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御天,開學已經一個月了,我已經適應了這所學校,結交了許多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這裡真的是所非常適合我的學校,我已經能夠漸漸拋開當初作這個決定的後悔心情……」
「……我的作品教授非常喜歡,他將我的作品推薦參加了雙年藝術展……」
「……孟御天,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賣出了我的第—個作品,買主是個很有名的收藏家哦……」
「……孟御天,我在VERSACE找了份兼職,專門設計家居產品,我做得不錯,老闆很喜歡我,問我畢業後是否有意留下來……」
「……孟御天,我和兩個同學一起成立了一個設計工作室,剛開始的時候比較艱難,但是現在,我們的客戶漸漸多了起來……」
「……孟御天,學校放假了,我好想回來看你,但是工作室剛剛接了一個大單子,這個單子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大家都希望能夠做好它……」
「……孟御天,今天我畢業了,這是我的畢業照,我看起來變化很大是不是,我自己也覺得,這四年裡,我好像脫胎換骨了一般,對於四年前的決定,我現在一點都不後悔,一點都不。你現在好嗎?我得不到你的隻字片言,只能從潔衣她們那裡探知你的消息,給我個電話好嗎……」
「……孟御天,今天我們的工作室正式註冊成公司,並以工作室的名稱成立了家居品牌……」
「……孟御天,約翰加人我們的公司,用他的名字創立了自己的服裝品牌,現在,我們已經有了服裝、家居兩大部分,年底,我們計劃開第一家專賣店……」
「……公司新增加了建築設計部門,對於這個部門的前景,我們十分看好,正準備開發一棟大樓,估計投資不會少於一億英鎊……」
隨著公司規模的擴大,笑眉寄來的信,郵戳有時候是巴黎,有時候是米蘭,有時候是洛杉磯,有時候是紐約,有時候是東京,有時候是香港……轉眼,笑眉離開已經七年了。七年裡,她從未間斷過給孟御天寫信,只是,孟御天從來未曾回她一封。
正如孟氏夫婦當初預測的那般,笑眉飛得很高,飛得很遠,飛得很精彩,但是,他們卻預測不到,兒子的目光,是否還在笑眉的身上?
孟御天畢業後,出乎意料沒有離開孟家自立門戶,而是進了孟氏,成為孟隱浪的得力臂膀。有他的加入,孟氏如虎添翼。無論是領導才能或是魄力手段,他都遠勝父親許多,加入孟氏僅一年,他成功地將孟氏徹底改造。毫不留情將一些遺老踢出局,大刀闊斧切除了長久以來困擾孟氏的毒瘤,堵住家大業大難免產生的種種弊病漏洞,穩住了因為擴展太快而已經搖搖欲墜的融資危機,為孟氏朝新階段的發展打下了紮實的基礎。幾年下來,孟氏的規模已比當初翻了幾番,兩年前開始進軍國際市場,如今已經成為一家國際知名的跨國企業。
如果他不進孟氏,而是自立門戶的話,他絕對是孟氏未來五年內最危險的競爭對手。但是他卻選擇了孟氏。
先破再立,這個難度遠遠大於白手起家。孟隱浪當初用這個挑戰留住了孟御天。只是,孟御天並不知道,孟隱浪曾給笑眉寫過信,問笑眉如何能夠留住孟御天,笑眉如是回答。事實證明,那個女孩真的比他這個做父親的更瞭解這個難以捉摸的兒子。
七年時間,足以忘記一個人許多次。
七年時間,也足以分開兩個愛得死去活來的戀人許多次。
而當初他們分開時,感情還只是剛剛起步,甚至連熱烈都談不上。分開七年,兩人間如果還存在感情的話,真是上帝也要驚訝了。
這幾年,孟御天甚少提起過笑眉,也不曾跟笑眉聯繫過,對於其他女人卻來者不拒。他的身邊不乏女人,也不乏在他身邊停駐的,就像現在這一個,同兒子的關係已經維繫了一年多,甚至比笑眉當初與孟御天在一起還長,令孟隱浪也開始在心裡做好接納這個女孩做他未來的兒媳婦的準備。
