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哧!幾聲劃落風幕的聲響後,面前的五個人幾乎同時訇然倒下,那只無形中扼住林雲波他們生命脈博的手已被折斷。
是他!就在入口處,風拂起的黑衣映照著他白色的面龐,滿是有被騙後的怒火以及對她的關愛。
林雲波只覺得腳底發軟,整個人都在喪失重心,好像茫茫滄海上忽然見到的島嶼,上蒼真的很眷顧她這個憤世嫉俗的女人,又把他帶到了她身邊,在這樣的血雨腥風中送來一成希望。欲哭卻無淚,發腫的雙眼告訴自己是多麼的不爭氣。
他走了過來,迎面有拳頭直揮了上去,是邵誠!極度的疲倦,早已瓦解了他的理智,喪友之痛頃刻間全發洩在這個「仇人」身上。
「不要!」林雲波尖叫起來。
他一轉身避過那遲鈍的一拳,一掌切在了邵誠的脖後,一手穩穩地扶住了他下墜的身形。
「我很感謝你保護了她。」邵誠已經聽不見了,他翻身將他背在肩上,一隻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林雲波:「還能走嗎?我相信你可以!」
還有什麼比此時的這句話來得更讓人心動,林雲波笑著點了點頭。
事情遠比想像的要複雜得多,出去的途中還不時有暗槍暗棍襲來,他們似乎十分懼怕他,以至於藏身暗處偷襲。
林雲波的左手剛剛用來擋了一棍,痛麻了半身,可顧不了許多了,腦海中只有一個字——跑!離開這裡!
天越來越亮,終於可以分辨出周圍的景致,是郊外,滿目的翠綠,夏末依舊繁花似錦。生命是如此的絢爛,相對而言,林雲波覺得自己還不如做一株溪邊的野花,自由開放。
前面有隱約的溪水聲,他開始放慢了速度。一條小溪橫越前方,有黎明薄薄的煙霧籠罩。
林雲波掙脫了他的手,奔了過去,跳入水中,涼涼的溪水沖刷著全身每一處的傷口,左手痛得無法伸直,但她依舊將自己全部浸入冰冷的溪水,只可惜淚是滾熱的。不是害怕,不是心驚,而是一種無言的悲哀。她一向自由自在,不期望此生此世會擁有什麼,畢竟失去得太多,但而今擁有了,她的世界拒絕,他的世界不容,天涯何處可以棲身?幸福掬在手中,總有怕打碎的感覺,普通女人有,她林雲波也有,而且更為強烈。
他看著她笑容滿面地跳出小溪,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林雲波張大了嘴,深吸一口空氣:「總算是自由了!」
他微笑不語,看她恢復原有的模樣,且不問有幾分真,總讓他放下了心。
「喂!」林雲波瞅上了仍斜躺在一旁的邵誠:「他沒事吧?」
他略一皺眉,轉過臉去:「中了一槍。」
「在哪裡?讓我瞧瞧。」說著,伸手便要去翻找。
「別亂動。」他急忙上前想阻止她這種冒失的行為,剛搭上她的左手,林雲波一聲尖叫:「幹什麼?想捏死我?」
他不答話,只是陰沉著臉:「過來。」
林雲波很不情願地移了過去。
她的左手脫臼了,很疼痛,他輕撫著她受傷的手臂,看向她,一時間竟搞不清自己要如何對待她的傷疼,該拿她怎麼辦。
自己的世界不僅不容她,甚至時刻傷害她,今天可能是一隻手臂,明天呢?明天會不會是血的代價,這一切會不會在某天突然的爆發在他面前,讓他瘋狂得想毀掉全世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能不能親身面對,至少此刻握著她傷痛的手臂,心中一陣陣刺痛。
「為什麼不告訴我?」
「小事嘛,我自己可以解決。」林雲波笑著想要抽回自己的左手,痛得差點當場掉淚。
