂得不遠,花巧藜三兩下就拉到她了。

   隨後而至的崔冷看到花巧藜拉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已經沒氣了。

   「不,請救救她啊!」哭成一堆的婦女們,不知所措地拉著花巧藜。

   「請先別緊張!」把小孩放在地上,花巧藜刻不容緩地對她做口對口人工呼吸。那些個哭天搶地的婦女,一時間全都停止哭泣,驚愕地看著她的動作。

   就連小綠也拿她當怪物看。

   花巧藜好辛苦地承受著背後的壓力,她知道她這麼做是嚇壞了這些善良的老百姓,但她的急救訓練就只有這種啊!別的方法她還沒學會。

   「她在幹什麼啊?」

   「對啊!這個姑娘真不害躁。」七嘴加上八舌,大家開始不客氣地大聲「低語」。

   幸好,小女孩已經有反應了,花巧藜努力地抗拒著後面的雜音。終於,女孩把水搶出來了,不一會兒就醒了,驚嚇過度的她,似乎沒有小同當日的鎮定,一睜開眼睛就「哇」地大聲哭了出來。這麼一哭,大家對花巧藜原本猜疑的態度便瞬間轉成感激。

   「去找房裡拿袍子出來。」崔冷注意到的卻是臉色泛白的花巧藜。

   大家一看到莊主在場,嚇得紛紛離開了,只留下濕得像落湯雞的花巧藜和冷漠如常的崔冷對視著。

   崔冷接過袍子,把它丟給花巧藜。「快回房換衣服,真不成體統。」

   「我哪裡不成體統?你這個小偷!」花巧藜不客氣地把袍子披上,這種寒冷的天氣不披上它的人是傻瓜。

   「誰是小偷?」

   「除了你還有誰!」巧藜惱怒地站在他面前,不顧頭上的水直滴的可笑模樣。

   崔冷望著她濕答答的面孔,硬是氣不起來。「回房去,少在這裡丟人現眼。」

   「站住!」這次沒有袍子可以拉了,她改拉他的袖子。「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丟人現眼』?」

   崔冷不願和她一般見識,便大力地甩開她走了,氣得花巧藜直發抖。

   「快回房去換衣服!」轉彎前,崔冷停下腳步又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愣住了,花巧藜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她沒聽錯吧?

   他是怕她著涼嗎?

   心中緩緩流進的暖流,溫暖了她的心。

   也溫暖了她對他的不滿。

          

          ★        ★        ★

    

   花巧蔓看到父親的身軀靜靜坐花巧藜的房間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她看得既難過又捨不得。

   「大姊,爸又待在二姊的房間嗎?」花巧茜擔憂地靠著花巧蔓。

   花巧藜的失蹤已為花家帶走太多的歡樂,也帶來了太多數不盡的傷痛。

   「我相信巧藜一定不會死的,」花巧蔓的眼眶又紅了。「巧藜不會拋下我們的。」

   「我也想相信,可是二姊掉到湖裡已經快一個月了,搜尋工作也告結束,大家都認定二姊已經死了啊!」花巧茜的淚水率先流出。「大姊,這叫我們如何抱持著希望?」

   「不,別亂說,巧藜一定還活著,如果她死了,我們一定會有感覺的,不是嗎?」

   不會死的!巧藜……你一定還活著對不對!

   沒想到她笑得那麼開心,笑得那麼燦爛的早晨,竟是她們所見的最後一面。

   「大姊,別自欺欺人了,山上那麼冷,湖水那麼冰,而且又好幾百年沒人去過,二姊……」花巧茜哽咽地說不下去了。

   「他們找不到她的屍體不是嗎?所以巧藜一定還活著!」

   巧藜,如果你還活著就快回來,快回來啊!

   花巧蔓望著巧藜栽培的鬱金香,傷心地緬懷著。

   這花兒依舊,人事卻已全非!

   巧藜!你聽見了嗎?

   花巧藜的心突然間跳得好急。今晚不知怎麼了,她徹夜難眠,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大半夜,仍為這股莫名的心慌遲遲無法入睡。

   既然睡不著,躺在床上也沒用,不如起來走走。

   今天好像滿冷的,花巧藜低頭看看身上的睡衣,考量著要不要著襦裙……算了!反正半夜時分不會有人看到的。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加件袍子好了。

   這件紫色繡花的袍子她真喜歡,夫人對她真是不錯,三天兩頭送她衣服,送她布的,她現在在崔家是錦衣玉食,活像個千金小姐。

   尤其是布,老夫人可能是覺得家裡的布太多,怕用不完,幾乎每天都會差人送些綾羅綢緞給她,深怕她做衣服的速度太快,布會不夠用!