只是,有時候想起那個遠在倫敦的女孩子,想起那張笑臉,總是會有些遺憾。在心底,孟隱浪還是認為,那女孩和兒子最相配。
「小天,晚上一起吃個飯?」孟隱浪走進孟御天的辦公室,卻見兒子正在發呆。「怎麼了?」他走過去,「身體不舒服?」為了一個投資三十億的大單子,兒子已經一個月沒好好睡過吃過了,老婆心疼得要死,說什麼都要他今天把兒子架回家去吃頓飯。
「我沒事。」孟御天回過神,將手裡正在看的一封信仔細折起,收進抽屜裡。「今天不行,我要加班。」
「那是什麼?」孟隱浪盯著他的抽屜看。直覺兒子的反常同那封信有關。
「她寫來的信。」孟御天也不隱瞞。
「笑眉?」孟隱浪挑起了眉,目光在孟御天臉上梭巡,「關於什麼?不會是……她要結婚了?」他的聲音驀然有些失控地拔高起來。前一陣聽約翰說有個男人追笑眉追得很緊,真令人擔心。
「不是。」孟御天笑了笑,「是她要回來了。」
「回來?」孟隱浪的聲音再度失控。
「是啊,回來跟我搶這個三十億的單子。」孟御天臉上還是帶著笑,而孟隱浪卻呆住了。
他在兒子眼中看見了久違的光芒,有多少年沒見到了,那種因為挑戰來臨而令他興奮起來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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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眉回來了。原因有二。一,公司要在中國建立分公司,她回國來籌建。二,她的公司終於能夠與孟氏面對面一較高低。
這個三十億的單子,她的公司是孟氏惟一的競爭對手。
以前,公司雖然成功,但是同孟氏相比,還是處於兩個級別,不要說競爭,連同台登場的機會都沒有。
這次的競爭,公司也知道能贏的機會極微,但是,對於公司來說,能入圍競爭,已經是意義非凡,代表公司已經進入了一個新里程。
於是她回來了,終於能夠回來了,能夠成為孟御天的對手,她才回來。這是她七年來的目標。
不便表露自己的身份,畢竟對雙方來說都是非常時期的競爭對手,說自己是舊交,前台小姐明顯用不相信的眼神來看她,告訴他總經理不在。
「那麼,」笑眉摘下墨鏡,露出雙神采飛揚的眼眸,笑吟吟地問,「麻煩你幫我問一下,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前台小姐就這麼折服在那雙愛笑的眼眸,打電話上去問總經理秘書:
他要到下午才回來,具體時間不知。而現在才早上十一點。
沒有見到她,笑眉不甘心走,巴巴地等在大堂裡。
這樣貿貿然地跑來,還拖著行李。她是直接從機場過來的,一下飛機,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心,一心只想見他一面。所以她就來了,都沒有考慮過他是否會在。
七年不算短,她改變了許多。只是,對他的那份迷戀,卻好像停留在七年前,不曾改變。七年前兩人的相處,好像就在眼前,還是那麼清晰、那麼刻骨。沒有刻意去保存這段久遠前的愛情,它就這麼牢牢地盤恆在她的心裡,再也容不下別人,即使她遭遇了那麼多事情,遇見過各式各樣的人,但是,愛情,好像就是留在了七年前,留在那個十九歲男孩的身上,從來沒有帶走過。
來來往往的人都會好奇地看看坐在大堂沙發上的她一眼。因她是那種很顯眼的女性。雖然算不上十分美麗,但是她的舉止、她的神態卻無意間散發種動人的魅力,很容易吸引旁人的注意。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每個過往的人看,卻不令人覺得尷尬,反而會忍不住朝她露出笑容。
時差的關係,她等著等著竟等得睡著了。直到前台小姐搖著她將她搖醒。「肖小姐,快起來,總經理的車已經到門口了。」
笑眉怔了兩秒鐘,驀然綻出笑容。那笑容裡的快樂竟感染了前台小姐,令她不由隨著笑起來。
