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幽幽醒轉,頭一個閃進疼痛腦袋瓜裡的念頭就是這固。
荊喬巧吃力地抬頭四望,卻什麼也看不到。怎麼陰曹地府都這麼黑嗎?黑到連點光線也沒有?或者,她還活得好好的?
沒錯,視覺喪失,但知覺讓她明白自己被人用繩索牢牢綁著,難怪她根本沒法兒活動。趴在冰涼濕霉的石地上,隱約記起今早發生的事情慘了!她被那兩名惡棍給敲昏帶走,現下頭還痛得很,怎麼辦?乾脆先呼救再說。
「來、來人呀……快把我放開!」她扯著喉嚨大聲呼喊,回音之大震得她耳膜受痛,不由得大打眉結。
看來這兒是個山洞,是那兩個渾帳東西所說的「無偷窩」嗎!
「肚子好餓,快放我出去……」上一刻還大扯嗓門,這一刻她已經是有氣無力,呈現口乾舌燥、餓到兩眼昏花的狀態。
喊了半晌,終於聽聞前頭傳來腳步聲,接著似有重物被拖開的聲音。一看見搖曳的火光投射進來,她兇惡地放聲大喊。
「不要臉的爛東西!快把我放開,我告訴你們,綁我這沒父沒母的人是沒用的,因為沒有人會付贖金,還是快點把我放走吧。」
「噓……」竟是個女娃兒的聲音。「乖乖閉上嘴,我可是來救你的,別大聲嚷嚷驚動那些真正的爛東西!」
救我?荊喬巧立刻噤口,心底卻納悶這女孩何以要救她。聽這聲音怪陌生的,應該是個不認識的人才對。
來人手舉火把溜進洞裡,輕而易舉地單手解去她身上繩索。
「跟我走,腳步輕一點。」
於是,荊喬巧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後,眼光忍不住要去打量她。
這女孩穿著黑色勁裝,身高與她差不多,但發育得比較好。至於年齡,她猜測大約與自己相仿。雖無法仔細辨認她的樣貌,但感覺得出她是個練家子,走起路來沒聲沒響。
在石窟裡兜了大半圈,卻似陷入迷宮般老在原處打轉,女孩的腳步開始有些雜亂,終於在繞了第三十圈後收住步履,微惱地頓了頓足。
「慘了啦,記號被人給擦掉了,他們一定就在附近。」
荊喬巧只能緊張的瞠大眼瞳,不曉得該不該出聲表示意見。
一個拐彎,女孩撞上一名大漢,三人當場驚聲尖叫,只聽回音源源不絕的環繞在洞窟裡。
「她們在這裡!」又有幾個人朝這兒衝過來。
「媽呀,快跑!」女孩凶悍的往大漢下體狠踢一腳,匆忙間扔掉火把拉著荊喬巧一塊跑。
怎麼也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種局面,肚子已經餓到磨胃壁的荊喬巧,扭曲著臉沒命地往前奔行,但女孩的動作實在太過迅捷與輕盈,相較之下,她這個瘦巴巴的身軀反而笨重得多。
正當後頭的幾隻魔爪就快摸到她之際,一陣混著夏夜草香的涼風迎面襲來,兩人竟然好運地逃出洞窟。荊喬巧尖叫連連的閃過後頭不斷竄上的手,直到她一個不注意被腳下石頭給絆倒。
「媽呀」四肢大張趴跌在坑坑巴巴、佈滿石礫的地上,她痛得無力爬起,只覺鼻樑好似斷了,汨汨流出鮮血。
流、流鼻血了!荊喬巧欲哭無淚的趴著不動,決定省點力氣別再掙扎。
「喂,快起來呀。」女孩扯著她褲子。
「不要拉我褲子,會掉……嗚……」再怎麼樣也不能春光外洩。她緊緊地抓住褲頭,仍不打算起來。
這會兒,後頭一堆人早將她們團團困在中間,為首的圓胖男子奸笑兩聲,慢條斯理的逼近兩人。
「怎又來了一個笨丫頭?一個比一個笨,真是笑死人了。」
「這位大叔,麻煩縮一下肚子,中年人胖就算了,挺個大肚子活像孕婦,更是難看死了。」女孩立刻頂了回去。
「臭丫頭,你現在也已經落在我們手裡,還敢說這種話?」圓胖男子橫眉豎眼的變臉怒喝。
女孩剽悍無比的挺起胸膛。
「你敢動我一根寒毛試試看!我已經告訴我大哥要來這兒,若我沒能安然無恙的回去,你們這幫烏合之眾也休想在這待下去了!」
「哈哈哈,請問你大哥是哪位呀?說出來讓我們害怕害怕。」
女孩露出一個短暫的假笑。「嘻,「無偷窩」的侯立史,聽過沒有?」
「無偷窩」?鼻血流不止的荊喬巧開始懷疑自己頭昏,這群小偷不就是「無偷窩」的人嗎!怎麼這個女孩也白自稱是「無偷窩」的人!
