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禎翻閱著,不免又皺緊了眉頭。他總想著天下太平才好,百姓生活安穩才是最重要,不想朝中主戰人士竟佔多數,連璐兒的父親鎮南將軍也積極要求出兵。另外就是那吳三的事令他心煩不已。如此相像,如此熟悉,他會不會就是失散多年的大哥?
閉目凝思了好一會兒,他放下奏折,起身走出書房。廣才隨侍在旁,問道:
「皇上,該用午膳了,皇后娘娘在承恩宮設宴,有請皇上……」
「朕往玉華殿去吧。」玄禎不待廣才說完,便舉步往玉華殿的方向走去。
來到玉華殿,只見殿內一片安靜,只聞風吹水晶簾晃動的叮噹聲。「正是用膳時刻,怎麼玉華殿中不聞傳膳?』
廣才忙喚來了宮女,那宮女道:「近日玉娘娘胃口不好,吩咐不用午膳,就連晚膳也是勉強喝些粥罷了。」
「玉妃說不吃,難道御膳房就不準備了嗎?』
「御膳房仍舊是天天照分例送來,奴才擱著,總下見動,後來都是蕊欣姐姐原封不動地端了出來。」
玄禎聽了,便往樊璐的寢房定去。蕊欣和銀杏正端著飯食站在寢房外邊,突見皇上悄悄兒瘧來,莫不嚇了一跳,連忙要請安,玄禎笑著示意她們退下,又從蕊欣手中接過了飯食,要自己進去,蕊欣和銀杏也不好攔阻,只得退下了。
玄禎定了進去,見樊璐斜倚在榻上,手邊的扇子掉落在地上,似乎是睡著了。
玄禎將飯食擱在桌上,在樊璐身邊坐下,才靠近她,便聞一股桃花馨香襲來。玄禎輕歎,雖不忍,仍輕聲喚:「璐兒,起來用膳了。」
樊璐睡夢朦朧中,口中含糊道:「元燁……咱們的桃花樹……」
玄禎聽不清楚,只道她說夢話,輕輕將她搖醒。
樊璐醒來,睜眼一見是玄禎,忙坐起身來,「你怎麼來了?」
玄禎笑道:「你剛才在喚誰?什麼桃花樹呢?」
樊璐一驚,思及方才夢中呼喚,「我說夢話了嗎?你都聽見了?」
「沒聽真切,怎麼?瞧你急的。」
「我哪裡急了?你怎麼隨隨便便就闖進來了,蕊欣跟銀杏兩個丫頭呢?也不通報,我正睡覺呢。」見玄禎仍是一臉的笑意如常,樊璐略微放心,一面伸手整理鬢髮,一面起身整衣。
玄禎見樊璐午睡剛醒,星眼迷濛、香腮帶赤,只覺心動不已。「還睡呢,我聽見宮女說,你最近胃口很不好?竟然連午膳都不吃,這怎麼行?我特地親自端著飯到你眼前,今兒個你可得在我面前好好把飯吃完。」
樊璐搖頭,推開了玄禎端到眼前那一大碗熱騰騰的千貝碧粳粥,別過臉去。
「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為何胃口這麼差?這樣不行,一定得叫太醫來看。」
「別、別!」樊璐見玄禎就要傳喚太醫,連忙攔阻,苦了臉,「可憐可憐我吧,你知道我最討厭給太醫看病的,況且也沒大病,只是近來見了這些東西就倒胃口,真的不想吃,也不餓啊。你放心,我以前也曾這樣的,多半是略受些風寒,餓幾頓就好了。真的!」
「你好歹吃一點東西,別空著肚子,不好。」玄禎半勸半威脅地,樊璐無法,只得吃點玄禎遞過來的小點心。「來,這桂花糕,雞油卷子,嘗嘗,味兒不錯。」
樊璐勉強吃了半塊糕,聞到了那雞油卷子的味道,突然感到腹中一酸,便要嘔吐起來!樊璐連忙推開玄禎往窗邊衝去,扶著窗欄便吐。因為不曾吃什麼,連連作嘔卻只能嘔出水來,嘔得鬢亂髮散、面紅耳赤。玄禎急得在她身後扶著,又喚著人傳太醫。樊璐好不容易吐完,早已全身虛脫無力,身子一軟便倒在玄禎懷裡。她雖頭暈無力,仍喃喃著:「別……別請太醫……」
玄禎將樊璐打橫抱起,放在床上,一時太醫來了,坐在床邊給樊璐診脈,玄禎立在一旁靜候。良久,太醫退出來,蕊欣與銀杏進去服侍,玄禎忙上前詢問。
「恭賀皇上,娘娘有喜!」
「有喜?當真嗎?」
老太醫撚鬚笑道:「聽宮女說,娘娘大約有三個月庚信不行,又常嘔酸,方才診脈,肝脈洪大,果是胎氣!只是娘娘身形瘦弱,外頭上看不太出來,但這三個月的身孕可是假不了!」
玄禎本來憂心忡忡,一聽有喜,不禁龍心大悅。「太好了!」
蕊欣跟銀杏在裡面服侍著樊璐喝水,也都隱約聽見了太醫說的話。「恭喜娘娘,娘娘有了皇上的骨肉了!」蕊欣興奮地低聲道。
樊璐卻早已聽呆了。她懷孕了……玄禎的骨肉,是啊,玄禎不是一直希望她能懷有他們的孩子嗎?可是,怎麼會?怎麼可以呢?