她忽然緊張起來。摸摸頭髮拉拉衣服,站著竟有些手足無措。然後,他走進來,身旁隨了一群人,沒有看見她,側頭同旁邊人說著什麼,從她面前走了過去。
七年未見,他改變了許多,從一個十九歲少年變成了成熟穩重的男子,也,更增魅力。
她張口欲呼,卻忽然發不出聲音來,眼睜睜看著他走過去。乍見他的那種震撼,竟比她設想過千萬遍的還要厲害千萬倍。她甚至都透不過氣來,甚至都無法思考,腦子裡嗡嗡嗡地想,思路在癱瘓。而心臟,跳得快蹦出胸腔了。
「總經理。」替她開口喚住他的竟是那個前台小姐。
人群停住,他在人群裡回過頭來,目光從她身上掠過,再回到了她的身上。然後,他的眉間攏起,彷彿從記憶裡搜索著什麼。在他的目光下,她的心在狂跳。
眉一挑,腳跟一轉,他朝她走過來。目光上上下下地梭巡她全身。笑眉想對他露出笑容,臉上的肌肉卻僵硬了。
「這位小姐等您很久了。」前台小姐在說什麼,她都沒有聽見,滿世界只有那雙深邃的眼眸。他停在面前,她的視線被兩片性感的唇吸引,不能自拔。
有些遲疑地,他的聲音從那唇片裡發出:
「笑……眉?」
沒有預計的驚喜,他的表情除了初見的不確定外,竟是冷靜到了極點,沒有絲毫情緒的動搖。
像被淋了桶冰水,笑眉覺得寒意從頭到腳,貫穿每個神經。
「什麼時候回來的?」他的聲音裡只有客套,目光落在旁邊的行李上,「從機場直接過來?累了吧?讓我的司機送你回去,有空我們再碰頭?」全是客套的話,聽不出絲毫真誠。
笑眉怔怔地望著他,眼前的這個男子,彷彿陌生人般,他看她的目光裡,找不到絲毫往日的情意。她嗓子口彷彿壓迫了巨石般辛苦,眼睛發酸,驀然低頭,在淚水落下前,她艱難地擠出句話:「好,有空……再聯絡。」逃一般地,她逃離了他的身邊。
我要告訴你,我不會等你……如果你回來的時候,我對你還有感情,而你也是,我們再重新開始……
他的話猶在耳旁,而他的心,竟然已經離她那麼遠了。
這就是他給她的答案,他對她,已經沒有感情,而她,卻比七年前,更加熾熱。是她太天真了,七年時間,足夠今世界翻天覆地,何況是愛情。
七年時間,也足夠創造奇跡。潔衣和容桂京就是。
「你那是什麼表情?」潔衣有些不悅地打了笑眉一拳,「幹嗎?我跟這傢伙在一起很奇怪嗎?」
「我以為……」笑眉傻傻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容桂京和潔衣同時伸手過來敲她腦袋,笑眉唉唉痛叫著躲到余寶寶後面。「是很奇怪嘛,你們以前像冤家一樣,人家心裡一時不適都不行嗎?」
「好啦好啦!」余寶寶打圓場,「還有一個人呢?」
「那傢伙!」容桂京哼了聲,「工作狂一個,答應來,誰知道會不會又像上次一樣中途變卦。」
他要來?笑眉心驀然一悸。
「他現在還好嗎?」本想忍住不問,卻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你問事業,還是感情?」容桂京笑得有些狡猾。他變化也很大,昔日的金髮不見,痞痞的表情被穩重成熟所替代,換成了整齊的黑色短髮,乍一見面,笑眉差點認不出來。但他現在這麼一笑,竟依稀有當年的影子,將當年那些年少的回憶也帶了回來,令笑眉竟然有些傷感起來。
「算了,還是都不問了比較好。」
容桂京怔了怔,看看潔衣,潔衣皺起眉。
「你見過他了,是不是?」潔衣問。
笑眉點點頭。「今天下午,在他公司樓下大堂裡。」
「你……」潔衣一把攥住她的肩膀,語氣有些激動,「你不要跟我說,你對他還……」
「和七年前一樣。」笑眉笑著道。
「我們還以為……」潔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以為七年時間應該令我將他忘記了,是不是?就像他忘記我一樣?」笑眉還是笑著,「時間,並不能夠改變一切,也不能夠改變所有人。不知道為什麼,我並沒有刻意去記住他,但是,七年來,他好像始終在我身邊一般,我對他的感情,絲毫沒有減淡,反而更濃,在見到他的那瞬間,我是這麼認為的。但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是不是?」她歎了口氣,「好啦,你們不要這麼看著我啦,我死不了的,嗯?」