……啊,不好!會不會他們一個是總部,一個是分部,只不過互不相識罷了?哇,這下可修了,她注定要死在這個鬼地方,死在這群「無偷窩」的賊人手裡,嗚「侯立史?」一聽聞這名字,眾人有一瞬間腿軟,而圓胖男子硬是不信邪的反駁。「臭丫頭,要撒謊也不看地方,我才是鼎鼎有名的侯立史!」
「該死的東西,你到處亂偷亂搶還栽贓到我們身上,現下還膽敢冒充我大哥的名諱,簡直是不要命了!」女孩氣死了,突地大步一跨旋身進攻,與圓胖男子動起手來。
對方完全沒想到這丫頭有功夫底子,一來一往間完全佔不到上風,被她忽起忽降的好輕功給搞得七葷八素,連帶被摑了兩巴掌。
「可惡!大夥兒一塊上!」
女孩有些畏懼的步步後退,正想著大哥、二哥、三哥怎麼還不來之時,一個威嚴冷酷的聲音正好傳到。
「哼,誰敢動我心肝寶貝一根毛髮,我就要他死!」
三道黑影自山林裡同時竄出,凌空飛下阻去這伙惡徒的進攻,兩三下便將人打得落花流水,個個趴在地上磕頭求饒。
「饒命呀大爺!小的知道錯了,請饒小的一條生路……」
「饒你個大頭鬼!渾帳東西。」女孩侯荔趁機多踹他們幾腳。
「哼,原來就是你們這幫人四處在搶劫財物,害我奇怪自家兄弟有誰手腳不乾淨,竟敢破壞規矩欺壓善良。咱們「無偷窩」雖是無所不偷,但近年來早已不再作惡,專偷那些個沒良心的富豪或大官,哪有可能挑些市井小民下手。」身為「無偷窩」之首的侯立史,不悅地掃了這班惡徒一眼。
「大哥!」侯荔趕忙開心地偎過去。「你們好慢哦!我真怕你們趕不及來這兒找我了呢。」
「誰叫你這樣沉不住氣,我和你二哥、三哥出去辦事,回去時就聽馬當先說你跑來這地方,還要我們隨後趕到,幸好路上沒耽擱,要不這些兔崽子注定死無葬身之地了。」
「人家等不及了嘛,而且這位姑娘被他們抓住下落不明,我又擔心她會貞節不保,才會直接衝進去裡頭救她。」
「貞節不保?」侯立史朗笑著捏捏她的臉頰。「你這丫頭真是愈來愈有正義感,實在不像咱們「無偷窩」的一員。」「大哥,別淨顧著聊天,這夥人要怎麼處置?」另兩名男子皺著眉問。
侯立史眼角一瞥,用腳踹了踹為首的那名胖男人。
「哼,本大爺這回就先饒了你們,但不許你們再繼續作惡,下回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們偷人錢財的話,一定讓你們直接向閻羅王報到!」
威風地撂下一番狠話,侯立史得意洋洋的回轉過身。
「好啦,咱們走人。」
侯荔走了幾步,才想起被遺忘在地上的那具屍體……噢,不是,是那個女孩子,急忙掉頭回去。
「哥,你們眼睛全瞎了呀,這兒還有個人咧。」用力扶起荊喬巧,被她沾滿血漬、泥土、草屑的臉給嚇一跳。「哇塞,好像雜技團的丑角……」
「你們兩個去幫忙。」侯立史用眼神命令兩個弟弟,他們只得認命地低歎一聲,回去扶這個軟弱無力的小姑娘。
「我看我們先帶她回窩裡,待明個兒一早再送她回家吧。」挽住侯立史的手臂,侯荔甜笑著說。
「那誰來照顧她?」攙扶的兩人異口同聲問。
「嘿嘿,這還用問嗎?」