三個月……三個月前,她與玄禎如膠似漆,以為日子就這樣過了,她不知道元燁還活著。如今元燁不但好好地在宮中陪著她,對她的情意更是有增無減。天!她該怎麼辦?
「璐兒,」玄禎進來,將樊璐擁住,臉上無比欣喜的表情,「你懷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了。」
「恭喜皇上、賀喜娘娘!」眾婢們齊聲賀道。
一個細瓷酒杯在唐元燁手中粉碎,碎片劃破了他的拳頭,滲出些許血絲。薛青連忙替他料理,「唐兄,別激動啊!你的手流血了。」
「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唐元燁不敢相信地握住薛青的肩頭問道。
「還會有假嗎?來宮裡也將近一個月了,你知道我那麼愛聽閒語的人,自然已;經很熟悉宮中小道消息流通的管道。況且這也不是小道消息,娘娘有孕,懷了龍種,這可是大喜事呢!只怕今天就有喜筵可享用了。」
唐元燁的拳頭鬆開了,任由薛青替他包紮,在耳邊嘮嘮叨叨的聒絮著,他彷彿已經失去知覺與聽覺。
璐兒——懷孕了。
三個月的身孕,三個月、三個月!三個月前他還在青天幫的山寨中日思夜想著樊璐的容顏而不得一見:三個月前璐兒還被蒙在他已死去的謊言中而被迫服侍皇上。璐兒腹中之子,是皇上的!讓他們重逢,卻又讓璐兒懷了皇上的孩於,上蒼根本有意捉弄他們!
「我還聽說,那昏君一直想給你那位樊姑娘加封,卻礙於皇后而遲遲無法加封,趁著這次樊姑娘有孕,不論產下皇子或是公主,一定馬上封貴妃!嘖嘖,真是母憑子貴。不過也不是這麼說啦,那個昏君對樊姑娘真是用情至深,我看要不是因為還有皇太后在,只怕如今皇后就不是那個什麼寶軒在當嘍!」
唐元燁心緒混亂到了極點,他只覺得心中竟是酸甜苦辣全倒在一起,說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說真的,其實我老早就想跟你說,也許會發生這種事,沒想到真的發生了。唉,我瞭解你的心情,只是如今身在皇宮,你再怎麼生氣憤怒,也千萬要忍住,萬一要是讓皇上發現——」
「薛兄,何時能行動?」
「什麼行動?」薛青見唐元燁話鋒突然一轉,微微一愣,「喔喔,你說咱們的行動啊?部署得差不多了,如今宮中、關外均有我們的兄弟佔據,就待好時機。不過昨夜收到熒熒兒的信,近日邊防查咱們青天幫查得可緊了!軍糧和彈藥有一大部分還沒能送到目的地,正是麻煩所在。」
「愈早行動愈好,我怕夜長夢多。皇上很欣賞我們,贏得他的信任感正是我們目前最需要做的事。」閉上眼睛,是樊璐的笑顏……如果不是為了與樊璐雙宿雙飛,他幫薛青謀反叛國還有什麼意義?如今局勢大轉,竟讓璐兒身懷敵人的骨肉,他應該怎麼做?他們兩人的未來該怎麼繼續下去?他再怎麼恨,也是恨拆散他們的人,他從不恨樊璐,只要知道樊璐終究是愛他的。真的,只要知道……
「唐兄,你還好吧?」
元燁睜開眼,勉強笑道:「放心,我不會讓這件事影響我,亂了我們的陣腳。」
薛青點點頭,「好,果然是大將!在宮裡的日子可難熬了,咱們凡事得謹慎小心才行。」