他輕歎一聲,拉著她在石頭上坐下:「別動,省點力氣吧。」
「你要幹什麼?」林雲波好奇地盯上他的雙手,而他一隻手握著她的右手,一隻手持著她的左臂:「很麻煩?」
「有點痛。」
「要不要找根軟木綁著,電視上通常會這樣。」
「如果你不嫌這滿地淤泥髒的話。」
「喂,石頭能不能綁!」沒有回聲,「有什麼好研究的,找不著木頭,大不了你的手臂上再多一排我林雲波的小牙印。」
「呀!」
「咯登」一聲,林雲波差點兒痛昏了過去,這沒良心的,在自己身上下了什麼手腳,也不事先打個招呼,伸手便拍了過去。
「別動!」兩隻手已乖乖的被他握在了掌心。「剛接好的,別又脫下來。」
「你在轉移我的注意力。」
他面無神色,只有雙目中浸滿歡樂,這個小女人又可以無拘無束了,以後自己不會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回想這段日子,自己的來臨有時就像狂風疾雨,不停的對她製造傷害,如果有一天,可以歸於平淡,身外的一切都又算得了什麼。
兩個人是那樣和諧的立在一起,鮮活的生命,靜止的靈魂,其間只有風不停地吹散她的長髮,飄起他的黑衣。
邵誠一醒來,幾乎被面前的這幅景色震驚了,是他嗎?那個傳聞中滿手血腥,滿身骯髒的劫殺者,那個來去是風,出手致命的王牌殺手?至今從沒有人可以從他的帳上逃脫,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而此刻,他就站在不遠的地方,沒有殺機,沒有冷酷,甚至帶有一陣風的清朗,這一切都不該是這樣的,他應該是個暴虐萬分,冷血萬倍的劊子手,那樣自己或許可以馬上衝過去,就算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
但他不是,他甚至在此刻連殺手靈敏的感官都退化殆盡,這樣的人怎麼會是傳聞中所描述的,怎麼會?
而她的眼神中充滿著——愛!
心中一陣悸痛,緩緩閉上眼睛,她到底知不知道她面前所謂的「風」是什麼風?儘管聽她親口承認過,面前寫滿的事實著實再讓他深深地震撼。
「你醒了嗎?」聲音近在咫尺,睜開眼便看到林雲波一張親切和藹的笑臉。
苦笑一聲:「醒了,醒了!」目光越過她,他站在那裡,高昂的立著,在晨光、薄霧、露水中格外的縹渺,使自己又在一時間迷惑了。
「嗨!」林雲波不滿地舞動著手在他面前晃個不停,使他不得不調準目光:「他說你中了一槍,子彈要及時取出來。」
「他?」邵誠雙目暴睜,微一用力,馬上牽動傷口,跌坐了回去:「我和他立場不同!」
「哼!」林雲波搖著小腦袋:「人有時也需要變通的,環境不對了,對立的自然也可以化干戈為玉帛嘛!何況,你也看清了,他不是那種人。」
「我……」剛想打翻她的論調,眼前的她忽地一改笑臉,嚴肅地對她說:「你的眼睛告訴我,你的看法在動搖。」
還未來得及仔細分辨她這突如其來的意思,林雲波又涎笑著臉,猛一拍他的肩:「就這樣了!」說完轉身離去。
這一拍,差點兒讓邵誠錚錚男兒淚流滿面,她剛好拍在了他肩頭的傷口上,劇烈的疼痛差點兒剝去了他的理智。這該死的女人!
昏昏中,有一片黑色正在向他飄移過來。略一穩心神,那個傳聞中的死亡之神、林雲波口中的「風」便立在了他面前。剛硬的面容沒有半點應有的顏色,雙目有千丈的寒冰,如此近的距離中,邵誠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這千丈的寒冰,死亡的顏色,需要多少的熱情方可以融化?林雲波這個乖張的瘋狂的女人可以做到嗎?
