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想,深居簡出的大家閨秀過著金枝玉葉般的生活,何曾拿過比筆、繡花針重的東西?更遑論是那種一柄好幾斤重,能夠殺敵奪人性命的大刀、長槍呢?
因此,一個時辰下來,咱們的雲大小姐已經是香汗淋漓、步伐不穩的宣告陣亡了。
李毅跟丁浩的目光,從一開始就沒有離開過舞雪,他們望望晴朗的天空中肆虐的太陽,灑下一道道刺眼灼人的光芒,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再看看炎熱的黃沙中,那位身在近三萬位士兵殺殺聲中的雲舞雪。
嬌嫩的雙頰已經禁不起太陽的烘烤,被曬成桃紅色,額上的汗珠正沿著皎好的臉線滑落下來,一滴滴的落人滾燙的黃沙中,看得兩位將軍又是心疼又具不捨還有些自責。
「怎麼元帥就是喜歡整她呢?」丁浩忍不住發出不平之聲。
「我也不知道元帥到底是哪裡看她不順眼?」李毅又是搖頭又是歎息的說。
他們如何知道蕭天磊就是因為太在意武雲的存在了,才會夜夜將他和夢中的姑娘看成一人,因而無法成眠,所以就把帳算到她的頭上來了。
他們偷偷瞄一眼仍一臉漠然的大元帥,他還是沒有要休息的意思。仍然是踏著大大的步伐,巡視著操練的士兵,深怕漏看了哪一位在偷懶。
「注意,現在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招式都是你們將來活命的本事,少了它,馬蹄下的殘屍就是你。別心存僥倖,敵人是不會手軟的,現在偷懶就等於往後把自己的命送給敵人,所以,打起精神磨練你們的體魄,認真學習,別懶散了。」千篇一律的訓話,每天必從元帥的口中說出,鏗鏘有力的傳人每個十兵的耳中。
跟在元帥後面的李毅,以他天生特有的敏銳眼力,將雲舞雪的一舉一動納人眼底,他微側著頭跟一旁的丁浩低聲說道:「不行了,是極限了,再這樣下去她鐵定會倒下去。」老實說,這小姐能挺到現在,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不知哪來的意志力,能讓她咬著牙挺下去。
丁浩聽得一陣心慌,眼睛非常用力的瞇成一條線,望向舞雪所在的方向,想看個清楚,卻是怎麼也看不到隱身在一群士兵及黃沙中的雲舞雪,此時的他恨不得有李毅的眼力,能看個清楚,他急急的向李毅問道:「她怎麼樣了?」
來不及回答丁浩的問題,李毅一個箭步,快速的竄向搖搖欲墜的雲舞雪,及時搶救她正要跌入滾燙黃沙中的嬌軀。
發覺到事情有異的丁浩,也立刻飛奔過去,完全不理會正要開口阻止的元帥蕭天磊。
「她怎麼樣了?要不要緊?」丁浩焦急的問著一把抱起巳暈厥過去的舞雪的李毅。
李毅也是一臉的焦慮神情,「不知道,你別杵在那裡,快去叫軍醫過來。」他抱著舞雪奔向她所屬的小營帳。
蕭天磊和週遭的士兵全部停下了動作,一臉詫異的望著這兩位身經百戰的將軍,奇怪他們怎麼會為了一名才剛加人的小兵慌成一團呢?