兩人在房中低聲商議著,卻沒有發覺屋外一個影子無聲無息地棲附在窗邊聆聽。在月光的照射下,那抹影子有如鬼魅,來去快速而無聲,竟無人察覺。
玄禎與玄騫來給皇太后請安。母子閒聊,玄禎順道將樊璐有孕之事告訴太后。
「好、好!玉丫頭有身孕了,很好。本宮原本還以為永遠都沒有孫子可以抱呢。」太后笑呵呵的,不忘調侃玄禎。
「額娘,皇兄正年輕,又有後宮三千佳麗,怎麼會沒有孫子可以抱呢?」玄騫在一旁沒大沒小地說著,「況且皇兄也沒有斷袖之……」
他還來不及說完,立刻被玄禎從後腦勺敲了一記,「你胡說些什麼?!」
「額娘,皇兄又打我聰明的頭了。」玄騫立刻挨到太后身邊,可憐兮兮地告狀,一旁的宮女們見了都忍不住偷笑。
太后笑著撫著玄騫,「唉,本宮在這宮中養老,就等著你們快給我孫子抱。可是你這皇帝哥哥,我只當他把心都放在國事上了,根本不在意這事,好不容易娶了寶軒,又立了妃嬪,也仍然一點消息都沒有。你別當我不知道,你老是冷落皇后跟眾嬪妃,我看得可清楚呢。」
「額娘,這不能怪皇兄,他心有所屬嘛!」玄騫笑嘻嘻地替玄禎解釋。
「我知道,你瞧玉丫頭進宮最晚,卻是最早傳出喜訊的,可不是皇上特別寵愛嗎?玉丫頭模樣好,討人喜歡,她姊姊瑜妃也好,別說是皇上,連我都很喜歡。」
「額娘上回曾說要給她們姊妹同封貴妃,兒臣想,等玉妃誕下麟兒,就給她加封,可好?」
「當然好!我心裡也是這麼想,就這麼辦吧。」
正說著,只見皇后也來請安。「太后吉祥、皇上吉祥。」
「寶軒來得正好,我們正在說玉妃有喜的事呢。」寶軒聽了,心中一驚!「你是皇后,掌管後宮諸事。如今玉妃有孕,得好奸照料。」
「臣妾知道。」
寶軒回到承恩宮,愁眉苦臉地坐著,「太后告訴我玉妃有喜,要我特別照顧她。你說怎麼辦好?」
慶兒在一旁道:「奴婢成天給娘娘想主意來拉攏皇上的心,娘娘老是不積極,任憑皇上專寵玉妃,如今玉妃有孕了,娘娘才知道要著急了吧!」
「我只是方才看太后的臉色,倒有些怪我怎麼遲遲沒有喜訊的樣子。」
「娘娘遲遲無喜訊,都是因為玉妃那狐狸精死纏著皇上啊!娘娘,奴婢早就說過此事非同小可,一但玉妃產下男孩,立為太子,只怕娘娘你地位不保!」
寶軒在一旁聽得呆了,「依你說,該怎麼辦好?」
慶兒精明的眼珠子一轉,「娘娘放心,方法多的是,就怕娘娘不敢。」於是俯在寶軒耳邊俏俏說著。
樊璐坐在床沿,手裡把玩著胸前懸掛著的玉。她心裡好煩躁,她必須把自己的感情釐清。
她愛元燁,千真萬確,無須懷疑,不然當初就下會與他私定終身。他們在馬棚邊的小木屋裡拜堂的那一夜,她都還記得好清楚,因為信任,所以她不顧一切,以為只要他們倆真心相愛,就真的什麼都不用怕。只是,世事難料……
原本,她以為自己承擔不了喪夫之痛,撐不下去這種被迫另嫁與一個陌生男子的日子,結果,這個陌生男子是玄禎,一個與元燁活似一對孿生兄弟、對她再溫柔不過的男子。除了容貌相似,對自己的癡心也下輸元燁了。也許是因為玄禎太完美,也許是因為自己也開始相信一切是命運使然,她才開始接納玄禎,漸漸與他相愛,這孩子,才會出現。
她是真的愛玄禎嗎?還是愛他身上那抹元燁的影子?
