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一個星期,佩儀還是無法釋懷。
她不停自問:為什麼陳翊德臨去的一席話令她如此牽腸掛肚?他那失望、挫折的眼神,竟讓她產生一種誤會、冤枉他的自責。
「不!我並沒有做錯!」她衝口說出。
十幾雙怪異的眼神瞪著她。糟糕!佩儀暗暗叫苦。
現在是開會時間哪!
「佩儀,你對我的提議好像不太滿意?」老董委屈地說。
「沒有!沒有!」她連聲表態:「對不起!我……我只是……頭有點疼,精神不集中,真的很抱歉!」
「或許我應該放你幾天假,免得別人說我虐待員工。」老董好脾氣地開玩笑。
「只要不炒我魷魚就好了。」她幽默道。沉悶的會議氣氛在眾人低笑聲中為之輕鬆下來。
開完會後,明莉好奇詢問:「佩儀,你究竟發生什麼事啦?」
佩儀避重就輕:「沒什麼,只是一些私人問題。」
明莉歪著頭,狡黠一笑:「跟那個跳探戈的帥哥有關嗎?」
臉棲紅霞:「少胡說!」
明莉笑容燦爛,定下心來。
鴻仔說得沒錯:他和佩儀兩不相干,只不過因為佩儀曾幫他渡過難關,性喜戲譫的他才以「狗腿」自居。
***
那一晚,在舞廳各自散開後,鴻仔第一次正經向明莉示愛,帶給她很大的衝擊。自省己身,明莉才發現:她對說學逗唱樣樣精的鴻仔的確有好感。
因此,她決定跨出一步,將同事之誼提升為男女情感。
——只是明莉不免嬌嗔:鴻仔也不早對她表示,反而老是作弄戲侮她。
明莉心不在焉地想。佩儀略感訝異,稍為留神,她馬上猜出端倪。這幾天鴻仔喜上眉梢,對她諂媚阿諛的舉動也收斂了許多,原來……
佩儀坦然一笑,樂觀其成--畢竟,她只不過幫鴻仔解決過一次燃眉之急,並不是啥大事,這兩年來鴻仔為她消愁解悶做得也夠多了,總不能老把他綁著當寵物。
午休時,佩儀一把揪住鴻仔,打定主意要鬧他一次。
「一聲不響,啃起窩邊草來了,你心裡還有我的存在嗎?」佩儀半真半假問。
明莉羞窘不已,鴻仔張口結舌,一向只有他鬧佩儀的份,今天卻主客易位。
志偉樂不可支:「乎伊死啦!佩儀,你的狗腿心生二志喔!」
她哀怨道:「我有啥辦法?綁得了他的人綁不了他的心。」
鴻仔努力辯白:「冤枉!我哪裡做錯了?」
「還嘴硬!」
另一個同事從旁走過,拍拍鴻仔肩膀:「嘿!嘿!東窗事發了?」
志偉振風點火:「佩儀,你的女王寶座眼看不保,趁早另起爐灶吧!」明莉給他一個大白眼。
一語點醒夢中人,鴻仔絕地大反攻:「真命天子都出現了,哪有我這個小丑出場的餘地?」
「真的?」總機小姐顧不得吃飯:「佩儀另結新歡了?不會是那個徐某人吧?」
「憑他也配?這一次是個大帥哥,探戈跳得一級棒……」志偉加油添醋。
佩儀惱怒捶他,一手仍揪著鴻仔領帶。
「大姊!大姊!勒死我了。」
「你們看:女王降格為大姊了。」志偉笑著說。「人情似紙,張張薄。」
「去你的!」佩儀罵道。一鬆手,她轉向看熱鬧的同事:「各位,今晚大家一起去喝一杯--鴻仔請客!」
「便宜了這小子!」老偉嘻笑道。
「哼!」佩儀忽然說道:「怪不得,明莉在時對我特別慇勤,原來是拿我當幌子,來刺激她呀!」
