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梅蒂!」莉莎說道,並且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然後遞給她一個禮盒。
「生日快樂。」派克也說道,也給了她一個小盒子。「費邁特還沒有來嗎?」他問道。
「還沒有,不過廚房裡有酒和點心,我正要把它們放到托盤裡。」
「我去拿。」莉莎說道,然後就走向廚房去了。
派克望著莉莎那一身鮮橙色的緞質衣服,問梅蒂說:「她為什麼要穿得那樣?她為什麼不能像正常人一樣穿衣服?」
「因為她很特殊,」梅蒂微笑著說道。「你是知道的,」她不解地朝派克望一眼。「大部分男人都認為莉莎很漂亮。」
「我比較喜歡你穿衣服的格調,」他說道,然後刻意轉變了話題。「趁費邁特還沒有來,你何不先拆開我的禮物看看?」
梅蒂小心地打開那銀色的包裝紙,裡頭是個藍絲絨盒子,裝的是一條鑲著藍寶石和鑽石的手練。她小心翼翼地把它取出來。「真漂亮。」她低聲說著,可是胸口卻痛得發緊。淚水刺痛了她的眼睛,使她眼前的鑽石閃著迷濛的光采。在那一刻之間,她知道了……她知道,無論是這條手練或是派克這個人都不是她所能擁有的,因為她的心已經背叛了派克,她已無助地被邁特吸引而無法自拔。
她抬起頭,強迫自己迎向派克那滿懷期待的眼光,然後把手練交給他。「對不起,」她便咽地說。「這禮物太好了,可是我——我不能接受,派克。」
「為什麼?」他問道,可是他終於知道了答案,感覺到該來的事情終於來了。「就是這樣了,」他痛苦地說道:「費邁特贏了。」
「不盡然,」她平靜地說道。「可是不管邁特和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能嫁給你,現在不行。你應該找個更能控制對另一個男人感情的太太。」
僵了一會兒之後,派克說道:「姓費的知道你要和我解除婚約嗎?」
「不知道!」她有些焦急地解釋著。「我寧願他不知道,不然他會更堅持。」
派克遲疑了一下,然後接過手練,毅然為她戴在手腕上。「我不放棄,」他對她一笑。「我認為這只是一時的受挫。我真恨那個無賴。」
門鈴響了,派克抬起目光,正好看到莉莎站在廚房門口,手裡拿著托盤。「你站在那裡多久了,在偷聽嗎?」他問道。梅蒂則走去為邁特開門。
「不很久!」莉莎說道,聲音出奇地溫柔。「你要不要喝一杯酒?」
「不要,」他恨憤地說道。「我要一整瓶。」
莉莎沒有跟他頂嘴,只是默默地倒了一杯酒遞給他,眼光溫柔而帶著一種奇特的神采。
邁特走了進來,梅蒂頓時覺得整個屋子都充滿了他的人。「生日快樂,」他說道,並且微笑地打量著她。「你看起來漂亮極了。」
梅蒂謝過他,盡量不去注意他有多麼好看。莉莎這時先採取行動,使氣氛輕鬆起來。「嗨,邁特,」她笑著對他說。「你今天晚上比派克更像一個銀行家。」
「我可沒有那種兄弟會的別針。」邁特開玩笑地說道,然後勉強與同樣不甚情願的派克握了握手。
「莉莎討厭銀行家。」派克說道,然後他走去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好吧,費邁特,」派克的口氣相當不客氣。「今天是梅蒂的生日,莉莎和我都記得。你的禮物在哪裡呢?」
「我沒有帶來。」
「你是說你忘記了。」
「我是說我沒有帶到這裡來。」
「各位,我們上路吧!」莉莎說道。她跟梅蒂一樣,希望趕快把這兩個男人帶到公眾場合,最好是一個嘈雜的地方,不讓他們鬥嘴。「我的禮物梅蒂可以待會兒再看。」
邁特的車子在路邊等著。莉莎先坐進去,梅蒂也跟著坐在她旁邊,省得那兩個男人又惹起不快。車上唯一神色自若的是歐喬伊,然而他笑著說出來的話卻又加重了氣氛的緊張程度:「你好,費太太。」
車內的冰桶裡放了兩瓶香按。「來一點香檳如何?」莉莎說道。「我想——」喬伊的車子一開上路,莉莎就被甩到後背上,不由得驚呼出來。
「老天!」派克喊了出來,一面盡量抓住椅子保持平衡。「你的白癡司機剛橫跨過四線車道。還闖了一個紅燈!」
「他絕對勝任,」邁特答道。他得大聲說話才能蓋過旁邊憤怒的喇叭聲。他們都沒有注意到一輛舊雪佛蘭車跟在他們後面緊追不捨。邁特打開一瓶香按。「三十歲生日快樂,」他把第一杯還給梅蒂。「對不起我錯過了前面十一年的——」
「梅蒂喝香檳會不舒服,」派克打斷他的話,然後轉頭對梅蒂親切地一笑,說道:「記得你上次在雷明頓的週年慶祝會上喝香擯嗎?」
「不是不舒服,只是頭昏。」梅蒂說道,不明白派克為什麼要說這件事。
「你要我陪你站在陽台上一起吹冷風,然後莫史丹夫婦也加入我們。」他朝邁特望一眼,故意用高高在上的口氣說:「認識莫先生嗎?」
「不認識。」邁特說道,同時遞一杯香檳給莉莎。