「其實,」容桂京遲疑道,「你如果有心,還是有機會的,他畢竟還未娶妻。」
「算了。」她此刻的心裡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這種疲憊即使是在七年裡她碰到最困難的事情時,都不曾有過。她的心好似在今天下午大堂裡那一面後,悄悄地灰了。不是愛情死了,而是爭取愛情的鬥志死了。
「上個月校慶,我碰到校長。」余寶寶忽然道,「他還記得你呢,笑眉。知道嗎?他好得意地告訴我一個秘密,當然,他那天喝多了,呵呵。他說啊,當初,你那個獎學金本來是要給孟御天的,但是,他卻故意給了你。你說,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為什麼?」潔衣和容桂京異口同聲問。
「他說啊,他當初給你面試的時候,就覺得你和孟御天好像,心想,如果這個學校存在兩個孟御天那樣的人物,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四人同時想起當年在星寶學院的事情,相視一笑,同聲道:「那個老狐狸!」
「真懷念當初那段無憂無慮的生活啊!」潔衣感歎,「不過,當時那種貴族和草根的敵對,現在想起來真是覺得好幼稚。」
「是啊,笑眉走後沒到一年,兩大集團就正式宣告崩潰,當時還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說起來,笑眉還是功不可沒。雖然這個傢伙的目的純粹是為了追——男——人!」量後三個字經由三人異口同聲而出,面面相覷之後,是哄堂大笑。
「笑眉,」余寶寶握住她的手,正色道,「拿出你當年追他的勇氣,再來一次,你當年走的時候,不也說,等你變成令他刮目相看的女孩子後,再回來,和他重新開始?他雖然沒有等你,但是,你也不是全無勝算?是不是?只要他一日未成家,你們還是有機會重新開始,是不是?否則,你這麼多年的努力到底是為了什麼?如果你今天就這麼放棄了,當初你與他分手出國去的犧牲,豈不變得毫無意義?想想看,想想看,笑眉!」
笑眉的眼眸,隨著余寶寶的話一點點燃燒了起來。
容桂京的電話響起,他接起電話,喂了一聲,忽然將電話塞入笑眉手裡。「是他,你同他說。」三人齊齊用眼神催她開口。
「你好。」她的聲音有些澀。
「你好。」他的聲音在電話那頭聽來十分遙遠。
「你在哪裡?」
「在公司。」
「加班?」
「是。抱歉,我不能來了,你們玩得開心點。」還是那種客套的語調,然後他掛了電話。
笑眉怔怔地握著電話,看著眼前三雙擔憂的眼眸。驀然,她將電話塞回容桂京手裡,拎起背包。
「去哪裡?」潔衣拽住她。
她回頭,眼眸中光芒熠熠。「去找他!現在!」
「我送你!」容桂京道。
「不用,讓我自己去!」笑眉揮揮手,跑著去了。
剩下的三人目送她的背影,過了片刻,余寶寶方才笑道:「她又回來了,是不是?」
「是啊,其實,她本來就沒有變多少,還是像當年那樣白癡!」潔衣道。
「我現在倒有些擔心御天了。」容桂京笑道。
他們聚會的地方離孟御天的公司只有三條街,笑眉等不及計程車,直接跑著過去。夜風在耳邊呼呼作響,她跑得飛快,心中如同岩漿般沸騰灼熱。這股激情,比之回國的電機上,比之從機場直接奔赴他的公司的路上,比之在大堂等待他三個小時的時間裡,更加激昂,更加急切。回憶一幕幕在眼前出現,又隨著夜風飄散去,現在,是重新開始的時候了,否則,她回來做什麼?她回來,就是為了同他重新開始,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絕對不能放棄!
