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飢餓難忍,她搖了搖頭,放棄所有的疑惑,翻身下了床,身上仍舊是那身髒得可以的裙子。她皺了皺眉,用力地拉了拉,盡量把它拉平。鏡子裡映出了一張灰濛濛的臉,天哪!她竟如此骯髒。跑進浴室,她足足用了半小時才把自己弄乾淨,然後才鬆了口氣,離開房間。
整幢屋子空蕩蕩的,似乎一個人也沒有,簡單又豪華的傢俱擺設在寬敞的空間中,不難得知這裡一定是有錢人的別墅。
二樓的房間很多,卻都緊鎖著,她納悶地穿過長長的鋪著厚厚地毯的走廊,下了樓。那裡有間很大的敞開式客廳,穿過客廳,她成功地找到了廚房。
廚房裡乾淨得幾乎纖塵未染,打開冰箱,她開心地發現,冰箱裡竟塞滿了食物。主人不在,客人只好自便了。
雖說有錢人家的小姐大多不會做飯,可思文卻是例外,她雖不能如好朋友弛秋黑可以媲美一流廚師,但要填飽肚子倒也是綽綽有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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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後,客廳的餐桌上便整齊地擺放出了四菜一湯,思文解下圍裙,正準備動筷時,樓上傳來聲音,原來這個屋子有人,而且早上的那幾個難兄難弟都在。她驚愕地看著他們一個個跑下樓梯。尤其是小惠——
「啊——思文,你真是太棒了,怎麼知道我現在肚子快餓扁了,嘩!你真是仙子——」她飛快地衝到桌前,搶走了思文手中的飯,充分地發揮她誇張的本事,三口並兩口地狼吞虎嚥起來,還不忘向思文訴苦:「知道嗎?我已整整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思文愣愣地看著她,看來她確實是餓慘了,不光是她,下樓的三位男士看起來也是。她跑回廚房,端出鍋子、碗筷。
他們都默契地一聲不吭,坐在桌前,接過思文遞來的飯,毫不客氣地大吃起來,那情形絕對勝於小惠。
盛完第三碗,鍋子便已底朝天了,她悲哀地發現,自己忙了半天最後餓著肚子的還是自己。算了,只好再去煮一鍋了。
「該死的——」丁天皓的聲音,懊惱夾著煩躁。思文這才注意他的手依舊血跡斑斑,看來傷口還在痛,所以他竟拿不穩筷子,試了好幾次,都失敗了。
「怎麼回事?這麼個小樹林竟能把你弄成這樣,真是可笑!」申招揚淡淡地道,絲毫沒有同情的意思。方正的聲音倒還帶著絲該有的關心。
「皓哥,你沒事吧!」
「嘩!都在流血了。為什麼不處理乾淨?小心發炎啊——」小惠看了看他的手,叫著。
「樓上有藥箱,我去拿!」方正站了起來。
「不用!」丁天皓依舊懊惱地叫著。
思文跳了起來,奔上樓:「我去吧!」畢竟那些傷與她也有關係,所以為他做些事也是應該的。
再下樓時,她已找到了藥箱。拿了條毛巾,思文輕輕地替他弄乾淨周圍的塵土,才上了藥包紮好。丁天皓很合作,安靜地看著她半蹲著的身子,細心、專注的秀麗臉龐。陶醉在她溫柔細膩的觸摸中。
「痛嗎?」弄好後,思文抬起頭,輕輕地問她,眼裡霧氣騰騰。丁天皓被動地搖搖頭,莫明地,心底最柔軟處被觸動了。
「喂——這裡是哪裡啊?」小惠放下碗,大聲地問坐在她對面的申招揚,有她在的地方永遠也不會寂寞。思文站起身,低著頭,走進廚房,繼續為她的肚子努力。客廳裡傳來那個男人的聲音,帶著絲不悅。
「我是申招揚,以後請你客氣一點,尤其別讓我聽到你嘈雜的聲音。」他板起臉,陰冷的表情一向都是別人所畏懼的,這點他很自信,可這次,面對眼前這位亮麗的女人,他驚奇地發現,她竟不怕他。
「好吧!申大哥——」小惠故意拖長了尾音,她的聲音本來就很低啞,這樣的呼聲更是變本加厲的性感,申招揚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請問申大哥,這是哪裡?」她眨動著眼睛,申招揚跳了起來,大步地、逃也似的奔上樓。倒惹得小惠愣住了,「他——他怎麼了?」