***
天都快亮了,荊楓若的眼皮始終沒合過,輾轉難眠的滋味還是平生第一回領教,氣得他在床上拚命換姿勢、做運動、想事情,仍是甩不掉那壓在心頭上的大石頭。他惱火地掀被下床走動,說服自己一定要揮除腦中所有不該有的雜念,絕對絕對不要擔心荊喬巧那惹人厭的丫頭。
但是,一夜過去了,那丫頭真的還沒回來嗎?
存在胸臆中的疑問不斷浮現腦海,他心煩氣躁的繼續磨著地毯。
雖說她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不過,好歹他是她的主子,如果他都不關心的話,別人會說他鐵石心腸、沒有人性。
可是,他關心也沒有用呀,她去了哪裡、被什麼人拐走他又不知道,除了和大夥兒一樣待在家裡等候消息,他也愛莫能助。
這麼一想,良心似乎好過了些。
重新躺回床上,他逼自己務必要睡著,否則被人發現他為了荊喬巧一夜沒睡,他會覺得很沒面子。
既是面子問題,他閉上眼不斷催眠自己快快入睡。
安安穩穩的平躺一會兒,他驟地又睜開眼皮,挫敗的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氣死我啦……」
氣沖沖地翻身下床,他毫不考慮就奔出房門,往花廳的方向前去。
「什麼玩意兒!要死就快死,讓人操心是想證明自己有多重要嗎?」認定荊喬巧不過是在嚇唬大家的信念開始動搖,荊楓若撞進廳裡,但裡頭半個人也沒有,似是全數出動了。
「好,算你狠!要讓我找到你的話,就有得你好看了。」
於是,這個荊家大少爺在天未亮的時候衝出大門,加入尋人的行列中。
荊喬巧,你就不要讓我找到你,不然……不然我一定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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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夜的歇養與食補,除了鼻樑的傷口尚待癒合,荊喬巧已回復到活力充沛、精神抖擻的良好狀態。
她萬分感激地謝過這極富人情味的一窩大小,見識到江湖裡的義氣,尤其是這個深入險境搭救她的小姑娘,更是銘感五內。
「好了,不要再謝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江湖俠女之責,沒什麼了不起的。」話雖這麼說,寫在侯荔臉上的驕傲威風可是再清楚不過。
這娃兒還真是不客氣呀。荊喬巧不由得滿臉傻笑。
「你的輕功真的很好,一定練了很久。」
「是啊,我哥說我資質不錯,再認真點就是名副其實的「草上飛」了。」
「「草上飛」?」好像聽過這個稱號。
「唉,有件事不得不提,你會不會覺得奇怪,咱們兩個長得有點兒像呢。」她語鋒一轉,很認真地瞧起前喬巧的五官。
聽她這一提,荊喬巧倒也注意到了。「是啊,是有點兒像,你今年幾歲?」
「我十五了,你呢?」
「我也是。」她驚訝的說。「沒想到我們還同歲。」