「小姐,請你坐8號電梯,到十樓,出門左拐,到底便是總經理辦公室。」保安在徵得孟御天的同意後,為笑眉指路。
笑眉道聲謝,在保安好奇的目光中踏人電梯。電梯飛快朝上攀升,她的心跳也急劇加速。
叮!電梯到達十樓,門開,她跨出電梯。走廊盡頭,微啟的門,透出柔和的燈光。她深吸了口氣,邁步走去。寂靜中,她可以清晰地聽見耳膜鼓動的聲音。咚!咚!咚!咚!一聲聲,砸在她的胸口。伸出手,她的手在發抖。
叩叩。
「請進。」那個令人目眩的磁性聲音響起,她不由再深深吸了口氣,毅然推門進去。
他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後面,頭也沒抬。「坐吧!稍等我五分鐘。」
她默默坐下來;他專注地繼續看手裡的文件,沒有注意她肆無忌憚專注於他臉上的目光。終於,他看完了,簽了字,將文件朝旁一丟,抬起頭來看她。
「有事?」他甚至都沒有起身,就坐在辦公桌後面,遠遠地對著她說話。
笑眉起身,走到台前,雙手撐在檯面上,目視著他,道:「我來,是想同你談個交易。」
他的眉尾微挑,眼中流露出興味的神色。但他沒做聲,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如果,十月十五日那天,你得不到那個單子,你要答應我,我們重新開始。」
他的眼眸一沉,修長的十指交握,頂住下巴。驀然,那薄唇邊綻開笑意,竟是充滿了嘲弄。「好。你的挑戰我接收了。如果十月十五日那天,我得不到那個單子,一切聽憑你處置。」
目送笑眉雄赳赳氣昂昂離去,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現出了奇異的光芒。
「我倒是很期待,你如何搶去這筆單子?」他低喃,唇角抿出柔和的線條,這次他的笑容裡不再有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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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眉從頭到尾都沒有勝算。這筆單子早就內定好了,歸孟氏所有。在她還未參戰之前,孟氏已經同對方談妥了一切條件,只等簽約。這是笑眉做好了一切周詳的準備,準備同孟氏一決死戰後,得到的消息。
十月十四日晚,笑眉、余寶寶、潔衣、容桂京再度聚頭,孟御天居然也到場了。
「明天就要簽約了,你的進展呢?」他從酒杯後頭看著笑眉問道,唇邊噙著笑。
「不勞掛心,我自有辦法。」她答得好輕鬆,絲毫看不出做作。
孟御天皺起了眉。任他聰明絕頂,也想不出笑眉究竟有什麼辦法能夠扳回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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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好重,重得好似五指山壓在上頭一般。微微一動,穿顱的疼痛立刻傳遍全身,令他痛得呻吟出聲來。
有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很多年前,那個女孩離他而去,有段日子,他因無法忍受思念的煎熬,曾經歷過這種感覺,這種叫宿醉的感覺。
他怎會又喝醉了?依稀記得,他昨夜並沒有喝很多,但是,頭為何會這麼痛,痛得好似要裂開來了般。他掙扎著想睜開眼睛,卻發覺眼皮重得好似黏在了一起。他放棄掙扎,再度沉入夢鄉。
好似又睡了許久,但是心底有個不安隱隱地騷擾著他,令他無法安心人眠。驀然,他睜開眼睛。想起來了,今天,他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合同要去簽。
今日是他與她的決戰日。
他驀然起身,卻又在天旋地轉的劇烈頭痛下重重倒了下去。
「你沒事吧?」一個甜美的聲音在旁輕道,即便如此,還是刺激了他脆弱的耳膜,令他頭痛更劇。他掩住雙耳,呻吟出聲。
笑眉歎息,將冰袋覆上他的額頭,希望能夠減輕他的痛苦。沒想到他那麼不勝酒力,早知道就不給他喝那種酒了,原本是為了以防萬一的耶……昨晚吐了個稀里嘩啦,今早又頭痛成這樣……好可憐,唇都白了,臉色還青著……第一次見他如此狼狽,他始終維持著完美少爺的形象,今日卻如此地……如果他醒來發覺自己此時的樣子,是不是會氣瘋了?還是繼續保持面無表情?