「你當然不認識了,」派克說道。「他們跟我與梅蒂是多年的老朋友……」他刻意要使邁特像一個局外人,於是梅蒂連忙轉變話題,莉莎也跟著幫忙。派克連喝了四壞香檳,又說了兩件他覺得有趣的事,相關人物都是邁特不認識的。
邁特選的餐廳梅蒂從來沒有聽說過,可是她一走進去就覺得很喜歡那裡的英國酒館風格,而且到處充滿了聖誕節的歡愉氣氛。
「我可不會挑這種鬼地方來慶祝梅蒂的生日。」派克不屑地看了邁特一眼。
邁特看在梅蒂的分上盡量按捺住脾氣,淡淡地說道:「我本來也不會選這個地方,可是如果我們想安靜地吃一頓晚餐,就得找這種地方。」
「派克,這裡會很有意思的。」梅蒂安慰著他。她是真的喜歡這裡,這種英國式的氣氛,還有現場樂隊的演奏。
「這裡的樂隊很好。」莉莎同意梅蒂的說法,她傾身向前,看著樂隊演奏。一會兒之後,她瞪大了眼睛。因為邁特的司機也走了進來,在電台那邊坐了下來。「邁特,」莉莎難以置信地笑著說。「我想你的司機覺得外面太冷了,要進來喝杯啤酒。」
邁待頭也不回地說:「喬伊喝的是薑汁,工作的時候他不喝啤酒。」
這時一個服務生來請他們點酒。梅蒂決定不必告訴莉莎說喬伊身兼保鏢,因為她自己也想忘記這個事實。
服務生記下他們的酒之後,就走到吧檯把酒單遞給酒保。這時一個穿得異常臃腫的矮個子走到他身邊,說道:「你想不想賺一百塊錢,朋友?」
那個服務生轉身看他。「怎麼說?」
「讓我在那邊的架子後面站一會兒。」
「為什麼?」
「你那一桌是幾位重要的客人,我這外套底下有一個照相機。」他伸出手,亮了一張記者證給那服務生看,另外還夾著一張百元大鈔。
「盡量不要讓他們看見你。」服務生說道,並且接過了錢。
在人口處,餐廳經理也拿起電話,打給論壇報的專欄記者賈諾艾。「諾艾,我是亞力。記得上次我說過,如果你幫我們餐廳說一點好話,我會設法回報你嗎……好吧,猜猜看,現在有誰坐在我們這裡?」
「你不是開玩笑?」諾艾聽見亞力說出貴賓的名字之後笑著問道。「也許他們跟上次記者會的情形一樣,是個和和樂樂的小家庭。」
「今天晚上可不是,」亞力說道。「那個未婚夫臉上有一層陰霾,而且喝了很多酒。」
諾艾考慮了一下,笑著說;「我會帶攝影記者趕過去,幫我們安排一個好桌位。」
「沒問題。只是要記得-一你報道的時候要把我們餐廳的名字拼對,還要寫上地址。」
亞力掛上電話,心裡慶幸能有芝加哥名流光臨吃飯,給他的餐廳作免費宣傳。隨後,他又打了幾通電話給其它報社和電視台。
等服務生為他們端來第二回合的酒——派克是第三回合了——時,梅蒂知道派克實在喝得夠多,也夠猛了。本來這也不怎麼樣,只要他不是老是提他與梅蒂做過的事情,開場白總是:「記得從前……」
梅蒂可記不得那麼多,倒是注意到近特越來越生氣了。
邁特並不生氣,而是憤怒。他已經捺住性子聽派克講了四十五分鐘的話,目的都是在暗示不管他多有錢,社會地位都絕對無法跟相家與雷家相比,內容則是什麼梅蒂跟派克打網球時打斷了球拍,或是在某個私立學校舞會上她掉了項鏈之類的。
派克又要開始說他和梅蒂共同參加的一項慈善義賣會,梅蒂連忙站起身,說:「我要去一下洗手間。」莉莎也站起來說要跟她一起去。
到了洗手間,梅蒂痛苦地撐住洗手台。「我受不了了,」她對莉莎說道。「我沒想到情況會這麼糟。」
「我是不是應該假裝不舒服,讓他們送我們回家呢?」莉莎笑著說道。
「就算我們今天晚上都昏倒在派克腳邊,他也不會在乎的,」梅蒂說道。「他一直忙著激怒邁特。」
莉莎正在塗口紅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她生氣地看梅蒂一眼。「是邁特惹他!」
「邁特一句話也沒說!」
「那正是他的方法。邁特就坐在那裡看他,彷彿在看小丑表演一樣!派克不習慣失敗,然而他失去了你。邁特卻幸災樂禍地坐在那裡,因為他知道他會贏的。」
「我簡直無法相信你會這麼說!」梅蒂生氣地低聲說道。「這麼些年來,每次派克對的時候你都在批評他,現在他又酸又錯得離譜,而你竟然幫他說話!再說邁特什麼也沒有贏,他也沒有幸災樂禍。他只是試著表現無聊的樣子,可是他決不是幸災樂禍!相信我,他是在生氣——真的生氣,因為派克故意使他像一個社交界的棄兒。」
「那是你的看法,」莉莎說道,那口氣使梅蒂驚訝得退後一步。莉莎的下一句話又使梅蒂的驚訝變成了愧疚。「既然你對派克一點同情心也沒有,怎麼還會考慮要跟他結婚?」
梅蒂和莉莎回到位子上的時候,派克已經改變了話題,不再提他和梅蒂的陳年往事了,而開始直接盤問邁特的背景,藉機嘲弄邁特。「告訴我,費邁特,」他大聲地說道,引來了領桌的眼光。「你念的是哪個大學?我忘了。」
「印地安納州立大學。」邁特說道。
「我念的是普林斯頓。」
「那又怎樣!」