「難怪我一見著你被人欺負就想救你,咱們簡直該是姐妹嘛。」不是隨口胡謅,她是真心真意這麼想。
「荔,外頭天都亮了,快讓人家回去吧,她的家人一定很擔心。」有人在房外喊著。
「知道了,二哥!」侯荔大聲喊回去。
「那我走了。」荊喬巧忍不住彎腰行個大禮。「真的謝謝你!」
「別客氣、別客氣,我送你出去吧,否則你沒法兒回到街上的。」
「嗯。」
自「無偷窩」出來後,侯荔誹帶領著荊喬巧在山裡繞了一大段路,才回到熟悉的大街上,不用說,她已經記不得那彎彎曲曲的路是怎麼走的了,也難怪他們要設在這般隱蔽的地方,讓人無法輕易找著他們的巢穴。
「那,我就送你送到這裡了。」
「嗯,希望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面。」客套話不能少,荊喬巧微笑說著。
「應該沒什麼機會,因為我很忙,那就再見啦!」
見侯荔難怪叫做「草上飛」。
荊喬巧呆呆地抬頭四望,已見不著她的影子。陽光刺眼得很,市道熱絡如常,收回目光的她,瞪著前方想著回去的路要選哪一條……「荊喬巧!」
咦?有人在喊她呢。她興奮地扭過頭,竟看到大少爺氣喘如牛,就站在咫尺不遠處,他臉上神情激動得很,想必是很高興她活得好好的吧?
「大少爺!」她喜悅地漾開笑顏,展開雙臂撲過去抱住他。「不用擔心了,我一點事也沒有,就除了臉上掛了彩。」荊楓若的臉正嚴重抽搐著。這個笨丫頭!竟在眾目睽睽下將他摟得死緊,是不是想破壞他的名譽?
「你、你放開我……」忍耐!不能在這個時候吼她,否則她要是跑走,大夥兒又要到處找人了。
「真沒想到你會出來找我,原來你還是有救的,大少爺!」嗚……好感動哦!荊喬巧一想到還有人關心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抱得透不過氣。
「你走開啦……」他試圖扳開她,一夜未睡加上昨晚沒進餐,身上半點勁也沒有,徒勞無功的任她抱得密不透風。
「我真的好高興哦,真的好高興。」閉上眼,她嘴裡不斷喃念著,心裡有如看見親人般的感到心安。
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他察覺自己不但臉紅,而且她緊貼在自己身上的那兩塊肉……實在太引人遐思了!他的臉開始焚燒,從耳朵到頸子一片紅熱,四肢亂顫、手心發汗,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身體開始燥熱難耐,起了異樣變化,全都不是他能克制的。
「不、不要再抱了,快放開我……」他壓低聲音在她耳邊咬牙說道。「拜託你、求求你!」
等荊喬巧自己也察覺不對勁的時候,她才鬆開手,雙頰莫名的一紅。
「噢,真對不起,在大街上這麼抱你。」心跳得好快呀!荊喬巧有些赧然地垂下眼睫,秀麗的容顏浮現淡淡紅暈。現在是怎樣?兩人在這一刻變得尷尬不言,荊楓若壓根兒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那樣的反應。
那代表什麼?