樊璐定到窗前,望著北邊的浩然軒,心中思索。
「妹妹,」樊璐抬頭,見樊景走來,「身子怎麼樣?就算胃口不好,也得勉強吃些東西,否則哪來的體力?」
「姊姊……」樊璐沒說完,便忍不住落淚。
「這是怎麼說?好好兒的,怎麼哭了?」樊景忙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真的都沒想到,你們當初為什麼要騙我……」
樊景聽著這話中有因,忙問她:「騙你什麼?什麼事情該怎麼辦?」
「元燁還活著,我卻懷了皇上的孩子……」
樊景聽了大驚!「唐元燁還活著?你怎麼知道的?」
樊璐搖頭不語。
「我想起來了,那天看勇德武士表演,我看見你與皇上似乎在為什麼事爭論,後來我看見你拿出元燁給你的那塊玉,那時候我心裡突突猛跳,只覺得不安,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果不其然!妹妹,你見到元燁了?」
「姊姊,元燁始終深愛著我,我卻背叛了與他的誓言,和皇上結為夫妻,我對不起他……」
「別這麼說,璐兒,皇上待你,你自己也知道的,只怕世上再無第二人能對你那麼好了。唐元燁就算有那份心,皇上能給的,元燁給得起嗎?況且,你也是因為相信元燁已死,才會去服侍皇上,你沒有對不起他。」
「我沒有嗎?就算元燁已死,我也應該一生只愛元燁一個人的。如今變成這種局面,都怪我不該,我守不得寂寞,才會和玄禎在一起。」
「璐兒,不是這樣的。照你這麼說,所有的寡婦都不得再嫁嗎?這不是對她們要求太苛刻了?你本無心貪愛,要怪,只能怪命運如此安排,若是元燁一直不曾離開,我想你也下會再接受皇上的,不是嗎?所以你不要自責了。」
「元燁說他不在乎,要帶我遠走高飛,但現在我懷了皇上的孩子,怎麼走?我怎麼告訴元燁?該怎麼辦好?」
樊景心中思索,慢慢道:「依我說,為了你腹中的孩子著想……你必須作出抉擇來,要就把孩子生下來,好好的準備當你的貴妃,讓元燁對你死心吧。再不然,就是不要這孩子,你依舊與元燁雙宿雙飛去,只是可憐了這小生命。」
「不要這孩子?」樊璐撫著肚子,有些驚恐。
「是啊,打掉他,一了百了,永絕後患。你若生下他,你們娘兒倆一同奔了元燁,元燁就算口中不說,心裡必不能容,將來可是要長長久久一起過日子,何苦如此折磨元燁與孩子?若是把他留在宮中,你自己與元燁離開,母子天性,你心中必不能放心,日夜思念不得見,又何苦如此折麼你自己?」
樊璐聽著,心中著實驚慌,「打掉孩子,太殘忍了!」
樊景見樊璐不忍,連忙又勸道:「是啊,所以要是我,我便會捨了元燁,畢竟你對皇上也是有感情的,又有了孩子,如果為了元燁扼殺了這小生命,太自私,也太狠心,將來是會有因果報應的。再怎麼不捨元燁,也得舍下。元燁要接你出宮,想必要鬧個天翻地覆才可能,還不如你讓他死了心,又不用讓元燁冒生命危險,你與孩子、皇上又能一家人長相廝守,這可不是利多於弊嗎?」
樊璐聽著,竟是姊姊說得有理。但是,畢竟她是深愛元燁的,好不容易與元燁破鏡重圓,又要將兩人拆散,她如何捨得下?