一向能言善道的鴻仔第一次說不出話來。許多受過他戲弄的同事紛紛報一箭之仇,一整個下午,鴻仔、明莉成了辦公室裡的男女主角,被同事猛虧一頓。
佩儀可樂了,故作搖頭歎息狀:「多行不義必自斃!」
謝天謝地,自從「櫻桃卡片事件」以後,她沒一天不收到同事「關愛的眼神」,老天有眼,這次活該鴻仔倒楣。
佩儀得意不了多久。
***
陳翊德召集會計師及法律顧問,研商分公司的弊端。雷厲風行地突擊,帶回來的文件、帳冊裡漏洞百出。
「廣告費用、交際費用太過浮濫。很明顯地,分公司的財務支出不正常,有利用職權貪瀆拿回扣的跡象。」會計師檢查帳冊後說。
陳翊德詢問姜律師的意見。
姜律師沉吟:「可大可小--如果顧及『家醜不外揚』的道理,填補上虧空、懲戒失職人員也就罷了。如果要鬧大,罪名坐實;偽造帳冊、侵佔公款、收回扣……夠他們受了!」
陳翊德陰鬱一笑:「速戰速決罷!我要盡快掌握分公司主控權。」
討論許久,決定人事安排與召開董事會的日期後,陳翊德輕鬆不少。這一次,他總算可以擺脫受制於前朝遺臣的陰影。剷除異己是不得不行的作為。他暗歎一口氣,畢竟自己修為還不夠,只能想出此下策。
會議將近尾聲,吳經理的秘書以內線轉告吳經理必須赴創新廣告觀看CF影片,吳經理向與會主管告罪,準備離座。
陳翊德閒閒開口:「那就到此告一段落吧!」他的唇角微揚,臨時決定和吳經理等人同行。
看見眾人疑惑的表情,陳翊德淡然補充:「轉換一下情緒。」
***
進入創新公司,陳翊德便引起一陣騷動。老董只認得吳經理是大頭,急急上前寒暄,鴻仔、明莉、志偉則認出那位舞國英雄,只是礙於老董不敢造次。
等到吳經理向老董介紹頂頭上司時,明莉驚叫出聲,「呷!」一聲又摀住嘴巴,鴻仔張大嘴又閉上,志偉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陳翊德在幾位高級主管陪同下更顯得玉樹臨風、瀟灑不羈。他泰然自若地向他們三人點頭寒暄。老董在後面瞪直了雙眼以眼神詢問:他搞不懂這三個寶貝蛋怎麼會認識瑞旭的董事長。三人之中,最後恢復常態的是明莉,她結結巴巴地說:「嗯!她在……佩儀在會議室裡,我去告訴,不!我去看她準備好沒有……」不待翊德回答,她轉身衝向會議室中。
「佩儀--」明莉尖著嗓子叫。
李佩儀轉過身來,只見賓主一行人魚貫而入,不需要明莉警告,她馬上看見鶴立雞群的陳翊德。
她倒抽一口氣,頭皮發麻。老天!他不能這樣子對我……明莉他們會怎麼想?
接下來的一個半鐘頭內,佩儀如芒在背,臉色青白不定。所有參與的工作同仁和瑞旭的主管都能感到「山雨欲來」的前兆,唯一不受影響的大概只有陳翊德。
佩儀努力壓抑不讓小儀出來攪和,悅耳的聲音變得刻板僵硬,照本宣科地念文稿。
看完以「未來·希望」為訴求的CF,在眾人屏息期待中,陳翊德緩緩開口:「這個廣告案做得不錯。」
創新廣告這方才鬆了口氣,陳翊德更氣定神閒地說:「可是,太老套了!佩儀--」他的口氣親密得足以昭告眾人某事:「我以為你可以做得更好哩!」
佩儀臉色鐵青,手裡一本宗卷被捏成圓筒形。
「你們……認識?」老董問了個蠢問題。
「以前見過。」「老朋友了。」她和他齊聲說道。