他驀然睜開眼睛,與她眼對眼。
笑眉大叫一聲朝後跌退。他醒了!
他扶住了額,虛弱地低喃:「拜託輕聲點,我的頭都快被你叫裂了。」
他似乎還不是很清醒,對於她出現在他旁邊,他居然沒什麼反應。
「我要洗個澡。」他繼續自言自語,撐起身子,卻又忍不住「啊」地低吟了聲,搖搖欲墜。笑眉慌忙伸以援手,帶著愧疚的心情。
他虛弱地靠在她身上,猶帶酒氣的呼吸熱熱地吹在她頸畔,酥麻的感覺從那裡傳遍全身每個細胞,她發抖了。
「現在幾點了?」他的聲音軟軟的,絲毫不似她所認識的那個孟御天。心虛的表情雖然立刻出現在笑眉臉上,心底卻為看到了他不為人知的一面而竊喜。原來,喝醉酒後的他竟是如此可愛。
「下午三點,十月十五日。」
他沉默了片刻。
「哦,已經來不及了。」他的聲音還是軟軟的。
「嗯。」笑眉心虛地偷窺他的側面。
「這就是你的辦法,」他似乎漸漸在恢復清醒,腦子也開始能夠思考問題,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詭計。
「我們只是約好,讓你在今天無法得到那筆單子,又沒有說我一定要搶到那單子才算贏。」她的聲音怎麼聽怎麼心虛。
他側目看她。過了片刻,一聲低笑忽然溢出唇角。
沒想他聰明一世,居然會栽在她這麼拙劣的伎倆下!她一開始就在誤導他!因他太期待她能夠有出乎意料的表現,因他一開始就對她評價過高,所以他只想著她會用什麼方式來搶奪那筆單子,卻沒想到她居然只要阻止他去簽約就算勝了那個賭約!
丟了那麼重要的單子,他居然還這樣笑個不停,笑得笑眉背後寒毛倒豎。他莫不是氣瘋了,怒極反笑?
「你給我喝了什麼?」他驀然收住笑聲,問道。他酒量不錯,能將他整得如此痛苦的酒,他倒是很好奇。
這個人,剛剛失去三十億的大單子,弄不好明天就會被董事會踢出局,居然一點都不擔心,倒反而有空來問她給他喝了什麼?
「呃,那個,是我自己用七種烈酒調成的……」即使是約翰那種酒王也是兩杯倒,所以她才會那麼自信地用來迷醉他。
「你倒不怕讓我酒精中毒!」他冷哼,「為了達到目的,你倒是不擇手段!」目光下滑,他的眼眸一沉。
他,居然一絲不掛。方才顧著頭痛,竟沒有發覺。
他的目光調到笑眉的臉上,笑眉已經退離他三米遠,心虛地對著他傻笑,企圖矇混過關。「你自己說的,輸了任我處置。」
「我想,你脫我衣服的時候,我應該還沒輸吧!」他冷笑。
「你喝醉了,吐了一身。」她還在垂死掙扎。
「你根本就是怕我逃走吧!」他一眼看穿她的謊言,「我想,我的衣服現在肯定不在這裡,」他環顧空蕩蕩的四周,「這裡肯定也沒有我可以穿的衣服,嗯?」
唉!真是一點都瞞不過他!笑眉放棄。「容桂京明天早上才會來,把你的衣服帶來。」
他挑眉,似笑非笑。連容桂京都同她串通一氣了?