他緩緩地俯蹲下身,幹什麼?要憐憫他嗎?就是死,他邵誠也會不皺眉頭,決不需要他的可憐!邵誠一咬牙想從他的身影中挪開。
肩頭上,落下一隻寬厚的手掌,心細到分辨出哪裡有傷,哪裡可以用力。緩緩的力量源源不絕的自肩頭傳遞下來,慢慢的把邵誠往回壓,兩個男人對峙著,兩對目光交碰起來,前者冷若自然,毫無變化,後者則充滿不知名的仇恨。
邵誠終於放棄了最後的一絲力量來反抗,不是輸服了,而是感慨在他始終如一的目光中,這一生經歷許多大案,歷來不論是毒梟、惡霸、流氓、罪犯無一不在他的目光下陰晴閃爍,隱藏一切,而面前的他,自始自終不迴避,不隱瞞,即使是身份已定,他還是冷冷冰冰面對一切,這也是一種「英雄」嗎?只不過命運偏捉弄世人,堅定的意志,靈敏的身手,超越常人的耐力,坦蕩的眼眸,這一切都足以使他走上另一條正義的路,像他邵誠一樣,只不過,他是殺手!這是永遠不可能更改的事實,一個人決不能用他的本質去否定他的行為。
「我一定會捉住你的!」邵誠咬著牙坐了回去,堅定地說出了自己最想說的話。
他很快地掃過他的面龐,神色冷漠,他根本不是個正常的殺手!邵誠心裡一抖,沒有任何一個冷血殺手會救一個敵人,一個隨時可以要自己性命的人,他究竟屬於哪一類?殺手也分類嗎?
他緩緩由懷中抽出一把精緻的小刀,薄薄的鋒刃在風中輕吟著。他定定地看著邵誠。邵誠只覺得面前寒光一閃,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盡的劇烈痛疼,有液體從肩頭直瀉而下,有刀割開皮肉的輕微響動……
僅僅三分鐘,在邵誠的感覺中漫長得等於永恆!最後一下的巨痛來自包紮傷口時緊緊的一扎,終於使邵誠忍不住輕哼出口。滿臉的汗水浸濕了雙眼,每條神經,每個感官都在嘶叫,邵誠努力保持著不讓痛苦宣洩,他不願在他面前認輸,透過汗水淋漓的眼簾,彷彿看見他冰冷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讚許。
「我等著你。」這四個字卻在邵誠身邊清晰地響起。黑影一閃,他站起身來,面對向一直在身後望得發呆的的林雲波:「女人不該看到這麼血腥的場面。」
「是嗎?女人同樣有學習勇敢的權力。」
兩個人同樣的出色,一個堅硬,一個冷凝,也許他們真的可以做朋友,做好朋友,但偏偏是永遠的對立!林雲波在心裡歎息著,輕身坐到溪邊,將腳伸進冰涼的溪水中,一時間,三個人都靜了下來。
疼痛終於得到了緩解,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上來一樣,好在神智尚且清醒。邵誠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他,和那個在溪邊遐想萬千的女人,忍不住開了口:「你愛她嗎?」
一句話等於一粒石子投進萬里海洋,波瀾不現,他甚至都沒有收回一直傾注於林雲波的目光。這是什麼態度?對愛的逃避?默認?抑或是還未念及?他必須弄清楚,他們的生活已經糾結在了一起,他有責任承擔一切意想不到的後果,若是她受到一絲傷害,他會不顧一切地殺了他!
「有一天你會被我抓住的……」邵誠說得很平緩,在他看來這將在不遠的將來成為現實,畢竟每個人都要對其行為付出一定的代價。
他沒有回答,回答的是林雲波:「你們在談什麼?」她高聲叫著朝這邊過來,還不時用腳踢破平靜的水面,初升的陽光下,看起來猶如一朵池邊的水蓮,鬢角還掛著閃閃的水珠,不知道他心裡是什麼感覺,邵誠覺得自己激動得想哭,或許是剛剛痛過了頭,淚水到現在才想起出現。
「他要抓我。」面前的人以更為平靜的聲音傳遞了兩人間的談話。
怎麼?要博取同情嗎?該同情的應該是躺著的他!原來這男人也如此奸詐!