尤其是蕭天磊,他心中的疑慮更甚。長腳一伸,撇下場中的兩萬多位士兵,動作快速的移向始作俑者,打算去問個明白。
一進入武雲所住的窄小營帳,映人眼簾的是李毅將打濕的毛巾,細心的為武雲拭去額上汗水的那一幕,沒來由的,一絲絲的怒意從心底升了上來。
他大跨步的走向李毅和躺在床上的武雲。深邃閃亮的眼眸看了一眼原本就酷似女子的黑色臉龐,在經過太陽的照拂之後,明顯的巳變成暗紅色。
走近床沿,仔細的檢查過武雲的脈搏之後,他開口道:「傳令下去,告訴丁浩叫軍醫不用來了,武雲不過是中暑而已,犯不著驚動大夫。」他示意李毅離開。
李毅擔心的望望昏厥中的武雲,再看看滿臉怒氣的蕭天磊,深怕他一不在元帥就會發現武雲的秘密。
看到李毅放心不下的眼神,蕭天磊打趣的保證道:「放心,我對他沒興趣,也不會吃了他。」本來是要說保證的話,聽在李毅的耳裡更顯得觸目驚心。
可是如果他不離開,恐怕元帥的疑心更重吧:李毅不得已慢慢遠離守護的床邊,開始踱向營帳外了。
「等一下。」蕭天磊突然開口叫住了準備離去的李毅。「吩咐下去,將武雲編人中軍,由我親自督導。」動不動就倒下的身體,代表著欠缺磨練,蕭天磊有自信在極短的時間內將這小子訓練成擁有男人體魄的士兵。
李毅的臉垮了,肩頭也承受不住地心引力的垂了下來。完了,這下可害死雲姑娘了。中軍是隸觸於元帥指揮的前鋒部隊,每當有敵人來襲或出兵廝殺的時候,中軍一定打頭陣,身先士卒,現在雲姑娘被調到中軍士,一定會被整慘了!
「還不快去!」低吼一聲,把正在頭痛的李毅吼回了神,奔了出去。
蕭天磊走到舞雪的榻前,唉歎的搖了搖頭,這李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都已經是軍中的〝老鳥〞了,還不知道中暑應該如何處理?瞧他不但沒有趕快把武雲的衣襟打開,還用棉被緊緊的包住他,這不是讓武雲更難受嗎?
為了不讓軍中少了一個文書,他堂堂的大元帥只好委屈自己為這名小兵寬衣。他在床沿坐了下來,大手用力一扯,將棉被從武雲的身上抽離,露出那渾身被汗水浸濕的身軀。
蕭天磊不假思索的動手將正昏睡中的武雲的衣襟解開,卻發現他那黝黑瘦小的肩膀,皮膚竟然異常細嫩,完全不像一般男子所有。「書生就是書生,連皮膚都像姑娘一般細嫩。」
再往下解去,赫然發現他的胸前圍著一圈又一圈結結實實的白布。「怎麼?這小子有重傷?」
基於好奇心的驅使,蕭天磊有一股想看清楚的衝動。他剛伸手要解開武雲的白布條時,一聲清脆的尖叫聲傳人耳膜,震得他的雙耳鳴嗚作響。
「你要做什麼?」舞雪倏地驚坐起來,將敞開的衣服緊緊的拉攏在胸前,一雙因過分震驚的眼眸睜大,充滿疑惑的望著眼前的男人。
她在昏睡中隱約聽到人聲,後來又感覺到有一雙灼人的眼睛在盯視著自己,使得原本滾燙的身體更為難受,但持續沒有多久,一雙冰涼的手體貼的撫上她的臉頰,舒緩了她正受煎熬的熱度,直到身上的束縛被解開了,透進了一絲絲的清涼,整個人才甦醒過來,卻愕然發現到有人正毫不知恥的脫著自己的衣服。
睜著一雙大眼,憤怒的想看清楚是誰時,迎上的是一雙盛怒的火炬,一張離她不到三寸的俊臉有著千年不化的寒霜。
是姊夫!舞雪發現這名男子竟是常常出現在夢中的情人!他在幹什麼?在解開自己的衣服,天啊!他在解開自己的衣服。她馬上拉緊身上半敞的軍裝,快速的穿上它,他會不會已經發現自己是……
「你在叫什麼?」蕭天磊實在搞不懂這小子,脫個衣服值得他那麼大驚小怪嗎?瞧他驚嚇的表情,好似一名大姑娘被入非禮的模樣。他像是會非禮人的登徒子嗎?更何況對像還是個發育不良的文弱書生。
見到武雲又把剛剛為他解開的衣服穿了回去,雙眉一蹙,蕭天磊不由分說的又動手要幫他解開。這小子,一點常識都沒有,中暑的人哪能穿著層層不透氣的衣服,那只會使身子更難受而已。
「你在做什麼?」話一出口,舞雪就恨不得立刻咬下舌頭,這不是廢話嗎?他剛剛的動作再明顯不過了,他在脫她的衣服。想到此,一陣陣嫣紅從頸部紅了上來。不過還好,她的皮膚早已經是黑色的,所以沒有被看出來。
她連忙將身子往後移了移,避開他的手、他的撫觸……
「脫衣服。」既然這小子不需要他幫忙,那就只好自己動手了。反正他已經醒了,乾脆就讓他自己來吧?