「你生氣了?」她小心翼翼觀察他的臉色,見他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恐怖臉色,不禁陣腳大亂。「我、我知道,你會生氣是肯定的,那筆單子那麼重要……但是,我也沒有辦法……那麼多年,你都沒有給我寫過信打過電話,七年也不算短了……我回來,你好像把我當成陌生人,我的心裡真的好慌……我知道我是做得太過分,但是,我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我、我對你真的沒有惡意,我只是、只是……」淚水驀然模糊了眼眸,她說得語無倫次,心慌意亂,哽咽道,「我對你的心意依然如七年前一樣,為了能夠兌現當初的諾言,我一直忍耐著不敢回來見你,好不容易我能夠回來了,你卻已經對我、對我……」
「我從來不曾要求過你成為什麼,七年前你不懂,所以我同你分手,沒想到七年後,你依然不懂。」
笑眉抬眸看他,淚眼迷離。
「我很生氣。」他垂著頭,「如果你是為了自己才那麼做,我不生氣,但是你居然為了我,為了能夠與我抗衡而那麼做,一去七年,讓我生了七年的氣,你說,這口氣,我怎會輕易嚥下?」
「你、你是故意的?」笑眉驀然睜大了雙眼,笑意已經控制不住爬上嘴角。
「我就是!怎樣?」他那賭氣的口吻,彷彿又回到了十九歲那年,吃約翰的醋時……「喂!你不要過來,我沒說原諒你!」
「沒關係。」笑眉像只小貓一般賴在他身上。
「我還沒消氣!」
「沒關係。」笑眉的臉已經埋到了他的脖頸裡。
「我還要氣很久!」
「沒關係。」她死死地巴住他,不給他機會將她推開。
「你不要耍無賴,我會看不起你!」
「沒關係。」
「隨便你啦!」他賭氣將臉別到一邊去。
「還生氣啊?」笑眉趴在他身上,捧著他的臉笑嘻嘻道。他生氣的樣子好可愛,還是喜歡他這樣,更真實。
剛才還哭得慘兮兮,現在又笑得這麼開心,女人!還是跟當年一樣白癡!雖然長大了,成熟漂亮了,心智卻沒怎麼長。
「你也嚇到我了,就算扯平好不好?知道嗎?你啊,都不用生氣,只要像那日在大堂裡一樣,對我好似對待陌生人一般,客套地笑,客套地說話,就足夠令我心碎了,那幾天,我差點就心灰意冷了……」她又想哭了,看見他,心情就很難平靜下來。「我現在才知道,如果你不給我機會的話,我就是再努力也沒用……」
「但是,我付出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他忽然道,似笑非笑地看著笑眉,「你說,你自己闖的禍,要怎麼來補償我?」
「那個、那個,要不,你就當做是給我的嫁妝算了。」她的聲音細若蚊吶,忽然發覺自己說得不妥,羞紅了臉。
「小無賴!這個嫁妝嫁十個公主都夠了。」他戲謔地將她又羞又惱又氣又急的表情全部收進眼底,壞壞的笑容爬上了眉梢唇角,「我個人倒是比較偏向於……以身相許。」
笑眉驀然溢出一聲驚叫,想要逃走,卻被他一翻身牢牢地壓在了下面,雙手扣在頭上,他居高臨下俯視她,笑得好狡猾地道:「當初脫我衣服時就該想到後果的,是不是?」
笑眉的臉已經是紅番茄了。
「跟你開玩笑的,」他斂了笑,正經道,「只是想吻你罷了,好嗎?」
只是一個吻便夠了嗎?