「哈!」林雲波出人意料地別過頭去:「那是你們之間的事,與我不相干。」
沒有任何語言、筆墨可以用來形容此刻邵誠的神情。她說她很瘋狂,何止?她不僅大言愛上了一個殺手,一個行蹤不定的風,而且如今居然將自己置身事外來看這場情緣!這個女人的腦袋中還有什麼是這個世界沒有的,還有什麼比瘋狂兩個字更狂野的人生態度,而他居然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嘴角有浮現的溫柔笑意,就這樣一直看著她,直到她跳離溪邊,奔向遠處的草叢,冷冷的聲音才從四周響起。
「她從不給我任何的束縛,我們的愛其實只在彼此的心中,只要知道對方活著,在不在一起都無所謂……」他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臉對著邵誠:「可今天……我知道我其實帶給她的是永遠的不安,除非我可以……」
「可以重頭來過,脫離你的組織!」邵誠心中一喜,如果能抓住他這個弱點,不單可以懲罰他,還可以將他那個神秘而龐大的組織一網打盡,這才是他們最終的目的。
邵誠的喜悅很快被一股無形的寒氣逼得冰涼,他的面上又重新佈滿冰雪:「我不能恩將仇報。」每個字咬得斬釘截鐵。
「喂,看我漂不漂亮!」遠處清脆的叫喊聲打破了兩人間再度生硬的氣氛,邵誠真懷疑這是不是林雲波故意的。
朝陽下,林雲波由遠處奔了過來,頂著一圈不知有多少種雜草糾結而成的草環,一臉的興奮,不多時便輕喘著氣站在於兩人的面前。
他默默地伸出手,理了理她散亂的鬢角。
「給你的。」林雲波像個孩子似的由身後變出另一個讓人忍俊不住的草環,扣向他頭頂。
邵誠幾乎看得雙眼發直,他順從地低下了頭,甚至有點像嬌慣的七、八歲的孩子,微笑著……
「我要走了。」
「我等你。」林雲波甜笑著臉目送他遠去,他頭頂上戴著圓圓的草環在陽光下漸漸只剩下翠綠的一小點。他又像一陣風似的走了,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沒有人知道。
林雲波知道,他想她的時候自然會出現在她面前,他們都不是塵緣中的男女,他們的緣是風,風中的情緣聚散無定,但卻有它最獨特的撼人美麗,他和她,兩個不同世界的奇怪的人都是被它所牽制,在夾縫中敘述彼此的情緣,一直到生命蒼老,死去。
所以當邵誠以不理解的眼神詢問過來時,得到的是一生中一個女人最美的微笑。
「你為什麼不問他?」
「問什麼?」
「那個醉酒的女人和他以前的女朋友?」邵誠還是找了個問題,他不相信林雲波,這個感情熾烈的女人,會不在乎?
林雲波轉過臉去,以背對著他:「我想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
看不清她面上有什麼神色,只是她的聲音中有強烈的自信和堅硬:「走吧!如果你不想死的話,跟我去醫院!有我這個人證,別人不會說你是帶有『無名槍傷』的。」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邵誠苦笑,「無名槍傷」!如果不是當初那一場誤會,也許現在自己就不會如此失望的,不由得回過頭,看向剛才他遠去的地方,你何德何能擁有這一份能燃天熾地的赤情,但你會失手打碎它的,不管如何,不管你是什麼樣的殺手,你終究還是難以逃脫法網,我一定會親手抓住你!一定!