而且這小子也該學著點,不然往後嚴厲的訓練中,他不知還要再昏倒幾次呢?「順便把胸前的白布條拿掉,除非你的傷還沒有好。」
蕭天磊乾脆坐直身體,斜靠在床柱上,眼光冷凝不帶感情的命令他。
「脫衣服?」舞雪像一隻傻傻的鸚鵡,愣愣的重複著主人的話,眼神茫然的盯著蕭天磊,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不耐煩的下巴微微一抬,暗示著武雲半裸露的肩膀。
舞雪順著他的目光,低頭往下望去!天啊!她的衣服?
幾乎是立即的,舞雪將衣服拉得更攏了。「不……不行,我不能脫……哦!不,我是說我已經完全好了,不需要脫衣服。」
舞雪手足無措的說著,感覺到一張俏臉紅得像要流出血來了,真慶幸她現在的皮膚是黑色的,不然她真不知道要如何在姊夫的面前待下去了。
真是糟糕,她怎麼可以在姊夫的面前那麼失態呢?完了,完了,將來姊夫知道了一定當她是個不正經的姑娘。怎麼辦?
她突然憶起這種窘境是姊夫所造成的,如果不是他脫自己的衣服,又怎麼會……以,怪來怪去,還是姊夫的錯!
「你胸前的傷是怎麼一回事?」既然武雲堅持他已經沒有不舒服的感覺了,自己也不想再逼他,不過屬下受了傷,做元帥的可不能不管。「什麼時候受傷的?」
看來姊夫還沒有發現自己是女兒身,還好,舞雪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沒什麼,自小就有的,沒什麼關係。」胡亂編個理由,希望就此曚混過去。
蕭天磊的眉頭高高的揚起,打心底不相信武雲的話:「自小就有的傷?會到現在都還沒有好?這個傷一定很不尋常了?」直覺告訴他。這小子有事瞞著他,武雲身上的白布條裡一定有秘密。
難道說,會是有關他軍中的機密!
倏地,一陣寒氣罩上了臉龐,不由分說的,他的大手立刻探向舞雪的胸脯,引起了她恐怖的驚叫聲。
舞雲的雙頰再次浮現一層胭脂般的嫣紅,兩隻手快速的擱在胸前。「你要幹什麼?」
「拆你的白布條。」蕭天磊反手一如將舞雪一雙手腕禁錮在強而有力的右手中,左手繼續探向他的胸脯。「看看是什麼傷。」
舞雪死命的掙扎著,想擺脫他鐵一般的掌握,卻是途勞無功。「住手,那……那不是傷,求求你……快住……啊!」一聲痛呼,蕭天磊竟然毫不憐惜的將她胡亂掙扎的手,硬生生的給扳到後面,使她的身體因為劇痛而不得不往前彎了下來。「住……住手!」舞雪痛得臉都白了,可憐的淚珠已經在眼眶裡打轉,隨時有落下的可能。
第一次,舞雪感受到男人的力量與女人的不同,壓迫在她身上的姊夫是那麼的強悍有力,這與自己的柔弱有如天壤之別,與他鬥力根本是以卵擊石,白費功夫。