「我只是好奇而已。運動方面呢?你在學校喜歡什麼運動嗎?」
「不喜歡。」邁特答道,並且站起身準備迎接兩位女士回座。
「你從前空閒的時候做什麼?」派克追問著。他也站起身。但身子卻搖搖晃晃的。
「我工作」「在哪裡?」
「在鋼鐵工廠當機工。」
「我在學校打馬球,也打拳擊。還有,」他故意輕蔑地上下打量一下邁特全身。「我給了梅蒂她的初吻。」
「她的初夜是給我的。」邁特回嘴道,他的忍耐已經超過了限度,可是目光仍盯著朝他們走來的梅蒂與莉莎。
「你這狗養的!」派克咬牙切齒地說道,然後揮動拳頭朝邁特打去。
邁特及時收回注意力,避開了派克那一拳,然後本能的反應使他也揮拳反擊出去。頓時整個餐廳起了騷動,女人尖叫著,男人從位子上跳了起來。
派克倒在地板上,他們身後閃起了無數的閃光燈。莉莎罵邁特是無賴,邁特抬眼看她,只見一個小拳頭朝他揮來。梅蒂則在這時正好彎下腰去扶派克。邁特發現向他揮拳的竟是莉莎,於是連忙收回自衛的拳頭,卻感到手肘撞到了什麼東西,又聽見梅蒂的喊叫聲。
喬伊擠過一些驚慌的食客,朝他們這邊衝過來。邁特抓住莉莎的手腕,阻止她再揮拳打他。一時之間,好像全世界的記者都忽然冒了出來,擠上前想拍更多精采鏡頭。邁特用另一隻手把梅蒂從派克的身上拉開,然後把她推向喬伊。「把她帶開!」他喊道,並且用身體為她遮住記者的照相機。「帶她回家!」
梅蒂感到自己突然被半抱著穿過人群。「後門在這裡,」喬伊喘著氣說道,一面連拖帶拉地帶她穿過後房門,嚇壞了裡頭的廚子和準備上菜的服務生。他們跑到外面,找到停車場。喬伊打開車門,把她推到後座的地板上。「蹲下去!」他喊道,然後把門關上,自己跑到司機座上。
梅蒂彷彿在作夢一般,恍恍恍惚地瞪著地上鋪的毯子。她簡直不敢相信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她拒絕像懦夫一樣縮在車裡,掙扎著要坐起來,但這對喬伊發動了引擎。車子發出一陣吼聲,往前猛衝,梅蒂又被甩回了地板上。只見車子飛快地轉出街角,街燈一個一個地掠過窗外。她這才明白喬伊並不打算再開回餐廳接莉莎。
她戰戰兢兢地爬到位子上坐好,想命令邁特的瘋狂司機減速並且開回去。「對不起——喬伊,」她喊著,可是他忙著加速超車,旁邊的車子發出憤怒的喇叭聲把她的聲音蓋過了。「喬伊,」她恐懼地說道,看著車子差一點跟一輛貨車撞到。「求求你!你把我嚇死了!」
「別擔心,費太太」喬伊說道,一面由照後鏡裡朝她望一眼。「誰也擋不住我們。就算他們趕上我們也沒關係,因為我有傢伙。」
「傢伙?」梅蒂木然地問道。「什麼傢伙?」
喬伊笑著搖頭,掀開他的外套給她看。「這個傢伙。」梅蒂瞪大了眼睛,駭然看著他掛在槍套裡的手槍。
「嗅,我的天!」她喘著氣喊道,感到渾身無力,癱坐在椅子上。她心裡在為莉莎擔心,卻不怎麼擔心邁特和派克。就算他們兩個今天晚上得在牢裡過夜,她也不在乎。她看見派克對邁特揮拳,所以知道是誰引起這場紛爭。可是她不能原諒邁特,他竟然對已經半醉,又沒有打中他的派克揮拳!而莉莎起先正在皮包裡找東西,所以沒看到是誰先動手,她抬起頭時正好見到邁特一拳把派克打倒,所以才會做出那麼不可思議的事——莉莎竟然會想護衛素無好感的派克。
梅蒂回想著剛才那一幕,幾乎忍不住要笑出來。莉莎竟然會對邁特揮拳頭,家裡有許多兄弟大概就有這種好處。她不知道莉莎有沒有打中目標,因為那時她正在檢視派克,而她抬起頭時卻被邁特的手肘撞到了眼睛。她這才注意到右眼感覺怪怪的,用手指去摸了一下,感到那裡酸酸腫腫的。
幾分鐘以後,車子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把她嚇了一跳。
「你的電話,」喬伊愉快地喊道。「邁特打來的。他們已經離開餐廳了,大家都沒事。他想跟你說話。」
邁特害她落到這種地步,竟然還敢打電話來,梅蒂的怒氣終於爆發了。她憤憤地拿起電話。「喬伊說你沒事,」邁特說道。「你的外套在我這裡……」梅蒂沒有聽見他還說了什麼。她緩緩地、刻意地,而且得意地把電話掛上了。
十分鐘以後,她的公寓終於到了,喬伊這時才踩了煞車。像一架波音七二七降落在一條超短的跑道上,他把車子猛然停住,發出刺耳的聲音。他跳下車,為梅蒂打開車門,得意地笑著說:「我們到家了,費太太,絕對安然無恙。」
梅蒂握緊了拳頭。不過三十年的良好教養畢竟不容易拋棄,所以她鬆開手指,雙腿發軟地下了車,然後客氣地——雖然不是很由衷地——跟喬伊道了晚安。但是喬伊堅持要陪她進去。她走進大廳,裡頭每一個人都驚訝地瞪著她,包括守衛、管理員和幾個住戶。「晚——晚安,柏小姐。」管理員張口結舌地看著她,好不容易擠出話來。