「你、你的鼻子怎麼了?」為了轉移彆扭的氣氛,他注意到她敷過藥的紅鼻子。
「喔,逃跑的時候不小心,跌在地上就破相了。」
「你真的被人抓走?」他一愕。
「廢話!八成和上回偷你錢包的人是一樣的,幸好「無偷窩」裡一個見義勇為的小姑娘救了我,不然我已經不在這兒了。」
荊楓若瞪大眼,倒抽了口冷氣,剎那間由腳底竄升一股恐懼。原來喬巧真是被人給擄走,萬一她今天出了什麼事,那他……他不敢想像自己會怎麼樣,只覺得這世上若沒有她,他會變得很無聊、很寂寞,生活缺乏樂趣,也失去重心……「不對不對!我會很高興、很高興!」他突然像瘋子似的跳起來吼,手朝著紊亂的頭髮亂抓一番,無法置信自己在瞬間竟有那樣的念頭。
「呃……大少爺,你在幹嘛?」荊喬巧趕緊退了數步,想裝作不認識他。
「沒事,不要理我!」說完這句,自己又立刻推翻的急問。「那、那群惡徒後來怎麼樣了?」
荊喬巧被他的反反覆覆搞得有些迷糊。「後來呀,後來被「無偷窩」的人解決了,我想他們往後應該是不敢繼續作惡了吧。」
「解決了?」
「嗯,你還有問題嗎?」她仔細觀看他心神不寧的眼睛,像要查探出什麼蛛絲馬跡。
「沒有!我們可以回去了。」
她「喔」了一聲怏步跟在後頭。
「大少爺,那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不可以,不准你問!」他霸道的答。
「你是不是一個晚上沒睡覺?」她還是厚臉皮的問了。
「叫你不許問聽不懂嗎?」他發狂的回頭吼。
「可是,」荊喬巧無辜地眨眨眼睛。「你黑眼圈好嚴重哦,精神也不大好,我怕你是為了我而徹夜難眠,這樣我會良心不安的……」
「哼,我昨個兒睡得可舒服了,晚飯也沒吃就一直睡一直睡,睡到剛剛才起床。」他逞強的挺著胸膛,硬是不讓她看穿心虛的表情。
「原來如此啊。」
隨著心中大石落下,荊楓若開始覺得眼皮無比沉重,邊走邊打呵欠,感到全身酸痛四肢無力。愈走愈是疲累,進了府邸,幾乎是用拖行的方式跨進門檻,兩腿似千斤重地差點抬不起來。
「大哥!你跑哪兒去了……咦!喬巧?你們怎麼一起回來?」擠在花廳裡的人全被他們一同出現的身影給嚇一大跳,臉上表情又驚又喜。
荊楓若愣愣地環視廳內一周,發現大夥兒都在,彷彿出去找人的只有他一個。
「你們為什麼都在這?」
「因為爹昨晚就已經報官處理,我們只好全都回房睡覺呀。」荊石榴說話的時候,還頗覺不好意思的對荊喬巧窘笑。
這真是一個青天霹靂的打擊,他腦袋一偏,嘴巴也跟著一歪。「所以你們並沒有出去找?」
「沒有哇,」荊石榴故意嘖嘖稱奇。「倒是大哥你真是不得了,說不擔心的人是你,天還沒亮跑出去找的也是你,喲,瞧你這精神不濟、兩眼發直的樣子,想來也是一夜沒睡覺吧?」
「閉嘴!」他大聲喝阻她。「你少胡說八道,我睡得很飽,就是因為太早睡才會那麼早爬起來,覺得閒閒沒事到街上晃了晃,怎知遇上她這鬼丫頭。」嗤之以鼻的冷哼一聲,他別開臉。
「是嗎?」荊石榴笑得更加曖昧了。
這會兒,來到荊喬巧身邊仔細端詳她的夏梅與梨大媽,在確認她沒事後都露出釋懷與欣慰的神情。
「太好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不過你這鼻子的傷口……是怎麼搞的呀!」
「喔,這傷口呀……」於是荊喬巧又一五一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眾人聽得是目瞪口呆、連連點頭,之後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
「真是幸運呢,要是那侯姑娘沒及時搭救你,恐怕你就完了。」梨大媽忍不住又流下眼淚。