望著武雲盈滿唳水的眼,蕭天磊心中那條弦又隱隱撥動了,力道也不自覺的鬆了幾分。稍稍拉開一點兩人身體接觸的距離,他能感受得到身下是一具充滿馨香的柔軟身軀,相距不到幾指的臉龐還能清楚的感受到朱唇裹吐出的微微氣息,正一吐一納的吸引著他。
喉間唾液滑落的吞嚥聲、體內漸漸升起的燥熱及生理上突發的反應,讓他像碰到一顆火珠般立刻鬆開了身下的人,彈跳起來,一連串的低吼咆哮聲從他口中冒出:「該死
的,到底在搞什麼鬼。」罵的卻是自己。
同樣被自己的反應嚇到的舞雪,慘綠著一張臉,在還不瞭解為何心裡的小鹿亂撞的時候,也承受了蕭天磊突來的怒氣,說:「滾……滾得遠遠的,別再讓我看到你。」
在蕭天磊的怒吼聲中,雲舞雪沒命的逃了出來,到了營帳外,才發覺到出來的人好像不應該是她。「這是我的營帳啊!」聲音細如蚊鳴的抗議著。
遼國境內的金曦殿上,遼王與眾大臣正在商議去宋境議和的適當人選。
如同宋朝一般,他們也是主戰、主和各一派。
主戰派的代表元朗風將軍上前啟奏道:「稟陛下,宋朝絲毫無議和的誠心士氣正旺,何不趁此繼續揮軍北上,一舉奪下宋的江山。」
主和派的代表桑木多一待元朗風說完,立刻上前啟稟道:「陛下,切不可聽信元朗將軍之言,時近冬日,我軍糧草供應不及,且士兵們連年爭戰早已疲乏,實不宜再戰,請皇上明查。」
年近五旬的遼王耶律宏緒,右手撫著發疼的額頭,忍受這每日必有的折磨。兩位愛卿的爭辯幾乎日日上演,雖然心中不悅,卻也不便發作,畢竟他們都是為了國家。「夠了,這件事我們不是已經決定議和了嗎?無須再談。」
「陛下,萬萬不可啊!」元朗風猶不死心的想再呈奏,卻被耶律宏緒一道冷冽目光給制止了。
「我們現在要討論的是,議和的人選要派誰去才好。」耶律宏緒提醒他們今天的主
桑木多向前作揖道:「陛下,臣建議派右相齊哈兒去最適合,齊哈兒是我國三朝元老,做事一向謹慎小心,此次議和一定成功。」
耶律宏緒正當考慮時,元朗風立刻又奏道:「狼主,此人不可。」
「怎麼說?莫非元朗將軍另有人選?」耶律宏緒也覺得齊哈兒雖然老謀深算,卻不是這次議和的最佳人選,因此聽到元朗風另有人選,遂立刻問道。
元朗風道:「臣建議的人選是二太子,耶律莫雕。」
二太子耶律莫雕是他們遼國的奇葩,不但文辨超凡,武功一流,且做人精明幹練,冷靜沉穩。可是他生性孤寒,一個人獨處於樂竹別苑之中,外人難以接近。
耶律宏緒困難的開口道:「二皇兒的能力是足以勝任,可是朕怕他不肯前去。」
才剛說完,桑木多便立刻奏道:「陛下,臣以為二太子雖才智過人,卻不適合擔當此任。」
「怎麼說?」耶律宏緒挑了一下眉問道,竟然有人質疑他的愛兒能力,他倒要聽聽是何道理?