很奇怪這個念頭依舊強烈如初,只是少了那份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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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終於可以煙消雲散了,所有人似乎又都回歸了自己原來平淡的生活,可每個人都知道,已經是改變了很多。
林雲波一貫的生活中不再只會有風的清朗,歡愉,她知道風有強有弱,只有自己能抵禦得住變化無常的狂風驟雨,才能擁有美好,林雲波從他一轉身就做好了所有的心理準備。
邵誠終於住進了醫院,只能用「活該!」兩個字來形容林雲波此刻略帶點幸災樂禍的心情。
原來邵誠逃離醫院,一頭栽進什麼調查中,虧得林雲波盡責盡忠,把他從警局的角落裡挖了出來,結果傷口化膿、感染,最終在林雲波的柳眉倒豎下才住進醫院觀察,形只影單,好不淒慘,只累得林雲波兩、三天便要去趟醫院,忍著刺鼻的酒精藥水味,與他聊慰一番。湯湯水水是沒有的,兩人通常是對面大嚼即食麵,談笑風生的令院方差點沒把林雲波踢出去,但畢竟人家是「想救他命」的人,這點委屈她還可以忍受。
醫院的樓道是挺寬的,可對於「仇人」來說,可能是窄了許多。林雲波又遇上那個奇怪的李晶晶,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歐遠航差點沒把她完全藏在了身後,一臉的驚恐,生怕林雲波猛地跳過來咬死這個看起來很「弱小」的女人。
林雲波斜靠上欄杆,探索、研究的眼神讓面前的這兩個人無處藏身。雙方足足靜止了有三分鐘之久。林雲波才緩緩走了過來,打算從他們身旁走過,既然別人沒有傾談的心思又何必打擾呢?人也真奇怪,以前趕都趕不走,現在反而可惜起來,這是否也是她林雲波做人的一種失敗?
「林……」歐遠航小聲地開了口,林雲波還是停在了他們身邊,是什麼使他們疏遠了?以前他從不叫她的姓。
「她也住進了醫院,有空去看看吧!」說完歐遠航竟然帶著那個自始至終低頭三分的李晶晶快速地下樓去了。
她?誰?
林雲波知道,是那個被自己燒燬新房依舊無怨無悔的軟弱女人,時間真的叫人遺忘了很多不該忘的事實,她不需要見一個已經整整十年未曾謀面的陌生人,不需要。
「你的臉色挺差,是不是不情願來這裡受罪?」邵誠半開玩笑,半關心地迎面丟來一句話。這個女人看起來有什麼心事。
「是啊。」林雲波把一袋水果迎面擲了過去,惹得邵誠喊救命。
「是誰惹我們大小姐生氣了?」抱著紅蘋果,一身雪白的邵誠看起來滑稽可愛。
林雲波微笑著坐在了床對面的沙發上:「是歐遠航。」
「那我一定把他拿來切呀,煮呀,燒呀,咬呀……」邵誠拋開滿懷的圓東西不停的用手做著各種動作,希望可以驅散林雲波美容後面的不開心。
誰知林雲波緩緩地換上了一臉的生硬。「你是不是在暗示我這個女人不稱職?」
「不!不!」邵誠慌忙收起笑臉:「我只是希望逗你開心,其實遠航並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
「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一句話逼得邵誠兩隻眼睛四下亂轉起來,真希望可以有人從天而降解除這場危機,自己怎麼能在這麼精明的女人面前露出破綻。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忽然她又開口了,真讓他無地自容,每回交鋒,主動權都在她的手上,不過好歹她沒有追問前一個問題,否則他真的成了千古罪人。
「那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話一出口,他整個臉就開始發熱。
林雲波笑道:「你和我真的很像!」林雲波今天的話總是沒頭沒腦的,她站起身來一拍手:「好了,我走了!」
「這……麼快!」
「不願吃即食麵了,可不可以,我的朋友。」話還沒說完,人早到了門外。
雖然這個女人心早有所屬,但邵誠總還存有一點希望,畢竟她口中的風中情緣,隨時隨地會隨風而飄,那時她怎麼辦?這希望必是火種,自己可以再引發她如潮般的熱情嗎?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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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很深了,今晚林雲波睡得很早,不是她疲憊不堪,而是許許多多的問題等待她去解決……