鴻仔喃喃說:「真有趣。」
佩儀硬是拉回主題:「你認為哪裡不好?願聞其詳。」
「幼稚。」陳翊德簡短道。
「什麼?」佩儀揚聲,隨即降回正常聲量:「倒要請教一下——哪裡幼稚?」
***
「不可否認:『未來·希望』是個大題目,配樂也選得很恰當,無可挑剔。」陳翊德先褒後貶:「只可惜大題小作--才幾個可愛的小童星淒笑玩鬧就想把三十秒的CF矇混過去似乎太簡單了些。」
「我的訴求點正是在有小孩的年輕夫婦上。」佩儀捺著性子解釋:「推銷的是『家』、『城堡』和『親情』……我也和貴公司討論刪改過數次,並不是貿然定案。」
陳翊德揚眉:「哦!我期待看見的是氣勢更磅礡、雄偉的訴求觀點。」
空氣中有絲火藥味。
佩儀冷笑:「那只能說我們和貴公司一開始彼此就弄錯了對方的走向。」
「亡羊補牢猶末晚。」他回答。
兩人語帶雙關的話愈來愈像情人口角,明莉在桌下踢了佩儀一腳,吳經理和老董一個咳嗽,一個在清喉嚨。
佩儀保持平穩,深吸一口氣問:「這個CF到底可用不可用?」
陳翊德文質彬彬:「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是不錯,可是,佩儀,你應該可以做得更好才對。」
佩儀眼睛噴火:「好!我再試一次--但是貴公司得再追加預算。」
陳翊德眼中鋒芒一閃,垂不眼瞼,輕鬆地說:「沒問題。」
創新廣告的老闆沒有置喙餘地,瑞旭的主管更沒有。在吳經理看來,這支CF已經頗為精緻,老闆還不滿意,原因分明是對人不對事。
陳翊德的臨去秋波是,當著眾人面前邀佩儀下班後到筱嬋那兒去討論研究。
「我來接你。」
「不用了!」
陳翊德不忘損她:「這麼多年了,還學不會開車,逞什麼強?我很樂意再當你的司機。」
陳翊德一走,所有同事會聚集在佩儀的辦公桌前,如果她不是心情惡劣到極點,一定會因他們爭先恐後的模樣笑出聲來。
「佩儀--」
「別問!」她沉聲說:「除非誰想被我五馬分屍!」
一到下班時間,大樓人潮湧出,一看到那輛黑色法拉利,佩儀便火冒三丈,這種騷包跑車引起的注意,夠同棟大廈的人嚼舌數日了。
一坐進車門內,她便開口炮轟:「這種老古董還留著招搖?太辱沒董事長了吧?最起碼也該換348Th的嘛!」
陳翊德微笑,一本正經地:「租金很貴吶!」
一句話挑起了許多回憶,佩儀不禁陷入沉默。何必對他張牙舞爪?只要把持得住自己,就算他有潘安之貌、鄧通之富又能奈我如何?她黯然想。索性以不變應萬變,任他去吧!
將她載往敦化南路的一棟住宅大廈,翊德請她下車。
佩儀詢問:「做什麼?」
「拜訪一位老朋友。」他淡然道。
她掙開翊德攙扶她的手:「與我無關,我不想去。」
翊德乾脆攬住她的腰,硬是把她帶入電梯中:「大有關係--你非去不可。」
佩儀惱怒他的霸道,推他的手:「說話動口就好了,不要動手動腳的。」
「你老是……」接下來的話,翊德沒有說完,他真的照做--鬆手、動口。動口吻得她七葷八素。
電梯在六樓停住,一個滑頭早熟的小男生對他們露齒一笑:「請繼續,我不介意。」
翊德尷尬地拉著佩儀往左邊長廊走,按了住戶門鈴,來應門的人赫然是--仲宇!