感覺到陛下的不悅,桑木多停頓了一下才道:「陛下,臣並非對二太子的能力有所懷疑,而是……」明白耶律莫雕是遼王最鍾愛的兒子,所以他趕快表明,以免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而是二太子的生性冷傲,我怕議和之事,他不能與對方妥協。」
「正是看上二太子的冷傲、不易親近、難以妥協,這才邀請二太子出馬,以免做出〝喪權辱國〞之舉。」元風朗冷哼道。
聽到元朗風的挑釁,桑木多也變了臉。「元朗將軍這話指的是什麼?請你明說。」
「我說什麼桑木多大人心中有數,若不是有所私心,為何一心議和?」
「元朗風,你的意思是說我勾結宋朝,拿了宋室的好處了?」桑木多勃然大怒,一雙瞪大了的眼睛,像要噴出火柱似的怒視著元朗風。
耶律宏緒眼見兩人就要推打起來,大喝一聲,阻止了將起的干戈。「你們這是在幹什麼?跟宋朝的戰還沒打完,就急著自己先打起來了,你們這般,叫朕如何再商議大事?」
一陣怒吼嚇退了兩人,他們悻悻然的怒瞪一眼,各歸朝位。
「元朗風。」耶律宏緒喚道。
元朗風立刻又站了出來,長揖到底道:「臣在。」
耶律宏緒歎息的望著這位年輕的將軍,如果不是他火氣太旺了一些,倒是不錯的棟樑。「此次的議和就決定你跟皇兒去吧!不過皇兒那兒也得出你去說服,知道嗎?」他決定把這個燙手山芋交給他,畢竟也只有他說得服了自己的二皇兒。
樂竹別苑是耶律莫雕住的地方,清靜、寬敞卻不奢華。
萬頃的別苑,處處碧綠,使清幽之境增添一股微微的寒意。像它的主人,永遠給人一種超逸的感覺,卻也冷寒得可怕。他雖出身皇族,卻不住皇宮,只因他的母親是遼人們傳說的鬼女--一位擁有金髲碧眼的美貌溫柔女子,在生下他的同時香消玉殞了。因此,他從小被孤立,在眾家嬪妃及手足之間,得不到溫馨的親情,有的只是鄙視和排斥。
等到年齡漸長,俊逸的外貌、超凡的氣質在在蓋過了他的兄弟們,他們對他的存在更感威脅,對他更是完全的隔離。
在細雨紛飛的午後,元朗風奉著王命來到了樂竹別苑的碧付享內,與耶律莫雕對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端著玉樽,耶律莫雕靠著亭柱淡然道。
「可不是嗎?為此我在金曦殿上和桑木多那老頭辦得口沫橫飛,差點大打出手呢?事關大遼的將來,你可不能不管啊!」元朗風是唯一敢在他面前說這麼多話的人,換作其它人,只要他一個眼神,就會顫抖著說不出話來。也唯有元朗風這條少根筋的粗獷漢子可以跟他平起平坐。
耶律莫雕的嘴角揚了起來,樣出一抹笑意。「你的口水恐怕不比你的動作多吧!」他幾乎可以想像得到元朗風在金曦殿上那副摩拳擦掌欲拼生死的情景。
「那還用說,如果不是陛下在場阻止,我一定打得桑木多老頭兒提早告老還鄉。」說時還緊握著拳頭在空中虛揮兩拳,好似正在痛打桑木多一般。「依我說,這老小子跟宋朝一定有所勾結,不然為什麼不讓我繼續攻打宋境?以找的勇猛跟你的才智,還怕拿不下宋室江山嗎?」
耶律莫雕搖頭淺笑,對於元朗風的直爽自己很是讚賞,但是說到智能,耶律莫雕就不敢苟同了。「桑木多對宋朝並非沒有野心,只是他看得比你遠而已!」
元朗風不悅的瞪大牛眼道:「怎麼你也幫他說話?」
「我是實話實說,以日前的形勢我們確實不宜繼續進軍。」耶律莫雕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繼續道:「你想,以我們十萬大軍竟然無法打敗宋將蕭天磊的三萬雄兵,原囚何在?」