午夜鐘響,他坐在了她的床邊,看著她熟睡的臉龐,種種回憶湧上心頭;也不過是幾個月前的某一日、某一時,一場風雨來臨,把她從遙遠的時空帶到他面前。還記得她在風中張牙舞爪的想抓住什麼,還記得她在風中的一聲輕笑,更記得那個黎明醒來時發現自己孤獨地面對傷痛,那種感覺對他這種人是一生中最動人的時刻。她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風,但她又何嘗不是一陣風,狂烈的吸引著所有的人,但她仍然很脆弱,沒有足夠的能力去適應那種環境,她應該有屬於自己的生活,但自己能義無反顧地退出嗎?回去只是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確保她的安全,但有人說得對,一個殺手不應該有任何弱點,何況自己的弱點對自己來說,重過於生命。
有冷汗順著林雲波額頭流下,她面容痛苦地尖叫出聲,慌忙坐起,這種生活就像是噩夢一樣。
「風!」一聲輕呼,林雲波投進了他寬闊的懷抱,深埋起自己,此刻只想抱緊他,死亡也休想把他們分開,她可以不怕生死,不懼傷疼,但唯一的是要他活著,為什麼總覺得他隨時都會離開她,風中的情緣如此美麗,也脆弱得讓人心碎。
她的淚水如此熾熱,叫人難以承受,回去!回到你自己的生活中,哪怕情緣只剩記憶,但只要活著依舊是永恆的。他猛地推開她,快步走向窗口,清涼的晚風徐徐而來,卻怎麼也帶不走心中的刺痛。兩人靜靜的等待著對方。
「離開我。」他的嗓音有些許的嘶啞。
「離開?」林雲波緩緩的機械的重複著。
「對!離開。」他堅定的,生硬的想用這兩個字驅走這個女人所有的感情,毀滅自己內心重生的情感。
「為什麼?」
「真傻!」他輕歎著,轉過身來:「跟著我追逐這場情緣只有死路一條。」黑暗中他的兩隻眼睛象浸滿了淚水一樣的明澈、撼人。
「我不信。」林雲波心頭一片麻木。
他緊閉了一下雙眼,似乎在強忍著什麼:「我們的世界不同,再說我不能有弱點,每一個都是致命的。」他說得很殘忍,卻是最真實的。
林雲波不懂,有情有緣的人為什麼不可以在一起,難道是因為風的無影無蹤,飄忽不定,既然有情有緣,為什麼又是風!這一生都是如此,林雲波呀!林雲波,你這個瘋狂的女人何去何從?
夜很漫長,孤燈也總把不幸的悲苦燃成無眠。
從林雲波身邊隱退後,他一直走在黑暗中,習慣黑夜的人,似乎不需用眼睛來察覺什麼,往往僅是一份夜遊的感應,他冷冷地停下身形:「出來。」
一條靈敏的身影由陰暗的角落裡射出,一盞綠幽幽的燈照亮著她那張被嫉妒和酒精扭曲的面容。
「為什麼跟著我?」
「我是你的助手!」
「助手?為什麼背著我去抓她?」
「是她自不量力,纏著你!」她怏怏的聲音劃破夜色:「很後悔,我一時大意讓她跑了……」
「最後一次警告你,別碰她。」聲音裡辨不出任何感情。
「你甘心為了她而和組織為敵……」
一陣風起,前方黑色的背影又再次無聲息地消失在黑夜中。
「那我呢!」她衝著空曠無人的街道大聲地喝斥著,聲音中是無盡的悲憤與不甘,只是沒有人回答她。燈光終於把她古怪的笑容扭曲成了陰險的復仇火焰,似乎所有的惡魔瞬間佔據了她滿身的血管:「我一定要你親眼看到她死在你面前!」
夜幕更黑了,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在這血腥的詛咒下發顫、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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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過去了,林雲波又出現在醫院中,這次她並沒有帶什麼即食麵,而是各色各樣的湯水足足帶了幾大碗,看得邵誠目瞪口呆。
「你今天是不是來給我送行?」
「送行?」
「是不是知道我得了什麼見得不人的絕症?所以特地好心給我做這最後一餐!」邵誠實在沒有第二個腦袋可以想出第二條理由了。
「算是最後的吧。現在不許說話,全喝了。」林雲波盛了幾碗放在他面前:「我決定一次給你補個夠!」
今天的她,好像又變了一個人。不錯,以前她常常變來變去,可今天有點不對勁。
「喝呀,別看著我,會影響你食慾的!」林雲波一個勁兒地笑著。
「你……你沒事吧?」