梅蒂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很驚人。然而她還是昂起下巴,勇敢地面對大家。「晚安,約翰。」她答道,露出一個優雅的微笑,卻抗拒性地掙開喬伊攙扶她的手。
幾分鐘以後,她關上房門,看見自己在鏡中的模樣,不禁呆住了。她睜大眼睛,然後冒出了大笑:她的頭髮亂七八糟的,小上衣和領巾歪都到了一邊。「好極了!」她對著鏡中衣衫不整的自己說道。
「我真的應該回家了,」派克說道,一面揉著發痛的下巴。「十一點了。」
「你那裡一定擠滿了記者,」莉莎說道。「今天晚上不妨待在這裡。」
「梅蒂怎麼辦?」幾分鐘以後莉莎又端給他一杯咖啡的時候,派克問道。
見他竟然還關心一個並不愛他的女人,而且事實上是他根本不應該愛的女人,莉莎不禁感到心痛。「派克,」她輕聲說道。「事情已經結束了。」
派克抬起頭看她,明白她指的是他與梅蒂的未來。「我知道。」他陰鬱地說道。
「不過這並不是世界末日,」莉莎說道,然後在他身邊坐下。派克這時才第一次注意到燈光照在她的頭髮上,映出閃亮的光澤。「你跟梅蒂的關係一直很『舒適』,可是你知道幾年以後『舒適』就會變成什麼嗎?」
「不知道,怎麼樣?」
「它會退化成『無聊』。」
派克沒有答話,只是把咖啡喝完,然後放下杯子,打量著她的屋子,因為他很奇怪地不敢看莉莎。她的房間佈置非常現代,就跟她的人一樣——大膽、耀眼、不定。他不安地站起身,走到壁爐前欣賞上面擺飾的瓷像。「很漂亮,」他由衷地說道。「是十七世紀的東西,對不對?」
「不錯。」莉莎說道。
派克走回來,站在她面前,目光小心地避開她那開得極低的衣領。然後他問出一直困惑著他的問題:「是什麼原因使你揮拳打費邁特,莉莎?」
莉莎猛然站起身收拾杯子。「我不知道。」她扯著謊,心裡則在氣自己竟然因為他們這麼接近而聲音發顫。
「你一向受不了我,但今天晚上你卻像復仇天使一樣護衛我,」派克追問著。「為什麼?」
莉莎在心裡掙扎著,不知道她是不是該用一個笑話來帶過這個問題,告訴他說他需要一個保鏢,還是應該不顧一切地告訴他實話,以免又有別的女人把他搶走了。他困惑地站在那裡等她回答,然而她知道他並末期待她對他示愛。「你何以認為我受不了你2」她迴避著他的問題。
「你在說笑?」派克自嘲地道。「你從不隱瞞你對我和我的職業的感覺。」
「噢,那個,」她幾道。「那——那是在開玩笑。」她避開他那逼人的藍眼睛,拿著杯子朝廚房走去,不幸他也跟在她後面走到廚房裡。
「為什麼?」他追問著她何以打邁特。
「你是說我為什麼開你玩笑?」
「不是,不過你可以從那個說起。」
莉莎聳聳肩,一面把杯子放到水槽裡,一面在動著腦筋。派克是個銀行家,什麼事情在他都得一點一點地加起來,因此她必須一點一點地把她的理由說出來。她可以唬他,不過她知道這對他是行不通的——或者,她可以投下她這輩子最大的賭注,把真相告訴他。她決定賭一下。她早就把心都給了他,現在把自尊交出來也無所謂了。「你記得你小時候的事嗎,大概九歲或十歲的時候?」她說道,然後遲疑著不願說下去。
「多少還記得。」他冷冷地說道。
「你那時候有沒有喜歡過一個女孩,然後盡量想辦法吸引她注意?」
「有過。」
莉莎無法回頭,只能繼續說下去。「我不知道有錢人家的小男孩怎麼做,可是我有一個鄰居的男孩就會朝我丟樹枝,或者開我的玩笑。他那麼做,」她勉強把話說完。「是因為他不知道有別的方法吸引我的注意力。」
她扶住水槽的邊緣,等著他在身後說一些話,可是他什麼也沒有說。莉莎握緊了拳頭,然後深吸一口氣,眼望著前方,繼續說道:「你知道我對梅蒂的感覺是怎樣的嗎?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帶給我的。她是我所認識最好的人,我愛她遠超過愛我自己的姊妹。派克,」她說道:「你能不能想像我的這種感覺有多可怕——愛上一個已向自己最好的朋友求婚的男人?」
派克終於說話了,他的口氣貿然而訝異。「我一定是喝太多酒了,我在胡思亂想,」他說道。「明天早上我被叫醒以後,心理醫生一定會想知道我到底作了什麼樣的夢。為了跟他解釋清楚,我要再問一下,你是在告訴我說——你愛我?」
莉莎含著淚笑起來。「你若是沒有注意到就真是笨得可以。」
派克雙手扶住她的肩膀。「莉莎,看在老天的分上……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很抱——-」「你什麼也不要說!」她喊道。「尤其別說你很抱歉!」
「那你要我做什麼?」
她仰頭看著天花板,眼淚流了下來。她的聲音充滿無奈和痛苦。「我怎麼會愛上一個這麼缺乏想像力的男人?」派克抓緊她的肩膀,然而她拒絕讓他把她轉過去。「派克,」她說道。「在這麼一個晚上,有兩個人都極需安慰,而碰巧他們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這個問題的答案還不夠明顯嗎?」