   花巧藜慢慢散步到中庭的花圃,好笑地坐在石頭上。

   這樣也好,自從易盼奴救了她以後,她就一直想回報,改天就請人幫她把布運回花家,算是她對花家的謝意。

   這大概叫借花獻佛吧!

   「呻……」呻吟聲不斷傳來,好像動物踏入陷阱時發出的哀鳴聲。

   花巧藜起身四處張望,慢慢地靠近房子,不知不覺上了走廊,一間一間地仔細聽著,想找出聲音的來源。

   這間沒有,這間也不是,是這間!花巧藜輕輕敲了敲,可是沒有回答。

   她想進去探個究竟,可是又不敢貿然衝進去,深怕失禮。但這人的呻吟聲聽來很痛苦。

   這怎麼辦?

   花巧棻來來回回走著。管他的,反正失禮的事做多了,也不在乎多這一樁啦!

   「我……我進來了。」她低低地喊著,明知沒有人會回答她,她還是意思意思一下。

   這擺飾好眼熟,香幾、茶几、臥榻,那麼那邊就有一張——床囉!真的……

   花巧藜把視線移到另一邊,果然看見崔冷不安地低哮著。

   他和她一樣也會作噩夢啊!

   巧藜移到床前,居高臨下看著他,好重的酒味,她用手扇著風,希望能把崔冷滿身酒味沖淡點。

   崔冷的手一直捂著面具,好像噩夢是因它而起。花巧藜坐在床沿溫柔地望著他的睡容,這時的他是安詳的,是不具侵略性的溫文書生。

   不過,他連睡覺也戴面具嗎?這片傷痕真的傷他很深嗎?

   花巧藜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替他不捨,替他難過。他是如此狂妄自大的人啊!

   想著……

   她想看這片傷他至深的烙痕,她試探地伸出手握著他緊抓面具的手,幾乎是立刻的,崔冷一接觸她溫暖的手,馬上變得安靜,不再低咆。

   幸好他沒醒來,花巧藜悄悄地吁了一大口氣,猶豫地伸出另外一隻手,她慢慢將那已經鬆脫的面具輕輕拿起來放在一旁……

   真的很嚴重。

   他的左臉頰從嘴唇以上燒燬得很嚴重,幾乎是變形了,很猙獰也很恐怖,像是一片拼湊不好的皮膚放在這裡。

   她的確把崔冷的傷估計得太輕微了……

   可憐的崔冷,就因為這樣而喪失了愛人的能力了嗎?

   她為他難過,更有不捨。她為什麼會為他難過呢?突地,她自問。難道……她喜歡上冷酷無情的崔冷?

   花巧藜憐惜地把手輕輕貼在他燙紅的臉頰上,希望她的溫柔能撫平他的傷痛。

   崔冷的眼睛突然睜開,他看到巧藜眼底的溫柔,也感覺到她放在他臉上的手。

   「誰准你這麼做?」崔冷半瞇著眼睛,坐起身憤怒地吼著,當他看到放在床上的面具時,左半邊的臉簡直就像邪魔般糾結著。「誰叫你把我的面具拿下來的!」

   花巧藜轉身想走,卻被崔冷抓了回去。

   「休想走!你這麼放肆,你以為我饒得了你嗎?」崔冷現在是勃然大怒,狂暴得恨不得掐死她。

   「不然你想怎麼樣?」花巧藜可憐兮兮望著他,她理虧在前,根本無話可說。

   他想怎麼樣?他恨不得一刀殺了她!「好!你要看,我就讓你看個夠!」

   崔冷把她拉進床上,兩手緊握住她的柔夷,健壯的身體欺身壓著她,臉不斷地貼近她。完全忘了她是個黃花大閨女。

   花巧藜心跳急促,緋紅著臉偏過頭。貼得這麼緊,這……崔冷真不要臉!

   崔冷把她偏到一旁的臉給扳回來,她看不起他,怕看到他這醜惡的臉孔嗎?