「這……」元朗風腸思枯竭了許久,就是無法想清問題的所在,他們人強馬壯,沒理由不勝啊!「也許是他們詭計多端吧!」
「沒錯!」想不到耶律莫雕會贊成他的說法,元朗風自己也嚇了一跳。耶律莫雕繼續道:「就因為他們運籌帷幄的人懂得計謀,才會每戰皆捷,將傷患減至最少,不過,光以計謀要勝過我們的大軍,也是絕無可能之事,所以你才會以十萬之師跟他的二萬之兵虛耗著。」
聽耶律莫雕分析得頭頭是道,元朗風跳了起來,靠近耶律莫雕的身邊道:「那依你說,這場仗我們還是有打的機會?」
耶律莫雕淺笑搖頭道:「不,我們不能再打。」
「為什麼?」元朗風急急的問道,對於這種太傷腦筋的事,他實在是適應不來。
「因為有蕭天磊在,我們必須先退兵,等明年春日再行發兵。」
「你的意思是……」
「拖延戰術,以退為進。」耶律莫雕為此事下了一個結論,神情之中隱藏一抹詭譎的笑。
自那天的事情發生後,舞雪就盡量避著天磊,只要遠遠的看到他走來,就會趕快低頭繞路而行,縱使有東西要呈報給他,她也會找人代替。總之,能離多遠就離多遠,並且把帥帳當成了她的禁地,若非必要絕對不進去。
就像今晚,知道蕭天磊必須在帥帳裡,跟其它將軍們商議迎接遼國使臣,及商討議和條件的事情,她這才敢走出營帳,悄悄的來到後出的竹林小溪,偷得一片寧靜。
拿下軍盔,洩下一頭如雲烏絲,讓受禁許久的長髮得到些許的解脫。秋夜的涼風徐徐吹來,將她如雲的秀髮輕輕吹起,像是無限愛憐的輕撫著。脫下軍鞋,舞雪小心翼翼的采著略微淤血的烏青,這幾日,為了遼國使臣的到來,元帥下令全軍戒備,就連她這一向優閒的文書,也得加人巡邏,使得原本不慣步行的金蓮跟著遭殃。
舞雪坐在溪邊,背靠著石頭,將瘀血的雙足浸人水中,讓冷涼的溪水撫慰它,減輕些許的痛楚。
在寂靜的林間,兩道俊朗的身影如流星般飛閃而過,其動作之俐落、步伐之快速足見其輕功之高,已臻化境。
耶律莫雕踉元朗風剛從宋境探營回來,正準備回遼營時,在飛馳的途中,一聲低低的輕歎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這麼晚了,誰會在這片杯中?
兩人對望一眼,好奇心促使他們一起看向聲音來源。
月光下,一條清流小溪旁,有位落人凡間的仙子,披散著一肩長髮,靜靜的端坐在一塊大石上,如玉般瑩潤的雙足正嬉戲的撥弄著溪水。
「哇!仙女。」元朗風禁不住驚歎道。這麼美又這麼靈巧的仙女,他倒是第一次看到,比起他以往所見識到的女人,差太多了,不過這仙女為什麼是黑色的?
他看了一眼耶律莫雕。乖乖,這位素來以冷靜著稱的遼國二太子,竟也有發呆的時候,熊掌大力一推,把他主子的魂給推了回來。
「做什麼?」他不悅的低鳴,嚇得元朗風縮回了手,同時也驚嚇正預備一掬溪水的俏麗仙女。
一陣異於寧靜氣氛的聲響,嚇得舞雪抬起頭來,四處張望,這片林子除了自己還有別人?「什麼人?」
萬籟俱寂的深夜,沒有一絲回音,此時涼爽的秋風也顯得有些陰森森了,舞雪心裡升起一股寒意,莫不是有什麼鬼魅出現才好。
心中有此一想,人也跟著害怕起來了,慌忙找回軍鞋,匆匆穿上它,口中還不時念著:「老天爺保佑!千萬別讓我遇到鬼,奶娘跟我說,我八字跟鬼犯沖,千萬見不得
的。」
耶律莫雕的嘴角泛起笑意,什麼人的八字是不跟鬼犯沖的?