派克仍然沒有動,她的心停止了跳動,然後又開始狂跳起來,因為他用指尖托起了她的下巴。「我想到的答案是一個非常不好的想法。」他說道,然後低頭看著她淚濕的睫毛。她說的話打動了他的心。
「生命就像一場賭博。」她說道。派克這才發覺她既是在哭又在笑。然後他忘記了思想,因為莉莎抱住了他的脖子,他嘗到了一個最甜、最熱情的吻……他本能的反應是張開雙臂抱住她,並且把她樓得更緊。莉莎回報著他的熱情,而且更進一步地吻著他,那種熱情似乎使他承受不了而退卻,但他隨即就不再退了。
梅蒂穿著浴袍坐在客廳裡,手裡拿著電視遙控器,想找出哪一家電台會回放昨天晚上的新聞。她要讓自己已經知道的事情再折磨她一遍。在她身邊的沙發上是她幾分鐘以前看過的報紙,上面詳盡地報導著昨天晚上的那一場鬧劇,更諷刺地配上了派克上次在記者會中說的話當標題:
「邁特和我都是文明人,我們會以友善的方式處理這件事情。」
標題下面就是幾張特寫照片,包括派克向邁特揮拳,邁特一拳打到派克的下巴,還有一張是派克倒在地板上,梅蒂俯身想扶他起來。
她找到了電視台,只見地方台記者以帶笑的口氣報告著:「各位觀眾大概還記得上次在記者會上,雷派克、費邁特和柏梅蒂和和氣氣地像一家人,但今天晚上他們共餐時似乎是發生了一場家庭鬥爭,一場真正動手的拳擊!打者是雷派克和費邁特,丈夫對抗未婚夫,普林斯頓大學對抗印地安納州立大學,世家子對抗暴發戶……」記者笑著說。「想知道誰贏了嗎?」
然後電視上出現了派克揮拳未中的畫面,繼而是邁特一拳把派克擺平的畫面。
「要是你們賭的是費邁特,你們就贏了,」記者說道。「這場戰爭中第二名是龐莉莎小姐,她是柏梅蒂小姐的朋友,她以一記右鉤拳打中費邁特。柏小姐並沒有留下來等候恭喜冠軍或安慰失敗者。據說她匆匆上了費邁特的車走了,另外三名與賽者則一起坐上出租車離開現場——」
「見鬼!」梅蒂喊著,憤憤地關掉電視。她起身走回臥房,經過收音機的時候順手打開,赫然也是關於昨天晚上的事。她砰然把收音機關上。「簡直讓人無法相信!」她咬牙切齒地說道。自從上次在歌劇院碰到邁特,她的生活就完全變了樣,整個世界都顛倒了過來!
她跌坐在床上,拿起電話再撥給莉莎。她昨天晚上一直試著要打給她,可是沒有人接。她也曾打給派克,但派克那裡也沒有人接。
電話響到第六聲的時候,派克接起了電話。一時之間,梅蒂的腦子裡空白一片。「派克?」她說道。
「嗯。」他說道。
「你——你沒事吧?」
「我沒事,」他喃喃地說著,彷彿一個晚上沒睡覺,剛剛才入睡的樣子。「宿醉。」
「嗅,對不起,莉莎在嗎?」
「嗯,」他又說道。然後一秒鐘以後,莉莎還沒有睡醒的聲音響了起來。「誰?」
「我是梅蒂,」梅蒂說道,突然想起來莉莎和派克一定睡得很近,她才能直接由派克手中接過電話。莉莎的家裡有兩具電話,一個在床邊,一個在廚房。他們當然不會是在廚房睡覺——梅蒂震驚無比。「你——你在床上嗎?」梅蒂脫口問道。
「嗯……」
和派克在一起?梅蒂想著,可是她沒有問。她已經知道了答案。屋子突然開始旋轉起來,她連忙抓著床頭。「對不起把你們兩個吵醒了。」她好不容易擠出話來,然後把電話掛斷。
這個世界真的是天翻地覆了!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控制。她最好的朋友竟然跟她的未婚夫睡在床上。但更令她震驚的是,她竟然沒有受到背叛的感覺,也不覺得傷心。她只是覺得……茫然。她轉身看看四周,似乎想確定是不是連她的房間也改變了。當她發現床單和枕頭沒有自己長了腿走掉時,她竟然覺得寬心了一點。她再抬頭看到化妝鏡中的自己,發現她的樣子也改變了。
一個小時以後,梅蒂拿著鑰匙,鼻子上架了一副大墨鏡,離開了她的房間。她要到辦公室去工作,至少那是一件她明白而且可以控制的事情。邁特沒有打電話找她,要不是她已經震驚得超過了限度,這也會讓她覺得驚訝的。她坐電梯到了地下室停車場,手裡拿著鑰匙走向她的停車位。然後呆住了。
她的車子不在了。
她的車子被偷了!她的停車位被別人佔了。
這實在太過分了!她張口結舌地望著眼前的深藍色「積架」車子,突然想尖聲笑出來。這一定是命運在跟她開玩笑!她決心要反擊,反抗命運。她轉回身,搭電梯到一樓大廳,告訴守衛立刻把佔用她車位的那輛車子弄走,然後走出大門,打算叫一輛出租車到辦公室,然後再打電話報警說車子被偷了。有一輛出租車正好在路邊停下。她衝上前,卻又猛然停下腳步,因為一群記者突然從旁邊冒了出來。「柏小姐——昨天晚上的事……」有一個記者喊道。梅蒂沒有看到從那輛出租車下來的是戴了墨鏡的邁特,只匆匆轉身走回電梯。好吧,就算她像犯人一樣關在自己的公寓裡,那又怎樣?沒問題的。她可以上樓打電話叫出租車在後門等著,然後她再從那裡溜出去。絕對沒問題!她辦得到的,她當然辦得到。