方正坐進了沙發,怔怔的神情,似乎在想什麼心事,沒有理她。丁天皓卻大笑起來,「他被你電到了!」
「什麼——」小惠沒聽懂。
思文已從廚房走了出來,見丁天皓眼前的食物仍未動過,便皺著眉道:「怎麼?還拿不起筷子嗎?」
見他點點頭,思文便想也沒想地走過去,端起他面前的碗,一口一口地餵著他。丁天皓看來很開心,吃得滋滋有味。
「我上樓了,皓哥!」方正鐵青著臉自沙發上站起,飛快地奔上樓。小惠怔了怔,心底有絲恍然,倒是思文竟沒有在意。
「這是方正在日本的別墅,我們在這裡住上一陣,等辦完事就走。」丁天皓心情很好,耐心地道。
「日本——」小惠驚呼,「不會吧!那什麼時候走?」
「不知道,那要看事情辦得順不順了,可能幾天也可能幾個月吧!」
「啊——那我可以和思文先走!不必等你們了!」
不知為何,思文的手顫了顫,丁天皓沒有忽略,關心地問:「怎麼了——」
「不,沒什麼。」見他吃完了,她便收了碗,急急地走進廚房。她的心竟莫名其妙地惶恐著,那種恍然若失的感覺緊緊地困擾住了她。客廳裡,他們依舊在交談著。
「思文不能走,要走你先走!」丁天皓的聲音明顯帶著不樂意。
「喂!你別不講理!要走,思文當然和我一起走的,你又不是她什麼人?」小惠更是得理不讓人的。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她什麼人?」
「不會吧——你別打思文的主意,她可是名花有主的——啊——」小惠話還沒完便傳來一陣哀號,思文一驚,不知發生什麼事,衝出去時,就見丁天皓已一把把她拎了起來,怒意分明寫在臉上。
「你方才說什麼?你敢再說一次——」
「再說一次又怎麼樣,難道你把我捏死嗎?哼!我葉小惠天不怕地不怕,還怕你不成?」是!小惠是天不怕地不怕,好朋友多年,思文很清楚——就是怕痛。果然沒幾分鐘,她便掉下淚來,哀叫著:「你放開!思文救我——」
「你幹什麼?放開她——」思文無奈地搖著頭,這兩個人怎麼都像小孩子一樣。
「她胡說八道——」
「我沒有胡說!哎呀——救命啊!殺人了,申大哥——救我——」她越叫越大聲,扭著身子,抓著那只拎住自己的大手,不停地捏著上面的傷口,血很快滲紅了白色的紗布。
思文這才發現事情有些出軌了,驚叫起來搖著怒火高漲的他:「你快放手,你的手流血了,快放手——」
「你幹什麼!放開她!」樓梯口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帶著難以抗拒的威嚴。可那絲毫沒有威脅到丁天皓,直到思文的聲音帶著哭意,他才鬆開了手。
一得到自由,小惠便衝到樓梯口,躲在申招揚身後尋求庇護。思文心痛地撫著那只流血不止的手,解開紗布替他重新再包紮。丁天皓怒視著申招揚,大聲道:「管好你的女人,再讓我聽到她胡說,別怪我不客氣。」
申招揚站著沒有動,也沒有說話,臉色變了變。身後的小惠自以為有了保護神,不知死活地叫著:「我沒胡說,思文早就心有所屬了,力氣大了不起啊!哼!不自量力——」
丁天皓暴跳了起來,身形一閃,誰也沒看到他是如 何衝過去的,可當他退回原處時,手裡已捏住了小惠的脖子。
申招揚也不是省油的燈,尤其是他的身手根本不曾輸於丁天皓,所以在他眼皮底下奪人怎能叫他不怒。他大吼一聲,便一拳向丁天皓揮去。他的身手確實不亞於丁天皓,所以幾招下來,丁天皓就已吃不消了,不得不扔掉手裡的累贅。
小惠撲到沙發上,大喘著。思文震驚地看著屋裡的兩人,他們竟說打就打,而且看起來還頗有你死我亡的架勢。「不要打——不要打——」眼看著這一團亂,她除了驚叫外,別無他法。
小惠此時已喘過氣來,她怒不可竭。「哼!王八蛋,讓他們打,思文,別理他,這種人打死也不可惜。告訴你!你捏死我也沒用,思文就是愛著別人——」
她的這句話無疑再次踩到了丁天皓的尾巴,他一拳揮退申招揚,便咆哮著再次向小惠撲了過來。小惠大吃一驚,本能地想躲,看來那個人真的想把她打死了。她哀號著,眼看那只拳頭將要招呼到自己的頭了,就在一瞬間,另一條胳膊擋住了它。
砰!