事實證明,他太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太低估了七年未見昕囤積的熱情,太輕忽自己赤身裸缽對笑眉的誘惑,也忽略了這七年時間,足以令一個青澀的少女成長為一個誘人的紅蘋果。
呵呵,只是一個吻,遠遠不夠。這個男人冷漠外表下的熱情,徹夜都難以宣洩盡。
容桂京如約而來,悄悄留下衣物,悄悄離去。
床上,一對人兒,如同交頸天鵝,沐浴在暖暖的晨光下,睡得幸福而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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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御天果然被董事會踢出了孟氏。孟隱浪竭盡全力也無法阻止董事會作出這個決定。當一切已成定局,他面對所有董事,只能說:「用不了幾年,你們會為自己今天放虎出籠的愚行後悔。」
事實證明,孟御天的價值,遠不只這三十億!三年後,御天集團崛起,成為孟氏最強勁的競爭對手。
孟隱浪曾經不止一次懷疑,那小子是否又利用了笑眉?他在孟氏呆了四年,孟氏蒸蒸日上,他的樂趣也漸漸減弱,於是他故意丟掉了三十億,既得回了自由,又娶到了老婆,賺了個缽滿瓢滿。事實如何,他沒有勇氣問兒子,怕自己的心臟承受不了事實。
#-#-#
「肖——笑——眉!」容桂京與潔衣在門口就聽見沖天的咆哮聲。
「孟御天?」潔衣不確定地問丈夫。
「好像……」容桂京也不確定。
「難道是——」兩人對視一眼,極有默契衝了進去,客廳裡已經沒了主角的影子,只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坐在一個英俊的鬼佬膝蓋上,看見他們進來,鬼佬笑瞇瞇地抬手打招呼:「嗨!」
「約翰?」潔衣和容桂京齊聲吶喊,潔衣一個箭步衝上去將小男孩從約翰的懷裡奪過。
「孟笑天,你爹娘呢?」
酷似孟御天的臉上掛著笑眉的招牌笑容,眉彎彎,眼彎彎,嘴彎彎,小男孩指指樓上,「爹地氣瘋了,媽咪在替他消火呢!」
「又是你!」潔衣歎息。只要看到約翰,不用問也知道那對天才夫妻又在為哪樁事情起衝突。
話說,兩年前,已經育有一個三歲兒子的肖笑眉與孟御天終於結婚了。
而那場婚禮,也是一個三歲男孩與一個三十歲男人命運相逢的時刻。
三歲的孟笑天一見鍾情愛上了三十歲的約翰。
情形,正與當年笑眉和孟御天一樣。歷史,開始重演。只是,這種角色的搭配,令孟御天無法忍受,笑眉卻完全站在兒子一邊。
「愛情根本不需要標準!如果我當年也顧慮那麼多的話,我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兒子!追求愛情就要不顧一切,不擇手段,不達目的死不罷休,像當年媽咪一樣!」
「是!媽咪!」
「肖——笑——眉!」每逢這時,無能為力的孟御天只能用咆哮來表達不滿。這,也是目前以來會令他失控的惟一原因。
「約翰,你稍微有點良心好嗎?他才五歲。」潔衣無奈道。
「我明白我明白。」約翰笑瞇瞇地舉手以示清白。
孟笑天轉轉眼珠,爬到他的腿上,飛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約翰愣住。潔衣愣住。容桂京愣住。
「孟——笑——天!」剛剛消了火從樓上下來的孟御天再度爆發。
「約翰,快!帶笑天走!」笑眉跳到老公背上,用力制住暴跳如雷的猛虎。
約翰見勢不妙,只能挾孟笑天落逃。
「約翰,那是笑天的初吻哦,你要負責哦!」笑眉在他背後大喊大叫。
約翰側目,看見一雙亮晶晶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你是開玩笑的吧?」他竟有些心驚膽戰。
「你說呢?」小男孩展顏一笑。
約翰苦笑起來。
慘了。這是他此刻腦子裡惟一的念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