「沒有。」林雲波走到窗前,斜靠在窗架上,定定地望著遠方:「我要去流浪了!」
「啊?!」邵誠驚得吐出剛吞進的湯水,噴濺了一床:「流……流浪?!」
「對呀。」她突然像個孩子似的猛跳回床邊,看著他:「我從小就這樣想,所以有了機會自然要抓住。」
邵誠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碗:「他要求你的?」
「誰?」她在裝糊塗。
「你捨得放棄這裡的一切?」
「這裡我一無所有。」
「你有!你的事業,你的朋友,你的生活!他無權要求你這樣!」天啦!她怎麼能做這樣荒謬的決定,她知不知道她將面臨什麼樣的境遇,剛剛送來的一份調查表明,看看都會讓人冷汗直流,她跟著他,無論在什麼地方,都難以生存。
長歎一口氣:「想不想知道他的過去、將來?」
「怎麼你還會算命?」林雲波輕輕推開他的雙手,站在房子中間,沉默不語。
「我不會,但事實如此。」
「他,從沒有人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十幾年前他還是一家孤兒院裡的孩子王,直到他被人領走,從此音訊全無,十年後,他再度出現時,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風。據傳聞,他們一共有十個人,都是經過了十年地獄般的訓練才成為今日身價百倍的王牌,但出道的卻只有五個人,其餘的都過不了關,不是被折磨死,便是自殺身亡。他們五人出道後的確無人能敵,但他們終究不是死神,有兩個人先後神秘失蹤、死亡,只剩下三個,其中一個接替了幫內大權,在一次意外中為了救『風』而受傷,傷好了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但他仍控制著整個局勢,高深莫測,很可能就是綁架你的那個人;另一個從不露面,但卻沒有人離得了他,因為他是個醫學奇才,一手相當了得的醫術使他也成了那個圈子的核心;而風,自從受恩於他人後,顯然便成了這個組織最鋒利的一把尖刀,在他列出的黑名單中,幾乎清一色的是黑幫老大、毒梟、逃犯,可能是個很有原則的殺手,但——但這一點只能說明他不同於別人。他們這樣的組合幾乎完美,所以聲勢如日中天,直到一個美麗女孩的介入,才引起了一場風波,你明白了嗎?林雲波,有那麼個癡傻的女子,像你一樣,結果是一去不復返,我不想你做第二個!」
一個很離奇、精彩的故事,他的過去如此這般,他的生命經歷千萬種磨難,卻仍活到而今,她不相信將來,在有了她以後,命運還不可改變?她不是已經改變他了嗎?以前他冷酷,不會表達感情,而今他會對她微笑不語;以前他來去無蹤,無牽無掛,而今他對她有千絲萬縷般的掛念,她不會成為第二個犧牲品,不會,因為她是林雲波!
林雲波衝出了醫院,完全不顧身後邵誠的呼喝聲,心中只有一個地方,那個寧靜的海灘,那片黑色的清風,等著,我來了,沒有帶什麼,只有一顆心,和一對乘風的翅羽。
塞車了,這已是第三天,他在等她,林雲波沒有多少時間來等待,她跳下汽車,向海邊奔去,一路上淚水長流,解脫了的心靈自由地想要騰飛,但心中卻總有澀澀的干苦,好像失去了什麼,隨著海灘遙遙在望,這種擔心愈演愈烈。心在發顫,腳下的路也變得飄忽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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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第三天了,明明是做了決定的心卻又開始動搖,真的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打消了這樣的猜測,與此同時感受到背後有人冷冷地接近他。
「要出去?」背後的人緩緩地開口,空氣隨之也凝重起來。
「是。」
「你在害她。」
聽到這無情的幾個字,他全身一顫。
「上次你劫她回去的事,我不再追問,只希望念在我們相處多年的份上,不要再傷害她。」
「是你在傷害她。」背後的人絲毫沒有生氣的語言直刺著他每一條敏感的神經。
「為什麼?」他猛地大喝一聲:「你也有過同樣的感情,為什麼還要這樣!」
背後的人忽地露出一縷殘酷的微笑,直盯著他的背影:「看來,這裡真的是無法再留住你了,不過我也不能為你壞了規矩。」
「你要怎麼樣?」
「你曾是我的好兄弟,這些年也為我出過不少力,最後為我執行一次任務吧。」
他的心為之一動,這是否意味著他可以獲得自由?