丁天皓被結實地打中胸膛,踉蹌著後退好幾步,才站穩。申招揚看來也沒佔到什麼便宜,他的下巴被擊中,嘴角滲出了血。
「不要打——不要!皓哥——」思文衝過去,一把抱住丁天皓,感覺他的身軀緊繃著,仍怒火高漲,「皓哥——我心裡沒有人!她騙你的,別聽她胡說——」
「思文——」小惠震驚地看著他們,不可思議地低呼。
「沒有沒有——真的!」她抬起頭,淚水早巳浸透了烏黑的眼睛。
丁天皓心底一抽,下一刻肌肉就鬆弛了,他憐惜地替她拭去淚水,低聲道:「我相信!」
「思文你——」眼角瞥見樓梯口的影子,小惠迅速地轉頭,方正就站在那,臉色鐵青,眼底有束火在燃燒著。
他是愛思文的,她驚愕地發現,至少他對思文是有感覺的。可為什麼——這算移情別戀嗎?
客廳裡的兩人仍在相擁著,身邊有人影擦過,小惠一驚,忙抓住申招揚,緊跟著他,「我要跟著你,不然真的怎麼死了都不知道。」她喃喃自語,緊緊地抓住那只粗壯的胳膊,大有死不鬆手的意圖。
申招揚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自顧自地上了樓。
客廳裡安靜了下來,思文從丁天皓的懷中抬起頭,後者的眼神正炯炯地注視著她,那眼底有著讓人心動的溫柔、深情,卻更多地帶著霸道的佔有慾。她震動地後退一步,侷促地想逃。
「你好像很怕我,為什麼卻對我又有著矛盾的關心,為什麼?」
為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一轉身,她很快地溜出他的懷抱,飛奔上樓,門在她關上的那一刻被丁天皓的腳抵住。
「不許躲我!」他壞脾氣地捏住她的手腕,低吼著,盛怒的他讓思文感到害怕。
「我沒有——沒有躲你,你放手——」
「你騙人,你的神情分明就是在逃避我。」
「沒有——你弄痛我了!」她呻吟一聲,成功地讓丁天皓鬆了手,一離開他的撐握,思文後退著,退到窗前,抵住牆,她的眼底,她的臉上,她的每一處都寫著害怕。
「為什麼?為什麼要怕我,我並不可怕啊——思文,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丁天皓盡量地放柔聲音,思文的反應讓他懊惱無比。
「真的沒有!真的沒有!」思文極力地辯駁著,聲音卻仍不爭氣地帶著顫抖。她沮喪地閉起眼,是的!她是怕他,他的眼神如此的凶悍,他的脾氣如此的易怒,尤其是他全身散發著那份濃郁的男性氣息。他們隔了如此遙遠的距離,卻又感覺是那麼的親近。
「思文——」丁天皓的聲音自耳邊響起,她陡然一怔,驚覺自己竟又回到了他的懷抱,那醉人的氣息繞過耳後,繞到了唇邊。看著眼前這張放大了的臉,思文本能地想退,腰間的手臂擋住了她o
「不要——」她的驚呼被丁天皓盡數地吞沒在口中。他身上的味道很不好聞,煙味、酒味尤其是經過昨日的逃亡,汗味、灰塵味、泥土味還夾雜著血腥氣。但是天知道,那調和成屬於他的味道以後竟是如此的讓她迷醉。
她被緊擁著,那股大力幾乎揉碎了她,思文渾渾噩噩地任他在自己的口中輾轉,吸吮。感覺自己像攤水,滲入了他的體內,跟著他奔騰的血液進駐在他的心底。不知何時,他們雙雙倒在床內,男性沉重、堅硬的身軀驚醒了她,她大驚失色,恐懼地去推他。