從她的衣著服飾看來,很明顯的是個女扮男裝的宋軍小兵,奇怪的是,這麼漂亮的一個美人混在其中,難道都沒有人發現到嗎?宋軍的眼睛都被什麼給糊住了。
元朗風聽到舞雪又是喃喃自語,又是求老天爺保佑的,不覺咧開嘴巴大笑出聲:「原來這仙女也怕鬼?」粗獷的笑聲在這寂靜的夜,顯得突兀而恐怖。
又是一陣陣的怪聲,舞雪嚇得腳都軟了,慘白著一張臉,緊緊的抱著剛撿回來的軍盔,〝咚〞一聲,整個人跌坐人水中。冰涼的溪水立刻浸濕了她的下半身。「拜……拜託……托,大姊……不,不是,是鬼大姊、鬼大哥,我……我雲舞雪是個好人,從未做過什麼虧心事,您老要是有什麼仇啊怨的,千萬別找我,我……我幫不上什麼忙的。」困難且結巴的祈禱完之後,她又舉起雙手慌亂的朝四周拜了又拜,好似真的有什麼鬼魅要出現似的。
看到黑美人嚇得倉惶失措,耶律莫雕跟元朗風決定現身,以免黑美人驚嚇過度。
他們緩緩的從樹後步了出來,走到正在跪拜的舞雪面前,耶律莫雕輕聲喚道:「姑娘……」
正誠心祈求的舞雪,突然看到眼前多了兩雙腳,不由得住心底暗暗叫糟:原來鬼不止一個,是兩個。再往上看,更慘,他們穿的壽衣是她從未見過的,這下子可慘了,對方是什麼地方的鬼都分不出來,恐怕溝通更難了。
不敢再多看,舞雪提起了生平最大的意志力,命令那兩隻已經發軟的腿站起來,開始奔跑,企圖逃離眼前的鬼魅。
可是才站起來,腳都還來不及抬,就被水中的小石子給絆倒了,眼看著就要跌入水底,親吻水面了……
「小心!」突然,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抱住了她,將她攔腰抱起,遠離水面。
耶律莫雕將這迷糊的小仙女抱到草地上,放了下來,解釋道:「別緊張,我們不是鬼,是遼國的人。」
低沉的嗓音及微熱的體溫證實了他的話,既然知道對方確實是個〝人〞,那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舞雪揚起頭,仔細的打量眼前這名身形高大、面貌俊逸的男子,他的眼神凜凜、精光懾人,有一股倨傲霸氣,天生的王者氣息顯露無遺。
他正以似笑非笑的眼神望著自己,沒來由的,紅暈爬上了她嬌嫩的臉頰,「你不是鬼,那你是什麼東西?半夜不睡覺專門出來嚇人的嗎?」這麼好看的鬼也實在嚇不了人,都怪自己剛剛為什麼不多看一眼呢?這下可好,糗了吧!
「放肆!不可對二太子無禮。」一旁的元朗風聽到舞雪說耶律莫雕不是東西,護主心切的他,忍不住大聲斥責。
耶律莫雕揮手制止了他,要他退下。
對於舞雪的指控,耶律莫雕真不知自己是該怒還是該笑,「在下不是東西,而是堂堂的大遼國二太子耶律莫雕,姑娘若是不棄,不妨直呼在下名字。」這總比叫他是鬼好吧!
舞雪訝異的瞪視著他,蛾眉蹙緊,不敢相倍自己竟然會在這裡碰到遼國的太子!
「若是在下沒有聽錯,適才姑娘留自稱姓雲名舞雪是嗎?」耶律莫雕有禮的問道。二十七年來,從未有人一探究竟的心湖,今日卻為這名異邦女子而起漣漪。
有嗎?自己什麼時候說過了?猛然想起自己跪在地上又拜又水的那一幕,舞雪又氣又羞的怒道:「你……你是故意偷聽的?」
「姑娘誤會了,在下無意竊聽。」
「還說沒有?一定是你們故意躲起來嚇我的,是吧!你們遼國的人專做這種事,不然為何半夜不睡,跑到這兒來呢?」她完全忘了自己也足不睡覺的人之一。
耶律莫雕的臉色一變,威嚴十足的低喝道:「姑娘休要失言,在下今夜來此的用意與姑娘一般,姑娘意欲如何,我等便也是如此,無須互相猜忌。」
好厲害的人哦!舞雪不由得在心中暗自稱讀他的才智,輕輕的幾句話就說得自已無言以對,且將他們的行為一語帶過,讓自己連再發問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他不願說,那表示他們跟自己一樣,一定也有秘密不願為人所知,既然如此,那何不跟他們把話說明了呢?「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多問了,不過我希望你把今夜的事忘了,彼此都不再提起好嗎?」
見對方笑而不答,舞雪當他們是默認了,遂安心的轉身,緩緩走回營區。
元朗風對這漸漸消失的瘦小身影有著濃濃的興趣。「殿下,你真的就讓她這麼走了?不問明她女扮男裝的事嗎?」
耶律莫雕笑了笑,何須多問呢?他相信事情很快就會有答案了。