回到房間之後,她剛拿起電話,敲門聲響了起來。梅蒂這時已經麻木了,連是誰都不問一聲就把門打開。她愕然看見邁特站在門口,臉上的墨鏡映出她的影子。「你好。」他猶豫地笑著。
「噢,是嗎?」她答道,然後讓他走進屋內。
「那是什麼意思?」邁特問道,想望穿她藏在墨鏡之後的眼睛,以知道她的心情。
「意思是說,我如果還好,我就把自己鎖到櫃子裡了。」
「你在生氣。」他說道。
「我?」她譏諷地指著自己胸口。「我生氣,就因為我被關在自己的公寓裡當犯人,而且每一家報紙和電台都在報道我們的消息?那有什麼好讓我生氣的?」
邁特忍住笑,她看見了。「你敢笑,」她警告著。「這都是你的錯!每次你一靠近我,就有災難上身!」
「你碰到了什麼事?」他用帶著笑意的口氣問,真想把她摟到懷裡。
她兩手一攤。「所有的事情都發瘋了!在工作方面,從前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發生了,又是炸彈恐嚇,又是股票問題。今天早上,我又發現我的車子被偷了,停車位被別人佔了。然後我又發現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的前任未婚夫一起睡在一張床上!」
他輕聲笑了起來。「你認為這全都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那你怎麼解釋呢?」
「純屬巧合?」他狡猾地笑著說。
「純屬災難!」她說道。然後她雙手插腰,對他說道:「一個月以前,我的生活過得好好的。平靜而又高尚的生活!現在卻變成這個樣子,坐著一輛轎車滿街亂竄,而那瘋狂司機竟然安慰我說他身上有傢伙!那可是殺人武器呀!」
她看起來是這麼生氣,這麼漂亮,邁特笑得肩膀發顫。「就這樣嗎?」
「不只,還有一件小事我沒有說。」
「是什麼?」
「這個——」她得意地說道,然後摘下太陽眼鏡。「我有一個黑眼圈!」
邁特笑著用手指摸她的眼睛。他同情地說:「這不算黑眼圈,幾乎看不出來。」他打量著那掩飾得很不錯的一小塊瘀青。「你是用什麼蓋住的?」
「化妝品,」她說道。「你為什麼問?」
邁特笑得喘不過氣來,他也摘下墨鏡。「你想我可不可以借用一點呢?」
梅蒂難以置信地瞪著他眼角的瘀青,心情突然好了起來。她看見他唇角的笑意,然後她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然後越笑越厲害,眼淚都笑了出來。邁特也在大笑。當他伸手把她拉到懷裡時,她倒在他胸前,笑得更厲害了。
邁特雙臂抱住她,把笑臉埋在她的發間。其實她剛才對他的指控大部分是真的,今天早上他看到報紙時真是充滿了愧疚感。如果她剛才對他發怒,也是他應得的。結果她竟還能有幽默感,不禁使他心存感激。
激動過後,梅蒂抬頭微笑地看著他。「你的——」她忍不住又要笑起來。「是派克給你的黑眼圈嗎?」
「如果是他,我還會覺得好過一點,」邁特笑著說。「事實上,是你的朋友莉莎給了我一記右鉤拳。你的是怎麼來的呢?」
「是你給的。」
他的微笑消失了。「我沒有。」
「是你。」她用力點著頭,臉上仍漾著笑意。「你的手肘撞到了我。那時候我正要彎身去扶派克,不過如果是在今天,我可能會雙腳跳到他身上!」
邁特笑得更開懷了。「真的?為什麼?」
「我剛才說過了,」她笑著吸一口氣。「我今天早上打電話給莉莎,想看看她是不是還好,結果他們兩個竟然在床上。」
「我可是要大吃一驚!」他說道。「我佩服她的品味!」
梅蒂咬住嘴唇忍住笑。「真的很可怕,你知道的——我的好朋友跟我的未婚夫一起上床。」
「真恐怖!」邁特故意說道。
「不錯。」梅蒂與他相視而笑。
「你必須報復。」
「我不能。」她咯咯笑著說。
「為什麼?」
「因為,」她又笑了出來。「莉莎沒有未婚夫!」她笑倒在他的懷裡,臉埋在他胸前,雙手自然地攬住了他的脖子。
邁特發覺,她的身軀知道她還是屬於他的。他摟緊了她,聲音變得低沉而充滿暗示。「你還是可以扯平。」
「怎麼做?」她笑著問。
「你可以跟我上床。」
她站直身子,往後退開一步,臉上仍帶著笑意,但只是不自覺的笑而已。「我——我得打電話報警說我的車子被偷了,」她說著,一面朝電話走去,並朝窗外望了一眼。「噢,好極了,拖車來了,」她拿起電話要撥號。「我剛才要守衛把佔用我車位的車子拖走。」
邁特的臉上閃過一種奇異的表情。他跟上前,伸手把電話切斷。她警覺地看著他。他還是想把她弄上床,她知道,而她的抗拒心又是如此之弱。他是那麼迷人,跟他笑在一堆的感覺是那麼好……然而他並未如她所期待地伸手抱她,只是問道:「守衛的電話幾號?」