「咦?」仲宇大感意外:「你怎麼不聲不響跑來?還帶了位小姐?」他定晴一看認出了佩儀。
翊德大刺刺地落座,打斷了仲宇與佩儀興高采烈的寒暄。
「我只要你老老實實地回答幾個問題,不用為我遮掩,也不用為我說好話--」
「什麼事這麼緊張兮兮的?」一位娟秀美麗的少婦打斷了翊德問道。
「這是賤內。」仲宇嘻笑介紹,笑著吆喝她:「客人來了還不去做飯?家教不嚴!」芝惠白了他一眼,對翊德嫣然一笑:「從沒見過你帶女友上門,幫我介紹一下嘛!」
陳翊德簡短介紹佩儀姓名、工作,繼續堅持原先的話題:「我們以前打賭追佩儀,賭注是什麼?」
佩儀的臉上產生變化,她恨死翊德「哪壺不開提哪壺」。
仲宇愣愣回答:「沒有哇!打賭只是一個玩笑話……我跟你並沒有下賭注。」
「很好!再請你仔細回想:我那次出國時,你打電話跟我通風報信的始末。」翊德追問。
說來話長,仲宇足足費了二十分鐘口舌,加上翊德提出問題,才把事情說得詳細確實。
佩儀的心臟糾結成一團。不!她不願相信這是事實--
馳揚財團的沈長峰是陳翊德的舅舅,許多的誤會因他而起,仲宇好心示警卻被她斷章取義……
她寧願,這些話是翊德和仲宇串通好的說詞。
簡仲宇豁然開悟:「就為了這件事,你們兩人分手?」
翊德澀聲回答:「不是--是我被甩了!」
佩儀無法再安坐,她愴惶站起:「我要走了,很高興……」她嚥下喉中硬塊擠出笑容:「再見到你,仲宇。」
芝惠溫柔一笑:「留下來跟我們吃晚飯嘛。」她充滿同情地望著愀然色變的佩儀。
留不住來去似風的兩人,仲宇夫婦自行享用晚餐,談起了五年前的點點滴滴,又是歎又是驚喜。
「真沒想到--」芝惠歎息,眼裡滿是浪漫憧憬:「難怪,幫翊德介紹了幾位小姐交往總是無疾而終,原來還有這番典故,看來,翊德的好事近了。」
「恐怕還得費一番功夫。」仲宇笑道:「小儀可沒那麼容易哄。」
他娓娓道來小儀的潑辣、爽利、叱吒揮揚的威風,芝惠聽得津津有味。
「真了不起。」芝惠發出讚歎:「他們的戀情也夠曲折離奇了。」
「我們也不差呀!情奔紐西蘭--」
「還貧嘴!」芝惠雙頰飛紅:「老掉牙的舊事了。」
結婚三年的小夫妻依然甜蜜恩愛。
***
「冰焰」PUB內。
佩儀啜飲著冰寒辛辣的「冰焰」,陰鬱的心情就如所嘗的酒一樣苦澀不堪。
筱嬋知道她的酒量甚佳,只輕描淡寫地:「藉酒消愁愁更愁。」
小儀瞅著堂姊,惱羞成怒:「自從你姘上了那個中文系老頭,說話就越來越咬文嚼字了。」
「去你的!他是堂堂教授,你說話客氣點,更何況他是鰥夫,我未婚,男未婚女未嫁,什麼姘不姘的?」
小儀不理她,逕自調第四杯「冰焰」。
筱嬋瞇著一雙媚眼:「我斷定你性生活失調,慾求不滿。」
「可愛」的堂妹像只箭豬豎起全身刺針,粗魯回嘴:「誰像你?縱慾過度,腳踏三、四條船?那天被嫉火中燒的男人分屍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去你媽的……佩儀,你想吵架是不是?」筱嬋有點光火:「我好心被雷劈!居然讓你咒起我來了。」
自那天從仲宇口中明瞭來龍去脈,到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陳翊德一言不發地將她載回住處後從沒再出現過。
受到這番衝擊,加上創新廣告從老董到小妹全體一致的關心問候,佩儀招架無力只有任小儀恣意放肆。這幾天以來,身旁的人們沒有一個不被小儀攻擊過。也只剩筱嬋堂姊敢跟她口角、針鋒相對。
小儀咕噥著道歉的話,筱嬋聳肩丟過,忽然她眼睛一亮:「啊哈--解鈴還需繫鈴人。」
小儀背後寒毛直豎,第六感讓她知道來者何人。
陳翊德落座在她左側的吧檯椅上,向筱嬋點了雙份威士忌。看到臉帶暴戾之氣的小儀,他知道獵物已經被逼到盡頭,該是撒網的時候,最糟的結果不過是被反噬了一口。他想。
也只有這個小妖精能迫得他將忍耐力發揮到淋漓盡致。
愛、恨、嗔、怨,千絲萬縷糾纏不清。
筱嬋打量著默不吭聲的兩人,納悶道:「真奇了,各喝各的酒,像悶嘴葫蘆似的有什麼意思?要嘛,吵吵鬧鬧把不爽的事情都說開,不要嘛,乾脆一拍兩散,也省得讓大家提心吊膽,真沒趣。」
小儀一口氣將杯裡的酒喝乾,連錢也沒付,掉頭便走。
筱嬋呶嘴問:「你不追?」