背後的人丟下一個紙袋,轉身離去。
黑暗中兩個人影聚到一起。
「你是他的助手,知道該怎麼辦。」
「是!」
「一個沒有了利用價值的人,只有死!」
他終於還是去拆那個紙袋,想把它當作是一種希望。
紙袋裡露出的照片赫然是——歐遠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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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林雲波撲倒在沙灘上的時候,周圍沒有一個人,靜靜的海浪吻著沙灘。他還沒有來,不過她相信,他會踏著浪聲而來,那麼從此以後,他們將永遠不再分開,永遠……
他就站在遠離她的那塊礁石上,默默地望著恍如進入夢鄉的那個女人。風撩起黑衣的下擺,不停地抽打著自己的臉龐,隱隱的疼痛,一如此時苦澀的心情。
我來了!你知道嗎?
他不敢靠近她,生怕自己的腳步打碎這面前的一片和諧、寧靜,更怕面對她一雙充滿灼熱情感的雙眼,他怕!怕自己無法離開她。沒有什麼可以叫他害怕的,只有她,叫他狂!叫他癡!他要走了,從此沒有風了,這場情緣已經到了盡頭,保重。
他仰天無聲地長歎,保重!也許有一天我們還可以……雙眼一緊,慌忙抓住自己的思緒,不能再奢望這樣,這樣會拖住自己的腳步。他回轉過身,靜靜地退了回去。
風吹過,沒有一絲痕跡,好像從來沒有人在這裡留下什麼,只有風!可他知道,他沒有騙她,他來過了,只帶走了風,卻什麼都不曾留下。
夕陽映襯著林雲波微笑的臉頰,美好的夢境總讓人不願早早離開。林雲波尋覓著,他還沒有來,是不是怕得到什麼不滿意的答案,真傻!她怎麼會離開他,怎麼會捨得放棄這如風的情緣,她會跟著他流浪天涯,直到有一天,他累了,他厭了,他們再重新回到這兒,聽風看海,愉悅的心情漲滿了幸福的淚水,林雲波緩緩站起身來,面對大海叫出自己歡快的心情,沿著海灘跑著,叫喊著……
林雲波你什麼也得不到!岩石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條邪惡的身影,她露出邪惡的笑容。這是場多麼可笑的遊戲,「風」接受的最後一項任務居然是去殺歐遠航,而她要林雲波什麼也得不到,她要林雲波永遠也忘不了這場遊戲,死亡的遊戲,「風」!你聽見了嗎?
重新回到原地的林雲波懷抱著大堆五彩的貝殼,她坐在海邊,想像著他在身邊,用貝殼堆砌著什麼……夕陽慢慢沉落……時間一分一秒在遠走,林雲波立在海邊,面向無邊的海洋看著那輪金桔似的夕陽一點一滴將自己的赤金熔入海水,夜幕即將來臨,只是天氣,煩悶得沒有一絲風。
為什麼他不來?林雲波呆呆地問著自己,盈滿喜悅的心隨那輪圓東西一點一點的沉落……
夜神終於統治了這一方海濱,滿天的繁星閃著飄忽的磷光,林雲波已經足足立在那兒五個鐘頭,動也不動,她忽然雙腿一軟,跪在了海浪中,不知道要向誰祈求,不知道要用什麼方法去祈求,天地間廣闊得只剩下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