她告訴了他,然後困惑地看著他打給守衛。
「我是費邁特,」他說道。「請你到車庫去,告訴拖車司機不要碰我太太的車。」守衛辯著說梅蒂的車是八五年的BMW,而她停車位上是一輛藍色『積架』。邁特說:「我知道。那輛『積架』是她的生日禮物。」
「我的什麼?」梅蒂驚問道。
邁特掛上電話,轉身看她,嘴角帶著狡猾的笑,可是梅蒂沒有笑——她被這份過於大方的禮物嚇呆了,也被他剛才說到「我太太」的口氣迷住了。她先說出口的是最不重要的事情,因為她還沒準備好要怎麼說其它的。「我自己的車在哪裡?」
「在夜班管理員那裡,地下二樓。」
「可是——可是你是怎麼發動我車子把它搬走的?」
「對歐喬伊而言那不成問題。」
「我就知道,我看見他帶槍的時候就知道他大概是一個罪犯。」
「他不是,」邁特說道,「他只是很擅長用鐵絲而已。」
「我不能接受那輛車——」
「你能的,親愛的,」他說道。「你能。」
聽見他喊她「親愛的」,他又感到了他的聲音和身體所發出的那股強大的磁力。她往後退一步,聲音發顫,「我——我要去辦公室。」
「我不以為。」邁特柔聲說道。
「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麼事?」
「我會告訴你,」他沙啞著聲音許諾道。「在床上。」
「邁特,別這樣對待我——」她舉起手求著他,並且往後退了兩步。
他一步一步朝她逼近。「我們想要彼此,我們一向都想要彼此。」
「我真的得去辦公室,我有好多工作。」她又在與他玩捉迷藏了,可是她的眼睛裡充滿懼意,因為她知道……她知道現在想逃開已經太遲了。
「你就讓自己投降吧,親愛的。捉迷藏已經結束了,接下來是我們的雙人舞。」
「請你別那麼叫我。」她喊道,邁特發覺她是真的害怕。
「你為什麼害怕?」他問道,一心想把她逼到臥室裡去。
她為什麼害怕?梅蒂心裡狂亂地想著。她要怎麼說明她不想去愛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她再也不要像十一年前那麼脆弱,那麼容易受到傷害。她不認為他會對她長久感興趣,她也無法承受那時又失去他的痛苦。
「邁特,聽我說。請你站住聽我說!」
邁特停下步子,她那無比絕望的口氣使他愕然。
「你說你想要孩子,」她懇求著。「可是我不能生了。我的身體有毛病,生孩子太冒險。」
他沒有放鬆之意。「我們可以收養。」
「要是我不想要孩子呢?」她反問著。
「那我們就不收養。」
「我無意放棄我的事業——」
「我沒有要你放棄。」
「老天,你為何把它變得這麼困難!」她喊道。「你難道不能讓我保留一點自尊嗎?我是想告訴你,我無法和你保持婚姻關係,無法過你想要的那種夫妻生活。」
他的臉色因她真誠的語氣變白了。「你介意我問為什麼嗎?」
她雙臂抱胸,彷彿想祛走寒意。「已經太遲了,」她說道。「我們已經改變了。你改變了。我不能假裝說我對你沒有感覺,你知道我有的。我一直都有的,」她痛苦地承認著,同時搜索著他的目光,想尋求他的諒解。「也許如果當初我們未曾分開還行得通,可是現在不行了。你喜歡的是性感的女明星,而我不可能像她們那樣。」
「我不要你像她們,只要本來的你,梅蒂。」
「那會不夠的!」她爭辯著。「如果我跟你在一起,我會受不了,明知自己無法令你滿足,明知有一天你會想要我無法給你的東西。」
「如果你指的是孩子,我以為我們已經解決了。」
「我不認為我們已經解決了。我認為你這麼讓步,是因為現在你願意說任何事讓我答應你。可是我不是指你想要孩子的事,我是指你會想要別的女人!我永遠無法滿足你的,我知道。」
他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我從前跟你解釋過——關於我們做愛時我的感覺。邁特,」她哽咽地說。「別人,別的男人,他們認為我——冷感,在大學的時候他們就這麼說了。我想我不是那樣,可是我——我也不像大多數女人一樣。」
「你再說下去。」他溫柔地說道,眼中有一種奇特的神采。
「在大學裡,你離開兩年以後,我試著跟一個男孩子上床,結果我非常不喜歡,他也很不喜歡。別的女孩都喜歡這些事,可是我不會,我不能。」
「要是她們經歷過你的事情,」邁特說著,心裡充滿對她的柔情。「她們也不會想要的。」
「我也曾這樣想過,可是不然。派克並不像其它那些好色的大學生,然而我知道他也認為我——反應不夠。派克並不在意,可是你——你會的。『』「你的腦筋還不太清楚,甜心。」
「你只是還沒習慣而已!你還沒有注意到我笨拙無能。」
邁特忍住笑意,說道:「無能?有那麼糟嗎?」
「更糟。」
「這些就是你不敢重拾我們十一年前那一段的原因嗎?」