翊德從容付帳,不疾不徐:「她的脾氣你應該很清楚才對。我愈追,她愈跑。倒不如守株待兔。」
將威士忌飲盡,陳翊德步履輕快地走出去。他有預感:小儀不會一走了之。
走出「冰焰」PUB,陳翊德便看見小儀斜倚在他的Mondail跑車旁,夜風吹揚她的頭髮,雙臂交疊的小儀狂野誘人,他不發一言為她拉開了車門。
「要去哪裡?」他問。
「隨便。」小儀回答:「到我家吧!」
失去恨意的盾牌,小儀不再對他張牙舞爪,只是全神戒備地防著他,攤牌時間到了。
「筱嬋說的對。有話我們就說吧。」翊德接腔。
小儀開門見山問:「你要什麼?我的道歉?懺悔?還是流淚哀求?」
「與我何益?」陳翊德平靜回答:「我何苦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為了讓我日子不好過。」小儀說。「為了報復。」
翊德笑了,毫無欣慰之色:「得了!你跟我都清楚,那只是借口。彼此相激的理由--你看,只要我們私下相處,迸發出的光熱清晰可見,你怎麼能睜眼說瞎話?」
「你故意找碴,公私不分。明明已經拍好的CF偏要叫我重頭做起。」
「你可以做得更好。」他堅持。
「你利用筱嬋和我的同事造成輿論,讓我被人指指點點,這樣對我公平嗎?」小儀憤慨說。
「很公平——」他揮手阻止小儀欲辯話語,聲音低沉黯啞:「只要算算我為你而失眠的夜晚,那點小困擾對你而言,根本算不了什麼。」
陳翊德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話語中的熱情令她耳根發燙。小儀坦然面對事實。
他要我。
「我真是受寵若驚。」小儀眼眸含媚說:「這麼多年了還沒被你忘記,你想……用什麼禮物可以讓我回心轉意?」她咯咯而笑。
「小儀……」他溫和開口:「賣弄風騷,你還差筱嬋差得遠了!」
一語道破她的心病,小儀翻臉怒道:「那你去找筱嬋罷!」她氣極下逐客令:「滾出去!」
翊德沉靜看著她發脾氣,心底的勝算又多了幾成。能不能扭轉局勢全賴此役。
「給我一個證明,讓我死心,我馬上走。」他上前一步。
「你甭做春秋大夢了!」小儀明瞭他的意圖發火低吼。「別以為一個廣告案就可以哄我上床!」
「你扭曲事實!」
「難道不是?雙管齊下,每個人都羨慕我有本事,凱子男友公私兩顧。」
「我只要求一個機會,老天知道,我明明下定決心忘了你,偏偏又像看見紅巾的鬥牛,無法抑止地衝向你。」翊德忍不住提高聲音:「該死的!我只要求一個機會,不管是孽緣或真情,五年前的戀曲都該打上一個休止符!」
天底下的男人多的是,為什麼我偏偏遇見這個剋星?小儀悲哀地想。
「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啦?非我不行?」她尖聲問。
「小儀……」他忽然放低語調柔聲問:「你真的對我沒有一絲半縷真情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令小儀一愣。陳翊德為之釋懷。他相信,這股強烈的吸引力絕不是單方面的自作多情。
「讓我們坦誠面對,重新再愛一次。」他滿心誠懇地說。
我怎麼能夠相信你?小儀顫抖雙唇,倔強地移開視線,不肯回答。
彷彿猜中了她的想法,陳翊德溫柔一笑,環腰抱住了她:「小儀!你一向大方豪爽,不應該這麼矜持,如果你不信任我,也該信任自己的心意。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有這麼難嗎?」
低頭不語的小儀驀然轉身,並摟住翊德脖子,燦然一笑,眼眸中淚光浮動。
「你說的沒錯!我們之間還沒完沒了呢!我警告你!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是五年前的黃毛丫頭,也不像佩儀那麼膽小。你得當心!」
話一說完,小儀主動湊唇吻他,為她的誓言封緘。
所有的驕傲與偏見隨風逝去。
人生能有幾個五年可供蹉跎?
他步履輕快地踏出佩儀的住處,雖然只得到了一個吻,卻已經讓他心滿意足。解開了彼此的心結,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