   「這麼喜歡看怪物嗎?」

   「不是,不是!」花巧藜被他的自憐給激怒了。

   「不是?別在那裡假慈悲,我不稀罕!」崔冷把臉緊貼著她的臉,恨恨地咬著牙。

   「崔冷——你能不能靜下心來聽我說?」花巧藜根本不敢同情他,他這種人也不需要人家同情。

   「住口!」崔冷邪惡地笑著。「明天你可以到處去炫耀你……」

   花巧藜手無法動,乾脆用嘴堵住他自憐個不停的嘴巴,直到他傻住了,她才輕輕放開他。

   崔冷一定被她的大膽舉動嚇壞了,可是她不想聽崔冷自艾自憐,更不想聽到他的冷言冷語,她是狗急跳牆了。

   「我不是這種人,請你相信我好嗎?」花巧藜輕輕地歎著氣,誠心誠意地看著他。

   「相信?世間女子沒一個可信的!」崔冷嘴硬,不准自己相信她。

   「不管你對天底下的女人有多深多大的怨恨,都與我無關。」花巧藜並不敢和他鬥,因為他的脾氣根本就是「蕃」,不可理喻。

   崔冷的臉色變黑變暗。「與你無關?」

   「我不必為了你的臉向你負責。」她又不是崔老夫人,成天得受他的氣。

   「花巧藜!」崔冷的吼叫聲差點震聾了她的耳。

   花巧藜為兩人貼得過密的軀體不安著。「我道歉可以了吧!」

   「道歉?沒這麼簡單!」崔冷陰森森地盯著她美麗的容顏及玲瓏的軀體。「你必須付出代價!」

   「代價!崔冷,你可別亂來……」花巧藜被他眼中的情慾看得渾不對勁。

   「亂來?在你進來我房間以前,早就該想到這種後果了。」崔冷放下了床幔,他的眼睛擺明了花巧藜必須付出何種代價。

   雙手得以自由的花巧藜,拚命地推拒著崔冷的進侵。「崔、崔冷,你別……別……聽我說……這……」崔冷對她的抗拒甚為憤怒,他一手抓住花巧藜的雙手,另一手則不安分地卸著她的衣服,嘴巴更是憤恨地貼著花巧藜細緻的臉不停地游移。

   花巧藜被崔冷吻得心慌意亂,一顆心也跟著顫動。

   為什麼她不想反抗他呢?是因為自卑又脆弱的他打動了她的心嗎?

   還是他灼熱的唇,慰燙了她?!

   總之,一切順其自然了,也許她和崔冷注定該有這一夜之情。

   她不想阻止了……

          

          ★        ★        ★

    

   昨夜是場夢!

   花巧藜不敢睜開眼睛,因為她酸麻的身體告訴她,昨夜的一切不是夢,絕對不是夢,而且她身上還留有崔冷的氣息,相當霸道的男人氣息。

   原以為看似冷血的他會很殘暴,沒想到……呃,他很溫柔,彷彿怕傷了她。

   花巧藜覺得甜蜜盡上心頭。

   「巧藜姊,你起來了嗎?」是小綠來教她梳頭了。

   她急忙起來看著自己,她的白色睡衣好好的穿在身上,而且這裡是她的房間。

   這麼說崔冷幫她穿衣服,抱她回來的囉?

   他……挺細心的。

   「巧藜姊!」小綠又在叫了。

   巧藜心頭甜甜地起來應門。

   「小綠,你今天來得很早嘛!」花巧藜的笑容如黃金般璀璨。

   「巧藜姊,你今天好像不一樣了。」花小綠覺得她眼裡的不安似乎不見了。

   「哪有!」花巧藜微笑地梳著頭。

   「唉!要是崔少爺的心情和你一樣快樂,不知有多好。」花小綠唉聲歎氣個不停。

   「崔少爺心情不好嗎?」花巧藜的好心情跌落谷底。

   「我們早就習慣了,只是可憐了天賜哥,他今天無緣無故被崔少爺抽了一鞭,直到現在還痛得直叫呢!」

   「被打?」花巧藜的怒火頓發,她沒發火,崔冷倒是先發脾氣了。

   「是啊!巧藜姊,你最好離少爺遠一點。」花小綠擔心地提醒著。

   花巧藜硬擠出笑容安慰著眼前憂愁的小女孩。「小綠別擔心,巧藜姊會看著辦的。」

   「不過這幾天少爺大概不會回來了,所以大家可以寬心。」

   「不會回來?」難道他又去找那位名妓了?

   「少爺每次去索小姐那裡都……」花小綠突然掩著嘴,她不應高談這位煙花女子和崔少爺的事的,要是被崔少爺知道,她又有一頓打好挨了。

   花巧藜全身發冷,難道崔冷真這麼冷血,真的只是要讓她記取教訓?

   難道,她會和姊姊落得一樣的下場?

   她必須認了嗎?這往後該如何面對崔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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