「我也不再多說了,你好好想想,事情總沒能兩全的。你好生養著吧,想什麼吃的叫銀杏吩咐御膳房作了來,別都不吃。」樊景說完便欲離去,走到門邊,突然又回頭道:「對了璐兒,前些兒我恍惚間聽聞,三妹似乎這幾日也將入宮了。」
樊璐聽了,不禁詫異:「樊珞?她入宮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想著何時才能回杭州省親一趟才好,見了娘總能問清楚的。」
樊景提起欲回鄉省親一事,不免有些感傷,「進宮一年半載的,也有那麼久沒見到爹娘了,不知道如今他們過得好不好?家裡如今下知道有沒有什麼改變?」
樊璐心中雖怨恨父母拆散她與元燁,但畢竟是骨肉親情,聽樊景這麼一說,也覺得淒淒然起來。「我和皇上說,讓我們回杭州一趟吧。」
樊景離去後,銀杏從外頭兒進來,悄悄地把一封信遞給樊璐,「小姐,我剛才遇見唐少爺,他要我替他帶個信給你。」
樊璐忙拆信看,唐元樺約她冷香園一會。
第一次樊璐見到元燁時會那樣忐忑不安。
「夜寒露冷,怎沒罩件披風就出來了?」唐元燁見到樊璐,將她拉入懷中,發現她身上的單薄與低涼的體溫。
樊璐覆在他胸前,聽他規律的心跳,伸手觸及自己的腹部,她心中一震!是她多心了吧?才三個月的胎兒也已經有如此強烈的心跳聲嗎?
「怎麼回事?你病了?」元燁握著樊璐冰涼的手,發現她臉色竟如此蒼白,忍不住擔心。「璐兒,跟我說話。」
樊璐抬頭望他,元樺看見她眼神中的憂傷。他沒再多說,只是擁著她,看天上的雲影橫空,月華如水。
許久,元燁突然說:「一入秋,青天幫就行動,只再等兩個月。」
樊璐聞言,想說些什麼,但卻被元燁打斷:「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只要與你相伴,我便心滿意足。等我帶你離開這重重宮殿,咱們就去天山、去大漠,縱情山水,過著幕天席地、恣意的逍遙日子;或是找個安靜偏遠的小村落住下來,夫獵婦織,咱們再生個孩子,兩個孩兒就不孤單。」
兩個孩兒?
「如果這一個,」唐元燁撫著樊璐的腹部,「是一個男孩,那咱們也再生一個男孩,我帶他們兄弟倆學打獵,從小就當個神射手。」元燁竟然是笑著說的,樊璐在他眼中看到的是對未來的期望,而不是憤恨與痛苦。「或是咱們生女孩也好,哥哥可以保護妹子,我們的女兒一定會跟你一樣漂亮,得要有人保護她。」
「元燁,你……」
「你知道我最大的心願,就是一生與你相守。我是孤兒,我不在乎傳宗接代的事,孩子有很好,沒有也不會怎樣。如今一個生命將要出生在這世上,他來的時間不巧,但卻沒有錯。相信我,我真的不在乎,只要你的心是屬於我的,其他……我真的不在乎。」元燁溫聲道,低頭,深深望進樊璐的眸子裡。
「我不否認,我只是普通的男人。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會忍受自己的妻子……懷著別人的孩子。可是,我苦想了一夜,我是愛樊璐這個人,她的一切,我只有包容與接受,包括她的骨血至親。只要我知道,她也愛我,願與我永世相伴相隨,那麼不管什麼事情,都不會影響我對她的情感,和一生相守的誓約。」
樊璐聽了又是放心,又是傷心。她知道元燁必是經過一番痛苦掙扎,才做出這樣的決定。她何其有幸,有元燁如此待她,真的何其有幸!這樣好的人啊……應該得到更好的伴侶,而她能為他做的,就是快劍斬亂麻,別再牽絆住他。
樊璐慢慢推開元燁,「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我身懷龍種,將來要是生了太子,我就坐定皇后這個位子了,你放棄吧,別妨礙我飛黃騰達的太好機會。」
元嘩聽見她冰冷卻認真的語氣,忽然覺得呼吸困難,心頭一寒。