「主要是你不愛我呀,可惡,她想著。「這些是重要的原因。」她說著謊話。
邁特鬆了一口氣,說道:「我想這些問題都可以解決。我說到孩子的事時是當真的,關於你的事業我也是說真的。這就已經解決了你三個問題中的兩個。關於其它女人的問題,」他說道。「只不過稍微複雜一點而已。要是當初我知道今天這個問題會造成困擾,我就會過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了,因為我一直在等著這一天。不幸的是,我無法改變過去,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的過去並不如你所想像的那麼輝煌。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對她溫柔地一笑。「你絕對可以令我滿足——在任何方面都一樣。」
梅蒂被他的聲音和眼神打動了。她看著他緩緩脫下上衣,然而吸引她注意的是他下面說的話。「至於你說什麼性冷感,那實在太荒謬了。跟你在床上的那種感覺,這些年來一直存在我的記憶之中。事實上不只你缺乏安全感,我有時候也一樣。我常常想要慢一點,要跟你連著做愛幾個小時,等我們兩人同時達到高潮,可是我做不到,因為跟你上床使我渴望得無法自已。」
梅蒂的眼裡漾著欣喜的眼淚。他給了她一輛昂貴的跑車當生日禮物,可是此刻他所說的話比任何禮物都更珍貴。在心神動搖之餘,她又聽見他說道:「我接到你父親的電報後,自責了許多年,一直在想,若是我跟你做愛時能表現好一點,也許你就不會跟我離婚……」他那張英俊的臉上閃現過一個笑容,然後也用自嘲的口氣說:「我想這應該解決了你所謂冷感的問題。」
邁特看見她的臉頰泛紅了,證明他的話已經影響了她。「現在關於你我的婚姻只剩下一個小問題。」
「什麼問題?」
「你說你覺得無能和——」
「笨拙。」她說道,然而他懶洋洋扯下領帶的動作使她分神。
「我可以明白那讓你多擔心,」他故作正經地說道。「我想我們下一步就最好解決這個問題。」他開始解襯衫的扣子。
「你在做什麼?」她睜大了眼睛問道。
「我要把衣服脫掉,好讓你『在我身上盡量施展』。」
「不要再解扣子——我是說真的,邁特。」
「你說的對,這件事應該讓你來做。要別人靜靜站著,任你為他脫衣服,那樣最容易使你有成就感了。」
「你應該知道的,你大概已經做過幾十次了。」
「幾百次。到我這裡來,親愛的。」
「幾百次?」
「我是在開玩笑。」
「那並不好笑。」
「我沒有辦法,我緊張的時候就會開玩笑。」
她瞪著他。「你會緊張?」
「嚇壞了,」他半正經地說道。「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賭局。我是說,要是這個小實驗不成功,我就最好去買一件昂貴的東西送給你和派克當結婚禮物。」
梅蒂望著他,心裡的最後一絲抗拒之意消失了。她愛他,她一直就是愛他的。她是這麼想要他,也希望他能愛她。她走進他的懷裡,他緊緊摟住了她。「跟我上床吧,親愛的,我保證你從此再也不會再懷疑自己,也不會懷疑我了。」
在臥室裡,邁特做了四樣事情以確保他的承諾能實現:他讓她喝了一點香檳,使她放鬆;他告訴她說他的吻與愛撫,如果她喜歡,他也會同樣興奮。然後他讓他的身體變成活教材,任由那發出任何聲音都使他興奮無比的女人探索學習;最後他又證明她的聲音或任何動作都能使他有強烈反應。
在克服了最初的羞怯之後,梅蒂的表現就非常好了。他任她採取主動。「這是我不愛沒有大腦的小明星,而愛上一個女強人所應得的報應——」他開玩笑地說道。在激情之中他沒有注意自己到底在說什麼。「我早應該知道,一個女強人會喜歡高高在上的——」
一會兒之後他才發覺她呆在那裡不動了。
「求求你,不要停下來。」他喘著氣說道。
「你說你愛我?」
他閉上眼睛。「你以為我為什麼做這個呢?」他又睜開眼睛,看見她眼裡閃著淚光。
「別那樣看我,」他求著,放開抓著床頭板的手把她拉到胸前。「請你不要哭。對不起,」他低聲說道,並且吻著她,以為她不想聽他說他的感覺,因而整個做愛的氣氛被他破壞了。
「我沒打算那麼早就說的。」
「早?」她含淚笑了起來。「我這半輩子都在等你對我說這句話。」她淚濕的臉頰貼在他胸前,身體仍與他親密地結合著。然後她低語道:「我愛你,邁特。」
聽見她的這句話,邁特不由自主地達到了高潮。他呻吟著把臉理在她的頸肩。她也抱緊了他,並繼續低聲說著:「我一直都是愛你的,也會永遠都愛著你。」
一種新的力量炸開來,他的身體強烈地顫動著,他感受著他的生命中最像火山爆發的經驗——不是因為刺激或技巧,而是言語,她的言語所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