「不——別這樣——不要!」
「思文——別害怕——」那聲音帶著沙啞一如昨日在洞穴中或是三年前的那一日。思文瑟縮了一下,經過那兩次,不害怕當然是不可能的。
「不要碰我,不要——」
強壓住體內的衝動,丁天皓心痛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珠,溫柔地撫著她的長髮,低聲道:「好的!思文,我不碰你,你別哭——噓!別哭——」
思文安靜了下來,他沒有離開,沉重的身軀依舊緊壓著她,她也沒有開口要他離開,這樣的重量竟讓她感到非常充實。丁天皓龐大的頭顱就在自己的頸間,粗熱的氣息噴在她耳後,那股燥熱很快波及了她。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撫著他的發角,那裡有塊突起的疤痕。
「這是什麼?」她低低地問,十分享受此刻的親暱。
「那裡曾經受過傷!」
「傷——痛嗎?」
「現在不痛了!」丁天皓輕笑著支起身子,思文的視線落在他敞開的襯衫領子裡,那黝黑的肌膚上竟交橫錯縱著不知有多少的疤痕。
「那麼多——」她顫著手不由自主地去解開那件白色襯衫,赤裸的他幾乎體無完膚,「為什麼有那麼多——」
「害怕嗎?」他顫著聲音極力地控制住自己,那女性尖尖的手指劃過肌膚帶來的悸動讓他的體溫升到極點,直至她的手來到了他的腰處,解開那裡的皮帶,他才低吼一聲,手用力地抓住被單,額頭滲出了冷汗。
「下面有嗎?」
「有!」他困難地點著頭,饒是如此他依然渴望她的撫摸、渴望看到她眼神裡的痛楚。她的手來到了他的大腿內側,那裡有個突起槍傷,十六歲那年受的傷,幾乎毀了他整條腿,但那已是很陳舊的往事了。
他抵不住冷哼著,感覺到她的手停住了,他又焦急地低叫:「別停!別停——」
「你是不是很難受?」
「不!我喜歡你的撫摸,那些傷從未有人關心過,你是第一個,感覺真的很好。」這是真心話,他從未在意是否有人關心他,可如今有人關愛的感覺竟如此的美妙。
「是嗎?好可憐——好可憐的皓哥!」思文輕喃著,像在哄一個孩子,「你的身體抖得好厲害!」她的手繞過那疤劃到了他結實的臀部,隔著內褲,依舊可以感受到那裡的凹凸不平,九歲那年,他曾經被義父打得一個月不能平躺在床上,原因只是他沒把「火焰堂」的三個打手打倒在地,令義父很是失望。而其餘的幾個義兄卻都辦到了。
「你父親打的嗎?」
「是的!是義父!」
「不是親生的,怪不得——」思文的手本來還要觸摸,但丁天皓的僵硬一下子驚醒了她,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正在做什麼的思文,頓時臉紅過耳,連忙掙扎著要下床,但丁天皓又怎麼會讓她從自己的身邊走開,一伸手就把她摟在了懷裡。
「對不起——思文我——」他侷促地道,這是他第二次說對不起,也許是他生命裡惟有的兩次。
思文僵了僵最終卻還是折回身,躺回丁天皓的懷中。他驚喜地收緊手臂,看著他受寵若驚的表情,思文竟有著莫名輕鬆。
他們相擁著,聽著彼此的心跳——這一刻他們是如此的貼近,和諧又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