樊璐冷漠的笑,「這個孩子的出現,更證明了我倆有緣無份,是天意啊!你懂不懂?我已經習慣了宮中錦衣玉食的生活,你叫我怎麼跟你去浪跡天涯?」樊璐硬生生扯下脖子上的玉,塞進元燁手裡,「還給你,求求你放手吧!別再對我糾纏下清了。」說完,她轉身離去,幾乎是用奔跑的,逃離元燁……
「樊珞?」
「此女乃鎮南將軍樊士嚴的三千金,也就是如今瑜妃與玉妃的三妹。樊珞小姐因思姊情切,幾番想進宮,加上也算是絕色,故樊將軍夫人托南安太妃來說過了幾次,太后似乎是應允了。」
「什麼事?」玄禎退朝回到南書房,見他倆人在此商議著什麼。玄騫把樊珞要進宮的事說了,玄禎才要說話,只見廣才匆匆來晉見。玄禎命王公公退下,「可是探聽到了什麼?」
「皇上,奴才去杭州走了一遭,壓根兒沒有人認識過什麼吳三、吳四,根據這兩人的身家背景,應該是陝西一帶的人。玉妃娘娘說與他兄弟倆小時即相識,怕是沒那麼單純。」
「嗯,這就奇了。璐兒必與他倆相識,否則勇士大會那日她也無須如此護著他們。不過,為何要撒謊說是小時玩伴?」玄禎背著手,沉吟著。
「不過奴才特地在鎮南將軍府附近探訪了一番,問些小道消息。將軍府後面即是一座桃花林。住在裡頭的幾戶蚋y人家,都說以前常常見到樊府一位天仙般的小姐與一位年輕少爺在林間遊玩,人人都說他倆像是一對神仙眷侶。奴才又找著了些以前在樊府當差的老僕役們,他們說那小姐,即是玉妃娘娘,而那位少爺是個孤兒,是樊將軍的弟弟在慈善堂抱來的養子,本名唐元燁,兩人以兄妹相稱。據說這唐元燁年少英雄,是個神射手,與玉妃青梅竹馬,感情甚好,幾乎要成了樊將軍的女婿,後來不知怎麼地,那唐元燁突然暴病死了。奴才查過,樊府私埋人命,未曾報官,此事還有待追究。娘娘是在唐元燁死後才進了宮。」
玄禎聽了,心中竟是五味雜陳,說不出什麼感覺。
原來璐兒有個青梅竹馬的哥哥,幾乎要成一對兒。當初那叫唐元燁的人重病過世時,璐兒不知道多傷心呢?是了,想當初璐兒剛進宮,常常不知怎麼的就哭紅雙眼,莫非就是思念起那男子呢?那唐元燁也真三生有幸,得樊璐如此垂愛。若是那唐元樺沒死,只怕他如今就算擁有璐兒的人,也不能擁有她的心了吧……
當初微服出巡巧遇樊璐,在馬車上對樊璐一見鍾情後,不就心中忐忑,猜想那女子是否會垂青於自己?是否已有意中人呢?他雖貴為天子,但他渴求一份真情摯愛,是要你情我願的,而不是屈服於權威之下的忸怩作態。璐兒不怕他,在他面前那樣自然真誠,所以他才鍾情。
「皇上,最重要的是奴才昨晚暗中監視吳三與吳四兩人,發現他兩人竟是青天幫混進宮中的眼線,八成是亂黨頭子!青天幫最近行動頻繁,到處可見青天幫招募義兵,行徑相當大膽,他們的枝脈正急速滲透中原。不過他們內哄,魯家幫的人向我軍投誠,依據他們洩漏的情報,邊疆查獲一筆為數下小的糧草和火藥,正是青天幫預謀起兵的軍糧跟彈藥。皇上,青天幫近日將有大規模的行動!」
玄騫聽得急道:「真有此事?敢動土動到太歲頭上來了!擒賊先擒王,既然他們兩人是亂黨頭頭,咱們立刻將他倆擒住!沒了帶頭的,看他們如何造反!」
玄禎沉默不語,腦中思緒翻湧,突然有一種奇怪的聯想在他心中蔓延。
「唐元燁?孤兒?吳三與璐兒、杭州……唐元燁……」他反覆喃著,這幾個名字像是蜘蛛網般,織成複雜錯綜的關係。「那塊玉,璐兒,唐元燁——」
「皇兄,你說這樣好不好?我立刻帶兵包圍他們,生擒他們兩人,昭告青天亂黨歸順我族!我知道你愛民如己,這樣一來就不會大動干戈,死殺無數了。」
「神射手,吳三,勇士大會——」玄楨像是想通了什麼轉過身來,一臉嚴肅,「廣才,你繼續監視他兩人,切莫打草驚蛇。一有消息不分晨昏,速速來報!」
「奴才遵旨!」
「三弟,方纔你與王公公說的那事,成!盡速將樊珞帶來,朕有話要問她。」玄騫略一怔,但立刻領命:「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