「大媽,哭什麼哭嘛,你都這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愛哭?羞羞臉,快別哭啦。」荊喬巧輕輕地抱住大媽,俏皮地用話哄著她。
「你這死丫頭……大媽還不是為了你。」大媽立刻破涕為笑的捏她臉頰。
環視每一張關懷溢於言表的臉孔,讓她深深地感到溫暖與窩心。
「娘,那我們快請人到官府說一聲吧,免得他們還在找呢。」荊黃馨提醒著。「還有,爹到哪兒去了?喬巧回來的事要不要快些讓他知道?」
「行了行了,這些事我會處理,你爹若知道喬巧回來一定很高興。」語畢,夏梅面帶微笑的先行出了花廳。
「喬巧,那你就先回房休息吧。」荊黃馨輕輕地說著。
「不行啦,這個時間得去洗衣服了。」
「不用了、不用了,偶爾讓別人洗也無所謂,你別那麼勞祿命。」
「可是……」
荊黃馨擺擺手不讓她說下去,轉而面向荊楓若。
「大哥,那就麻煩你扶喬巧回房嘍。」
「不會吧?這樣也能睡呀?」荊喬巧大打眉結的皺起臉。「愛逞強,沒睡就沒睡,做啥說自己睡得多飽多飽,現在又拚命打瞌睡。」只好就近將他攙進「兩袖清楓居」。
荊喬巧使盡吃奶力氣將他扶到床邊,替他脫掉鞋子,將腳搬到床榻上,再替他蓋好棉被。顯然他已沉入夢鄉,什麼知覺都沒有。
望著他筋疲力盡的睡臉,不一會兒便嘴巴微張地打起鼾,她甚覺有趣的坐在床沿,將他凌亂的額發給撥整齊。
真像個小孩子!她不禁仔細端詳起他沉睡中的面孔。少了那自以為是的氣焰,也瞧不見他目中無人的眼睛,沒有討人厭的嘴臉,他就只是一個俊秀少年罷了,斯斯文文、白白淨淨,可是個標準的俊公子呢。
難怪這樣多不瞭解他個性的女子會喜歡他。現下她總算有些明白了。
「不過,真沒想到你還會擔心我呢。」思及此,她斂住淘氣的笑意,深深凝視那張看了十多年的面孔,心中生出一抹憐惜來。「真可憐,身為老大又這麼愛面子,才會造就這麼古怪的個性。」
不知不覺地,她抬起小手,撫著他一夜間長出細細鬍髭的下顎,她的表情變得好溫柔好溫柔,溫柔中帶有一絲詭詐。
「為了獎賞你,我決定把我的初吻獻給你。」
她不假思索地觸著他的眉心,主動地傾身過去,將嫩紅巧小的唇輕輕貼在他微啟的唇辦上。隱約感覺他的氣息綿綿地纏繞住自己,彷彿他是醒著的,溫熱而輕緩地給予回應。
頓時,荊喬巧整個人跳著彎下腰按住猛跳的胸口,馬上又直起身瞪住他,想看出他是真睡還假睡。
是睡著的吧?她暗自祈禱,驚悸之餘不斷後退。
沒事沒事,不過是個吻,她相信自己不會那麼倒霉。
快步的轉身跑走,躺在床上的人仍舊眼兒深閉,一切似乎未曾發生。
「為什麼我得扶她回房?」荊楓若怒目瞪視這個一肚子陰謀的妹妹。
「因為她好歹伺候了你好幾年,你總得偶爾回饋一下心中感激,該不會這麼吝嗇吧?」
「麻煩你了。」不知怎地,荊喬巧就愛看他氣得牙癢癢又無從發洩的表情,因而順水推舟的偎到他身旁去。
看她們一個個都想把他和這鬼丫頭湊成對,荊楓若真恨不得將她們全剁成肉泥煮來吃。
可惡!沒人是站在他這邊的,真弄不懂這丫頭如何收買大夥兒的心,讓每個人全一心向著她,和他作對。
「走吧,大少爺。」荊喬巧將圓圓的眼睛笑瞇成縫,尾音拉得細細長長,一副甜膩膩的模樣,存心要讓他無法拒絕。
「好,走就走。」無論如何,他可不能讓大家認為他怕這個丫頭,不過是扶她回去,根本沒啥大不了的。
瞧他故作無所謂,其實眼皮早已累得睜不開,一路上根本不是他在扶她,而是她在扶他。愈走愈覺吃力,他身上的重量幾乎壓在她肩上,讓她差點喘不過氣。一瞥眼,才知他眼兒半閉,幾乎是邊睡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